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我!我要回家!—— by陈年烈酒
陈年烈酒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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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崔英在水榭对岸见了这些人一面,而后便与胡嬷嬷和谢嬷嬷往静思院走。
路上,她边走边问:“依两位嬷嬷所见,这几个人能全留下吗?”
谢嬷嬷摇摇头,说:“小丫鬟都比较听话,但小厮里却有两个太过滑头。”
胡嬷嬷则持不同意见:“老奴倒是觉得他二人脑子机灵,能做事,只是需要些时日调教。”
崔英点点头:“那他们二人,就有劳胡嬷嬷费心了。”
胡嬷嬷垂首:“郡主客气,此乃老奴分内之事。”
两人话落,崔英便见谢嬷嬷脸色有些失落,她张张嘴刚想出声安慰,迎面却见簪秋挥手跑来,口中大呼——“姑娘!姑爷来信了!”
崔英闻言不禁面露讶色,来信?这么快?
裴君慎十五日抵达定西,今日才过五日,怎么就会有来信?
思索间,簪秋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跟前,将从门房碌叔手里接过来的信完完整整地递到崔英手中。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阿英亲启。
崔英垂眸,手指轻轻抚过这几个字,笔锋苍劲,力透纸背,的确是裴君慎的字。
她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复杂情绪,又喜又气的。
喜他刚刚抵达定西便知与她写信,总算是做了件人事;可摸着信封上的字,她又想起那厮的不辞而别,气便不打一处来。
但不管怎么着,崔英轻吸口气,还是故作镇定地拆开了信封。
信纸挺厚,好像写了好几张。
崔英心绪又好了些。
岂料刚一展开金花信笺,入目第一页竟是占满整夜的六个字——“娘子,我想你了。”
裴君慎的想念赤/裸又直白,丝毫不加掩饰,崔英却看得脸颊燥热,匆匆阖上信笺。
混蛋,想就想,何至于将字写得那么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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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簪秋和两位嬷嬷, 崔英心跳怦怦地躲进前院书房。
她坐在书案前,双手拿着信封长长吐了口气,压过心头那股燥热, 才重新展开信笺。
第一张还是那副大字,崔英粗粗扫一眼便果断放到旁边,垂下眼睫, 认真看起后面的内容。
她之前写了封信让裴淳带去定西, 意在让裴君慎留下裴淳, 这封回信里裴君慎便回应了此事。
他竟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
崔英讶异挑了下眉, 总觉得这不像裴君慎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结果正合她意。
崔英摸着信纸凝思了片刻便将此事放下, 继续往下看:“……娘子,刺史府在常平大街东水巷, 巷子外有家福来客栈, 店中菜肴俱佳, 尤以腊肉与焖鸡闻名,若娘子来此……”
看到这儿,崔英不禁腹诽,这厮竟然到了定西都不放弃,还用美食来诱惑她。
哼, 她才不会上当。
崔英杏眸微眯, 再往下看信时心里便多了分戒备心, 旋即就发现这信里果然藏了很多圈套,那一行一行的字看似是在介绍沿路风土人情, 其实每个字都是在挖坑,就等着她忍耐不住往里跳呢。
一口气看完, 倒真看得崔英心痒难耐, 想离开长安去游山玩水。
只是她还有正事要办, 崔英敛了敛神,目光微凛,将信收起后起身研墨,准备给沈姝写封帖子。
不知她在忙什么,自打进了六月,两人已许久未见过面。
磨完墨,崔英坐到书案前,提笔写下邀贴。
今早仲老为她诊过脉,道她的伤已经痊愈,只需再修养三天观观气色,若无大碍,三天后便可出府。
是以崔英便想约沈姝用游东市,问她三日后是否有时间?
此时天色已暗,写完帖子,她唤来簪秋,没有着急送,而是让她明日差人将帖子送去归义坊沈府。
不想次日午后,崔英收到回帖,沈姝竟婉拒了她的邀请,理由是她已应了别人的邀约。
这让崔英感到些许担心,当日下午便又让人往沈府送了帖子,问沈姝应了谁的约,同时还请青玉去打听寿安近日是否有设宴。
日落时分,青玉踏着晚霞回了太安坊。
见到崔英,她拿手帕先擦了擦鬓角细汗,而后才娇娇柔柔道:“寿安公主好似病了,近日一直闭府不出,未曾宴客。”
崔英闻此消息,心放了一半,不过——“她病了?怎么病的?”
