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素质家庭打交道的确不容易,字字诛心,用软刀子割你?的肉,没有伤痕只剩痛觉。
他沉思了好几秒,食指扣在礼品盒上轻轻地敲。
“阿姨,我?——”
“你?什么学历?”秦静雅打断他。
张昱树动了动唇,又一次语塞。
“你?高中?时,先是被降级,接着?又被退学,虽然被退学是误会,但你最终并没有重返校园。”
这些都是昨晚段之愿跟她说的,她毫无保留,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妈妈。
秦静雅说:“我知道你们家有钱,但像你?们这样的家庭,钱,除了能滋生出自大、狂妄、盲目的自信以外,毫无用处。”
“你看看你们两个站在这里,你?们俩说话的方式。”
“我说好听一点,你?们俩不合适,说难听的——”
顿了一下,她一字一句道:“你配不上?愿愿。”
“妈——”段之愿刚想说什么?,被张昱树制止。
按着?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后又笑着看向秦静雅:“您说得对。”
“的确是我?配不上?她,当初在一起又分开,直到前段时间重新复合,对我来说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我?今天过来除了想跟您聊聊以外,还想向您证明?我?的决心。”
“放弃学业这件事也是我?的遗憾,当初我?妈被人欺负,我?……”
张昱树仔细考虑措辞,尽量能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粗鲁。
大脑飞速运作,想让说出来的话更委婉,更有说服力一些。
“我?做错些事情,用我?自己的方式替我妈出气,然后……”他欲言又止。
“然后你进了监狱?”秦静雅皱眉问他。
他的确在狱中待了几天,朋友们把他捞了出来。
也?是他运气好,发了狠地揍杜宇康,结果那人身体不错,加上?冬天穿得多,全身上下都疼却没一处是重伤。
没留案底,交了罚款就出来了。
张昱树点头:“对。”
秦静雅荒唐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当初做生意和上?学,我?只能选择生意。”张昱树说:“因为我得养活我?妈。”
“阿姨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您,我?不是您想象的那么?混蛋。我?有担当也?有能力,我?对愿愿并不是一时兴起,八年前我?就喜欢愿愿,直到今天也一直都很喜欢她,未来也?是。”
“从?小不学无术,长大进监狱、打架、斗殴……”
秦静雅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一个流氓的话?”
辍学已经够荒唐,今天又得知还进过监狱。
秦静雅没再?给张昱树解释的机会,起身回房间前撂下一句:“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散了,各自安好吧。”
张昱树将段之愿送到单位楼下,偏头看她。
今早应该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她不施粉黛,换了套衣服就出了家门。
现在看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扎好的丸子头还落下一绺垂在颈间。
张昱树探过身,将那绺头发重新缠到皮筋上?。
手指下滑顺着面颊勾起她的下颌,温热的指腹划过她的唇。
笑了声:“没关系,来日方长。”
段之愿惊讶于他的执着:“你还没放弃?”
“这就放弃了?”张昱树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男人在你?眼里就这么?脆弱吗?”
