季青珣从小跟着?训练,祖父待他尤其严格,他小小年纪已吃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楚,出了?狼胥山,拜的文武师父都和宇文家有渊源,教?起他也是?一点都不手软。
“本宫记得你那日说?,愿意把这些势力都由本宫驱策。”她仰起头,下巴戳在季青珣的胸口上。
“当然,你要做什么直接告诉我,费多少人都给你办齐了?。”
“那和前世有什么区别??”
李持月显然不满意,她自己又不是?没人,犯得着?用季青珣的吗,不过是?忌惮他势大罢了?。
“真给你,马上你就能指使手下把我杀了?……但是?这个可以给你。”
季青珣早知道她什么心思,但他还是?愿意宠着?,说?完就将一枚戒指放进了?她的掌心。
李持月端详着?掌中的戒指,又是?这枚戒指,黑色的戒面上刻着?夔纹,她已经见过两次了?,始终认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
“祖上传下来的,宇文家的将士只认人,若非我亲自出面调遣,就得带着?印有这戒指上家纹的书信。”
说?起来,季青珣从前就动?了?把这个戒指给她的念头。
“那时候,你为何要给我这个?”李持月看他的眼神都软和下来了?。
“我只是?想如?寻常男子一般,将祖上留下的东西赠与妻子,可你好?像不喜欢。”
季青珣说?的实?话,但又在犹豫,就如?敬大夫所说?,明都并非没人认识它了?,见她不喜欢,暂且又留在了?手里?,等何时能将真相告知,再把戒指给她。
季青珣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犹豫和不干脆。
他把戒指戴在了?李持月手里?,还是?不合适,细腻白皙的指节显得戒指凶巴巴的。
李持月似有动?容,环着?季青珣的脖子又往上蹭了?一点,唇轻轻碰了?他的脸一下,“勉强算你对我还有一点真心。”
分?明不是?什么多缱绻的亲吻,却在季青珣心头吻出了?一朵花来。
这次她不是?为了?讨好?或交换,只是?单纯地,知道了?他的真心,所以想亲他吗?
“阿萝你……”
“嗯?”
“无事。”
季青珣若从冰封千尺的湖面上看到了?一丝冰面要消解的裂隙。
他有很多很多的耐心,等着?阿萝心中的芥蒂彻底消融。会有那一日的,现在这一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李持月将戒指收下,打?了?个哈欠说?道:“再有几日就要会试了??”
“除夕之后,一个月。”
“会试之前,本宫就要启程了?,”李持月见他犹豫,说?道:“可别?忘了?你给我的保证。”
季青珣突然说?了?一句:“我还有一件事想让手下去办。”
看着?她虎狼一样的眼神,李持月缩了?缩肩膀:“什么事?”
“为保万无一失,我让人先去把罗时伝杀了?。”
从会试一路到殿试,当上状元,在求皇帝赐婚……中间若是?出点什么差池实?在容易,而且皇帝内定了?罗时伝为妹婿,只怕不会把一个小小的状元放在眼里?。
季青珣喜欢做两手准备,稳当一些。
李持月算算时间,明年这个时候,罗时伝会发急病过世,实?在不必去浪费,不过季青珣爱折腾就由着?他折腾。
从罗时伝插手关陵之事,就知道这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她说?风凉话:“如?今在罗时伝心里?,本宫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偏偏本宫从公主府到这枫林行宫,一直藏着?你这个没规没矩的,你还想把人家给杀了?,季青珣,不占理的人是?你呀。”
季青珣真的要被她气死了?,低头再去抓她痒,“你真就一点心肝都没有。”
李持月边笑边躲:“本宫这是?警醒你,圣意不可违,本宫到底是?公主,你要是?不努力考取功名,怎么能让阿兄承认你这个妹婿呢。”
季青珣更打?定主意要杀了?罗时伝。
“你呢,你自己,今生还想不想嫁我?”他问完觉得多余,她要是?说?不想,难道自己会放弃吗?
季青珣又补了?一句:“我会对你一百倍的好?。”
李持月也没明白拒绝:“嫁谁岂是?我说?了?算的。”
前世你就能说?,怎么今生就说?不得了??
