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泽秋家里吗?”门外赵大婶子领着她的闺女巧儿真的到了。
“是哩,你们是来裁衣裳的吧?”何慧芳把人往院子里迎,安宁闻声也出来了,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赵大婶子身后的巧儿。
昨日赵大婶子已经选择好了料子,是一块绿底碎花的棉麻布。赵大婶子家里比较富裕,前头四个儿子才得巧儿一个闺女,宝贝的不行,可惜的是巧姐从生下来就比别人重,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到了说亲的年纪,更是说了好几次亲都没成儿。
巧姐也从原先的喜欢做衣裳,到厌恶做衣裳,反正她穿啥都不好看。
赵大婶子喝了口水,把巧儿喊道安宁身边,说想做件花样子上那样的对襟襦裙。安宁想了想,发现巧儿骨架比较大,手臂也粗,花样子上宽松的对襟襦裙反而会把她衬得更魁梧,倒不如做半袖束腰襦裙更显瘦。
“赵大婶子,我倒有个想法,您听听看。”安宁温柔的笑了笑,走到巧姐的身边,“这块绿色碎花的料子可以做件半袖的上襦,用蓝色包边,襦裳的领子开得下,会衬得脖子很修长。”
“下身配颜色更浅的淡蓝百褶裙,腰束用深色的暗纹料子,这样又清新还显得苗条呢。”
赵大婶子和巧儿都听得呆了,忍不住按照安宁说的款式想了想,是很不错。这边何慧芳也把上回安宁做的衣裳拿出来了,拿给她们娘俩看。
兴致一直不太高的巧儿急忙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就按这位阿姐说的做吧。”
赵大婶子心里也很满意,就是,“昨儿我只要了绿花料子,这布不够啊……”
旁边的何慧芳笑着打断了,“咱们卖布的人家,家里还能没点囤货嘞?”
说着去屋里捧出几种料子,让她们选,巧儿不假思索的按照安宁刚才说的配色,挑了块湖蓝色料子做百褶裙,又挑了一小块织了暗纹的黑布做腰封,至于包边的料子,安宁免费送了一小块深蓝色的零头给她们。
一米湖蓝色的布是薄料子,十五文钱,腰封的料子很贵,她们要了一尺收十文钱,加上裁剪的工钱十文钱,安宁一共收了三十五文钱,赵大婶子爽快的同意了。
安宁拿出了自己用零头布做好的软尺,对巧儿招手,“我帮你量尺寸吧。”
这是她接手的第一桩生意呢,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微微激动。
第17章
上回用完了收起来的破门板,今日再次有了有武之地。巧儿往常做衣裳,裁缝都是按照旧衣裳的尺码比对着直接裁剪,像安宁这样用一把软尺又量衣长又量腰围的,还是第一次。
安宁凑近了瞧,发现巧儿除了体型高胖些,五官还算清秀,皮肤也比较的白,她笑着安慰她,“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裁的好看的。”
“嗯。”巧儿扯着下自己衣裳下摆,还是很紧张。
量好的尺寸后,安宁把料子平铺在门板上,用尺子和和炭灰定好了点,接着举起剪刀,干脆利落的把衣裳裁好了,她做的很快,上襦加百褶裙,不到一个时辰便都裁剪妥了。
赵大婶子直夸安宁手脚麻利,是个爽利人。
十文钱一套的工钱包的是裁剪,并不帮忙缝制,但安宁还是耐心的和赵大婶子还有巧儿嘱咐了许多缝制的细节。
“锁边时针脚一定要细密,这样衣裳以后才耐穿。”
“缝制腰封的时候最好用倒针缝,这样最结实最有形状了……”
赵大婶子也是个能干人,针线活算是附近村子里一顶一的高手,可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活儿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窍门,眼前这位新媳妇儿不仅模样俊俏,懂的还不少呢。
