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该怎么哄?
孙郸望受不住这个,酒也顾不上喝了,就想立刻拔腿就走,只是他走前还不忘提醒洛繁音。
“今晚别急着睡,说不定衡昭那小子也来。”
“阿昭来?”
洛繁音的泪水立刻止住了,斗大的泪滴酝酿许久,此刻似落非落地悬挂在她的下睫毛上。
看她这副吃惊模样,孙郸望不由好笑。
爱哭鼻子的小孩儿他可哄不了,该谁哄就谁哄去。
因为孙郸望的这句话,洛繁音觉得后来的自己怎么都不对劲。
她先是安静的坐在庭院的蒲团上,认真看完孙郸望给她的生辰礼物,她的心依旧不复平静。
今晚阿昭真的会来吗?
洛繁音的心乱成一团,来了以后说什么,对了,她可以问问阿昭,阿昭是不是也要下凡去。
但她之前根据阿昭的态度,隐约已经觉察到阿昭的意思了,他恐怕不愿意掺和进来,就像龙君大人不愿意掺和到这次的仙魔大战一样,阿昭他……估计也如此了。
那今晚一别,他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离别的不舍裹挟着即将相见的酸涩,熙熙攘攘地在她的心湖里炸开了锅。
“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不知何时,衡昭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男人偏首斜睨她,依旧是以往的懒散模样。
洛繁音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衡昭,敛下心神:“我在看师父给我的礼物。”
“礼物……”衡昭低低喃着这两个字,他拉过一面蒲团,坐在洛繁音对面,“刚好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洛繁音瞪大了眼。
衡昭不由失笑:“怎么了?难道我看上去像送不起礼物的人?”
洛繁音立刻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衡昭又笑了笑,只是想起礼物是什么,很快他把笑意都收敛,甚至罕见地多了几分拘谨模样。
衡昭送的东西从外表看去就颇为不俗。
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光是这个小匣子就是上好的南天木制作而成的,这木头千万年不腐,更是灵气充裕,可滋补神魂。
现在却只是用来盛装送给她的礼物。
对衡昭而言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他那些好东西早就堆满了另外一个宫殿,而他选的这个盒子也无非因为这个盒子上面雕刻着荷花的图案。
衡昭将匣子慢慢推到洛繁音面前。
洛繁音莫名有些紧张。
可对上衡昭含笑的视线,她的唇-瓣不经意的颤了颤:“那我拆开了?”
“嗯。”男人搭手托着腮,另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弄着落到桌上的粉色桃瓣。
匣子一开,里面瞬间迸发出比月亮还要清润光辉的光芒。
洛繁音眯眯眼,一时之间没有分辨出里面的东西,而等她看清楚以后,清润的唇舌间早就溢出出一声惊讶的吸气声。
这是流光裙!
这种极品的月白色,传说只有养在极北的冰蚕才能吐出这种颜色的丝,用这种丝织长的衣服自带天然的流水纹,不论日光还是月光下,都翩翩飘逸。
而她昔日只在一位及其年迈的仙子那里见过这种料子。
还凑不成一件整衣。
现在出现她面前的居然是一件完整的衣裙。
她看着里面的这件法衣,又看了一眼面前淡然无比的衡昭,声音都有些涩意:“这……当真是给我的?”
太贵重了。
“不给你给谁,我又穿不上这样的裙子。”衡昭打趣道,“小仙子就该永远漂漂亮亮的。”
洛繁音的视线久久地流连在这件月白色的长裙之上,忽然之间,她生生咽了一口气,本就有红意未消的眼眶又见湿红。
衡昭托着腮的手一凝,他缓缓偏首,语气也凝重了起来:“你哭了?”
“没有。”
她没哭,只是眼睛有点酸酸的而已。
说完她还偏过头去。
这样的遮掩就是欲盖弥彰。
衡昭舔了舔唇角,面对这样的洛繁音,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洛繁音这样的反应是她不喜欢,还是自己触碰到了洛繁音的难处……
“是我送的礼物不好吗?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换个别的。”衡昭谨慎地询问。
洛繁音扭头的角度却越大,就差给衡昭看个后脑勺了:“没有。”
“……你不用和我客气,我手上好东西很多,这件衣服你若不喜欢我还有别的,只是现在只有现成的料子,要赶制成衣服还需要点时间。”
尤其这件衣服上面还有许多严密的保护阵法。只要一遇到剧烈的魔气波动,上面的阵法就会自动保护她。
如果洛繁音不喜欢的话——
那他就再花几个晚上重新备一件。
不,多备几件好了。
衡昭默默地想着。
洛繁音的声音已经彻底染上了几分哭腔,她也觉察到了,停顿了几息,她才控制着颤抖的声线,慢慢道:“我只是有些恍惚……看到这件月白色的长裙,我竟有几分梦想成真的愉夷。”
素来意气风发的衡昭抿了下唇:“梦想……成真?”
