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芳把菜一碟碟的在桌上摆好,走到前面铺子里招呼了一声。
“欸,来了。”
沈泽秋搀扶着安宁走到了堂屋里,路过院里的大黄时,大黄还吐着舌头对他们摇尾巴。
前几日大黄跟在安宁屁股后头跑,差点绊到安宁的脚,为了以防万一,现在一到吃饭的点儿何慧芳就会把大黄给拴起来。
“来,我没在家的两日,你们都吃的剩菜,今晚给你们改善伙食,喝鱼汤。”
都说鱼有营养,孩子吃这个长得快又聪明,现在何慧芳最爱的就是炖鱼汤,越炖越拿手,汤熬成如牛乳般的白色,又鲜美又甜,越喝越开胃。
安宁夹了块酸辣萝卜丁入口,被辣的眯了眯眼睛,可味道棒极了,越酸辣越吃得过瘾,根本就停不下来。
“好吃吧?”看安宁吃的香,何慧芳心里头就高兴,见安宁点了头,她心里更美了,“以后常做!”
第二天一大早,沈泽秋就去了衙门,对门房说要找李游。
见了面沈泽秋知道李游公务繁忙,也没有多绕弯子,开门见山将来意明说了。
李游沉吟了一会儿,宋家的宅子一直空着,流言就散不掉,而且多开一间铺子,桃花镇就多收一份税,点头应允,颔首说,“明晚我定准时赴约。”
回到铺子里,沈泽秋满面春风的说,“成了!”
何慧芳正用抹布擦着柜台,看着他和安宁蹙着眉道,“你俩神神秘秘谋划啥哩?”
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安宁和沈泽秋才把计划好的事儿细细说来,其实也不是有意瞒着何慧芳,她不是回村喝满月酒了嘛。
“我们想让胡掌柜做保,李大人做见证人,分期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
“冯二爷开价三百两,我和安宁盘了帐,铺子里的流水最多能抽六十两出来,剩下二百四十两分一年还清,一季给六十两,冯二爷也同意了。”
何慧芳吓了一跳,深深觉得安宁和沈泽秋的胆子大的没有边儿,“你们还敢和冯二爷做生意哩?”
那可是只大尾巴狼,吃人不吐骨头。
安宁道,“所以我们才想请李大人做个见证。”
何慧芳还是不放心,“剩下的钱一年才给清楚,冯二爷也肯?”这一听就是自家占便宜,冯二爷吃亏嘛。
说起这个,也是有些奇怪,沈泽秋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上门找钱庄的人谈,一开口就表示了自己现在的钱不够,要分期付,谁知道伙计们一听,连声说,“行行行,这可以商量,沈掌柜快到里头坐!”
“您喜欢喝龙井还是毛尖?我这就给你泡。”
后来才知道,三月份冯掌柜就害了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了一个多月都不见好,走两步就咳,连站一会都喘,大夫看了一堆,药也吃了一箩筐,怎么都不见好。
钱庄管事于鹏也生怕冯二爷一病不起,影响他的前程,就和冯二爷说。
“二爷,香山寺的慧能大师云游回来了,听说他很灵,要不您找他看看?”
