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小跑着过来。
冰天雪地里,呼吸都是冷的。
她送过来的烤红薯却热得烫手。
张昱树第一次感觉心脏悸动。
嘴上不在意,心却随着那道身影远走高飞。
夜晚圆月高挂,他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缕直,让他明白这种感受叫——喜欢。
张昱树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以前跟老贺说过,没有姑娘看得上他。
那他也可以追自己看上的人啊。
疑惑解开,张昱树舔了舔嘴唇重新躺下。
枕着自己的手臂,视线落在天花板上。
追忆过去?的思绪很?短暂,几秒过后,张昱树一把搂过段之愿的腰。
“幸福人生,得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摊开手指给她数。
小时候的玩具车,长大后的游戏机。
再到摩托车,跑车。
别人有的他也有,别人望尘莫及的,他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昱树说:“也就追你个不识像的费点劲,其他东西哪个不是老子伸手就来啊!”
她也没有不识像吧。
那时候他太凶,所以她害怕呀。
后来她不也追到咸城,又从咸城回来燃城了吗。
段之愿说:“要是不费劲的话,你也不会?珍惜。”
“那你可说错了。”
“当初要是老子给你个眼神你就过来,咱俩能多幸福好几年。”
段之愿‘噗嗤’笑出了声。
抱住他的腰,嗅着他身上洗衣粉淡淡的味道,说:“那我们以后每天吃完晚饭都出来散散步,争取多活几年。”
这样也能弥补那些年不小心错过的幸福时光。
“那行。”
话音刚落,张昱树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快步朝宾馆的方向跑:“睡前也得运动运动!”
段之愿今天要邮寄一份合同译文。
眼?看着上班要来不及了,她踩着拖鞋往返于洗手间和衣帽间。
张昱树就慵懒地躺在床上,看她娇小的身影来来回回。
段之愿将密封好的邮件扔到柜子上,告诉张昱树:“快递八点就到了,你记得帮我给人家啊,邮费你来付千万别忘了。”
张昱树不吭声。
几分钟后,段之愿穿戴整齐从衣帽间跑出来,一下?子来到他跟前。
捧着他的脸轻拍几下:“醒醒醒醒。”
“醒着呢。”张昱树攥着她的手腕咬了一下?:“连个早安吻都没有就想让老子帮你干活啊?”
段之愿低头吻了他一下,又嘱咐:“千万别忘了啊,我走啦!”
关门声响起,张昱树嗤了一声。
走得倒是快。
小没良心的真能敷衍。
八点一刻,张昱树趿着拖鞋慢吞吞下?了楼,火车站早上最不缺的就是上班族。
各个步履匆匆,还真难看见像他这样懒散的。
收快递的人等了半天,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咽下所有不情愿。
张昱树没有完全睡醒,怕错过时间。
胡子也没刮,表情看上去?恹恹的,整个人带着江湖气息,谁还敢抱怨他。
收了快递回执,张昱树将条形码发给段之愿,总算完成了任务。
恰逢宾馆有个房间的水管坏了,他刚躺下?又被吴真叫起来。
等忙完这一通,困意彻底没了。
将烧烤店的生意交给霖子以后,他成了闲老板。
每月月底查个账,发个工资就完事。
闲来无事,想起有个朋友开了个纹身店,这几天在朋友圈刷了屏,还邀请他过去?看看。
张昱树开车去?了,画册本摆在他眼?前时,他歪着脑袋笑出了声。
“这他妈什么东西?”
“这纹在胸口或者小腿上,回头率最他妈高!”老板告诉他。
人家给他推荐的图案是个半裸着的女人,一张脸妩媚动人看上去?十分精致。
张昱树可不敢纹。
家里那个知道了能给他哭得脑仁疼。
他翻了几页,视线最终落在几串英文字母上。
他问:“你懂英文?”
“不懂。”老板摇头,说:“但你可以把中文告诉我,我找老师翻译。”
他怕张昱树信不过他,特?意强调:“老师可有六级证书!”