季青珣想着?这句话,没有问,阿萝没有否认已经算给他脸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带着?点小心酸把手臂收拢,季青珣把李持月密密实?实?地揉进怀里?。
李持月白日里?还在和季青珣调笑,当夜就收到了?一封从雁徊镇来的急信。
是?上官峤写的,信上只说?了?一个消息:他要回京了?。
李持月看到信的时候是?欣喜的,上官峤这一世没有出事,因为在明都的周绍等人都没有觉察有人在着?手调查这桩旧年积案,所以他并没有被那些误听?谣言的百姓针对。
可接着?又是?叹气,她没有如?愿摆脱季青珣,反而纠缠更深。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季青珣走路无声,等李持月发现人时,他已经站在身后了?。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就要把信藏进袖中,往另一边走去。
拂开几重帷幔回到内寝,季青珣也跟了?上来,“不是?说?了?你睡隔壁吗?”李持月回身推人。
“阿萝,那屋子的窗户破了?。”
“枫林行宫多的是?屋子,你再另去找喜欢的住。”
“哪儿的窗户都破了?,不信你派人去看,”季青珣神情无辜,“再说?了?,哪儿能比得上你这儿啊。”
“要是?你把窗户全?砸破了?的话,那活该冻死你,再不回去我翻脸了?。”
季青珣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有件事忘了?问你在不在意。”
“什么事?”
他将人推上床榻边坐着?:“我想自己的暗卫还有尹成许怀言编入你的暗卫之中,跟着?你去洛都。”
李持月不满:“你难道想让他们……”
“太子妃落胎一事定不简单,我担心太子借南下之机再对你出手,若有此可能,刺杀绝对要比上次凶险,我不在,放心不下你。”
“李牧澜确实?蛰伏太久了?,”但李持月还是?不愿意被监视着?,“这样吧,护送本宫到洛都,再让他们回来帮你,你在明都才是?需要用人的地方。”
“公主好?谋算,这是?用之即弃。”他蹙起好?看的眉。
李持月眼珠一转,确实?无耻了?一些,捧着?季青珣的脸犹犹豫豫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可她亲的是?什么人物,最会蹬鼻子上脸的。
亲一下不够,季青珣非要更深切的纠缠不可,按住她两侧手的手臂撑起,追着?她的唇加深了?这个本该一瞬即逝的吻。
李持月一边被亲,一边被逼得后退上了?床榻,季青珣轻巧地擎着?手臂,也爬了?上来。
唇瓣不过方寸,微凉的湿润与黏柔温热的触感交替,李持月只觉得头皮下藏着?无数被梳理舒畅的绒毛,被拂扫过一遍又一遍,撑起身体的手腕也变得软绵绵的。
季青珣察觉到她动?情了?,手搭在她的后腰,让人慢慢躺下来,他不再急切,而是?仔细耐心地,在那软唇上辗转,一口一口慢慢地尝。
亲得很有章法的季青珣坐起身,舔着?变得艳红的唇瓣,就见李持月红着?眼尾在躺着?,轻轻出着?气。
“喜欢?”歹人玉色的长手勾上她的衣带。
李持月害怕,按住他的手,“不能够了?。”
“那再亲一会儿。”他呢喃着?,又含住那已经微嘟起的唇。
“嗯……”
得了?好?处,季青珣对公主想将他的人用之即弃的做法也无异议了?。
“看在我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阿萝就让我留下吧。”
“老实?睡觉,明天自己去把窗户补好?。”李持月点他鼻子。
那鼻子压下,和她的轻轻撞了?一下,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袖子,李持月还没来得收回袖子,那封信就被抽了?出来。
这混蛋——
那边季青珣已经展信在看了?。
“我道何事忧愁,原来是?上官峤要回来了?,他倒是?顺利,说?不定还能赶上送送你。”他将信揉成团,扔了?出去。
他一提起上官峤,李持月就黑脸,还敢声东击西偷抢她的书信!
李持月赤足走下去将信捡了?起来,方才的脉脉温情尽去,她抬手指着?外?边:“今夜你冒犯本宫,跪出去!”
季青珣不愿意,他凭本事爬的床,还能有被踹下去的道理。
“我就跪在这儿,”他也有气性,还自己挑地儿。
又一把将李持月撤回来算账,“先前不是?你说?的,不念了?吗?”
“我就知道你这人一贯是?不老实?的,前头跟我的保证从来没有作数过,上官峤就不会这样,难怪——啊!”