青玉解开扯了扯交领裙衫的领口,用帕子扇了扇风:“说是前些日子不小心淋雨染上了风寒,一直没好全。”
至于是不是真的,青玉便只能在心里打个问号。
寿安公主的消息可没有那么好打听,连圣上安插在寿安公主身边的探子都会被寿安公主当作狗一样戏耍。
只有她高兴的时候,她才会从手指缝里露出两分消息来让他们去圣上面前交差。
偏偏这些事主子们明明心知肚明却故意装作不知,他们这些做探子有苦不能言,只能跟着扮狗。
思及此,青玉原本娇媚的面容上瞬间闪过一抹厉色。
崔英无意间发现她这副神色,杏眸不禁凝起——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青玉情绪如此外露。
“青玉,你当真想……”
想入宫做李玄贞的嫔妃吗?
她忍不住开口,可话说到一半却又闭紧双唇,没了话音。
如今她自顾不暇,问了又有何用?恐怕不仅帮不了忙还会徒增她人烦恼。
那厢青玉闻声回神,似是猜到崔英想说什么,她掩唇轻轻笑了声,尾音勾人道:“郡主,我可不是那不知事的小姑娘,我的路……我知道怎么走,您呀,且顾好您自己的事罢。”
崔英怔了怔,旋即杏眸弯起,露出抹促狭地笑。
青玉整日跟着她,恐怕早就看出来她想做什么了,却没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或许,是因为她也正在做“犯傻”的事吧。
崔英次日晌午才收到沈姝的回帖。
不过这次沈姝仍没说是与谁有约,只说是从前交好的小姐妹来了长安,她只得先陪她游玩。
末了,她还委委屈屈地向崔英诉了番苦,哭诉说她那小姐妹太过粘人。
崔英瞧着失笑,这点小事,昨日在帖子中说清楚不就好了,害她白担心一场。
放下帖子,崔英摇着扇子去廊下唤了簪秋和青玉来,三人略作收拾便坐上马车出了府。
马车里放着冰盆,丝丝凉意自冰盆往外散发,却仍抵不住外头火辣辣的太阳,三人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拿着手帕不时擦去脸上细汗。
五月中旬,崔英身子稍好些的时候,便让裴君慎陪她去司府探望了一次司无明。
那日她与司无明没能说上几句话,从前开朗赤诚的少年经次一难变得沉默寡言。
往日两人畅聊的观星卜卦之事,如今似乎也不该再提,所以那日回府之后崔英便想找人做一本盲版《卜卦录》。
只是她身子好得慢,此事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到了东市,崔英揣着书册统共找了三家铁匠铺和三家木匠铺,还有三家造纸坊。
铁和木都太沉,不方便携带,只能放在家中,但容易打造。
纸质的盲册则需要更加精妙的工艺。
崔英高中时,有年暑假对此事好奇,老爸老妈便亲情赞助她去制作盲人使用书册的工坊里学习了两个月。
但此事已经过去六七年,许多记忆需要花时间找回,而且选纸也是一项十分重要的步骤。
这天一直忙到暮色降临,崔英踩抱着一摞纸和铁匠铺、木匠铺送来的单字样品回了裴府。
青玉和簪秋随她忙了大半日,却没看懂她在忙什么。
不过青玉不关心这些,上了回府的马车她只觉得自己热得汗流浃背,直对崔英道:“以后这种出力气的活,我绝对不会再出手帮忙了。”
崔英听罢弯起双眸,立即捧着方才在酒楼里买的冰镇乌梅浆送到青玉眼前,道:“辛苦青玉姑娘,此乃解渴佳品,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青玉轻咳,伸出纤纤玉手矜持地接过:“多谢郡主殿□□恤。”
崔英忍俊不禁,又拿起另一只竹筒送到簪秋眼前:“辛苦我的小秋秋,热不热?快,喝点凉的。”
簪秋叫崔英这般一闹,顿时红了脸,双手接过乌梅浆后便小声道:“姑娘,您别总打趣我嘛……”
三人闹了一阵,一口一口地喝着冰镇乌梅浆,身上热意总算消散了些。
簪秋歇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姑娘,您今日忙前忙后的是想做什么?咱们以后是要开造纸坊吗?”
