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是他在看照片和视频的时候睡着了,而在他不手动控制的时候,这些视频都是默认循环播放,才刚好放到了这个视频。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关上投影仪。
但下一秒,她的动作忽地止住了。
【……Mommy。】
她听到伊妮德这么说道,于是她呼吸一停,抬起头看向了明明微笑着、语气之中却蕴含了难以掩盖的悲伤的伊妮德。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女儿,我知道。从我出生开始,你和Dad就一直一直在担心着我的身体,在忧虑我的精神状况……是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个令人烦恼的负担,我很抱歉。】
听着已经听过无数遍的话语,她忽地想起,当她们的母亲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一个简单的“No”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无助地捂着嘴摇着头。
她知道,她们的母亲想要否认伊妮德这个简单的、愚蠢的想法。
【但我也知道,你们肯定觉得这是一个甜蜜的负担,甚至可能从未为此感到厌烦,而是自一而终地想方设法让我健康幸福地生活着……】
带着轻柔的叹息,伊妮德温声说着。
【所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到底为此努力了多久、付出了多少代价,却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我……但是这也让我产生了疑问。我真的值得你们这么做吗?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报答你们?我……我知道,这些问题都过于莫名其妙。】
她想,确实非常莫名其妙,你怎么会不值得呢?而只要你好好活着,不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吗?
【后来我知道了,这些都是过于自我的想法——我值不值得,这不重要;我该怎么报答你们,这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们想要什么?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更幸福?哪怕……是在没有我的时候。】
假的,她想,在没有你的时候获得幸福?想得真好。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所有人失去你的结果会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无声的质问。
【我曾经见过一句话:[时间不是解药,但解药在时间里面。]我并不知道我最后能否真的完成这件事,但我想,无论如何,总得有人去做,那么只是恰好,那个人是我。】
Bullshit.
她在心里大声地骂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呢?她愤恨地想道。
但她知道,这个问题,接下来就会被解答。
【我做过一个梦。我梦到我完成了这一切,但是……梅根离开了(left)。她离开了(had gone)。】
像是为了强调什么,伊妮德用不同的语句重复了两遍,却始终没有用上死亡这个字眼。
【我不能承受这个。】
那你怎么能让我承受你的离开?她这么想道。
更何况,无论是她们其中的哪一个,对她们的父母来说,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正因如此,她才还会活着站在这里。
【如果必须要有人,那不能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这是一个无比自私的想法,我知道。所以如果你们一定要怨恨什么、质疑什么、责怪什么……来怨恨我,质疑我,责怪我吧。】
她看着伊妮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唯有这件事,我不值得你们任何人心痛,因为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自私。】
但我们心痛的并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什么,只是为什么,为什么——
【……而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你们的爱。】
——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从我们身边夺走深爱的你?
看着漆黑的房间之中唯一的光源,梅根缓慢地按下了关闭投影仪的按键。
投影关闭,光亮消散。
世界重归黑暗。
作者有话说:
本条线日后谈推荐BGM:《Lemon》-米津玄师/《一半柠檬》-祈in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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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至少现在,请让他们止步于现在——◎
从佩珀那里收到伊妮德和梅根都失去踪迹的消息时, 托尼还来不及思考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空间门。
是布洛克·朗姆洛。
尽管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具体的细节,但托尼依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手上抱着的人是梅根。
后知后觉地抱紧被他放到怀里的少女,托尼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向模样轻佻的男人面色冷淡地扭过头就往空间门的另一边走去。
那一瞬间, 没有任何来由地, 托尼突兀地觉得自己的心脏凭空坠落, 在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被寒风裹挟, 冰冻得连心跳都迟缓到将近停止。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想要问些什么,但实际上,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脸茫然地抱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梅根, 甚至连检查她的身体情况的想法都失去, 只是僵硬地穿着战衣站在原地。
“布洛克?”他听见有人靠近了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布洛克·朗姆洛站在空间门的另一边, 背对着他们,沉默着,只留给他们一个简单的背影。
“……布洛克?”