段之愿鼻子一酸,一下扑倒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衫。
呜呜地哭:“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跟你?私奔,从?今以后都不让我?回家了。”
他低低地笑,段之愿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
他说:“忘了昨天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你?说,一切都交给你。”
“对啊。”他吻了下她的头顶,清新的洗发水味道萦绕在鼻间。
心情舒适了不少?,张昱树说:“安心工作、安心生活,这个时候就是展现男友力的时候了,你?要是敢抢我?风头,我真打你。”
段之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笑了一声。
后怕道:“我?还以为,你?会放弃说服我妈妈呢。”
然后,她掰着?他的手指,指着其中两根说:“这个是我?,这个是我?姥姥。”
“别忘了,我姥姥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所以现在的票数是,二比一。”
在努力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愿愿。
张昱树刚想抬手摸她的脸蛋, 段之愿突然开口:“我小时候……”
声音带着落寞,他的手就顺势放下,扣在她手上,与她十指相扣。
段之愿说:“我小的时候,邻居给我妈妈介绍过男朋友。”
“她们以为我睡着了,所以也没防备我。”
“我姥姥和邻居们都劝我妈妈去见?一见?,说那个男人?很好,那时候我不爱讲话?, 她说那个男人?也有个女儿, 爱说爱笑, 一定能有办法让我多说话?,还说那个男人?家庭富裕,能送我去更好的医院。”
“然后呢?”张昱树轻声问她。
“那些人告诉她年纪轻轻不要守寡,说或许我也希望能有个完整的家。”
“我当时在房间里听得很紧张, 很怕我妈妈和别人结婚就不要我了。不过?幸好她拒绝了?, 她说我怕生, 即使要结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结婚。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就不太记得了?。”
感受到她的紧迫, 张昱树凑近了?一些, 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段之愿深呼吸了一口气,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总算放松了?一些。
又说:“反正从那时候开始, 我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 害怕我妈妈不要我,后来上了?中学, 又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又拒绝了?,说我们家三个人一起生活习惯了,不想再发生什么变故,我的情况才刚刚好一些,不希望我受到刺激。”
说到这,她好像又要掉眼泪。
眼圈通红,蓄着半个眼窝的晶莹看着他。
攥着他的手,沙哑着嗓子开口:“她从来都不爱钱,不贪慕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是?希望我过?得好。”
“我知道我妈妈今早说的话?有些过?分,可那都是?因为她爱我,她只有我,你不要怪她好不好?”声线沙哑,眼中晶莹剔透。
张昱树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我怎么会怪她,怪谁也不会怪她。”
抽出两张纸,张昱树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干净,还给她擤鼻涕。
又帮她整理好衣领和凌乱的头发,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嘱咐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好好吃饭、睡觉。不要乱想,懂吗?”
段之愿点头:“好。”
“现在多少?斤?”
段之愿想了想:“上个星期量的,91斤。”
“嗯。”张昱树点头:“下个星期的今天?,要是?没到95就说明你没听我的话?。”
段之愿眉头蹙起:“哪里会一下?子涨4斤呐?”
“你敢跟我犟?”张昱树瞪着眼睛。
段之愿就不再说话了。
下?巴又被他挑起来,亲了?一下?后,张昱树说:“去吧,下班我再过来接你。”
他就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突然想起和她分手那几年里,发生的事情。
那年吴真刚刚离婚,在张昱树和他兄弟们的保驾护航之下?,吴真得到了?婚后应有的财产。
收回?了?曾经张富丰租出去的宾馆,张昱树又托人在宾馆附近找了个房子,开始做烧烤生意?。
火车站那个地方人来人往、寸土寸金。
开张第一天生意就非常好。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废烟随着烟囱徐徐飘向天?际。
某天?凌晨,张昱树刚回?到宾馆,突然就想起段之愿来。
寂静的深夜里,蝉鸣都消失在耳畔,思绪游荡在荒芜的沙洲里,抓不到、碰不着。
一包烟下?去,张昱树也没能控制住自己。
