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每每听了话来学给李持月听,她都没多?大兴致,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且放季青珣快活这些时日。
渐渐的解意就不再讲了,而是?寻了别的开心事。
陈汲和苏赛听闻了公主二试,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举子身份,但还是?兴致勃勃地来说要参与这第二考。
“会试没准过?不了,我也得另谋个出路吧。”苏赛提前唱衰自己。
正好李持月也缺合适的人安排在考试之?中,做引导其他学子的内应。
后日一大早,学子们按照约定出现在了书院之?中。
上官峤粗粗算了一下,大概有四十余人,且全是?一试中成绩中段的学子,看起来跃跃欲试,他十分满意。
“老师,难道咱们是?要考体力吗,蹴鞠还是?马球?”有人在人群里高?声问。
上官峤并没有回答,只说:“好了,走吧。”说着就在前头带路,将一群人带出了学钧书院。
学子只是?跟着,走过?了热闹的街道,不知道要往哪儿去,直到走进了明都县廨的大门,一群人更是?云里雾里了。
衙差并没有拦,反而目送他们进去了。
“不会是?要打我们板子吧?”有学子压低了声音跟身侧的同学说话。
苏赛回头:“没准还真?是?,不是?说考咱们体力吗,怕是?要先打三十杖,看谁能扶着屁股走回去。”
果见周围一圈人脸惨白,他闷笑了一阵,暗中挨了几脚。
杀威棒自然?没有,他们甚至没见到县太爷,就被带到后院去了。
衙差抱着一个盒子过?来,四十几个人被唬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然?而盒子打开,不是?辣椒水也不是?夹手的拶子,而是?些写了明都县廨和学钧书院的凭证。
衙差一人发?了一个,发?完就抱着空盒子走了。
上官峤让他们把凭证挂在身上显眼处,他站在台阶上,说道:“下面我说的,你们要一句句地记好。”
学子们全仰着头,伸长颈,聚精会神地等他说话。
他说道:“此处是?明都县廨的典籍库,你们可以随意翻阅,但是?绝不能损毁,你们也可以凭着凭证随意进出,也可不待在此处,考试时间?为十日,各位好自为之?吧。”
至于考的是?什么?,上官峤压根没有说。
有些学子还懵着,有些机灵的学子连忙拉住了他:“先生,先生,这考的究竟是?什么?啊?为何要考十日这么?久?”
“三个字,自己悟。”上官峤说完就走了。
典籍库的门已经大开,四十多?个学子你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先生刚刚说什么?来着?”
有记忆力好的复述了一遍。
不明白,还是?不明白。他们坐在台阶上撑着脸。
李持月趴在县廨对面的酒楼窗户上,看着典籍库院子里的学子们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得不怀好意。
很快,上官峤也出现在了楼上,和她一道朝楼下看去。
上官峤问道:“三娘觉得最后的结果会如意吗?”
李持月老神?在在, 将热茶推到?他?面?前,“不是把苏赛和陈汲,他?们知道本宫要考什么, 别的人要是还不开窍,那就确实无?能了。”
上官峤端起了茶:“也是, 这考试说起来很有意思,若我未入仕, 也?愿意去参与一番。”
“那以你这个?老师的了解, 能猜出最后会有几人能过吗?”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说道:“这就要看你的要求了。”
李持月摊开了卷轴,上面?细细列了几个?衙门空缺的官吏位置,还有她在了解过后?,经过深思熟虑, 在旁边细细注了任职所?需的能力。
科举选出来的进士, 实在任上学着怎么做官,李持月所?想?的是让将官职的标准作为考试内容,
这样选出来的人一则立刻就能胜任,二则不必担心天赋和官职不相配。
就如做木工一样, 榫卯各自合契, 才能建起一间牢固的屋子。
但李持月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信:“如今我手?上满打满算不过七个?,要是最后?属意的人多了, 又或者?看上的人没有七个?……”
李持月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过关标准,更?不知道这么新?鲜的考试方式到?底有多少人能应付,这些不确定让李持月眉间多了几分焦躁。
上官峤按住她的手?,“就是中了进士也?不代表立刻就能做官的, 若是位置不够,让稍后?的人等待一阵子也?不打紧。”
“也?对, ”李持月一拍额头?,“我真是忙糊涂了。”
上官峤笑笑,又将她写的卷轴拿过来看,李持月问:“写得如何?”