他听见那个呼喊的声音低弱了一些。
终于,布洛克·朗姆洛转过头, 遥遥地望了托尼一眼。
只此一眼。
然后,他听见他这么说道:“只活下来了一个。”
闪烁着金色火花的空间门在他面前迅速地消散。
从头到尾,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托尼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朗姆洛这样的一系列动作、听着他和史蒂夫之间的对话,双目失神到像是失去了灵魂。
他没法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家伙说出来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或许他自己也在之前的某一瞬间, 冥冥之中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恍惚之间, 他似乎又看到了眼前有无穷无尽的灰烬在半空中无声飞扬,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他,接着又在他试图伸手抓住什么的时候流失于他的指间。
他只看到了余烬,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眼前能看到的一切在顷刻间失去了焦距,视野之中全都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雾,模糊了所有。
呼吸停滞、心跳迟缓、连身体之中的血液循环都无声地慢了下来,像是身体里能感觉到时间流逝的神经所感受到的一切都被无限拉长,失去了感受到其他任何东西的能力。
只有这一刻的痛苦与绝望,是最真实的存在。
——伊妮德。
【我可是您的女儿。】
——他的女儿。
【谢谢你愿意当我的父亲。】
——他的伊妮德。
【生日快乐!】
——他那么珍爱、如此呵护的那个孩子。
【我爱你。】
就这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她最美好的时光,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之中。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托尼!”巴基温热带茧的指尖拂去他眼角的水光,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托尼!看着我!托尼!”
“……为什么?”他听见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穿透了他的耳膜、敲击着他振动的心脏,“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死去的是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
他看见自己的教父忽地僵住了表情。
于是从此刻开始,意识忽地沉入一片黑暗,在模糊的场景之间不断掠过,最后落入了一个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房间之内。
有一个少女安静地靠在床头,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表情安静又空白,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他记得这里,这是梅根在那之后第一次的醒来。
他坐到了她身旁的床边上,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开口,于是房间之内持续了大约有几十分钟的寂静。
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此时此刻的沉寂。
佩珀在梅根的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他好不容易才把陷入了沉睡的她抱到了隔壁房间让她好好休息;巴基和史蒂夫还在处理战后的事宜,他让Jar通知他们梅根已经醒来,但坚持不让他们过来,说他和梅根有事要说。
而其他人,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发了无数条慰问的消息给他,但他一条都没有打开,而是让Jar把他们全都屏蔽了。
沉默了叙旧,最终却是梅根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因为许久没说话而显得沙哑又干涩:“……我做了一个梦。”
……又是这句话。
他忽地感受到一阵莫名的窒息,心跳声都突兀地加快了不少,让他忍不住产生了无比焦躁的情绪,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忍耐着、聆听着她的话语。
“我梦见我在这场战争死去了,而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她。”
他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要冲破他的头脑的桎梏一样、猛烈地往外跳动,这让他沉默着咬紧了后牙槽,用力到几乎要渗出血来。
“然后,我看到,你和她一起在四处找寻着那些宝石,用尽一切、倾尽所有,一个一个世界、一个一个时间线地跳跃……没有人同意,没有人赞同,但是,你们做到了。”
他猛地放松了牙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轮廓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下显得有些模糊,细节都被朦胧的灯光抹去,只剩下那平和又冷静的声音在房间之内缓慢流淌,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
“你们逆转了一切,让时间线回到了所有宝石都还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回到了那个混账还没开始他的行动之前,在一切还都来得及的时候。”
他缓慢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这一次,换成了她。”
终于,梅根无神的双眼重新凝聚起焦距,与他无声地对视,眼睛里是再真切不过的困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呢?”