季青珣脸色都变了?,直接把人掀翻了?。
李持月天地一阵倒转,等稳下来,整个人被季青珣给紧紧笼罩着?。
“上官峤这样,上官峤那样!你还不是?只能跟我盖一条被子,只能吃我这一根……呜呜!”
他被捏住了?嘴唇,但模糊的发音还是?让李持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粗俗!”
这人的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季青珣拉下手,继续口不择言:“做都做了?,从前还哭着?要,现在说?不得?”
李持月气得一脚蹬他腰上,这人腰杆强健,白白踹疼了?她的脚而已,“你!本宫要提你跪出殿外?去,抽鞭子!”
他眉头一挑:“若是?要跪到外?头去,由别?人抽鞭子,我还想请一事。”
“什么事?”
“就对着?公主的寝殿挨鞭子,再大声反省一下,我是?做了?什么才挨打?的。”
无耻之徒!
李持月捂着?耳朵翻身不看他,“你想喊就去喊,我怕什么丢人。”
季青珣也不能真把人惹毛了?,同她并排躺了?下来,“上官峤既然回来了?,那周绍的事你打?算如?何?”
她睁开眼睛,“这件事不是?还得看你吗?”
虽然这季青珣表面归顺了?,不拿公主府的阴私事要挟,但是?让别?人知道,也会大做文章。
当初她让周绍沾手公主府,就是?要在上官峤查出他涉嫌冤枉安琥边军失宝后,把公主府的罪责也推到他身上,到时数罪并罚,死得快一点。
季青珣先前就主动?同她交代了?,奴仆仗着?公主府的名头放贷就不说?了?,还有亲戚打?死了?人利用公主府的权势恐吓,肆意侵占百姓良田的……
乃至周绍侄儿监工这段时日,都有人欺压木材商,偷吃回扣。
公主府太大,人事太多,李持月靠阿兄的照拂和食邑就能不问财帛事,可人人都一肚子算计,为了?自己牟利,又要公主府这么好?的招牌,哪里?可能老老实?实?。
这些事细究起来实?则都不大,但还有一件事可大可小,便?是?府中一个心腹管事,暗自收受了?七县乡绅的好?处,还有其他京中官员的贿赂,此人藏得很好?,但也被季青珣看在眼里?了?。
这件事要是?被李牧澜知道了?,可就有得拉扯了?。
季青珣说?道:“只是?光周绍这一个袋子,罪名可不够往里?装的。”
“如?今正?好?,阿兄心中对我有愧,那些事先陈于朝堂跟先告知他是?不同,只是?闹大了?有损名声,我推替罪羊出来,他就不会让人再提了?。”
就跟当初李牧澜的私妓案一样。
李持月早将违法乱纪的奴仆暗裁了?一些,严明了?府里?的规矩,至于其他的,能推到周绍身上的就推,推不到就撇清。
当初她抓了?太子的小辫子,不能让太子也抓住她的。
“你早就知道他们不听?话,却把这些事当把柄一样捏在手里?……”李持月将他姣好?的脸往两边扯。
扯得季青珣说?话都变调了?:“水至清则无鱼。”
他不会把下人捞钱的手脚都斩断,人只要得用,他不在乎本性是?否纯良。
李持月却不喜:“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借这些事把控住公主府的人。”
说?完她翻身睡去,之后季青珣再说?什么,她也不听?。
除夕夜,明都的鞭炮声一如?既往的热闹,百姓们安收户中,与家人守岁,第二日还要串门?拜年,不过这份辞旧迎新的喜庆传不到枫林行宫来。
这里?入夜之后一如?既往的寂静,大雪埋藏住了?所有鸟雀野兽的声响,连走动?的人都少。
往常李持月都是?在宫里?和阿兄一道守岁,今年连面都不露。
满桌的糕点果子,挂起红色的宫灯,把除夕守岁的气氛做足了?,李持月和知情解意秋祝春信几个打?叶子牌,比起在宫里?互相请安客套来,意外?的闲适自在了?许多。
季青珣则不知哪儿去了?。
打?到三更天的时候,李持月打?了?一个哈欠,知情见了?说?道:“公主不如?安寝吧。”
李持月也打?乏了?,正?想点头,就听?到外?头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公主你看!”春信指着?外?边。
李持月朝雾蒙蒙的琉璃窗望出去,有五彩斑斓的光迅速上升,然后炸开成花,将琉璃染成彩窗。
解意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在放焰火?”