公主眼底满满是想?被认可的渴望,又水又亮,上官峤都能想?象到?她点?灯熬油,冥思苦想?的模样了。
他?认真点?了点?头?:“嗯……你还须练练字。”
刚说完手?臂就挨了一拳,李持月撇下嘴,要将卷轴抢回来,“那上官先生可别看了,小心污了您的眼。”
可上官峤将手?太高,她撑着桌子探身过来也?抢不到?。
上官峤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字虽待练,但也?能看出三娘远谋深算、为国聚贤的苦心,要我说,若是你的话,每一个?位置都能胜任。”
李持月绷着脸,依旧伸着手?去够,“晚了,不管你怎么夸,我现在脑子就记得三个?字,‘字要练’,还给本宫!”
她上身份压人了。
上官峤却当没听见,微微起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李持月跟被定住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他?。
随即赶紧坐下,整张脸变得红扑扑的,“你做什么呀,说不得有人看着呢……”她捂着嘴说话的声音囔囔的。
虽然二人坐的地方临窗又竖着围屏,但说不定还是有人能看到?的,而且知情也?在呢。
上官峤只道:“忽然就想?亲近一下三娘,也?不是忽然,其实时时都有这个?念头?。”
“你真是,怎么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当过和尚的人了。”李持月捧着脸嘟囔。
“臣以为公主在集贤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呢。”
被他?盯得心慌,李持月心道此人看着清风霁月,实则伶牙俐齿,她不跟他?争。
这一隅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上官峤随意地喝着茶,眼睛却一直在她身上,眼神?像一支羽毛轻轻撩在人肌肤上。
李持月被看得不好意思了,问道:“怎么了呀?”
“只是多日?不见,想?多看看你。”
上官峤说得不错,自迁任御史,自己又担学钧书院的课,作为公主的老师名存实亡,二人就极少有机会见面?了。
他?也?借着这份忙碌,将积攒的杂念抛到?脑后?,不去胡思乱想?。
李持月问:“在御史台可还好?”
“只是还需时日?适应,人情往来,办事章程,千头?万绪。”
从前做起居郎,不必久待衙署,只跟着圣人就是,如今落在御史台,就是和一堆人做同样的事,人的作用大了很多,很难独来独往。
他?要弄清御史台这一张网,迅速在里面?站稳脚跟,自然要付出心力,幸而还有公主的援手?,她在御史之中也?有人在,实是帮他?良多。
“所?以你预备几时去边关?”
“来年开春吧,到?那时我会跟圣人请旨,就回到?雁徊镇去。”
李持月无?言地点?了点?头?。
该嘱咐的她都已经说了,自己也?会盯好京中官员的动作。
可惜她前世没有太关注这个?案子,就连上官峤最后?找到?的证据是什么都不知道,查案的事她帮不上忙。
在李持月走神?的时候,上官峤看她的视线未曾移开过,不知公主在想?什么,但他?却有自己的话想?说。
他?想?问李持月究竟还要和季青珣做戏多久,何时才能杀了他?。
这句质问已经埋在心中很久了。
上官峤不想?见他?们亲密,即便李持月一再证明她确实对季青珣厌恶至极,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揭破,季青珣更?是把?公主当成他?的所?有物,从无?半点?分寸……
嫉妒,在折磨着他?。
无?论是为了公主的大局,还是他?受的佛家及孔孟之教,都不允许上官峤要求李持月早点?杀点?一个?人。
可他?就是想?这么做。
甚至若公主拒绝了,上官峤自问,只怕真的会催促她、逼迫她、算计她,直到?如愿以偿,公主身边只剩自己一个?人。
这样的念头?从乡试,或说从一开始知道李持月有面?首的时候,就存在了。
到?如今他?越发无?法忍耐。
很快他?就要离开明都,离开公主身边,在那之前,他?真的想?看季青珣死掉,不能再出现在公主身边,那时候,他?才会稍稍安心。
“三娘……”
上官峤喊了一声,隐忍的多时的话,再也?忍不住了。
屏风外忽然响起一阵热闹,上官峤声音太低,李持月没有听清他?在唤她。