她笑呵呵的应了,拿上裁剪好的料子打了个小包袱,带着巧儿道了声谢后迫不及待的回画眉村去了,她真想赶快把衣裳做好,然后给巧儿穿上,看看究竟好看不?是何模样。
做完了第一单生意,安宁和何慧芳都松了口气。简单的吃过晌午饭后,安宁和何慧芳一起做起了糖水糍粑。
这是种夏季里解暑的吃食,糖水中加了薄荷,吃起来冰冰凉凉,沈泽秋在外头卖货,歇脚的时候吃上一块,肯定很舒坦。
正好家里还剩下一斤糯米粉,何慧芳去取来,让安宁用温水慢慢的和糯米粉,自己取来一个大瓷碗,把半块红糖掰碎了,用臼捶慢慢的碾碎。家里没有种薄荷,是早上问沈家二嫂要来的,已经洗干净了叶子,摊在灶房里头晾干了水分。
这碾薄荷叶就像碾蒜似的,要把薄荷叶碾的稀碎,接着拿一块薄纱布,把碎叶裹起来,双手紧握,用力的榨出薄荷汁滴在捣碎的红糖上。
另一边安宁已经麻利的和好糯米粉,揪成了一个个均等大小的小团子,灶房里头太闷热,何慧芳和安宁便一块把桌子抬到了大树底下,一左一右的,边吹着凉风边做起了糖水糍粑。
安宁拿起一个小糯米团子,放在手掌心搓成个柿饼的形状,另外一只手舀起一勺加了薄荷汁的黄糖放在中央,左右一包封好了口子,再放到印花模具里过一遭。
“咚咚咚。”她举起模具敲了敲,手里就出现一块带着荷叶形状的糍粑了。
一斤糯米粉一共做了十来个糖水糍粑,做好以后放在蒸锅里蒸熟了,放凉了才好吃呢。夏日炎炎食物容易馊,大家都是用小箩筐把吃食装好,悬挂在井里的,何慧芳和安宁两个配合,把糖水糍粑放到了深井里。眼看日头就快要落山了,等沈泽秋回来,刚好可以一块儿尝尝鲜。
沈泽秋今日的生意还算不赖,没有遇上那对双胞胎兄弟,包本卖了几米厚棉布,遇上个妇人说自家男人怕热,要了两米夏日的薄布做衣裳,加上有人要了几卷线,一些针等零碎物件,沈泽秋拿回了今日净挣了十六文钱,还有两个换回来的鸡蛋。
何慧芳乐呵呵的把钱收好,把鸡蛋擦了擦大头朝下在竹篓里头放好了。她数了数蛋,有沈泽秋换的,也有家里两只鸡生的,加起来快有二十个咧,鸡蛋要趁着新鲜吃,久了就变味了,出来她说明儿要上镇上一趟,把这些蛋给卖掉。
这边安宁刚好把下午做的糖水糍粑拿出来,一家三口一人一个,轻轻咬破一个小口子,吸一口里头甜滋滋又清凉的糖水,加上糯米皮软糯香甜,别提多享受了。
“娘,我瞅着后院地方还挺宽敞的,明儿咱一起上镇上去,买几只小鸡仔、鸭仔啥的养起来吧。”鸡鸭生的蛋可以卖钱,肉逢年节可以吃,也算给家里添些收入。
何慧芳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妥当,旁边的沈泽秋吃了一口糖水糍粑,抬头插话道:‘娘,安宁,后日我们仨一块去吧,我正好想去镇上和布坊老板谈一下价。’
进价总是比那兄弟两高,平价平出总不是个事儿。
第二天又有人上门裁衣裳了,就是隔壁李家村的村民,图个便宜,就裁了件坎肩。到了后天是个下雨天,仨人去镇上的计划自然搁置了,沈泽秋也没法出摊,他干脆在家寻了些木头竹子,提前在后院做好了关鸡鸭的笼舍。
雨后天晴是一日后了,他们仨人起了个早,带上用竹篮子装好的鸡蛋,一起往镇子上去。往日里卖鸡蛋的人总有三五个,何慧芳每次都要卖到半晌午才能卖完,今儿运气还真是好,才在树底下坐了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客人,把二十多个鸡蛋全要了。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把铜板用绳子串起来,再用手帕包好捂在胸前放好了,“我咋觉着遇到安宁后,做啥事儿都顺起来咧?”