张昱树睨了他一眼?:“我媳妇还是专业翻译呢。”
顿了一下?,又说:“还是找你们老师给我翻译吧。”
“好嘞!”老板说完,给他找了张纸:“树哥,你想纹什么,写纸上。”
张昱树回到家里,手臂内侧还隐隐作痛。
几个小时后,他嫌保鲜膜碍事,直接给扔到垃圾桶里。
眼?看着段之愿下?班时间快到了,张昱树套上衣服来到出版社楼下。
车刚停好就见段之愿从里面走出来。
他把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视线悠远落在她身上。
看她左右环顾,小跑着过来。
胸前鼓鼓随着跑步的动作晃了晃,张昱树视线一沉。
等段之愿上了车,他便开口:“怎么感觉你大了不少啊?”
“我本来就这样。”段之愿别扭着拽了下?衣领,说:“今天穿得针织衫,显得。”
“那以后多穿。”他说:“我爱看。”
回家的路上正好是夕阳下坠时,天际一片火烧云被烫红了脸。
前面十字路口张昱树朝相反方向拐去?,走不是平时熟悉的路。
段之愿问他:“我们去哪里呀?”
“到了就知道。”
十分钟左右,他把车开到一处地下停车场。
从中央扶手里拿出蓝牙钥匙,驾轻熟路找到停车位。
段之愿奇怪地眨眨眼,问他:“这是哪里?”
下?了车,他牵起她的手:“我们的家啊。”
秦静雅和姥姥从咸城回来了,那个家里张昱树待得拘束。
火车站宾馆又离她上班的地方太远,蜜月那几天,张昱树就托朋友打?听新?房子。
今天要来了钥匙,带她来到他们的新家。
这里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近,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
今天是带她来熟悉熟悉路。
段之愿看着空旷的房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指着一个房间:“这个就我们?俩住。”
又指着另一个:“这个给我妈妈——”
“哎哎哎!”张昱树适时制止她的话:“给谁啊?”
“她都有房子了,还给她留个屋子,你这是要跟你妈过一辈子啊!”
“都多大了还找妈妈。”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纠正?她:“这个房间,适合做婴儿房。”
段之愿微怔。
他们?俩已?经结婚,将来要组建自己的三口之家。
是要给小孩子留个房间的。
半晌,段之愿抿了抿唇,突然问他:“你会不会累?”
“嗯?”张昱树没反应过来,笑得浪荡:“不累啊,把?白天熬过去?不就为了晚上跟你贴一会儿吗。”
“不是啦……”她说:“我什么都考虑不到,你会?不会?累呀?”
她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姑娘。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在她心理疾病最严重的那些年里,每天吃什么,穿什么都是秦静雅帮她准备好。
她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学习计划或者是生活习惯都由妈妈和老师来安排。
她要做的,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
所以养成了起床早读,上课、下?课、吃饭、预习、睡觉这种机械般的生活。
以至于当初张昱树突然闯进她的生命里时,她是无措又害怕的。
没人教给她应该怎么面对,怎么解决。
她又不好开口去问。
只能每天活在纠结中,稀里糊涂由张昱树带着走进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突然袭击,但她潜意识还是习惯每天重复做一样的事,不去?创新和思考未来的生活。
所以当现在站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听张昱树跟她说这是他们?的新?家时,她还觉得很?新?奇。
得知需要给还未出生的宝宝留房间时,她甚至有些激动。
段之愿跟张昱树说:“我什么都不懂,你操心这么多事情,会?不会?很?累呀?”
“那你告诉我,你开不开心?”
张昱树问她。
“嗯。”她点头:“很开心。”
“那我就不累。”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满眼?都是她,满眼?都是真诚。
“只要你开心,我为你做什么都不累。”
新房在准备装修这段时间?, 段之愿和张昱树几乎都住在宾馆里。
一个星期他能让段之愿回一次家,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她留住, 但哪怕是段之愿再单纯也不可能每次都上?当,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才肯放她回一次家。
段之愿在他纹身的当晚就发现了,任由他另一只手胡作非为,只顾着惊奇地捧着他的手臂仔细端详。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人家的纹身,从前都是在电视里能看见。
手指试探着摸了摸,还能摸到凸起的红肿。
“真是纹上去呀。”
“嗯。”他看着她:“你给翻译一下??”