二人往屏风外看,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群举子。
秋闱和春闱之间是这些举子们最喜出门,为了结识更?多的人,甚至达官显贵,他?们流连各处,宴集无?数,出游的名目颇多。
各道的举子们也?已经启程往明都参加会试了,愈近年关愈是热闹,到?时满城麻衣如雪,端看谁能穿上朱紫官袍,烧掉鱼尾跃过龙门。
如今他?们在酒楼中出现也?不奇怪。
但这不是明都出名的酒楼,一大清早的生意还清淡着,李持月选中只是因为这儿能看到?县廨典籍库的院子罢了。
没想?到?一群书生举子就忽然光临了这儿,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动静自然不小。
李持月心知这些举子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待会一喝了酒,对着一面?墙就能鬼哭狼嚎、挥斥方遒,他?们在这儿坐着反倒不得清净。
上官峤先开了口:“他?们还要十日?才能出结果呢,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好。”
二人起身走出了屏风,就见到?了领头?那人,即使穿着一式的衣裳,也?招眼得很。
不是季青珣还有谁。
“阿萝?”季青珣眼中绽出神?采来。
李持月若非进宫或与女眷出门,在外惯常着方便的男装,能看出是一个?小娘子,却看不出其公主身份。
他?这一声,引得其余的举子们也?看了过来。
季青珣如今可是全城皆知的人物,那些放榜日?没来得及看到?真人的女郎们,如今他?频频出现,也?总算是见着了。
走到?哪儿,都见几个?痴情的小娘子明里暗里地偷瞧。
大靖朝对女子束缚较少,虽然有传言他?是持月公主的面?首,但陷进去的小娘子们哪里肯信,咬定了季青珣就是冰清玉洁的。
甚至传言相府小姐跟家里说过,若是季青珣过了会试,就要招他?为女婿。
不过让全城女子追捧的季郎君,出现在那个?让季青珣不再“冰清玉洁”的人面?前时,那人脸上差点?挂不住笑。
“十一郎。”李持月勉强喊了一声,上官峤袖中的手?就握紧了。
季青珣知道她不情愿,但一见到?旁边那人的神?态,他?就生出挑衅的心思来。
她身旁的男人到?底什么心思,季青珣怎么可能不懂,偏偏阿萝看不明白,还当他?是良善之辈。
在今日?之前,季青珣已经登过两回公主府的门了,却都听闻她不在,他?派人着意去跟了,才知道阿萝最近在忙什么。
知道她今日?一定会在这儿,季青珣借着举子宴集的机会,就提议到?这边的酒楼来了。
还未进入,仰头?果然就看到?了二人在窗边正说着话,举止亲密。
季青珣不是没仔细想?过,干脆杀了上官峤,阿萝怀疑到?自己身上的几率会有多少,结果不言而喻。
甚至借刀杀人,她怕是都不信。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坏了。
季青珣只能说服自己再忍让一下。
或是逼疯上官峤让他?露出马脚,或是等他?去了边关再杀,到?时候阿萝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了。
越是此时,他?越要比上官峤更?沉住气。
季青珣让其他?举子先去坐,上前柔声问李持月:“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这儿?”
李持月掬起笑意:“你猜不到?吗?”
那瞳仁乌亮,底色却是冷的。
她笑他?也?笑:“对面?县廨倒是热闹,阿萝是在看那院子吗?”
不是没有感觉到?被厌恶,密密麻麻的针刺着心脏,季青珣几乎要忘了她真心朝自己笑时是什么样子了。
“明知故问,我还有事,先走了。”李持月压根一句话都不想?同他?多说。
“等等。”
季青珣在她擦身之时握住她的手?臂,就见上官峤的眼神?立刻变了。
看来他?真的快藏不住了。
在李持月看不到?的地方,季青珣那双绿眼睛里的恶意半点?不藏。
“我后?来才知道在明润楼时敬大夫对你出言不逊,阿萝,我替他?向你赔礼。”
他?是贴在李持月耳边低声说的。
可正好上官峤也?能听得到?。
他?这一提起,二人又想?起了那天老大夫的话,心头?俱是一震。
上官峤神?情几近破碎,李持月将季青珣推开,脸也?黑了,“你真要赔礼,就把?人提到?本宫面?前来,本宫将他?碎尸万段!”