他的手神经性地痉挛了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地,他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甚至无意识地略微弯下了腰。
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地重击了自己的身体一样,他轻微地蜷缩了一些,连五脏六腑都被波及得颤动了一下。
梅根望着他,平和的假面终于被打破、略微扭曲了起来,在假面破碎的缝隙之间,每一条伤痕、都带着窒息一般的绝望与痛楚。
她没有伸出手扶住他颤抖的身体,也没有痛哭出声,也没有安慰他。
她只是看着他,无声无息地落下了两道泪痕,几乎是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地重复了一遍她在十二年前重复过的那句话:
“Daddy,I can\'t feel her.(我感觉不到她了。)”
这句话像是穿梭了无数的时光与空间一样,从他经历的真实开始、到他做过的噩梦、最后在他的现实之中重复了无数遍。
这一次,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噩梦依然在这句话突然结束,让他骤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满身的冷汗早已浸透了睡衣、甚至沾湿了身下的床铺,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在意这种小事,而是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让他明确地用手掌心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有多么得剧烈。
“先生,您现在的心跳过快、肾上腺素含量过高,焦虑症和PTSD一起发作了,请现在拿起床头桌上的药——”
他知道,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晚上突然醒来的经历了,不用再重复了,他知道要怎么做!
但他根本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甚至几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翻身下床的时候手臂一软,整个人骤然翻到了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因为体内肾上腺素含量的持续上升,他暂时没能感觉到疼痛,反倒是稍微清醒了一些,身体的过度兴奋缓和了少许,借着窗户外投进来的微弱月光,他还是成功地拿起了药瓶。
但他的手指依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在拿起药瓶之后刚想扭开旋盖,但手指轻微一抖,药瓶就这么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咬着牙,伸出手想要拿起药瓶,却是推开了药瓶,让它离他更远了一些。
“Fxxk!”他终于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就在此时,他房间的门口被人推开,而且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光。
半夜时被噩梦惊醒的他眼睛还不能承受这么刺眼的灯光,一下子就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Holy……”
“Daddy?”
他把后半句脏话吞进了肚子里。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梅根开口让Jar把房间里的灯光亮度调低了一点,然后捡起了地上滚落了一段距离外的药瓶,先是在床头桌上倒了一杯水之后才打开药瓶倒出了一颗药。
她轻柔地拉开了他挡住上半张脸的手臂,耐心地握着他颤抖的手、摊平了他的手掌,把药片放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她把清水摆到了他低垂的眼睛之下,轻声道:“先喝口水再吞下去。”
他没有抬起头,只是垂着眼睛注视了那杯平稳得没有泛起丝毫波纹、看上去像是在桌子上而不是被人拿起来的水一会,等到自己的手指不再颤抖,才慢慢地抬起手接过了那杯水,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水之后将另一只手上的药片一把拍进自己的口中,囫囵一口吞了下去。
他闭着眼睛将还剩下一半水的杯子放到了床头桌上,转过身翻上了床,将手臂压在了脸颊之下,侧着身子躺到了床上。
“没事了,你回去吧,晚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平淡无波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好像是——
梅根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走到了床边,俯下身掀起他身旁的被子,细心地盖住了他的身体,然后才轻声回应道:“晚安。”
她也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好像是,他没有刻意地不去看她,而她也没有刻意地忽视这个事实。
他们沉默着,近在咫尺地守候着彼此,却又如同天涯海角般地相互疏离。
他们知道,他还爱着她,她也还爱着他。
只是,他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她的脸,她也没有勇气接受那个本来应该跟她一起一个倒水、一个递药给他的人已经不在,自己却还若无其事地与父亲和谐共处。
他们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接受这些事情、并且重归于旧,但那需要时间。