安宁声音柔和,“娘,是咱仨都运道好。”
阳光白灿灿的,三人准备歇会儿就去花街布行。包袱里带了水和玉米煎饼,还有些青李,模样瞅着生,其实吃起来可甜咧,不仅汁水丰富,还脆生生的呢。
三人歇够了,正往布行去,迎面走来了两个人,正是赵大婶子和她闺女巧儿,老远赵大婶子就热情的打起招呼来,“慧芳妹子,泽秋,安宁,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哟,原来是赵大婶子和巧儿啊,我们去花街布行。”何慧芳爽快的应了,等巧儿走到近前,她惊喜的叹了声,“这不是在我家裁的那身衣裳吗?”
只见巧儿梳着双螺髻,上穿绿色半袖襦裙,下着蓝色百褶裙,绿色衬得肤色白嫩,黑色的腰封刚好又很显瘦,和那日躲在赵大婶子身后畏畏缩缩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显得痴肥,反而有了几分珠圆玉润的感觉。
今儿赵大婶子心情可好了,她娘家有户远戚,就在镇上住,家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因为孝期耽搁了婚事,今日就是带巧儿去他家吃茶聊天的,名义上是吃茶,其实就是相看一下两个年轻人合适不合适,巧儿和那后生喝茶时见了一面,彼此的印象都很好,她为巧儿悬心多年的婚事,眼看就有了着落。
赵大婶子真想好好的谢谢安宁,要不是她心灵手巧裁剪出这么合身又好看的衣裳,今儿的事还不知有没有这么顺呢。
“多亏了安宁的这双巧手哩,明儿我带巧儿再去找你做两身。”赵大婶子笑盈盈的道。
“成,我们今儿就是去布行看货的,您明儿来,有新料子呢。”安宁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赵大婶子一听,倒想起了一件事情。
“哟,还真是凑巧,我儿也在镇上做买卖,他就认识个花街布行的老板,人家里有些事,最近要关门一段时日,正把手头的货便宜往外出呢?你们要去看看吗,我可以帮你们做介绍人。”这个赵大婶子家底丰厚,儿子们在镇上也有些人脉。
沈泽秋安宁,还有何慧芳一听,哪里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急忙请赵大婶子在前边带路,去到了花街布行里一家布坊前。
沈泽秋并不常在这一家进货,不过和老板也算熟脸了。这位老板原是不想把自家的货拆零卖的,但看在赵大婶子介绍的份儿上,给他们破了例,沈泽秋单样料子一匹起要,要至少二两银子的货,他可以在批发价格上便宜两成。
他的货都是新料子,质量过关,也就是最近没时间开铺子,才把货便宜出手。沈泽秋和何慧芳还有安宁商量了几句,都觉得可行,这样算下来,厚的棉布只要十五文一米的进价,根本不怕那兄弟俩用价格打压自个了,况且还有安宁的裁剪生意哩。
他们决定要上十来批布,沈泽秋挑选了几匹颜色较深的男装料子,安宁挑了四匹女装花料,刚好十个花样,算下来正好二两银子出头,何慧芳出门前没带这么多银子,便交了二百文的定金,说好了明儿来交货。
何慧芳手心里不禁渗出些薄汗,最近生意不好做,又办了亲事,这二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可就是整个家底都掉里头了。
第二天沈泽秋特意雇了辆马车把十来匹布运回来,在大榕树下聊天的村民们都议论纷纷。
“泽秋这回咋进了这么多的货,要是卖不出去咋整?”