“原是有此意的,但那家伙脚快,我还没抓到?,已经跑出京去了。”
说来,季青珣更?在意她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事,若是可以,该尽早调理一下。
李持月听到?这儿,话也?不想?说了,蹬蹬蹬下了楼去,连上官峤没跟上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想?的还是太少了,”
季青珣挡住上官峤的去路,“你这阵子一定从阿萝嘴里听了不少好话吧,但她从前跟我说的,可要好听千万倍。”
上官峤看向他?,也?不藏着那些嫉恨,“你再也?不会听到?了。”
“上官先生,我在公主府八年了,同阿萝有过太多刻骨铭心的过往,再好好想?想?你自己,和她可有经历过什么特殊的吗?
她这么轻易喜欢你,来日?也?能轻易就喜欢别人,我猜她一定说过吧,你和她的大事之间,先被舍弃的一定是你。
等到?被抛弃那日?,也?望上官先生识趣些,莫要纠缠。”
宛如毒蛇吐着信子,季青珣的话一点?点?冻彻人心。
楼下,李持月头?也?不回地就上了马车,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上官峤进来,有些疑惑。
紧接着,二楼响起了一阵吵闹声,隐约有人群的惊呼,说着什么:“怎么打起来了?”
听声音像是楼上那帮书生举子。
“怎么了?”李持月掀开车帘,有不好的预感。
知情借力一跃而上二楼,回来说道:“是那二人打起来了。”
他?说的二人还能有谁。
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个?季青珣一出现就没好事,当真是个?祸害!
李持月皱紧了眉头?,欲下马车又顿住,自己若去指不定火上浇油,若谁嘴上没个?把?门的,事情闹大,传出去只怕不好听。
“知情,你去传本宫的话,让他?们立刻住手?,不然就要他?们好看!”
知情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上边的动静总算消停了下来。
她伸长了脖子往楼道里看,先走下来的却是季青珣。
李持月见他?右眼下乌青了一块,有些诧异,再看后?面?的上官峤,脸上却是好的。
季青珣走到?马车旁,却不上车,反而没头?没尾地说道:“我原想?送一份礼给你,现如今,怕是得再观望一阵。”
李持月觉得季青珣的眼神?又变得奇怪了,似在冷漠地宣判什么。
说完这句,他?就上了楼去。
“没事?”李持月问随后?而来的上官峤。
上官峤摇头?,扶着前室登上马车,手?按在木板上,绷出了青筋。
等上官峤坐进来,李持月才发现他?脸白得厉害。
“真的没事?”
上官峤将手?搭上了领口的衣扣,慢慢解开。
直到?胸口的肌肤露了出来,李持月瞪大了眼睛。
偌大一片瘀紫的伤痕,瞧着吓人得厉害,可见季青珣也?一点?没留手?。
她看着就难受,从一旁的木匣里找出常用的散瘀血的药膏来,递给上官峤。
他?却不接,脸撇向窗外,当没看见。
好像是在闹脾气,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公主新?奇又无?奈,只能擦了手?,将药罐旋开,“那你忍着点?啊。”
散瘀血的药膏要按揉发热才能生效,手?伸进衣襟之中,李持月抿着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其实脸上有点?臊。
被上药的人微低着头?,耳朵也?红透了,喉结突兀地动了一下。
马车辘辘,不闻人语。
李持月擦着药,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你待何时才杀了他??”
两人的话撞到?了一起。
李持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佛门出身的上官峤怎么会说这样血腥的话。
可为了证明她没听错,上官峤倏然攥住她的手?腕,“三娘,我忍不了了,你再和他?有牵扯,我真的……我一次也?不想?再看到?。”
可她的时机还未到?,要如何杀?