而现在的他们,都还在困在时间的开始,暂且没有走出来的勇气。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对自己说:交给时间。
哪怕时间并不是解药,但他们也会在时间之中找出属于他们自己独有的解决办法。
那么至少现在,请让他们止步于现在——止步于不愿接受的现在。
作者有话说:
推荐第二个BGM:《半生你我》-Assen捷
还有一章日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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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 曼哈顿上东区里,某一栋房子里。
尽管这个时候已经艳阳高照,这栋价格昂贵、摆设精致的房屋里也洒满了金色的日光, 但主卧里却依然拉上了效果极好的遮光帘,让人忍不住产生对现在真正的时间的质疑。
不过不管怎么说, 此时沉睡在床上的人显然也并不在意这件事, 所以安静又黑暗的房间对她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再完美不过的休息地。
直到某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忽地响起, 连带着持续不断的震动声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这种足以惊醒任何正常人的声音自然也将打算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的女主人毫不留情地唤醒, 并且让她同时承受宿醉后的头痛和被电话铃声吵醒的烦躁。
她的意识已然苏醒,但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因此伸出了手在身边胡乱摸索了一通, 却还是没摸到她想要找的那个该死的手机。
她握紧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柔软的床铺, 把脸埋进枕头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佩珀·波兹这才慢慢地坐起身, 把凌乱的金发往后顺了顺,忍着头痛欲裂的难受睁开眼四处巡视了一遍, 却也并没有看见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她刚想开口问家中常备的两位AI她的手机在哪,但在张开嘴的瞬间又顿了一下,默默把问句咽回了喉咙里。
她在开口前突然想起, 她已经不在那些全智能的高级房子里了,这个上东区的房子只是她之前预留准备的某处房产之一。
所以佩珀深吸了一口气, 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自控力和忍耐度抛去了一切负面情绪,勉强地站起身拉开了窗帘,任由亮度惊人的太阳光顷刻间落入房间里。
用了十几秒钟适应眼前的亮度, 她眯起眼睛环视了一圈这个狼狈不堪的房间, 终于顺着铃声瞥见了床底下某一抹微微振动的光亮。
——狼狈不堪, 当然狼狈不堪。
她赤着脚踹开了床边堆积着的几个酒瓶,也不去看它们甚至还在滴落一些昨晚被喝剩下了的酒液,弯下腰捡起了手机。
哪怕是过了那么久也依然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的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名字是【詹姆斯】。
她认识的詹姆斯有两位,但詹姆斯·罗德在她这里的备注是【罗德将军】,而且罗德的来电并不在她勿扰模式的白名单里,所以这位詹姆斯当然是——
在她因为被酒精浸泡而迟钝了一些的思维回过神来时,这个来电已经因为太久未接而自动挂断了。
佩珀没有急着打回去,而是先打开了锁屏,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手机里来自哈皮、罗德或者其他联系人无数个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她一个都不打算打回去、也暂时不打算查阅短信。
而最上方、也就是刚刚的未接来电是这么长的时间里,唯一一个来自巴基的。
除了巴基之外的电话和信息都没有产生任何提示音,感谢世界上的手机还有勿扰模式和白名单这种设计,才能让她好好地睡了那么久的时间,不然现在她应该就会把手机扔到窗外的泳池里去了。
所以她也很明白,这个时候,巴基会给她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跟她说。
佩珀叹了口气,还是把电话打了回去。
不算意外的是,等待铃声只响了一声,电话就立刻接通了。
【佩珀?】
“是我,发生了什么?”
【……今天是我们约好的那个日期。】
佩珀略有迟钝的大脑艰难地运转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回想起了他们之前定好的那个日期。
……他们之前说好的是一个月,那么快就到了吗?
确认了一下日期,发现无误,佩珀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多久开始?”
【两个小时。】
“我会准时到的。”
【好。】
顿了一下,佩珀还是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托尼和梅根……”
【……两个都还在马里布那边,也都还是不接电话。】
她闭了闭眼睛,并不算很意外。
挂断电话后,她先是打电话给了助理让她送之前订好的那身衣服和醒酒药一起送过来,然后才疲惫地坐回了床上。
拿起床头桌上无数散乱的空烟盒中还有存货的某一个烟盒,将里面最后一根烟抖落到手上,再拿起打火机,点燃烟。
佩珀垂下眼睛,瞳孔中清晰地点亮了烟的另一边上星星点点的火光,然后才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灰白色的烟雾无声地缓慢上升、散开,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去了那微弱的火星,让她蓝绿色的瞳孔变得无神且昏暗。