想也知道是?谁放的。
年纪轻的两个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看,解意虽然不喜欢季青珣,但也只当他不存在,和春信高兴地争论着?天上哪一朵花好?看。
李持月也和秋祝携手走了?出来,就看见廊中放着?不少花炮。
季青珣拖着?玄色的大氅蹲在雪地里?,在点燃一簇叫七星毯的焰火。
她问:“这是?你下山去置办的?”
季青珣点了?点头,拍拍手走了?上来:“没有一点响声和光亮,怎么辞去旧岁?”
“困守在这山中,有什么旧岁好?辞。”
季青珣望着?点亮漆黑天际的绚烂焰火,说?道:“可我觉得,和你守在一块儿,无论在哪儿都是?好?日子。”
焰火瞬间炸响,照亮了?季青珣的侧脸,如?月光勾描出雪山的一线轮廓,简洁,素白,却费尽了?笔力。
李持月看着?他,黯淡的眼睛也不免被骤亮的焰火洒进点点星光。
季青珣先是?把手搭她肩上,又往后挪了?一点,手臂一拢,人就顺利圈到了?他的怀里?,下巴轻抵在她发顶,大氅把人裹住,他才心满意足地看头顶炸开的一朵朵花。
“阿萝……”季青珣小声地喊,“明年我们会一起在哪里?看烟火呢?”
“不知道。”她仰着?头,两个人安静地不再说?话。
“小王竟不知山里?还有这样的热闹。”
漆黑处传来说?话声,紧接着?山林之中窜出几个黑熊一样高大的影子,护卫立刻警觉了?起来,长刀拔出半寸,季青珣也上前两步,挡在了?李持月身前。
领头那人走出黑暗之中,金发蓝眸的青年,纯然的异域长相。
秋祝斥问:“此处乃是?皇家行宫,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
摩诃一眼就看到了?被男人挡在身后的公主,金冠拢起雾鬓重云发,眉目若芙蓉出水,撩人心怀,处处是?不同于北域女子的清艳脱俗。
他立刻就认出了?她就是?明润楼舞剑之人。
摩诃早就听?闻持月公主住在枫林行宫之上,原来那夜舞剑之人就是?公主,还真是?凑巧,怪道人人都说?持月公主是?这大靖国朝冠冕上的一颗明珠。
季青珣见那视线投来,直白而火热,便?知道这个异族在看什么,挪步挡住了?无礼的视线,眼神也变得冷冽阴沉。
摩诃收回视线,将手按在胸口,“在下是?北域来使摩诃,今日在这山中打?猎,听?到烟火热闹,才过来看看的,冲撞了?公主,还请勿怪。”
李持月却不接受这个说?法。
正?值除夕,阿兄往年都会赐宴住在四方馆的外?国使者,这位北域王子不在四方馆待着?,到山里?来打?什么猎?
“本宫不知你因?何?出现, 但既知错,便?尽快离去。”李持月赶人。
一听到摩诃的名?讳,她就警觉起来了, 季青珣更是知道此人的来历。
北域和大靖关系并不友善。
大靖立国之初,曾经的北域王就打马过了亓水, 趁着高祖刚刚即位轻易不起兵戈,与大靖签订了“亓水之盟”, 而后扬长而去。
大靖如今国富民强, 已不将?此?盟约放在眼中,听闻北域之内分成了主战主和两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的北域王子嗣众多,在这个当口,只?有这摩诃王子敢来大靖游历, 住进四方馆中, 他在其中左右逢源,和各国使臣都能说得上话。
听闻最近这位摩诃王子还授官了, 右威卫将?军。
能博得阿兄欢心至此?,李持月不相信他会莽撞到在除夕出来打猎, 还偏偏出现在枫林行宫附近。
摩诃果然不愿离去:“在下从未看过这诡奇绚烂之物, 不知能否留下,看它们?燃尽?”
说话时, 这位王子一直不错眼地盯着李持月。
李持月不会让他糊弄:“本宫戴罪之身,不敢与异国王子未经圣人准允便?独处,摩诃王子要看烟火,请下山去, 四方馆就能看到皇城的烟火,尤甚这枫林行宫百倍。”
摩诃也不挪步子:“听闻公主养了一位解元当面首, 就是眼前?这位?”