今年开春,崔英借着自己受伤的由头,便将自己名下在长安的铺子全都交给了簪秋和翠梅翠柳三人打理,她们由裴叔带了近半年,如今也算出了师,簪秋管着三家铺子,翠梅翠柳则一人管一家。
崔英闻言失笑,打趣道:“这想法不错呀,簪秋大管事,你觉得若是我们现在开一家造纸坊,要多久才能赚到钱?”
簪秋一听崔英称她大管事,便知道自己这是又被打趣了:“姑娘!”她促狭,双颊刚消散下去的热意顿时再次上涌。
“好好好,不闹了。”
崔英见状终于正色,解释道:“我是想做一本眼睛不好也能看的书册送给司公子。”
“上回去见他,他整个人都郁郁寡欢的,如果让他知道即使眼睛看不见,也一样可以接触世事,我想……他可能会开心一点。”
说到后面,崔英不禁有些低落,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她不想放弃。
只要不放弃,就总会有希望的吧。
崔英想着飞快掩下神思,转移话题道:“不过小秋秋,如果你真有开家造纸坊的想法,那我一定会大力支持。”
簪秋摇摇头:“奴方才是以为姑娘想,如今既然既然不想,那奴也不想了,可是……这世上,真有盲人能看的书册吗?”
崔英重重颔首,认真道:“有,等我做完上册,便让你送去司府。”
簪秋点点头应是,不疑有他。
那厢青玉却听出些不对劲,疑惑道:“郡主,你难道不知……裴大人将司公子带去定西了吗?”
崔英轻怔,杏眸一震:“啊?”
定西?裴君慎为何带司无明去定西?
别个眼睛还伤着,他带人乱跑什么?!
这天夜里,崔英气愤回府,在书房中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质问裴君慎为何隐瞒她此事。
最后在信尾写到:你瞒着我带人去定西最好是真的有苦衷!
不然这点小事都要瞒她,她真的要重新审视一番这厮的人品。
第二天一早,崔英便将写好的信交给碌叔,劳他跑一趟腿送去驿站。
算着时间,这信送到定西要七日,哪怕裴君慎看到后即时与她回信,那信从定西送回长安又要七日。
这一来一回要半个月,崔英气了两天之后突然意识到这点,顿时便觉得有点后“气”无力。
唉,战线一拉长,生气都生不爽快!
崔英长叹一声,起身顶着夏日火辣辣的太阳又去了一趟东市。
这次三家铁匠铺和三家木匠铺都出了一整页的样品,崔英仔细观摩后各自选定一家铁匠铺与木工铺,将《卜卦录》上册的内容交给他们。
不过这活需要时间,单是上册算算千字,铁匠铺打完都要三个月时间;木匠铺雕刻快些,但也要两个月。
做得最快的反而是纸版,崔英上次回家后便在三家造纸坊的纸上试刻了半页,最终选定“蔡记纸坊”一张触感最鲜明、纸张最坚韧的纸。
这次来,崔英便买了许多“蔡记纸坊”的纸回府。
只用七天,她便做好了上册。
做好次日,崔英修书一封并着这本《卜卦录》的上册册本一同寄去了定西。
与此同时,定西洲。
裴君慎却因崔英上回寄去定西质问他为何瞒着她带走司无明的信,足足生了三日闷气。
娘子不回他的信,却在得知司无明被他带来定西后立马修书,她果然不在乎他!
作者有话说:
崔小英:?你别无理取闹【吸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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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 满天星斗。
裴君慎提笔蘸墨,数次落笔却又数次提起,任凭昂贵的金花信笺一张又一张地被浪费。
他不知该如何回信, 诉说再多思念又有何用?
娘子根本不在意。
良久,裴君慎黑眸沉沉,到底是忍耐不住, 在信笺上写道:“娘子可要, 来定西见一见司无明?”