连夜开车去了咸城。
他在段之愿去学校这条必经路上等了?许久,从黎明等到上午,终于瞧见?她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白?色帆布鞋,头上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怀里捧着两本书和室友并肩走在柏油马路上。
青春的干净气息盘旋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纯真又无暇。
张昱树紧紧攥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搭在门边,手臂青筋凸起。
只要他想,现在就能触碰到她。
然后脑海里再次闪过那本日记,以及上面恨入骨髓的诅咒。
张昱树最终还是目送着那道窈窕的身影远去。
他又跟去学校,看她在翠绿的操场上奔跑,看她迎着朝阳和室友有说有笑。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用共享单车,扫码摆弄手机,站在原地很久也没能搞定,
最后还是舍友出来帮忙,才重新看见?她脸上的笑。
他再也不想看见这张脸的嘴角向下?。
所以,抑制住不断滋长的想念,和跃跃而试的期盼,张昱树启动汽车,拉近与她的距离,再无法回头地超越她。
并肩0.1秒也算是上帝的馈赠,送过?去的夏风就算是?和她打招呼。
后来他跟贺铭洋喝酒,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引到了当初路遥转学那件事。
平时大家尽量不在张昱树面前提及段之愿,但?那天?贺铭洋喝多了?,口无遮拦。
他说他永远感激段之愿,没有她,路遥可能不会那么快走出阴影。
最后,贺铭洋拍着张昱树的肩膀说。
“咱们都是可怜人。”
当年,段之愿孤身一人跑去津市找路遥。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离开让她充满安全感的燃城。
那时候那么难,她都没有放弃,现在他又怎么可能放弃。
从高中喜欢上她那天?开始,段之愿就注定是他要娶的人。
此后的一个星期,两个人?都只能在上班和下班的路上见?面。
秦静雅熟悉她每天?下?班时间,偶尔几次还来公司门口等她一起回?家,本就稀少珍贵的快乐时光便少?了?好几个小时。
段之愿挽着妈妈的手臂缓缓走向公交车站点,视线就落在马路对?面张昱树的车上。
上了?公交车也要快速走到另一边,目光依旧锁定黑色车窗。
秦静雅抬眼瞧她,又面无表情转过头。
回?到家,段之愿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秦静雅则去了?厨房,没一会儿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
吃饭时两人也没有说话?,面对?面吃自己?的。
除了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
饭后,段之愿回?到自己?的房间,视线落在电脑上,直到屏保自动弹出她才反应过来这一个小时竟一动未动。
想了?想,她还是来到秦静雅的房间,见?她正戴着花镜看手机。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眼花,犹记得小时候姥姥串针线还需要妈妈帮忙。
她缓缓踱步坐在秦静雅身边,好一会儿才开口。
“张昱树这个人?,我之前和姥姥提过?的。那时候我和他分手快四年了?,后来姥姥说,让我活得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所以我才选择回到燃城,回?来找张昱树。”
秦静雅默了默,放下?手机。
“高中时是?因为我的证词,所以张昱树被学校开除,那时候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原谅我,可没想到,对?我来说天?大的事,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妈妈你懂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我每次像你求助时那样。”
“你们都是?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段之愿说。
秦静雅叹了口气:“他给的安全感只是?表象,因为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学业,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在他眼中这的确就是和呼吸一样平常的小事,你和他不一样。”
秦静雅坐起身来,近一步给她分析。
“之所以会喜欢上那样的人?,就是因为你这么些年过得平稳又安静,突然来了个和你性格截然不同的男孩子,带你去见?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你自然?觉得新奇。”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新鲜感褪去,他厌倦了你无趣的性格,就不会再给你新奇的世界。那你们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个逍遥自在,另一个原地徘徊!后者?就是?你的下?场!”