能在除夕夜独处,再看那男子的反应,二人关系绝对不清白。
“摩诃王子不守规矩,只?有在下将?王子请下去了。”季青珣抽剑。
正好李持月也想看看这王子的本事?。
谁料摩诃并不想起冲突,说道?:“公主既然不便?,摩诃就先离去了。”
临走时,摩诃问了一句:“听闻公主并未许亲?”
这关他什么事?。
李持月没有回答,烟火也不想再看了,转身回了寝殿。
摩诃见公主走了,湛蓝的眼睛看向季青珣:“在北域,就是父亲的女人也一样可以继承,我娶女人,娶的只?是她的身份。”
这话暗指什么,季青珣当然心知肚明。
没等他说话,摩诃又说:“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看来不是正经的大靖人。”
季青珣只?说道?:“虽是除夕,也不必妄想太过,夜深林险,摩诃王子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说完也走了。
摩诃站了一会儿,带着手下沿来路下山。
李持月见季青珣迟了一步才回来,问道?:“你觉得他出现在此?,有何?企图?”
“公主以为呢?”
她摇头:“不知。”对于此?人和他所要做的事?,李持月知道?也和别人差不多。
“他如今已是右威卫将?军,四方馆赐宴却不见身影,很容易就会传到皇帝耳中,若是暗中做些什么事?只?怕对你不好,我出去查探一下,若有可疑再回来告诉你。”
李持月便?说:“那你当心些。”
下山的路上,厚雪覆住了道?路,踩破雪面时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王子想娶那位公主?”手下问道?。
摩诃说道?:“她很漂亮。”
是非常漂亮,摩诃没有见过那样的美人,传闻原来并未有半分夸张。
“可是这位公主不但位高权重,还养面首……”
“有何?不可。”摩诃并不在意公主有几个面首,而且不过一个读书人罢了。
他眼前?划过那双凌厉的碧眸,就算此?人敢在他面前?拔剑,也不过只?是想在公主面前?显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二人虽身形相差不大,但那解元到底只?是个读书的,真跟他这个武将?打起来,局势只?会一边倒而已……
“王子——”
手下余光看到远处闪烁的寒光,风被撕裂,拼死?冲上去将?摩诃扑倒在地。
一枚箭矢擦脸而过,钉在旁边的雪地上,飞雪四溅。
摩诃抬起头来,看到了尚颤动的尾羽,如此?力?道?,就是他都未必能做到。
他迅速起身朝箭的来处看去,原本光洁的脸上,慢慢显出一道?血痕,鲜血奔涌而出,摩诃用袖子草草擦去,抽出腰间弯刀,手下也拱卫在周围。
“可惜了。”季青珣将?弓扔掉,从高处走了下来。
摩诃蓝色的眼瞳看向来人,微微震颤,那个读书人!
敢在阿萝面前?大放厥词,季青珣当然不可能让摩诃轻易走掉,他缓缓抽出长剑,说道?:“方才忘了留王子赐教,这才忍不住追了上来。”
摩诃受此?挑衅,怎会不应战:“你们?退下。”
季青珣甚是满意,长剑携着风霜之势而来,摩诃也不甘示弱,提刀迎战。
两兵相撞,摩诃脸色微变,此?人剑招看着飘逸,实则寸劲骇人,接了一招,下一招必定走形。
纵然摩诃对自己的武艺充满信心,他已是身经百战之人,此?刻面对如此?敌手,也不禁心生怯战之意。
二人又过了几十招,摩诃已经有些左支右绌,季青珣的长剑在他身上割出了无数伤口。
在长剑又一次劈下,差点?斩断摩诃胳膊的时候,手下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援手,要将?季青珣杀掉。
季青珣并未慌张,游刃有余地穿行在刀光剑影之中,最后?一脚踹飞了摩诃,才携剑飘然后?撤。
他虽没说什么,但唇角那一抹笑意已是将?摩诃嘲讽遍了。
打不过一个读书人,还要手下来救,实在丢人。
但摩诃是个沉着的人,打不过就不打了,他也算知道?了此?人的深藏不露。
季青珣问:“摩诃王子,还能再打吗?”