“那是,年轻人就是冒冒失失咧。”
何慧芳耳朵灵听见了,一股子闷气直蹿脑门,怒骂了几句。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乌鸦嘴,惹人嫌!”
但她心里还真有些没底,这堆布要是换不来钱,可没法煮着吃填饱肚子。可没曾想到,第二天好事便登门了。
赵大婶子一早从画眉村赶到沈家村,叩响了他们家的大门。
“安宁,有个大好的消息咧!”
“镇上有个举人老爷归乡,正给家里人做衣裳,夫人见了你裁的衣裳,想叫你去府上一趟呢!”
“要是举人夫人满意,这可是桩大生意。”
第18章
安宁和何慧芳一听,都惊喜得很,最近桃花镇上有位举人老爷告老还乡,听说是城里的七品官呢,如今刚举家回到镇上,只是这样好的造化,怎么就落在安宁头上了呢?
原来赵大婶子和巧儿前两日在镇上小住,路过花街布行的时候,正巧被举人老爷林之远的孙女林宛瞧见。林宛今年刚及笄,正是爱美的年岁,她在城里长大,穿惯了各种款式的绫罗美裙,在花街做衣裳时自然对那些过时又旧的款式失望至极。
等林宛从裁缝铺子里出来,远远一见巧儿的衣裳,眼睛都亮了起来,谴了身边的奶妈去问,这才牵上线搭上桥。
这事儿是大好事,也多亏了赵大婶子热心肠。何慧芳倒了杯水给赵大婶子解了渴,安宁简单的收拾下,拿上软尺,换上了上回新做的衣裳,欢欣鼓舞的和何慧芳一起往镇上去。赵大婶子把信儿传到了,便回了画眉村。
一路上何慧芳都笑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好造化,她做梦都能笑醒了,她穷了一辈子,虽然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可林府那样高的门庭,可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呢。
在渡口坐上了马车,到镇上下车后,两个人一边问路一边往林宅去了。
远远的就见林宅青砖绿瓦,门前开阔整洁,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两个小厮守在门边,一派气势和贵气。何慧芳拍了拍胸脯,生怕待会出丑,“我的娘哎,我还真有些慌。”
身边的安宁倒是淡然,她见得多了,笑着拍了拍何慧芳的手,“娘您别紧张,林家是书香门第,林老太太肯定也是温善的人呢。”
那倒是,何慧芳扯了扯衣裳的下摆,心里平静了些,和安宁一起上前,跟门口的小厮说明了来意。昨儿管家嘱咐过,今天会有裁缝上门帮小姐裁剪衣裳,小厮当即把她们带着从偏门进去。
一路上院落整洁,屋舍齐整,翠绿的竹柏盎然生意,不断有小厮和丫鬟们经过。
原来这位林之远品阶不高,在城里做官时却是实差,林之远年近古稀时归来,真称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家里的祖宅翻修扩建了,下人加起来有几十口之多。
“哟,是安宁小娘子和沈家婶子吧。”来见她们的是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话和和气气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把安宁和何慧芳打量了个遍,见她们举止和穿戴都好,才把人往里面引。
屋子里林老夫人和林宛都在了。
一番寒暄后,安宁笑问林宛,“林小姐想做什么款式的衣裳呢?”