段之愿仔细看了看,薄唇微抿。
突然腼腆地笑:“你把那句话纹在身上?了。”
他手臂上是两段英文字母。
The hot sun rises in the East.
and the sunset remains hot.
这是当年她在咸香山上留下的那句话。
【炽热旭日东升,日落不改滚烫。】
当初还在上学, 想法比较矫情。
每天被爱情包裹着, 脑海里琢磨了一会儿?, 就想出?这句话来。
现在看见他将自己的创意纹在身上?,内心陡然?萦生出一阵莫名其妙的欣喜。
她随意想出来的一句话,有人铭记一生,视作珍宝。
“疼不疼呀?”
她语气软糯, 不经意的撒娇声让张昱树心里一酥。
‘不疼’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又被囫囵吞了下?去, 张昱树剑眉蹙起:“疼死了, 你?想个办法给我?止止疼吧。”
下?一刻,清凉的风吹拂在他的手臂上?, 带着她独有的香气, 痒痒的沁人心脾。
张昱树喉结上?下?涌动, 抬起手一把将她固定在怀里。
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笑死了。
高中时他腿缝了十几针都没喊过一句疼。
纹个身而?已, 一支烟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段之愿的唇被他采撷过后更显得娇嫩欲滴, 他看得失了神?, 指腹划过,告诉她:“这样才能止疼, 记住了吗?”
她哪里记得住,思绪早都已经飘到外太空,能记起的只有他手臂上的纹身。
眼睛木讷地看着他,连点头都不会了。
张昱树勾起嘴角低低地笑,活脱脱像个施了蛊占尽便宜的风流少爷。
低下?头对着她的脸蛋又亲了几口。
好?在他只对一个人风流。
这样风流就变成深情,轻佻也是深爱。
这天一家五口人出来吃饭。
秦静雅在饭桌看段之愿的脸,摸了摸,突然说:“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张昱树抢先一步回答:“能吃能睡像小猪一样,能不胖吗?”
他又笑了一声:“妈,愿愿都多大了你?还摸她的脸,干脆你?给抱怀里喂她吃饭得了。”
“还说呢。”秦静雅瞪了他一眼:“我?都一星期没见我?女儿?了,要?不是今天吃这顿饭,我?还以为被你?拐跑了。”
“拐也是她拐我?。”张昱树颇为得意,说:“你?看愿愿才跟我在一起多久就胖了一圈,你?养了二十多年还给她养成干吧瘦。”
段之愿拧着眉毛开口:“我喜欢瘦。”
一看就是站在自己妈妈这边的。
张昱树笑得张扬,又跟秦静雅说:“成,今天这顿饭结束让愿愿跟你回家,你?们好?好?叙叙旧,明天我再接回来。”
这一家里唯一的宝贝就是段之愿。
她抿着唇笑,在桌下?偷偷敲打张昱树的腿又被他反手握住。
上?菜时,秦静雅依然?习惯性将鱼眼睛夹给段之愿。
高中时因为听说鱼眼睛明目,秦静雅有空在家就经常给她做鱼吃。
段之愿也很喜欢吃鱼,可这次刚刚夹起来,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又将餐盘推得远了些,闻不到腥味才慢慢好点。
张昱树看着辗转到他碗里的鱼眼睛,问:“干嘛?嫌我?眼睛不够亮啊?”