上官峤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实则李持月还在怔愣,他?脱口而出:“你若不愿意,就由?我去。”
“上官峤,你真要动手??”李持月又震惊了一次。
她会喜欢上官峤,就是那份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清静自在,他?没有名利、权位之欲,却真正地心怀苍生。
越是经历过冰冷绝望,越想?靠近这样温暖,喜欢这个?阳光一样的人。
可现在他?却说要去杀人?
是她逼得上官峤如此吗?
那往后?呢,往后?又有多少不得已的时候,都要迁就他?,还是让上官峤忍耐?
自己已经成了上官峤痛苦的来源了。
当初担心的,终究是一一应验了。
上官峤得不到?一句答复,愈发急切,“你是不是从未打算杀他?,还是说你要原谅他?的背叛,来日?又要重归他?的……”
“够了!”李持月将药推到?他?手?里。
上官峤几乎疯了:“为什么就够了,难道你真为了那八年情,不忍对他?下手??”
李持月为上官峤如今的话越发茫然,她双目有些失神?,说道:“在贡院的时候,我看着太子下手?,原本以为季青珣真的死了,可他?金蝉脱壳,半点?事没有。”
她不是不想?他?死,可眼下形势如此,她一样棘手?。
而且李持月越发觉得,季青珣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担心自己费尽心力,不但不能让季青珣的人归服,反而树了一个?大敌,所?以她必要步步小心。
听她真的对季青珣存了杀心,上官峤说不出一个?字,到?底是自己口不择言了。
“上官峤,你走吧。”
“你说什么?”上官峤倾身过来,盯住她的眼睛。
李持月闭上了眼,尔虞我诈之时,最忌谈情。
事实上,在上官峤去边关之前,李持月确实会对季青珣下手?。
可是,有必要告诉他?吗?
就为了照顾他?的疑心病?
上官峤不放心,是觉得季青珣能重得她的信任,还是觉得以她的本性,会做出什么背叛他?的事?
无?论哪一样,李持月都不能接受上官峤心里对自己有这样隐秘的质疑。
难道上官峤,又变成了另一个?季青珣?
“和我在一块儿,于你是折磨,我想?让你做回那个?咸池殿里的起居郎。”
他?固执说道:“三娘,我不走。”
“我三心二用,在男人堆里来去,你竟也?不嫌弃吗?”李持月说着这句,红了眼眶。
上官峤将她抱紧,“我从未嫌弃,更?知道你在做什么,三娘,你可以做和男子一样的事,但可不可以,不要再委屈自己……”
李持月的眼泪到?底是滚了下来,埋首在他?肩上半晌,终究说道:“我们先这样吧,等到?来日?,我心无?挂碍,不再受制于人,你也?未改心意,我们再重新?来,好不好?”
一句“好不好”,却没有给上官峤选择的余地。
马车停了下来
上官峤和她如凝固在一起的塑像,没有放手?的意思。
“上官峤,不要因为我,变得不像你了。”
环抱她的手?臂慢慢松动,上官峤垂头?掀开了帘子。
李持月扯住他?的袖子,说道:“记好了,你弃佛从儒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扭头?看来,眼中灰蒙一片,“公主是担心臣一蹶不振吗?放心吧,不会的。”
说罢,就下了马车。
李持月独自坐在马车中,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哭声压抑。
“季公子, 刚刚那一对儿是什么人啊?”
酒楼里,见季青珣回来了,举子们请他入席, 一齐问起了方才的事。
居然见到解元和□□脚相向?,可真是件破天荒的新鲜事。
季青珣喝了一杯酒, 道:“那不是一对儿。”
另一位自诩风流才?子的男子折扇一摇,“那小娘子如此美貌, 季公子莫非有意?”
季青珣盯着青瓷酒盏, 没有说话。
他只道自己猜对?了,“若真如此,两个热血男儿为了美□□脚相向?,当?真算得上一桩风月美谈了。”
“季公子可是得了相国千金的青眼,就是再美貌的小娘子, 怕是也入不了他的法眼吧。”
事实上, 这些书生与季青珣私交不深,这许多事都是道听途说的。
这位解元就算去了□□所居的令贤坊, 也不让任何□□舞姬相陪,更不会为她们写?诗填词, 连酒都极少喝, 真是没有半点风流文人的秉性。
他们能混在一块儿,盖因仰慕季青珣的文采, 更觉得与这位解元一起走很?有面子,而且常引得小娘子们竞相偷瞧,是以?聚集在季青珣周遭的人才?越来越多。
寻常季青珣连话都少,一场宴集只写?一首诗就搁笔了, 连官员置宴相邀都不肯去,和寻常举子其实聊不到一块儿去。
听他们说起什么相国千金, 季青珣摇头:“不,没什么相国千金,季某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就是季公子所唤的……阿萝?”