林宛有些婴儿肥,模样挺清秀的,眨着眼睛想了想,“要比别人都好看的衣裳。”
“瞧瞧,瞧宛丫头的口气。”林老夫人哭笑不得。
不过安宁倒明白了林宛的意思,她应该是喜欢亮丽一些的衣裳。想了想后她走到林宛身前,“林小姐豆蔻之年,青春活泼,有种裳子穿起来正适合。”
“上襦做对襟半袖,下着罗绢长裙,再加一条纱绢披帛最好了,这罗绢料子重,显得身形修长,披帛轻飘,最显得有灵气了。”
林宛一听,倒是觉得很新鲜。果真比镇上其他的裁缝要好。
林老夫人见林宛喜欢,自然没有意见,林之远回乡,好多人都送来了贺礼,家中正堆着许多料子,就她们直接去库房选料子。
安宁挑了湘妃色的料子,用樱草色做为领口袖口的包边,披帛则是艳丽些的酡红,林宛儿正年轻,这些颜色都能衬得起。
帮林宛量好尺寸后,安宁没过一会儿就把样子裁剪好了,林宛看了看,觉得挺满意。林府有专门的绣娘做活儿,那衣裳不仅要缝制,上面还要绣花勾勒花纹,这些就不属于安宁要做的事情了。
此刻已临近午饭时间,林宅留了她们吃饭,临走前来迎她们的丫鬟塞给安宁一个小荷包,脸上笑嘻嘻的,“咱们家小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出了林府,何慧芳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听这意思,那林小姐对安宁的手艺也很喜欢呗。安宁把那个小荷包打开,里面是两吊钱,竟足足给了二百文的工钱。
哎呦,这可真是福星高照了,这会何慧芳是彻底的确定了,安宁就是他家的福星,有安宁在,什么事儿都顺顺利利哩。
“娘,时辰还早,咱去买几只鸡仔鸭仔吧,上回不是耽搁了嘛。”安宁道。沈泽秋都把鸡舍鸭舍做好了。
这事儿何慧芳也惦记着呢,便和安宁一块儿往镇上的菜市去,准备好好选几只又活泼又毛光水滑的鸡鸭来养,长大以后最好是一天一个蛋,这样多好。
菜市不远,她们走了两步就到了,秉持着货比三家的原则,何慧芳领着安宁问了好几个摊位,鸡仔的价格基本是一样的,六十文钱一只,鸭仔就贵些,价格也不一样,有七十文的也有八十文的,品种不一样。
“哟,老板,你这鸭崽咋蔫了吧唧的?”何慧芳指了指角落里缩着不动的一只番鸭仔。
那只小番鸭破壳起就比别人小,老板总觉得是养不活了,听了何慧芳的话倒也没气,他见她们在市场上来回问价,是诚心要买的,用蒲扇边扇风边道,“要是你们在我这买,那只鸭仔就做添头了。”
何慧芳和安宁一顿商量,最后说好要四只鸡仔一只鸭仔,加上老板送的,一共是六只。
“这下家里可热闹咧。”拎着装鸡鸭的小笼子,何慧芳心里踏踏实实的,回到沈家村的时候,正是日暮了,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饭香味。
天刚洒黑,沈泽秋也回来了,这几日生意很好,每天能净挣五六十文钱,再加上安宁在家裁剪衣裳,过上一两年,没准真能在镇上开铺子了。
今天的晚饭是青椒炒豆角和红薯稀饭,还有一碟子腌制的五香大头菜,粗茶淡饭的,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吃得也开心。
“大伯娘家的狗生了一窝崽,过几天就满月了,我去抱一只回来家,家里没个看门狗可不成。”何慧芳滋溜一口粥说道,原先家里养的大黄狗丢了。
安宁道了声好,话音才落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刘春华的嗓门最大。
“不好哩,不好哩,俺家汉田上山除草,到现在还没回,上山也没寻到人,俺光瞅见地里有血。”
“乡亲们帮帮忙,去帮俺找找吧。”
“哟,不会是有狼吧?”
“可别胡说,咱们这多少年没有狼了,我咋觉得是野猪呢?”
外头议论纷纷的,沈泽秋和何慧芳都走出去了,安宁跟在后头,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些日子沈泽秋晚归,遇见野猪的事情。
对门汉田叔莫不是真的遇上野猪了?