“不是。”段之愿说:“胃有点不舒服。”
“那待会儿?给你?买点药。”说完给她夹了个糖醋里脊:“吃这个,开开胃。”
酸酸甜甜很快压下?不适,段之愿的胃口渐渐提上来。
只是那道鱼从此一口未动。
秦静雅问她只说觉得腥,可桌上?的人都吃了,没人吃出?腥味来。
这顿饭吃完,张昱树结了账后先跑到不远处的药店买了盒胃药,又老老实实将人送回家,下?车时还不忘偷偷摸一把。
临睡前两人视频了好?一会儿?,张昱树问她:“胃还疼吗?”
她摇头。
张昱树:“明天下班我过去接你。”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第二天中午他就接到了段之愿的电话。
张昱树睡得迷迷糊糊,接起来就问了句:“想我了?”
那边安静了一瞬,段之愿声音很轻。
“张昱树,我在医院。”
张昱树倏然坐起身,困意悄然?散去。
“怎么?回事?”
“你?别着急。”她说:“我在等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张昱树风风火火赶到医院,一晚上过去下巴上冒起青茬。
看见段之愿规规矩矩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忙脱了上?衣给她垫着。
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真的假的?”
“还在等呀。”
“怎么?发现的?”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到了午休吃饭时,饭盒盖子一掀开,又是一阵呕吐感。
她在洗手间吐到昏天暗地,走路都不稳。
柳雯雯帮忙给她打了杯热水,挤了点柠檬汁。
笑着说她:“最近怎么总是吐?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话一下将她点醒。
昨晚闻到鱼腥味有些想吐,今天刚闻到饭菜的味道又要吐。
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种情况。
见她不说话,柳雯雯揶揄的表情收敛,又问:“真的怀孕了吗?”
“我?也不知道。”段之愿说。
“天哪,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你下?午请个假去医院检查检查吧,这可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她看着张昱树,含水的双眸眨了眨。
突然用力敲了下自己的头:“我?真是太笨了,都没有想到这点。”
不只是她没想到,就连张昱树自己也没想到。
昨晚还给她买了胃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将近一米九的汉子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坐在那一条腿下?意识地晃荡。
想攥着段之愿的手腕又怕劲用大了。
“怀不怀都没关系啊。”张昱树说:“你?没生病就好?。”
说是这样说,段之愿看见他的眼睛一直朝她肚子上?瞥。
她将手放在他抖动的腿上:“那你会不会失望呀?”
“我?失什么望。”他否认:“不失望。”
下?一秒,广播通知段之愿去医生办公室。
张昱树赶紧站起来,扶着她的腰:“快走快走!”
从医院出?来,段之愿的手放在小腹。
脑海里还回荡着医生的话。
原来她都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仔细想想第一次感觉头晕恶心时就是蜜月过后,原来在那时候就已经怀上?了,只不过两人谁都没在意,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张昱树不会节制,她说不过他也纵容随他去。
好在孩子没有受到影响,在她肚子里健康地成长。
向来话多的张昱树,今天也词穷了。
挠了挠脑袋,心里的顾虑和她一样,半天才开口:“幸好……”
段之愿点点头:“嗯,幸好?。”
他俩商量了一会儿?,张昱树最终还是决定这段时间让段之愿回家去住。
不是他不想照顾,而?是他突然?胆怯,对自己毫无信心。
他就是一粗手粗脚的男人,心思再细腻也细不过人家的亲妈。
哪怕万般不舍,还是把人送回了家。
得知她怀孕了,吴真也买了好多东西送过去。
嘱咐她孕期要多休息、多吃补品。
家里人一个比一个关心她的身体情况,问东问西直到天黑才将时间留给张昱树。
一个白天足够让他消化这件事了,晚上?他把段之愿按在床上?,耳朵贴着她的肚子听。
段之愿笑出?了声,指尖拨弄他的头发:“现在哪里能听得到呀。”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张昱树不信,贴得更近:“一定能听到的,不然?不能那么?演。”
想听就让他听,段之愿也不拦着。