洛繁音点点头,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在自带凉感的冰蚕丝上:“当时年纪小,初初化为人形,看到一位仙子的冰蚕丝外衫,就觉得日后我要也有这么一件就好了。”
那时的她被好友环绕,没心没肺,每天想着的就只有漂亮衣裳还有发髻。
洛繁音长叹了一口气。
那些复杂情绪在晚风之中慢慢消弭。
洛繁音认真感谢:“阿昭,谢谢你,这是我在天上收到的第二份礼物了,我真的很高兴。”
衡昭却眯了眯眼,突然道:“你之前在天上……从来没收到过礼物?”
洛繁音默了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之前交友眼光有些差,以为交到了三五好友,没想到都是糊弄我的。”
那两位白莲花仙人,不过需要她的黑莲花的原型凸显,才能证明自己的纯白高洁,能在言语上哄哄她已经不容易了,怎么会再给她准备礼物呢?
衡昭还想问。
——那叙清呢?
可他很快眉头攒起,把这个问题收了回去。
仙人的寿命那么长,可洛繁音只收下了两份礼物……除了他这份,还有一份大概就是她师父为她准备的。
不知为何,想清楚了这一点后,衡昭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堵住的一般,沉沉的、坠坠的,压得他丝毫喘不过气来。
衡昭的表情凝滞,他的眼中亦是无尽的懊恼与悔恨。
草,这是什么可怜的小仙子?
他一个不受待见的外来户,每年的龙君寿辰都能收到数千份礼物,洛繁音作为天上最好看的小仙子,居然被人疏忽到现在。
都怪这个该死的叙清!
衡昭心疼她,洛繁音却不需要他的心疼,今天一天一连得到了两份礼物,她已经很高兴了,更别提她在凡间的时候,她师父也每年给她准备礼物。
洛繁音将这件漂亮的月白色长裙收纳到储物袋中最安全、也最深远的地方。
她的复杂情绪已经平复好了,现在她看向衡昭,展露一个明灿的笑:“阿昭你要吃酒吗?”
“……”
衡昭面带浅笑地看着她,声线悠扬:“你确定你还要吃?”
“阿昭你吃,我自然也要陪着吃的。”洛繁音是那种喝了酒就断片的体质,上次喝醉了扒拉着衡昭的手不放的事情,她早就忘记了,想到明天就要前往凡间,她不想错过和衡昭的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行。那就喝点。”
看出洛繁音想喝,他就陪着。
倘若这次她还喝醉了。
他就用龙气将她身体里面的酒气驱散走好了。
省得她又说些什么生娃娃的事情,平白无故气到他。
洛繁音不过取个酒的功夫,衡昭已经从蒲团上起来了,不知怎么的,他斜斜地靠在那棵古老的桃花树上,小臂折在脑后,脖颈轻轻的枕在上面,长到离奇的腿骨一只半折着,一只轻轻地晃荡在空中,带着几缕漫不经心的悠闲肆意。
听到脚步的声响,他浅浅的掀开眼皮子。
并未说什么。
没有问衡昭为什么上了树,洛繁音抬头,她还需微微踮脚才能给衡昭递上一坛酒,随后她自己也拎着一坛,剩下的酒坛被放在桃花树下。
她就坐在这棵桃花树下的秋千上。
摇晃了百年的蔓灵藤秋千,今晚又再一次摇晃起来。
音音琥珀色的眼珠沁一层清透月色,脚尖点地,藤蔓轻晃,香浓馥郁的酒水入喉。
明明喝酒的时候该举杯谈心,互诉衷肠,可二人一高一下,愣是久久都不说话。
月下星子闪烁,洛繁音荡在秋千上,衡昭则躺在树干上。
给衡昭和师父喝的都是陈年佳酿,酒香浓烈,洛繁音已经喝了大半坛,酒劲上脸,雪肤桃花眼樱桃唇,在酒气的浸润下明艳万分。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两颊飘红,只感觉心里痒痒的,就像有人用无形的羽毛轻轻的拂过她的心脉。
她看不见高处衡昭的脸,却能伸出脚,轻易触碰到对方垂落下来的影子。
洛繁音又无声地晃动了脚。
终于,踩中了对方的鞋尖落下的影。
仿佛玩赢了什么游戏,洛繁音笑眯了眼,突然道:“等这次回来,我有件事要同阿昭说。”
衡昭单手抵着酒坛,酒水入口,他轻轻笑了一下:“现在不能说?”