次日一早, 这封每个字都是试探的书信便由定西走官道送往长安。
七月初十, 黄昏时分, 夫妻两人的信笺几乎同时送到对方所居府邸。
这天还是郡主府开府宴的日子,正值荀休, 崔英早在数日前便亲手写下一封又一封的宴贴送去从前曾与裴君慎交好之人的同僚官邸, 崔府、沈府、哪怕是与她不对付的崔蓉, 崔英都递了封帖子。
但来郡主府参宴的人并不多。
崔府中,伯娘和伯安兄长都来郡主府恭贺崔英,大伯崔嵩明也送了份高调的贺礼来表达自己与崔氏的态度。
沈府中,沈侍郎因轮值没来,但让沈夫人与沈姝过来郡主府参了宴。
崔蓉没来, 甚至连封婉拒的回帖都不曾让人送来, 明明白白的不想与她扯上关系。
崔英并不意外她的选择, 给她送那封宴贴只不过是最后一支橄榄枝。
崔蓉若接了,她今后便会尽力照顾, 若不接,她正好轻松一点。
除此之外, 过来郡主府参宴的人便只有金吾卫指挥使李裕广和此次负责修缮郡主府的两位工部主事。
大理寺李寺卿与其他几位寺丞, 以及金吾卫沈副使则都是送了份贺礼来。
宴席散后, 崔英将这些人一一记在了心里。
至于没来的,自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这场开府宴忙碌了整整一天,崔英回到裴府时手脚酸软,却还不能歇,回到后院后,便在青玉的监督下练习扎马步。
从前在安平时只需要勾心斗角,能用到拳脚的时候不多,她又顾忌着原本崔英的性情不敢太过钻研功夫。
不想来到长安之后竟是一次又一次遇险,且碰见的对手还一次比一次厉害,她不能再荒废了,也不想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身份而束手束脚。
若注定难逃一死,那她至少不能死的那么憋屈,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夕阳西下,晚霞映满天空,可正值盛夏的长安却不会因夜幕降临而变得凉爽。
空气闷热,青玉站在廊檐下,看着忙碌一天仍主动坚持训练的郡主,玉眉渐渐蹙起。
前些天郡主初来请她赐教之时,她本以为郡主坚持不了几日,没想到郡主竟远比她想的有韧性。
今日她明明言明可以不练,郡主却从容坚持,还云淡风轻地跟她说了一句:“跟被人拿剑生擒相比,这可不算苦事。”
说完,郡主就回房中拆去雍容华贵的金钗步摇,换上练武服,顶着热浪汗流浃背地听她训练。
半个时辰后,青玉望向香炉中即将燃尽的香,柔声开口:“郡主,今儿就到这儿吧。欲速则不达,您今日若是练伤了,岂不得不偿失?”
崔英闻言抬眸望着香炉中那柱香彻彻底底堙灭进香灰之中,才沉沉吐出口气,起身喘息道:“好,那我先去沐浴,一会儿咱们一块用晚膳。”
青玉颔首,目送崔英进屋。
浴室里早就备好热水,崔英拿手试了试温,发觉这会儿温度正合适,她垂眸解开腰绳,褪去衣衫,迈进浴桶中舒舒服服地长舒一口气。
耳边却忽地响起敲门声——“姑娘,碌叔刚刚送来了姑爷的信,您是要现在看还是沐浴后再看?”
崔英闻言顿时坐直,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道:“进来,我现在看。”
翠梅“嗳”一声,推开浴室门后便取了块擦手的棉帕一块送去了屏风后头。
崔英趴在浴桶边从她手中接过棉帕,笑眸亮晶晶:“谢谢。”
不知是羞得还是因外头天气太热,翠梅面色微红,将信交给崔英后便匆匆垂首退了出去。
崔英望着小姑娘逃跑似地背影,摇首轻笑,仰过身,长指轻动拆开了信封。
可当她看清信上的内容,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在嘴边。
他上回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这回却只有一行字——“娘子可要来定西,见一见司无明?”
崔英凝了凝眉,又打开信封仔细往里望了望,确实没有其他物件,只有这信笺上写了一句话。
这裴君慎是什么意思?她去见司公子作甚?故意转移话题,还是说……他是在借司无明在暗指他自己?
可上回他写信明明挺直白,这回怎么突然含蓄了起来?