拿起床头看了一半的书继续读,才读了几行?字书就被他抢去。
张昱树说:“别看了,累眼睛。”
“不累呀。”
从下?午回了家,她就什么也没干。
张昱树就差亲自帮她上洗手间了。
之前还笑话秦静雅摸她的脸,今天他连晚饭都执意要?喂她吃,还是她红着脸拍他的手才肯放弃。
段之愿说:“我没那么?脆弱,明天还要?上?班呢。”
“还上班?生完再上吧。”
“那可不行。”她说:“别人都是预产期前几天才会休假。”
“你不一样。”张昱树告诉她:“你?怀的是老子的宝贝,你?多休息一阵。”
“……”
第二天,在段之愿强烈要?求下?,张昱树不得不黑着脸送她到出?版社。
临走时还说:“给你带的水果全都吃了,一点也不许剩,晚上?我?过来接你?检查。”
“放心吧。”
看她拿着包下?了车,和往常一样步伐轻盈迈上台阶。
背影依旧如同少女,一点也看不出她已为人妻、将为人母。
张昱树轻轻舒了口气。
好像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以前他还见过孕妇挺着肚子吃火锅的呢。
到底是他媳妇。
怀孕了还这么坚强。
照这样来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很坚强。
目送她进?去后,张昱树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转头去了商场。
母婴店里的婴儿?衣服那么?小,那么?奶,他简直不敢相信得是多脆弱的小娃娃能穿上?这么?小的衣服。
男人独自一人来买母婴店很少能见到,售货员走过来询问他孩子几岁。
张昱树说:“一个月。”
“那还穿不了这么?大的。”她从别处拿来个小肚兜,问:“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不知道。”张昱树说:“现在还看不出来。”
售货员怔愣片刻,迟疑地问:“……怀孕才一个月吗?”
他点头:“嗯。”
“……”
“这就不用着急呀先生。”
张昱树拿起一件衣服前后端详,摆摆手:“不用你?管,我?自己看就行?。”
“……”
最终,他在店里逛了四十多分钟,在售货员恭维的笑容中拿着二十几个购物袋离开。
段之愿下?班刚一上?车,张昱树率先检查了她的饭盒。
见空空如也,又抬眼问她:“水果真吃了?没偷偷扔掉?”
“怎么?会。”她说:“我真的吃了。”
她没有说谎,吃是吃了,但也分给同事们不少。
因为张昱树给带的水果实在太多了,就算平时她没怀孕的时候也吃不了这么?多。
一个苹果两个香蕉,半盒草莓,还有十几个蓝莓外加半根胡萝卜。
更不要说再算上秦静雅给她准备的午饭。
光是看着就饱了。
张昱树摸了摸她的肚子,忽然?眼前一亮,问她:“孩子是不是长大了?”
“……”段之愿叹了口气:“是你把我撑的。”
这样他才肯相信。
两个人又去了趟超市,买了好几种水果打算明天上班给她带。
一回到家段之愿就看见姥姥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小孩子的衣服。
她觉得震惊,因为昨天才检查出怀孕。
今天家里就出现小孩子的东西了。
姥姥捧着一件嫩绿色的小衣服爱不释手:“这个适合三个月以后穿。”
又拿起一个红通通的肚兜:“这个刚出生就能穿。”
段之愿正要?说什么?,张昱树率先开口:“姥姥。”
他拿出手机:“再给你看看我?买的婴儿?床。”
“……”
段之愿放下?包包也凑过去,指着这些衣服:“这都是你买的呀?”
“是啊。”张昱树说:“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干脆都买了,还有很多男女都能穿的。”
说完就转过头给姥姥介绍婴儿床的材质和好?处。
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转而?来到厨房。
秦静雅正在做饭,段之愿问她:“妈妈,你看见那些衣服了吗?”
“看见了。”秦静雅点头,笑道:“小树一早上就过来了,他和你?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段覃也属于未雨绸缪那种人,虽然?没像张昱树这样迅捷,但也是在离段之愿出生好久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切。
客厅里是姥姥和张昱树的欢声笑语,厨房里段之愿一边摘菜一边听妈妈说。
“小树那孩子看着混,不像好?人,没想到对你还真不错。”
“他比你?爸都细心。”秦静雅说:“从前怀你?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上?班你?爸都没有天天送我?。”
“可是爸爸很温柔呀,从来都不对你大声讲话呢。”
秦静雅点头:“那倒是。”
厨房的玻璃门突然被用力敲了两声,把两人吓得一滞。
对上?张昱树得逞的笑脸后,秦静雅斥他:“没个正经样!”