洛繁音摇摇头:“不行的。”
她还没有准备好。
至少……至少要先等她和叙清仙人彻底地了断。
衡昭微微颔首,就看见下面的洛繁音还抱着桃花酿的酒坛,小姑娘大底又醉了,抱着酒坛就像抱着什么大宝贝似的,衡昭看了许久,忽就勾起唇又低低笑了一下。
月色清朗无瑕,他的声音也慵懒清润:“行,我等你回来。”
众人面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神镜,叙清注入灵气,可见四海八荒之景。
当在场所有人看到原本的一个人间繁华都城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 个个目瞪口呆,许久不能言语。
还是那个紫境城吗!
原本最为繁华, 人数众多的城都现在就像一滩死水。
还泛着让人作呕的欣慰。
叙清的面色并不好看, 上次大战的魔族余孽侥幸逃亡, 居然不吭不响地在西都紫境城落根了千万年之久, 这处本就仙气稀薄,魔物在此卷土重来, 再次修炼出来的魔气浓郁, 当下整个紫境城都犹如被一滩黑水吞没,宛若一块巨大的黑球, 不露一丝光亮。四海八荒共一个天, 下面却有无数个小世界, 在他们仙人居住的上三界,紫境城所属的世界已经算中三界, 现在都变得如此浑浑噩噩, 那下面的三界还能如何……
以往骄傲自信的年轻神仙们终于变了脸色。
他们舔了舔唇角,各自攥紧了手中的法器:“这、就是魔都?”
怎么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漆黑无比, 严丝合缝到丝毫没有可以攻破的破绽。
年纪大的神仙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原本就感觉不妙, 如今亲眼见到魔都场景, 个个的面色都压抑无比:“算是魔都吧, 其实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们还都不知晓……只是暂时来看紫境城周边的都城想必已经随之沦陷。”
洛繁音和孙郸望混淆在神仙之中, 并不起眼。
听到这话,孙郸望问洛繁音:“这次我们是否直接去紫境城?”
洛繁音摇摇头,小声道:“应该暂时不去,紫境城的魔物数量众多,直接去太过凶险。”
叙清也是这般思忖。
抬手之间,神镜消失于众人眼前。
叙清眼瞳漆黑,目色冰冷,他的脑海里还是刚才神镜中的景象,那张脸看似没什么表情,可近看才发现他的唇线微微绷着,精致的眉眼间流露稍许棘手意蕴。
这些神仙都熟知看人下菜的重要性,当下看叙清面色凝重,也紧张了起来,只是这话不敢说在叙清耳朵里,和话语之间的埋怨也燃藏不住:“这些魔物到底怎么出现的,不是说第一次仙魔大战的时候就已经被全部清除了吗!为什么现在都已经打到了中三界了!这要是再不管,那我们所处的上三界不都开始变得危险了吗?”
洛繁音眯了眯眼,柳叶眉清皱。
仙人们似乎还没有收敛的迹象:“哪里一网打尽了,不是说还有很多魔物镇压在下三界?”
“当初怎么就不把这些魔物全部打死呢?现在卷土重来?又要我们耗费心力!”
“这事我们可管不着,听说是龙君大人处理的。”
“龙君大人?”
“嗯,当初我们打完就回来了,剩下的魔族都是龙君大人镇压的……”
“那怎么会……莫不是龙君大人和那些魔族……”
众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他们的语气却越来越古怪,神仙早就看不惯天底下最后一条龙,龙君危险而强大,一龙可挡仙妖魔三族,同他们仙族又不亲近,这般不受控制的存在……
孙郸望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这群神仙们会有这种想法,如果第一次的仙魔大战龙君大人没有出手,那这个天下早就被魔族占有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年的安生日子。
他伸手拐了拐洛繁音:“难为你了。”
洛繁音懵懂地看向孙郸望:“?”