季青珣不喜欢别人这么喊她,带了点警告:“这名字你?们不该喊。”
“知?道知?道,你?都喊人家的闺名了,该是两心相通,只等取得功名提亲去了,怎么她还和别的男子在一块儿?”
“难道那是她哥哥不成,她哥哥不愿把妹妹许给你??”
众人七嘴八舌地猜测,季青珣已没了谈兴。
“在下怕是得去寻个医馆,恕今日不能相陪了。”说着,他将?银子放下就离去了。
回到住处,立刻就有手下送来了一封信。
“主子,是宫里出来的人,送到惊鸿坊旧宅去的。”
李牧澜自然知?道季青珣已经不住在那儿了,事实上,季青珣所居何处,如今已经是满京皆知?了,此人更是成日呼朋引伴,饮酒作乐。
众目睽睽反而不好下手。
他的人去送信,还得假装不知?道要送给何人,当?然只能往惊鸿坊丢,不过那原本就是季青珣的地方,从宫里出来的人这么显眼,信自然能送到他的手上。
季青珣拆开信看,是韦玉宁的笔迹,还有一封是给韦琅从的。
信的内容虽十分含糊,但季青珣知?情,自然看得明白。
信末说起了自己因为公主迫害,在悦春宫被欺负压迫,只让他尽快回信,若是可以?,寻个法子将?她带出宫去。
回信则可以?呈给东安门的令小内侍,他会帮忙带入宫。
季青珣又看了给韦琅从的信,说什么战事将?启,请他迁居,不就是罗时伝上书关?陵出现?韦家余孽的事嘛。
这样的事,又是谁透露到形如孤岛的悦春宫中去的呢?
韦玉宁在宫中能找到的送信门道,也不免让季青珣起疑,或许韦玉宁自己也知?道,才?故意含糊其辞,叫人猜不到。
到底是谁想借机窥探季青珣和韦家的往来呢?
阿萝大抵没有这个必要,若有此意,也不会放任韦玉宁在悦春宫这么久不闻不问。
而且信中内容于她已经没有必要,她要么拿封信质问自己,要么先按下看他有没有按照约定押送韦家人入京。
那还能剩下谁,已经不必猜了。
看来不会信也不好,季青珣提笔在纸上写?下“诸事已妥”四个字,随即装进信封之中,交给了手下,嘱咐他第四日再递到东安门去。
待人出去了,季青珣起身打开了一处暗格,一块黄色的布帛,因埋在地下年?久,已经不是明黄色,还带了斑斑霉点。
正是当?年?先皇帝写?给韦家的传位诏书,后被韦皇后贴身宫人藏在发髻之中,趁乱带出了皇城,又离开了明都。
这诏书是昨日才?送到的季青珣手上的,从谓宁的坟地里掘了出来,被带着快马加鞭地送回了明都。
上头已经有些腐坏了,但盖着的两处传国玉玺大印仍旧清晰,传位于韦皇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只是韦氏宫变失败,诏书才?没有大白于天下。
如今折腾几年?,终于握在了季青珣的手里了,韦家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再过半个月,冯氏和韦琅从的儿子就会进京,关?陵的韦琅从拒消息也被旧部带走了。
就算阿萝不说,他也得把韦家的人杀光。
昨日见到诏书时,季青珣竟察觉不到半点激动。
手中拿着的是他几年?来一直在找的东西,可会不会也是阿萝的催命符呢?
皇位,和阿萝,于他而言究竟孰轻孰重呢?
季青珣将?诏书随意撇了回去,仰倒在胡床上,眼神失去了神采。
东宫里。
李牧澜看着那“诸事已妥”四个字面色铁青,这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