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冯二爷前几日真就拖着病体上了香山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后,慧能大师说了,根源还是出在宋氏的那间铺子上,铺子和冯二爷相克,脱手了就好。
所以现在沈泽秋一上门说要买那铺子,冯二爷把不得,也不指望挣钱,赶紧把晦气折腾出去就成。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何慧芳把脏抹布放在水桶里清洗,“反正要是走岔了,家里的田地还在,我们就回去种田好哩。”
安宁忍不住笑了,沈泽秋瞪大眼睛,可算找着机会和何慧芳说,“快,娘,这话不吉利呀,快呸呸呸。”
“呸呸呸。”何慧芳赶紧呸了三下。
到了晚上,天刚麻黑麻黑,一家子就去了凤仙楼,沈泽秋已经在这里定好了包房。
胡掌柜一家最先到,没寒暄几句李游也到了,白衣束发,端得好一派读书人的风流儒雅。
胡雪琴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低声说,“李大人这般年轻呀?”她还以为是个白胡子小老头或者中年叔叔辈。
她嫂子胡娘子在边上把话听得清楚,贴在小姑子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胡雪琴柳眉微蹙,有些嗔怪害羞。
胡娘子说的是,“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没有娶妻。”
说话间李游走上了二楼,男子们都迎了上去,女眷们在后头或福身或颔首,就算见了礼。
“李大人里边请,请上座。”
李游推辞后坐到了上席,左右是沈泽秋和胡掌柜作陪,现在就等冯二爷到了。
闲来无事,李游认真询问了他们铺子的经营,并笑着说,“花街上的布坊,如今就属胡家纳税最多,你们的铺子办得很好。”
胡掌柜谦虚的拱了供手,“哪里,李大人过谦了。”
“我家铺子,很大一部分都靠舍妹撑起来的。”
李游惊讶的哦了声,胡雪琴就坐在他对面,笑着颔首道,“胡姑娘真乃巾帼不让须眉,佩服。”
胡雪琴眼睛很大,笑起来有几分明眸善睐之感,面对李游的夸赞,眼尾一翘,笑起来。
“李大人谬赞了,我就是小聪明。”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哎呦冯二爷,怎么坐上轮椅就来了。”说完了自知失言,拍了下自己一嘴巴,“呸呸呸,我话多,来,二楼请,我带您上去。”
沈泽秋听到动静后下了楼,见到门口的场景也是惊得呆了下,冯二爷都快瘦脱像了,正从门口的轮椅上站起来,慢慢的上楼。
一落坐就喘,用手帕擦着汗说,“人多我就觉得闷,咱们赶紧签了字据,饭我就不吃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喝。”
看冯二爷这虚弱的身子,大家都直奔主题,把字据公开念了一遍,几方都没有意见。
“那就签字画押吧。”李游道。
字据一共是四份,各家都握了一份在手上。
冯二爷签了字,收了银子,把房契交给了沈泽秋,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各位好好喝,冯某先走一步。”
吃完了饭从酒楼出来,李游和他们有一段路同行。
何慧芳的热心肠摁耐不住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趁现在套一套李游的话,帮着说媒搭桥,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哩。
正要往前走,安宁圈住了何慧芳的胳膊,小拇指轻轻指了指前方。
何慧芳揉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胡雪琴已经和李游并排走到了一处,李游一袭白衣,胡雪琴一身浅色襦裙,在月色中看上去,倒是郎才女貌,极其的相衬。
“欸。”何慧芳叹了声,几次要开口,几次被打断,难道李大人和林家小姐注定无缘?
“泽秋哥,娘,你们瞧,今夜的月色真美。”安宁指了指高悬在半空的皎月。
何慧芳赶紧抓住安宁的手指头,“哎呦,月亮指不得哩,指了晚上月亮婆婆会来割耳朵的。”
安宁噗呲一声笑了,“我指都指了,这可咋办?”
“好办,晚上让泽秋睡外头,月亮婆婆找不到你,割泽秋的好了。”何慧芳面无表情,极是淡定的说。
她淡定异常,把周围的听客给逗笑了。
此时刚好走到了个三岔路口,往前是回花街的路,往右是回衙门,不远便是桃花江,还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呢。
胡雪琴微微一笑,望着桃花江和明月,低声道,“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今日的景色倒应了这首诗。”
看着桃花江上船灯点点,李游不由接了下句,“是啊,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胡姑娘也爱诗?”
胡雪琴笑意愈浓,“那倒没有,是小时候家里给请了夫子,压着背了几首,附庸风雅而已。”
李游哈哈笑了几声,“胡姑娘说笑了。”
接着转身对沈泽秋胡掌柜等人拱手道,“前面便不顺路了,告辞。”
何慧芳回到家还在念叨,“哎呀,看来我这桩媒是讲不成嘞。”
沈泽秋和安宁轻轻一笑,都说顺其自然,缘分这事,本身就强求不来。
“事情既然定了,明天就该叫泥瓦匠来,该修的修,该洒扫的洒扫。”
何慧芳点头,虽然心里有忐忑,但一想家里的铺子就要扩宽了,还是美的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也是最后一更呐 晚安
第81章
第二日清早, 沈泽秋就去找了队泥瓦匠来,要把两间铺子打通,后院倒好办, 直接将围墙拆掉就好,铺子则复杂些, 不能完全把墙拆除, 和泥瓦匠商量后, 决定在墙中间开一扇大门。
“泽秋哥,我想在墙壁上画几幅美女图,你觉得怎么样?”