孙郸望却没有多说,天上神仙屁股这么多,也难为他这徒儿从这群烂笋里长成了一颗好竹。
孙郸望没有选择发作,洛繁音也无动于衷。
在洛繁音还没下凡渡劫的时候,那时的她也以为龙君大人残暴可怕,充满煞气。可见了几面之后,她就发觉龙君大人并非这样,如果龙君大人是个冷酷的怪物,又怎么会准许妖族在他的龙宫修炼,甚至包容她这个小小仙族之人,允许自己在他的寒潭里修炼呢……
而现在听了这话的洛繁音并非不生气,只是因为这样的话她早就听得多了,生气也无用。有些人穿着天底下最洁净的白,心却比浓墨还要黑。
洛繁音压着晦涩发燥的心绪,面色却如常。
奈何这群在天上放肆惯了的神仙忘记了妖族的存在。
妖仙头头听着他们私下里的嘀咕声,一双大锤飞速悠动着,在空气中发出剧烈的爆响声。
妖仙头头咬牙切齿,面色狰狞:“说好了吗?”
说闲话的神仙咋舌,看着妖仙头头,硬生生地梗起脑袋,并不认错:“怎么说就不能说了?那你说说这些魔物到底从何而来?明明第一次仙魔大战,我们先要两族倾尽全力才清除了这些魔物,怎么会余孽逃走!”
神仙说话磕磕巴巴的,妖仙头头却冷笑一声:“说得好听,第一次仙魔大战我们如何胜利的彼此心里都清楚,现在却要把别人辛苦种下的果子给偷偷摘了,你也要问问我们妖族同不同意。”
妖仙头头后面的妖仙们也连连点头。
看着这群不争气的神仙,他们本就开始生气了,又听到这些神仙这么诋辱他们的龙君大人,早就怒火洋溢。
要不是妖仙头头先出了手,他们说不定已经在出发前夕就已经和这些神仙打在了一起。
他么的,太晦气了。
和这群人一起和参加魔族大战,他们都觉得说不定自己会被中途背刺。
最后还是叙清出面。
叙清凝瞩不转,澹泊寡欲:“虎震仙人,泽栾仙人,如今大战在即,还勿起了内讧。”
妖仙头头给他这个面子,这才收起大锤,只是他的面色依旧不好看:“行,看在叙清仙人的面子上,这次我会不同你这小小仙人计较。只是第二次仙魔大战是仙妖两族共同参与的,无论如何,这次你们仙族先给我下去打探虚实!”
原本被压制住的仙人瞬间举起头:“凭什么我们仙族先下去?”
妖仙头头狠狠地扯起嘴角,牙笑面不笑:“就凭第一次仙魔大战我们妖族被你们仙族诓骗先下去了。怎么的,有来有往,你们先下去都不敢,我们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仙人们们自然不愿,可这个要求叙清却点头应下。
仙人们还想说什么,还在叙清冰冷刺骨的眼神之下,一个个静如鹌鹑。
只是下凡这一路,两边都各不对付。
这可苦了洛繁音和孙郸望,本就和妖仙们交好,现在不过和妖仙们说上两句话,仙族这边的人就目光凛凛地看着他们。
这样的眼神看着孙郸望难受极了。
怎么的,他和别人说两句话,这些神仙们也要多管闲事吗?
有本事就把他嘴巴缝上,或者自己就别听!
看出了孙郸望的暴躁,洛繁音也皱眉看向这群仙人,但她没多说什么,只轻轻安抚着孙郸望:“师傅,快到了。”
与此同时,凡间的紫境城。
最高处的月河灯台高高俯瞰整座都城,无月,亦不见繁星,四下寂静无声。这座都城早就了无人烟,人族死的死,跑的跑,余下的也苟延残喘在魔族人士之手,吊着口气罢了。
珈蓝气息沉沉。
刚睁眼,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眼,似乎处在火海之中,毒热交加,她激剧地喘息着,身体却早已麻木。等她反应过来。她发现她整个身体都牢牢被束缚了起来,她剧烈地挣扎着,然而徒劳,嘴里被巨大的布料堵住了唇舌,想要说话却一声都发不出,只能发出不同节奏的呜呜声。
“魔君大人,人已抓获。”
珈蓝骤然一悸,原本急暴抽动着的四肢瞬间停滞,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眼珠子都快从里面跳了出来。
等等,她听到了什么?