毫无理由地,她突然心头一梗,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滴眼泪,滴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烟,任由辛辣的烟味蔓延到她的喉咙,呛得她连连咳嗽,眼眶里的水光也肆无忌惮地凝聚、流出,顷刻间就让她泪流满面。
她的手指颤抖着,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夹着那根还在燃烧着的烟,无力地让它直直地坠落到了地上,然后无法抑制的泪水便随之落下,在她捂住脸的手指之间顺着她的手滴落到那根还亮着微弱火光的烟蒂上。
在剧烈的咳嗽声之中,那一点微弱星光很快就被泪水淹没,无声地熄灭了一切光亮,只留下了烟草燃烧后的灰黑余烬。
早上七点的时候,他床边上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睁着眼睛到凌晨四五点才好不容易睡着的彼得·帕克绝望地侧过了头,挣扎着从被子里坐起了身。
耷拉着眼睛、半睡半醒地洗漱完毕之后,他习惯性地拉开衣柜想换衣服,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不对,他今天要穿的衣服不在衣柜里。
转身拿起了书桌上的大型礼盒,他从里面拿出了定制好的黑色西装,刚打算立刻换上,却瞥见了旁边放着的几个相框,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
三个相框,分别装着他小时候和自己父母的合照,还有去年他、哈利和伊妮德、梅根的合照,以及……
他拿起了第三个相框。
里面装着的相片上是三个年幼的孩子,大概都是十岁左右。有一个带着橙色墨镜的女孩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向镜头;她的右边站着一个面色微红的腼腆男孩,棕色的眼睛里盈满了高兴的亮光;她的左边则站着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却有些不高兴的女孩。
这是他得知父母死讯的不久前,被突然来家里到访的史蒂夫和巴基带到了复仇者大厦里之后,跟那对斯塔克双胞胎之间的合照。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奥氏集团遇到那对双胞胎时他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们,但回到家后在跟【Dine】也就是伊妮德聊天的时候,他偶然瞥到了这张合照,就立刻将她们对应上了。
沉默地凝视了一会这张有些久远的照片,彼得又将相框翻了过来。
相框的背面用胶纸粘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他非常熟悉的字迹——不仅是因为这些年他无数次地看了这张纸,也是因为他后来与这张纸条的主人多有交流,从而也熟悉了他的字体。
【他们从未离开,就在你心里,你看到了吗?】
后面的落款名是托尼·斯塔克。
这一瞬间,彼得只觉得百感交杂,心里被什么东西堵塞得厉害。
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这张纸条撕了下来,整齐地叠好后塞进了西装的口袋里,然后换上了这身正装。
他脚步轻巧地打开房门走下楼,悄悄地离开了家里。
离他家门口不远处的某个路口边上,有一辆深蓝色的SUV安静地停驻着,在他走近后不久,后座的深色车窗就悄然往下落去。
里面端坐着的哈利·奥斯本侧首看向他,对他略微颔首示意。
彼得·帕克也对好友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我联系不上梅根。”彼得这么说道。
哈利看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在指望我。”
彼得转过头也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和她的关系会比我跟她好上那么一点。”
哈利:“如果是跟你比的话,确实好上一点;但跟巴基和史蒂夫,那就是完全不能比。”
彼得皱起眉:“他们都联系不上?”
哈利:“实际上,任何人都联系不上,就连佩珀阿姨也不行。我猜她应该屏蔽了所有人。”
彼得低声道:“就跟斯塔克先生一样。”
哈利重复道:“就跟斯塔克先生一样。”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沉默着,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不算很大、但看上去精致整洁的教堂。
米白色的墙砖一尘不染,被刷成红色的栅栏整齐地列在门边,赤色的栏杆搭建成了简洁的大门,此时正无声地敞开着,迎接每一个即将到来的到访者——
也是祭奠者。
彼得和哈利并肩走进去的时候,不大的教堂里面只有寥寥数人。
山姆·威尔逊和斯科特·朗一起坐在了最前面、也是最远离大门的座位上,一向贯会说笑的他们只沉默地坐在座位上,连对视都没有,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娜塔莎·罗曼诺夫和克林特·巴顿坐在他们后面的第三排,前者疲惫地阖上了眼睛,安静地闭目养神;后者低头看着手机,一只耳朵还带着一个蓝牙耳机,应该是在观看着什么。
布鲁斯·班纳博士坐在远离着所有人的另一个角落里,不安地搓动着手心,却没有四处张望,而是缩着脖子窝在了椅子上。
史蒂夫·罗杰斯站在教堂最里面的台上,抬头仰望着高高悬空的巨大十字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之间形态各异,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穿着黑色的西装。
听到两个少年踏进来的脚步声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