“妈妈不会害你的,愿愿。”秦静雅苦口婆心?劝告,握着她的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开心?,也希望你能找到相爱一辈子的人?,但?很显然?,张昱树他不是。”
“不用担心?忘不掉他,你辞职妈妈也辞职,我带你出去旅游带你满世界玩,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世界很大,他给你看的不是全部。”
段之愿感觉喉咙发紧,哑着嗓子开口:“可是?,不会有人再愿意为我毫无保留地付出了?。”
所有人?都长大了?。
再也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像当初的少年,一腔热血。
爱意?纯粹,不掺杂半点私心。
带着一大群兄弟强硬帮她值日,在暗黑不见尽头的小巷里真诚告白?。
在她面前永远肆无忌惮、永远不要脸皮,打不走也骂不走。
999朵玫瑰花常有,却不如将所有种类的冰糖葫芦送到眼前更让人?怦然?心?动,更何况她还见?过?一屋子让人神魂颠倒的鲜花。
世界再大也没有他的怀抱温暖,因为太阳是?全世界的,而他的心?跳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炽热的爱过?,然?而青春只有一次,热血已然?耗尽。她再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还能真诚的爱上别人?。
同样,被张昱树那样的人?爱过?,她也不觉得还有谁能像他这样毫无保留的爱她。
曾拥抱过?、也曾失去过?,如今再次得到就永远都不想放手。
“妈妈,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也能承受万一判断失误的后果。”
段之愿吸了吸鼻子:“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如果得不到,我也不会怪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
张昱树之前给姥姥买的补品被放在厨房的地面上,挨着垃圾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扔出去。
段之愿浅浅看了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第二?天?一早,细风拂面,将段之愿的大衣吹散。
她用手拢着衣襟,站在小区门口等张昱树。
平时他不会迟到的,甚至她在吃早饭时,他已经等在楼下?了?。
段之愿心?里一紧,脑海里立马萦生出秦静雅用更严重的话打击张昱树。
以至于彻底戳到他的痛楚,一走了?之。
段之愿一边打电话一边朝马路上走。
电话一直提示等待音,挂了?重新再打。
刚要伸手拦出租车,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引擎声。
段之愿猛地回?头。
他换了?一辆摩托车,因为之前段之愿抱怨过引擎声太大,吵得人?心?慌。
新摩托是橙色和黑色相间,车轮前还帮了?一条彩带。
男人?带着纯黑色头盔,看上去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躁动的心?渐渐平静,又随着他的车停在眼前而重新鲜活地跳跃。
张昱树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向后缕了?下?头发问她:“怎么都走到这了?等着急了??”
“嗯。”她点头:“还以为你不来了。”
现在的时间比她平时下楼时间要早,张昱树帮她戴上头盔,问她:“害怕老子跑路啊?”
话?毕,以手指做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又揶揄道:“放心?,枪顶着脑门也跟你一起死。”
说完,将人抱上车。
风驰电掣中,段之愿紧紧搂着他的腰,感受风将她的长发扬起,轻轻闭上眼睛。
从家里到公司的路程就变得短暂。
下?车之后张昱树拽着她的手臂,先不让走,问她:“今晚几点下?班?”
“五点左右吧,不会超过?五点半。”段之愿抿了抿唇:“要不你别来了?,我妈妈今天?应该还会过?来,这几天她都是这个时间遛弯的。”
“嗯,不过来了。”
他答应得很快,手里摆弄着手机。
段之愿眨了?眨眼,愣了两秒才点头:“哦。”
张昱树抬起眼,晃了?晃手机:“我给你发了个位置,今晚把阿姨约到这来,你自己?回?家就行。”
段之愿微怔,指着鼻子。
“把我妈约过去,我自己?回?家?”
“嗯,五点半吧。”张昱树教她:“你就说你发现个好吃的饭店,让她去那等你,到时候我去见?她。”
“不带我吗?”段之愿问。
“不带,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回家早点休息。”
见?她半天?不说话?,张昱树不轻不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信不过我啊?”
虽然不知道张昱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信他。
乖乖点头:“那好吧。”
五点钟,张昱树准时到达饭店。
就是?一家家常菜馆,人均消费不超过五十元。
老板是?他的熟识,端上他点的菜,笑问:“怎么?今天要喝点啊?”
张昱树点头,视线还在菜单上浏览。
点了某一处:“毛豆给我按盆上,啤酒一箱凉的一箱常温。”
“怎么还有常温的呢,我记得你那群兄弟各个都是?壮士啊!”
张昱树笑说:“今天不是。”
“那是?谁啊?”
“我妈。”张昱树说。
老板:???