这事情非同小可,恁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了,村里人肯定是要帮忙找的,沈家村的村长出面了,集结了二十来个年轻后生,大家举着火把,手拿锄头扁担,打着锣鼓,一块儿往山上去找人。
沈泽秋和沈泽玉还有沈泽文也在队伍里,要跟着大家一起上山。
“泽秋哥,千万要小心呀。”安宁担心的看着他。
沈泽秋举着火把安慰似的对她笑了笑,“你放心。”
很快,上山寻人的队伍就出了村,王汉田今儿去除草的地在山的深处,是前几年自己开荒开出来的,挺偏僻。
“大家都注意哩,前后要跟紧,注意旁边有没有黑影子!”
村长一边走边嘱咐大家,山里的野兽可狡猾,即便人多也很可能偷袭。举着火把的搜救队伍就像一串飞舞的萤火虫,在半山腰上缓缓往上飞舞,最后消失在了深山里。
夜色中的山黑沉沉,怪阴气森森的,山风寒意重,一吹一片鸡皮疙瘩,远处不知名的鸟雀在凄厉的鸣叫,大家伙心里都有些发毛,火把只能照亮近处,山里灌木丛生,到处有暗影,有人都看不清。
“汉田!王汉田!”
“汉田叔!我们找你来哩!”
一路上敲锣打鼓,年轻后生们放生声大喊,山林里一点回音都没有。走到了王汉田家的苞谷地里,沈泽秋摸了摸路边的草丛,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上沾了些湿润的东西,他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村长,这儿有血迹。”
大家都围拢了过来,打着火把一看,这堆草上确实有血,还有草被压塌和打斗的痕迹,沈泽玉在旁边捡到了一戳灰毛,沈泽秋一看,这不就是野猪的毛嘛。
“糟了,这是真遇上野猪咧。”
苞谷地附近都是深深的林子了,眼下只有分几个方向,往不同的地方去找人。沈泽秋和两个堂兄自然是一起的,还有两个出了五服的沈家后生,一块往左边去了。
左边是个小山谷,那两个沈家后生拿着火把照了照,喊了几声,“汉田叔。”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走吧,这没人呢。”
沈泽秋走在最后面,听见下面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其他四个人都说没听见。不过既然沈泽秋说有动静,那还是下去瞅瞅妥当。
五个人慢慢的爬下了这个小山谷,顿时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一个土坡上哼哼,不远处一只肥硕结实的大野猪正对着他们支獠牙。
“咦吆——”野猪的咆哮声粗粝尖锐,听的人心里瘆得慌,接着疯了一样向他们冲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野猪那段去百度了一下野猪的叫声,差点吓die
大概是人类对野兽的原始恐惧吧555
第19章
大家都被吓得一颤,好在沈泽秋反应过来,避开了野猪的身躯,并挥舞锄头狠狠往它身上砸去。
“别愣着了,咱们人多,还怕这畜生不成?”
众人醒悟过来,也是,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手里还有武器,野猪再凶再狂也注定要束手就擒的。
“汉田叔,汉田叔……”
野猪被打昏过去后,大家急忙去土堆旁看王汉田的伤势,好在他流血虽多,受的都是皮外伤,沈泽玉把他背在背上,其他人找来绳子把野猪捆起来用扁担抬起来往山下去。
村民们都等着他们回来呢,有人就守在村口,一见到火把的光亮,立刻大声的呼喊,“他们回来了!”
何慧芳和安宁也没睡,听见动静后急忙往村口去迎,王汉田浑身是血的被背着送到了他自家的院子里,那模样可骇人了,安宁心里一紧,抬头在人群中找沈泽秋的身影。
“哎呦,我的娘哎。”何慧芳看见沈泽秋衣襟上全是血的从人堆里走出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两眼一抹黑跟着晕倒。
沈泽秋快走两步到她俩面前,“娘,安宁,我身上都是野猪的血,没受伤,你俩放心吧。”
安宁摸了摸沈泽秋的衣裳,确定了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泽秋哥,灶上有热水,咱回去洗个澡。”
“好。”
沈泽秋一边洗澡一边和安宁说着刚在山上发生的事儿,听得安宁的心一揪一揪的,她用水瓢往沈泽秋身上浇着热水,边用棉帕帮他擦背边夸,“我家泽秋哥就是厉害。”
沈泽秋扭头看她,眼睛黑漆漆的带着笑,“你咋还叫我哥咧?”