摩诃握紧刀柄,气喘吁吁:“你想杀了我?这可于两国邦交无益。”
“要打便?打,与我何?干。”季青珣可不在乎这个。
何?况北域王儿子太多,死?一个摩诃不会引起北域君民震怒,两国开战看的终究是利益而不是一个儿子的性?命。
摩诃当然不打了,他可不想轻易就把命丢在这儿,“不过是比试罢了,季公子何?必如此?认真。”
这是摩诃第一次称呼季青珣。
见他示弱,季青珣施施然收了剑:“公主还在等我,恕不远送了。”
他又想起什么,说道?:“虽说是除夕,但什么痴心妄想的话都说出来的话,难免贻笑大方。”
手下怎么能放任一个白身如此?奚落,“你又是什么身份……”摩诃抬臂阻止他再说下去。
季青珣已经转身离去了。
手下问道?:“王子,可要将?这件事?禀告大靖皇帝?”
“不必,”摩诃王子笑了笑,“明日我就去请圣人赐婚,公主为了两国友好,不能不答应。”
已是五更天,李持月还未安眠。
听到殿门被推开,她起身走了过来,果然是季青珣回来了。
李持月将?他身上的雪粒拍去,又见人没有受伤,才问道?:“如何??”
这点?细微的关心让季青珣无比受用,想抚她的脸,又想起自己的手还太冷,“没有发现什么,不过我派人搜寻了整座山,都有没打猎的痕迹,所以他们?在撒谎。”
李持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如今是右威卫将?军,李牧澜会不会想要拉拢他呢?”
季青珣拉着她走到暖炉边将?身子烘暖,“这倒有可能,摩诃已经沾手禁军,说不得就受了李牧澜的拉拢,又或是想拉拢公主你。”
“除夕来找我投奔,是担心别人不知道?吗?”
“可那摩诃似乎有意求皇帝赐婚。”季青珣意味不明地说道?。
李持月只?说了四个字:“痴人说梦。”
她对这个北域王子没有半分好印象,说到底,他不一定能继承王位,没有根基,不过是来大靖寻求出路的,明都世族尚且不肯将?女人远嫁别国,更何?况是皇帝的妹妹。
季青珣虽不开心,但也知道?摩诃确实求不到这门亲事?。
但皇帝不肯将?妹妹嫁给北域王子,就愿意许给一个毫无根基的状元吗?他看着怀中和他一块儿围着暖炉的人,阿萝真的会跟皇帝说愿意下嫁给自己?
虽然这段时日她态度改了许多,但季青珣仍旧不能尽信。
“五更天了。”他牵着公主安寝去。
会试愈近,李持月离京的日子也到了。
季青珣虽面上不显,但分别终究让他有些烦躁不安,日日都守在李持月身边,寸步不离。
摩诃想求娶公主的想法打了水漂,李持月不乐意,皇帝没有答应。
“当真不让我陪你去洛都?”
这几天季青珣一天要问好几回,李持月烦不胜烦,搓着他的脸咬牙切齿:“不用,不用!婆婆妈妈的,真烦人!”
把她的手抓下来,季青珣说道?:“那我考完就立刻就去洛都找你,我听闻洛都人成亲的时候,会结五彩绸带在轿子上,今生你想不想换一种成亲礼?”
他觉得他们?在洛都成亲也不错。
“到时候再说吧。”
季青珣发现了,她有些怏怏不乐。
“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要长途跋涉,有些累。”李持月不爱出远门,事?事?不便?。
然而她没有说的是,她又收到了上官峤的书信。
上官峤已经知道?她要去洛都的事?,他已将?雁徊镇的证据交给皇帝的暗卫送归京城,自己则要来找她,算算路程,二人半道?上能遇见,然后?一起去洛都。
若是季青珣也跟着一起的话,到时候见面只?怕不好。
李持月抠着狐裘,兀自出神。
她觉得自己想好了,见到上官峤的时候就跟他说清楚,自己为人低劣,实不堪配他,二人就此?别过
可是到时候见了他,自己真能说得出口吗?
见她有些悲伤的模样,季青珣真以为她不想去,支招道?:“你若不想去,我让人扮成你坐到马车中去,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被人拆穿了可不是好玩的,别闹了。”李持月挥挥手,“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她要睡,季青珣就替她掖好了被子。
东宫里,李牧澜就出了宫往南边去了,这一去,要两年才能回,李持月特意晚一日去和皇帝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