五点三十刚过?,门外响起服务员问好的声音。
包厢门打开,张昱树拢着衣襟,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对?上秦静雅惊诧的视线后,淡然?开口:“阿姨。”
段之愿到家时刚好五点半, 家里空空如也。
她给张昱树发信息问情况,那边回复她:【来了, 没事儿,别担心。】
安慰的话没起到安慰的作用。
段之愿还是心神不宁。
秋季的太阳越来越短暂,没一会儿天就完全暗了下来。
书也看不下去,段之愿一会儿趴在窗台上,一会儿在?客厅踱步。
敲门声响起时,段之愿加快步伐跑到门口。
来人却是外卖小哥。
交给她一大袋外卖,还不忘祝她用餐愉快,再给个好评。
段之愿看见外卖单备注写着:【全吃光, 别掉秤。】
是张昱树给她点的。
知道没人给她做饭, 又不希望她自己煮面胡乱对付一口, 所以提前订好了外卖,这个时间?送到家里来。
吃过饭后些许安心,工作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提不起劲又合上?电脑, 站在窗台看楼下小朋友追逐打闹。
说来也是?感慨, 这个孩子的妈妈和她年纪一般大。
小时候还一起手拉手上过学。
现在人家的孩子都能跑能跳的了, 她还生活在?家人的羽翼之下,什么事都要靠男朋友来解决。
段之愿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讨长辈喜欢的那种人吧。
不过幸好, 她的妈妈姥姥喜欢她。
吴真也喜欢她。
等待的过程尤为漫长, 天际从墨蓝色变为纯粹的黑。
像是一张黑色巨网, 将她整个人笼罩, 呼吸都不顺畅。
张昱树那个脾气应该不会对妈妈发, 但万一妈妈骂他, 旁边又有?人看热闹的话,保不准他会把火发到别人身上?。
想到这, 段之愿问张昱树:【你们还在吃饭吗?】
张昱树:【是?啊,你累了就睡一会儿。】
张昱树:【需不需要哥给你唱英文?歌?】
她实在想听听那边是什么动静,于是?回复:【可以。】
很?快,ABCD歌从听筒里传出。
嘈杂的背景音似乎能想象到推杯换盏的场面。
段之愿告诉他:【我妈妈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呀。】
张昱树回复:“我知道,我这是?出来给你唱的。”
又说:“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你睡觉吧,有?我在?别担心。”
他的话是抚慰心灵的良药。
昨晚的确没有?睡好,段之愿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眼皮就撑不住,开始犯困。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多久过去了,突然被开门声音吵醒。
手机还在她手里攥着,时间?显示十?一点。
半夜了。
段之愿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进来的不止是秦静雅和张昱树,还有?饭店的人。
因为他俩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张昱树到还能在别人地搀扶下走路,秦静雅已经昏睡过去。
段之愿赶忙把秦静雅扶进怀里,往房间?里走。
听着身后的男人跟张昱树说话:“兄弟,你是?真行啊,能把你丈母娘给喝晕了!”
张昱树已经咬字不清,疲惫地?摆摆手:“谢了!谢了兄弟辛苦!”
扶着秦静雅躺下,段之愿帮忙仔仔细细盖好被子后走出来,礼貌地?和送他们回来的人道谢,把人送走后,又将张昱树带到自己床上。
她打了两盆水,先帮秦静雅擦好脸,手背贴上?去不算太热,脸颊通红的原因纯粹是喝太多酒了。
倒了一杯蜂蜜水放到床头柜上?,确认她没事后,段之愿才?回到自己房间?。
张昱树脸喝得通红,呼吸沉沉睡得正香。
温热的毛巾覆盖在他脸上?时,他皱着眉翻了个身。
段之愿只得一直膝盖支在窗边,半个身子探过去帮他擦脸。
毛巾划过他的下颌,指腹也顺带着刮过那道月牙似的疤痕。
她轻轻摩挲两下,神色渐渐变得淡然。
突然张昱树大手一挥,段之愿没防备也没有支撑点,直愣愣地?向后倒。
手碰到床头柜上为他准备的蜂蜜水摔在地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张昱树猛地?睁开眼。
看见段之愿摔在地上后快速起身,将她抱起来。
“你没事吧?”