“那叫啥?”安宁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接着脸一红,明白过味来。
“相公。”她说完后快速的低下头,脸颊上的红霞都快烧到耳朵尖上了。
沈泽秋伸手抱了抱安宁,“哎,娘子,你以后私下里都这么称呼我,好不好?”
安宁看着他的眼睛,羞涩的点了点头。
夜很深了,月亮也升到了半空中,亮汪汪的和玉盘般明亮。
水井边上何慧芳把沈泽秋的脏衣裳也浣干净了,她把衣裳拧干,扯平后搭在院子里的细绳上晾。对门王汉田在喝了半碗加了白糖的米汤水后,也逐渐清醒过来,和大家伙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原来今天下午他被那只野猪扑到小山谷里去了,王汉田手里紧握着镰刀和体型肥硕的野猪搏斗,好几次都晕了过去,还是被野猪咬醒的,要是沈泽秋他们再晚点找来,说不准他就没命了,也亏了沈泽秋耳朵灵,听见了他喊救命。
好在伤口都不深,用草木灰止住了血后,大家各回各屋,喧闹的村寨归于平静。
昨夜睡得晚,但沈泽秋还是一大早就担着货出摊去了。最近生意红火,他早些出去,就能多去个把村寨,虽然辛苦,可心里头乐呵。
安宁给他的筐里放好了玉米面煎饼,凉茶,还有些青李,温声嘱咐,“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因昨儿出现野猪伤人的事儿,沈泽秋还随身带着把镰刀防身。
“我晓得的。”沈泽秋挑着担子出了村,安宁也要忙着裁衣,赵大婶子觉得安宁的手艺好,要她再帮巧儿裁剪两身衣裳,料子前两日已经选好了,一身是秋香色的连身束腰长裙,另外一身是蟹壳青的阔袖对襟褂子。
正与和何慧芳把门板抬出来放好,门外沈家二嫂就探头走了进来,边走边招手,“慧芳啊,安宁,大家正分野猪肉哩,快来。”
昨晚那只野猪足有两百五十多斤重,今早上杀好了,得了两百斤左右的肉,现在正准备分肉呢,沈家二嫂对何慧芳挤了挤眼睛,“那婆娘正嚷着要平分哩。”
那婆娘指的便是吴凤英,昨晚上她家可一个人都没出,现在有肉吃了想着平分,她可是好大的脸面,何慧芳冷哼一声,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她想平分那可真是白日做梦。
“安宁你在家呆着,我和你二伯娘去分肉。”何慧芳把围裙一摘,挽起袖子就和沈家二嫂出去了。
杀猪的地方选在村里的一口井边上,几乎各家都派了人来,团团围拢在桌子旁边,猪下水和刀口肉、猪头去了几十斤,实际能分的肉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
吴凤英抱着禾宝坐在水井边的木头墩子上,一笑露出两排细细的玉米牙,“这肉该按人头分吧,村里三百多个人,均摊下来一人半斤肉,俺家有十多口子人,也能分个五六斤咧。”
呵,她想得还挺美。
“凤英啊,这五六斤咋够?你该砍下半扇直接拖回家呀,昨晚上山找人时你家不肯出人,分肉的时候知道留哈喇子了?你咋这么能?”
沈家二嫂轻轻的哼哼,说话慢条斯理的,倒把吴凤英的底掀了个精光。
“脸皮子厚呗。”何慧芳冷冷瞅了吴凤英一眼,和昨晚上山寻人的其他家属们站到了一块儿,商量着肉到底咋分。
“平分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