魔君大人。
整个世界能被称为一具魔君大人的——也就只有他了。
珈蓝惶恐不已,想要逃离此地的心思剧烈翻腾着,可不等她做出任何行动,面前的布袋陡然被掀开。
习惯了长久的黑,突如其来的夜明珠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可当她看清高位置上坐的人是谁?
急遽跳动的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窖。
魔榻上半寐的商循真轻轻地掀开了眼皮子,此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双手环胸,偌大的紫檀木椅似乎都快容不下他,他单脚搭在长椅之上,模样英俊却危险。
“顾娇娇,好久不见了。”
明明商循真说话的语气清淡无比,珈蓝却觉得在这瞬间气压骤深升,紫色的魔气环绕着她的脖颈处,一寸一寸地收紧。
珈蓝脸上青筋暴起。
商循真却没有松手的迹象:“本君说过,按本君说的做你便能落个好下场,岂料你居然摆了本君一道,在你的肉身里面安置了一枚驱魔丹,顾娇娇,你可真是好样的。”
珈蓝彻底绝望了,看着陌生容貌的商循真,她知道眼前人就是那个曾经同她交换身体的魔物。
没想到这天下这么大刺激,居然又被他捉住了。
珈蓝泪流满面。
商循真却像玩笑一般,邪邪一笑:“呵,你哭什么,你害本君魔脉受损,本君现在不过是掐掐你的脖子而已。”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叫本君想怎么样?这四海八荒本君是最吃不得亏的人。”商循真现在已经找到自己原本的身体,“真当本君稀罕你的身体吗?本想等本君找到自己的身体后,就将你的身体还给你,本君煞费苦心,怎料你却不领情呢?”
珈蓝死死地咬着牙,能呼入到体内的气流越来越少。
看她快要死去,商循真觉得这样实在有些意思,但他想到眼前这个普通的凡人居然能一路跑到天上,他停手,魔环不再收紧。
商循真看着松了一口气的珈蓝,肆意地笑着:“你就是靠这个女子上了天?”
什么女子……
珈蓝回头,这才发现在她的身后正是昏迷了的凌瑶仙子。
“可你既然已经上了天,为何还要下来呢……”
听了他的话,珈蓝恨得牙痒痒。
本以为下凡可以躲一躲真相,没想到她和凌瑶仙子竟然被这魔头抓住。
正当珈蓝思索自己该有何种理由逃脱时,身后的凌瑶仙子慢慢睁开了眼。
凌瑶仙子猛然一惊。
眼前的年轻男子居然给她这般熟悉之感,凌瑶仙子迅速回忆,这才发现眼前人的衣着发饰竟然和千万年前神魔大战的那个魔头一模一样!
不可能!
那个魔头已经被龙君大人给镇压了。
看凌瑶仙子抬头,商循真眉梢微挑,他把弄着自己弯曲了的黑色魔甲,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凌瑶仙子确定了他的身份。
“天上的凌瑶仙子居然也会来我魔都做客,紫境城真是蓬荜生辉。”
凌瑶仙子眼眸微眯:“你居然还活着?”
商循真诡异地笑着,咬牙切齿:“自然,托你们龙君的福,本君休养了这么久才好。”
见凌瑶仙子和商循真竟然认识,珈蓝长长的睫毛闪烁不已。
凌瑶仙子这才想起珈蓝来,二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平白无故的;上次在龙君大人的宫殿之中,她就听说凡间的魔族有了复兴的苗头,不想这次就让她正面遇见。
凌瑶仙子警惕地看向眼前的商循真:“是你把我们拐过来的?!”
商循真魔化了的面庞显出紫色的魔纹,他本就俊朗,这些纹路将他的面骨刻画得异常妖冶,奇异而又瑰丽:“本想抓她,岂料凌瑶仙子也来了。”
听他开玩笑一般的话语,凌瑶仙子的眉头越蹙越紧,她立刻走到珈蓝面前,伸手护住了珈蓝,这时才发现魔环不知何时再次收紧。
魔气环绕之下,珈蓝的脸早就憋到红紫。
凌瑶仙子抬手,灿白色的仙术击中珈蓝脖颈处的魔环。
商循真却并不介意,他从高高的魔榻上走下,停留在顾皎皎的面前。
看着目有求饶之态度顾皎皎,忽而一把掐住顾皎皎的下颌。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顾皎皎被迫抬头,她双眼通红,死死的瞪着商循真。
凌瑶仙子的回击犹如暴风骤雨“不许伤害我的女儿!”