张昱树也不在意,吊儿?郎当走进来站到段之愿身边:“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背着我和我媳妇说悄悄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让我?媳妇干活呢。”
他将段之愿手里的豆角拿在自己手里,整个一副护老婆的样子。
俨然将段之愿列为自己的所有物。
秦静雅听了抬了抬眉:“那就快把人领回家去,自己伺候着。”
“我?这不是怕愿愿想你半夜偷偷哭鼻子吗。”说完,他食指轻佻划过段之愿的脸:“对不对啊媳妇,哭没哭鼻子?”
他想和段之愿亲热从来不在乎身边有谁,秦静雅一开始也不习惯,看见他俩腻腻歪歪就赶紧躲开,现在已经习惯能做到自动忽视了。
段之愿推开他的手:“我?才没有哭,你?就会小题大做。”
“噢,记错了。”张昱树说:“是我?想妈妈想哭了,所以妈待会儿?把排骨单独给我做一份放辣椒的呗?”
他花言巧语能让人瞬间?发笑,连秦静雅都能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段之愿靠在他怀里玩手机里的拼图游戏,身边摆着小孩子的衣服。
张昱树说:“婴儿床放咱们新家了。”
那里装修得差不多了,壁纸颜色是段之愿喜欢的珠光白。
窗帘也是她说好看的卡通图案。
张昱树知道她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于是将橱柜每一扇门都用了不同颜色。
但没有全都告诉她,因为还想给她个惊喜。
相信等段之愿生完孩子,一定会喜欢。
张昱树说:“等你休息咱俩再去一趟商场,你?也给孩子买点东西?。”
段之愿笑了一声,仰头看他:“会不会太早啦!”
她的小腹依旧平坦如初,摊了摊手:“我完全没有做妈妈的感觉呢,再等一段时间?吧。”
“好?。”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段之愿的预产期到了。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 前一晚就把生活用品收拾好,这一天对他们来说并不突然。
可张昱树就是坐不住。
在产房门外和吸烟区来来回回地晃。
脑海里回忆的都是段之愿安慰他的话。
说来也真是够操蛋的,明明是她进产房,却要反过来安慰他。
张昱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爷们。
终于等到门打开,他第?一个凑过去。
段之愿生了小女孩。
女孩皮肤红润光泽,脸蛋胖嘟嘟一点也没辜负她孕期补充的营养。
等护士交代完了出生时?间后,张昱树看了几眼忙问:“我媳妇呢?”
段之愿紧随其后被推出来,意识是清晰的, 看上去有些疲惫。
没?说几句话, 就在推回病房的路上睡着了。
张昱树的视线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帮她抚平额前碎发,再轻轻抚摸她的脸蛋。
比刚进去时?更苍白,唇色看上去也黯淡不少。
姥姥过来看了看段之愿,跟他说:“没?事, 让她睡一会儿吧, 你去看看孩子。”
张昱树这才来到女儿这边。
小朋友刚出生不算好看, 但在他心里是最美好的存在。
浑身上下是淡淡的粉色,手指那?么细那?么小。
只?看一眼, 心就会融化。
这是他和段之愿生命的延续, 他愿意许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只?要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
到此刻, 张昱树才体会到生命的真谛。
突然感觉曾经那些年岁活得都不算太明朗。
好像是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年, 直到遇见段之愿才知道人生困难大于享受, 爱而不得似乎更普遍。
但好在他是幸运的,不得最终也得到了。
现在有了女儿, 他突然又有新的体会。
肩上扛着的担子更重了,但并没?有因此而厌恶生活。
反而更加期待看明天的太阳升起。
看自己珍惜的人露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