他自己还站不稳,放下她就踉跄了几下,幸好段之愿扶着他的手臂:“我没事,你快点躺下。”
等她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回来张昱树还没有?睡,应该是?在?等她。
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头。
段之愿也爬上?床,他一把将人扯到怀里,给她揉腰。
“摔疼了吗?”
“没有?。”段之愿说他:“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之前他说过很?不喜欢醉鬼,原因是段之愿曾经被醉鬼吓到过。
平时吃饭时,他也就是?浅饮几杯,绝不会让自己喝醉。
今天不仅给自己喝得不省人事,还带着她妈妈一起。
张昱树抱着她,下巴垫在她头顶嗅着芬芳的气息:“不把你妈喝高兴了,她能把你给我吗?”
“你是说——”段之愿从他怀里抬起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妈同?意?了?”
“嗯。”张昱树很?困,闭着眼睛说话也有气无力。
段之愿看着他下巴那道月牙,小声说他:“你都耍酒疯了。”
本以为他听不见,岂料到张昱树瞬间睁开惺忪的双眼。
因为喝多了,本来浅淡的双眼皮变宽,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些,却又因为眼底的红血丝耳变得更加可怖。
张昱树问她:“我耍什么酒疯了?”
“你把我推到地下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
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说:“我不知道是你。”
“睡着了迷迷糊糊有人给我擦脸,我还以为是?在?宾馆里,忘记是?在?你家了。”
“对不起。”他越说声线越低:“等我睡醒了给你打回来……”
下一秒,绵长的呼吸声就传出,呼吸也打在?她脑门上?,一根头发随之摇摆,痒痒的。
段之愿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发出沉闷的一声:“明天打,明天打……”
段之愿笑了一声,安安静静躺了会儿。
自从他俩的事被秦静雅知道后,两个人好像很久都没挨得这么近了。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打在?头顶,段之愿前所未有的安心。
只待他彻底睡熟之后,才?轻轻从他怀里脱离,跳下了床。
又跑去秦静雅的房间借着月光看她的脸色。
这间?屋子的光线很?好,月色毫无?保留照射进来,让她的面庞看上去无比温馨。
这个房子一共就两间屋子。
前几年秦静雅经常去咸城打工,偶尔回来就和姥姥挤在?一起。
那时候这张床上睡的是?姥姥,妈妈的床则放在?对面,现在?摆放着柜子的位置。
那是?在二手市场买回来的弹簧床。
秦静雅这一辈子好像都没有真正意义休息过,前几年姥姥身体?不好,也是?她守在?身边日夜照顾,等到姥姥康复以后,又马不停蹄赶去咸城工作。
段之愿轻轻抚摸她的鬓角,能理解她不喜欢张昱树的原因。
走出门才看见鞋架上还放了个袋子,打开一看,竟是?一盒打包好的龙虾面,还带了一瓶可乐。
知道她不太能吃辣,麻辣单独装好,密封得严严实实。
一看就是?出自张昱树之手,因为秦静雅一直觉得这种快餐店不干净,不会给她打包。
白天给她打电话约饭店时,还被唠叨了好几句。
段之愿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同意。
秦静雅睡得很?沉,呼吸沉重,段之愿轻轻关上了房门离开。
张昱树早些年酒量极好,就是?最近几年不经常喝了,所以才?会醉成这样。
也是他还年轻,新陈代谢够快。
半夜睡梦中被尿憋醒,上?个洗手间?出来浅浅闭了会儿眼睛,就彻底精神了。
段之愿睡梦中感觉呼吸不过来,惊醒后才?发觉身体?上?的变化,血液上?涌,耳朵尖都发烫。
分辨出她的呼吸声,张昱树凑到她耳边,灼热的空气很快包裹住耳廓。
“醒了,宝贝儿……”
他也不再小心翼翼,动作变得热情起来。
一个多星期给看不给吃了,张昱树早就如同?一只?恶狼,见到了可口的小山羊根本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
他双眸中有明显的火焰在燃烧,盯着她的眼神都发烫。
段之愿躲避他的目光,视线落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