可惜对商循真并没有伤害。
背部突然伸出两张巨大的魔族翅膀,商循真被牢牢地包裹在其中。
他依旧安然无恙。
“你说她是你的女儿?”
看着一直护着珈蓝的凌瑶仙子,商循真冷冷瞟过濒死的珈蓝一眼,黑色的利甲嵌在珈蓝的皮肤上,沁出了血。
偏生他笑得邪祟阴森:“天上仙人竟还如此蠢笨,你连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居然都分不清。”
第57章
凌瑶仙子定定地看着他, 似乎不明白商循真的意思。许久后,凌瑶仙子攥法器的手微微一动。
她看向眼前的珈蓝,又看向商循真。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商循真玩弄着他的指甲, 丝毫不在意变长或变短的指甲随时可穿透珈蓝的下颌,像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他正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凌瑶仙子手中的剑贴上他的脖颈, 他这才想起回答凌瑶仙子的话。他看向凌瑶仙子, 一字一句,笑意分明。
“我的意思是, 她并不是你的女儿。”
珈蓝害怕至极, 她的下颌骨被商循真死死地攥住,想要说话, 嘴巴却丝毫未不能动。
她只能惊恐地看着商循真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凌瑶仙子。
商循真多说一句, 她的心就凉上几分。
完了, 全完了。
她本来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凌瑶仙子,可现在凌瑶仙子知道她并不是她要找的女儿。
珈蓝的心荒芜一片。
商循真却开心地笑了:“你知道她在凡间的时候是怎么对待你的女儿的吗?”
凌瑶仙子的嗓子眼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除了微弱的气流可以穿过, 她张开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商循真松开了控制珈蓝的手。
珈蓝下颌骨流出来的血染上了他的指甲,商循真厌烦地将珈蓝甩了出去。
这才取出一面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上的血。
“她在凡间夺了你女儿的宗主千金的身份, 让你女儿成为她身边最低贱的仆从,还委托我用魔气侵染她的身体。这个女人……可是想要你女儿的命呢。”
商循真的声线悠扬。
所以他说天上的神仙都不太聪明, 找女儿找了这么久, 推心置腹地对一个假女儿这么久, 可真好笑。
珈蓝的头方才撞上了紫色的魔柱,额头之上, 血流汩汩,再加上下颌骨穿透般的刺伤,现在的她悲惨至极。
可凌瑶仙子对上珈蓝的脸时,丝毫不见往日的怜惜。
她看向珈蓝,明湛的瞳目此刻寒冷到快要结出千年不化的冰来:“我女儿究竟在哪里?!”
因为疼痛,珈蓝的眉头皱成一团,听到凌瑶仙子的逼问,珈蓝死死地咬着唇。
仙界的术法对她而言犹如刮骨的刀。
此刻一刀一刀划向她的肌肤。
盛怒之下,凌瑶仙子的面孔闪着异样的光,珈蓝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凌瑶仙子也被这个魔头控制住了吗?!
她极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刀割的仙术,可挣扎无效,剔骨的疼痛让最后她狠意丛生。
为什么所有人都急着寻找音音!
她不好吗?明明她也可以扮演一个完美的女儿!
珈蓝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下定决心,竟还笑出声来:“她死了。”
“什么?”
凌瑶仙子的表情有些痛苦。
可珈蓝却愈发畅快:“她早就死了,知道是怎么死的吗,是你在凡间的大徒弟顾叙之,他飞升的时候,一剑穿透了她的心脏,挖出了她的心脉。”
凌瑶仙子的瞳孔瞬间扩大。
珈蓝却丝毫不放过:“死的可真凄惨啊,她那么喜欢顾叙之,最后为了顾叙之还炼出了往生丹,谁想会死在最爱之人的剑下。而你知道顾叙之到底是谁吗,想必那日你在天上也听到了吧,顾叙之就是叙清。仙界第一人的叙清,为了渡劫,杀死了你凡间的女儿。冲虚山的雪千年不化,该有多冷啊。”
珈蓝的声线早已变得嘶吼难听起来,可她却大笑不已。
是的,你的女儿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