崔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用罢晚膳来到书房写回信时,她才忽地灵光一闪,脑子里冒出一个极不靠谱的想法。
这都多久了,那厮、该不会、还在误会她跟司公子吧?
想到此,崔英眸光微凝,放下笔,又抽出裴君慎这封信细细琢磨了片刻。
片刻后,她摇摇头放弃,罢了,不管他是真的在误会还是借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都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至于之前裴君慎故意隐瞒之事,如今时过境迁,她当初那点气早已飘到九霄云外,找不回来了。
崔英放下信笺,重新提笔蘸墨,伏案写起回信。
与此同时,定西常平大街东水巷。
裴君慎甫一回府,便问裴叔:“可有从长安来的信?”
自打他来到定西,几乎每日都会有此一问。裴叔哪能不知自家大人这话的意思,当即献宝似地递上一封厚厚信笺道:“有,大人您看,这是夫人寄来的,如此厚实,不知装了什么?”
裴君慎抬眸看了眼这封分量十足的信,连日来阴沉的脸色总算略有和缓。
他接过信封,忽地问道:“司二最近如何?”
虽将人带来了刺史府,但裴君慎公务繁忙,日日忙至深夜才归,除了偶尔能与司无明一同用顿早膳,两人极少见面。
裴叔道:“司公子近来心情不错,今日还与裴淳一起外出去了青山寺踏青。”
裴君慎轻轻颔首,负手走进书房:“两人现在何处?”
裴叔:“半个时辰前才回来,裴淳现在听风堂,司公子则回了临水轩。”
裴君慎听着摘下官帽,走到书案前道:“您也回去歇着,我在衙门用过晚膳了。”
裴叔笑:“是,老奴告退。”——话落躬身退出书房。
定西刺史府与长安城的裴府不同。
早在裴君慎来此之前,定西节度使谢永长便将刺史府上上下下的仆从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此刻裴叔虽回了听风堂,但在静思院外还守着两个随时听候差遣的小厮。
这事儿有利有弊,弊处显而易见,裴君慎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几乎全在谢永长的监视之下;至于益处嘛,也显而易见,裴叔和裴淳等人皆更能抽出手去做那些要紧的事。
他们既想监视,那便让他们监视着。
裴君慎遥遥望着裴叔迈出院门,这才敛神,长指飞速翻动拆开书信。
按时间推算,娘子寄出这封信的时候应当还未收到他那封明晃晃试探她心意的信,所以……这信是因想念他而写吗?
裴君慎心怀期待,拆开信封后竟有些不敢直视,薄唇紧绷绷地抿成一条直线,又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略显忐忑的将信封中的信笺掏出。
这一掏,他眼睫轻颤,后牙槽顿时紧咬。
信封中信笺薄薄只有一张,倒是有本簿册,一本写着《卜卦录》的薄册。
裴君慎一看字迹便知那是自家娘子亲自誊抄的,可这《卜卦录》怎么可能是写给他的呢?
再翻开对折的信笺,那上面一个一个字,密密麻麻全是对司无明的关心——“……夫君,你隐瞒我的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你既把人带走了便要将人照顾好,我在信封中附了一本可用手指阅读的盲册,使用方法如下……”
裴君慎一行一行看下去,看到最后,几乎要将自己的后牙槽咬碎。
月朗星疏,夜华如水。
司无明所住的临水轩,名如其地,正在一座依水而建的宅院。
他今日与裴淳去青山寺踏青,累极,沐浴过后便披着墨发临窗而坐,感受起耳旁清爽的风和院外随风而动的孱弱水流。
定西靠近漠北,常有干旱,水源远不如长安充实,这么一方巧心修建的池塘极为难得。
裴兄却将此地留给他住,实在是却之不恭啊。
“唉。”
司无明不由轻叹一声,心道:裴兄待他当真是太好了。
不料这刚想起曹操,曹操竟就到了。
门外,司伯敲门道:“公子,裴大人来看您,您可睡下了?”
司无明一听,蒙着薄纱眼皮微动,嘴角顿时漾起笑意:“没呢没呢,快请裴兄进来。”
司伯闻声顿时露出一脸褶子笑,当初公子要定西时他顾虑颇多,可这些时日瞧着公子的心情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他的顾虑便没有了。
曾医令和荀老其实早就对他们说过,公子的眼睛恐怕此生都无法再见光明。
只是……他们一直不愿放弃。
思及此,司伯敛敛神,推开屋门看向裴君慎:“裴大人,您请进——”
只要他们公子能想开,今后再说门好亲事娶妻生子,他们司氏一族便就还有希望。
裴君慎颔首迈进屋中,待司伯关门退到外头之后,他才走到窗前矮榻,径直看着司无明道:“司二,你今年已二十有二,也该定下门亲事了。”
“咳!咳咳!”司无明刚刚摸到茶盏送进嘴中,一听裴君慎此言,顿时呛了嗓子。
“裴、咳、裴兄,这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他说罢放下茶盏,不知是因方才那阵急咳还是因裴君慎方才说出的“定亲”二字,这会儿竟连脸带脖子全都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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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静思院。
崔英原本早早写完回信便回了卧房就寝,可躺下之后,她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窗外月光盈盈, 脑中全是裴君慎信里的那句话——“你想不想来定西见一见司无明?”
那厮仿佛就贴在她耳边,用或低沉、或清润、又或凶狠的语调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烦死人了。
崔英懊恼地扯了把衾被,捂着脸闷声哀嚎。
须臾, 她倏地掀开衾被, 杏眸里氤着一层饱含怒气的水光。
崔英愤而起身, 披上帔衣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去了前院书房。
今儿是簪秋和翠柳守夜, 听见声响, 两人匆匆跑出耳房,望着崔英即将消失在垂拱门后的背影, 急忙追了上去。
追到前院, 发现郡主只是去了书房, 两人顿时齐松口气,一个守在廊檐下,一个回后院取了灯笼跟外袍来。
书房内,崔英拆开先前写好的信,看着上面自己“虚与委蛇”解释她跟司无明关系的话皱了皱眉。
良久, 她重新铺开一张新的金花信笺, 继而提笔蘸墨, 认真写道:“夫君,见字如面。”
“我思索许久该怎么向你回信, 你我之间好像从未坦诚相待过。”
“……”
七日后,定西。
裴君慎七日前与司无明提过给他定亲之事后, 便递了张折子回长安。
今日一早, 他在府衙中收到了李玄贞回的谕书, 谕书中言明,司无明的婚事将会交给皇后娘娘操持。
暮色降临,裴君慎在军营中辞别谢永长,而后便骑马奔回刺史府。
他怀中揣着谕书,甫一进府,便问门房:“司无明可在府中?”
门房躬身回:“在,司公子今日一直待在临水轩不曾出门。”
裴君慎闻言黑眸微凛,忽地扫了门房一眼。
门房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僵,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后背瞬间浸出冷汗。
好在裴君慎并未说什么,似乎只是随意瞥他一眼,旋即便收回视线,抬脚走去临水轩方向。
人走后,门房紧绷的身心一松。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转头竟又碰到了裴叔,“裴、裴管家。”
他有些结巴。
裴叔刚刚从官驿拿到夫人写给大人的信,本是急着将信送去书房,可看见这门房,他眉心顿时皱起:“怎么是你在这儿?孙宝呢?今日不是他当值?”
门房心一提,忙道:“回裴管家,孙大哥今日身子不爽利,小人便与他换了值。”
裴叔闻言面色微沉,捋了捋胡子轻斥:“这个孙宝,我一会儿去瞧瞧,大人回来了不曾?”
门房:“回来了,大人刚回来,方才去了临水轩找司公子。”
裴叔颔首,拿着信去了临水轩找人。
主仆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抵达临水轩,可到了之后,却发现司无明和司伯都不在房中。
裴君慎眉心轻蹙,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直觉不妙。
他转身便往听风堂走,想问问裴淳把人看到哪儿去了,不想刚一出门竟碰见迎面而来的裴叔。
“大人——”裴叔瞧见人急忙提步走过去,递上信道:“老奴刚从官驿拿回来的。”
裴君慎脚步微顿,垂眸看着那封信绷紧了薄唇,片刻后才接过信封道:“你去听风堂,问问裴淳司无明去了何处,问完之后去书房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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