安宁的意思, 等两间铺子打通以后, 左边也就是原属自家那半, 主要还是摆放布匹成衣,而右边则多置胭脂水粉, 鞋袜珠簪,墙壁上绘几幅美女图, 更显得应景。
“这些我也不懂, 听你的吧。”
于是下午沈泽秋就去寻了几名画匠, 安宁挑来挑去, 选了位姓陈的, 三十余岁, 几笔就能勾勒出人物的神韵,是个爱钻研画画的痴人。
一听有差事是让他在墙壁上绘画, 既为主家大胆的想法所惊讶,又倍感欣慰,他的画作能被来往的客人所欣赏,那可太好了。
“陈画师, 那便辛苦你了。”安宁笑着道,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摞自家衣裳的花样,告诉陈画师,美女图上人物所穿的衣裳,务必是上面这些。
“好,待我回去打上一遍草稿,妥了拿来给你们看。”陈画师喜不自胜道。
何慧芳则带着慧婶子她们,和几个泥瓦匠一块先把铺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铺子里大部分旧家伙什都不能用了,要么过于破旧,要么不符合安宁的设想,她和沈泽秋想把店铺装点的更敞亮精致些。
望着被拖出去的旧家具,何慧芳一琢磨,收旧货的给不上好价钱,她干脆自己卖!
“安宁,泽秋,我去雇一辆板车!”
何慧芳喊道,说着快步走到菜场,真雇来一辆车把那堆旧物给拖走了,要到菜场上自己卖。
“呸,咋个有这样的人,铁公鸡!”
何慧芳这一招可把桂婆婆一伙人给气得够呛,花街上客来客往,商铺易手一年也得发生一两回,每次新掌柜装修铺子,淘汰些旧家伙什,都是直接扔了,她们捡去卖或者烧。
所以一看沈泽秋家要翻修隔壁铺子,桂婆婆已经蹲了好几日,没想到何慧芳一板车,把所有东西都给拉上去菜场卖喽。
桂婆婆那个气呀,和身边几个“同道中人”嘀咕个不停。
“亏她家里还开商铺,也不缺钱,咋就这么叩门?”
一个极瘦还有些驼背的老妪接着话茬说,“噫,谁说不是,走,咱们跟去瞧瞧,倒要看看她那堆破烂能卖得出去不。”
说完了几个老婆婆就跟在何慧芳的板车后头,一块儿去了菜场,其实心里小算盘打得可溜了,要是何慧芳卖不出去,照样得仍!她们捡就是了。
哼,何慧芳一边押车边往后看,把身后几个窃窃私语的老太看在眼里,将她们的心思猜得门清,想在她这占便宜,等下辈子吧!
“卖旧家具咯,卖一件送两件!”
“都过来瞧瞧看看哩。”
何慧芳一边用手帕子扇风,一边呦呵起来。
路上的人一听都被吸引来,啥?买一赠二,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嘞。
“这个小桌子,一口价三十文,送这两个大海碗。”何慧芳豪气的说道。
宋掌柜一家留下的有不少家具,大部分做工都不错,一些烛台、碗筷、杯盏也留了下来,但何慧芳嫌晦气,安宁也不喜欢,自家就没留。
许多打短工的,家贫的乐得捡这个便宜,纷纷上来挑拣,不一会就卖掉了大半。
桂婆婆等人在边上看得都快急死了,哎呀,再这样卖下去,就剩不了啥好东西哩。
看着这帮老太婆想占便宜占不到,急得就快跳脚的样子,何慧芳觉得有些好笑,瞄了瞄剩下的东西,不是缺胳膊短腿,就是旧得快散架了。
但再旧,修修补补也能凑合。
“瞧瞧看看哩,最后几样,打包卖啦,十文钱一堆!”
“机会错过可就没啦,这都是好木头做的东西,买回家收拾收拾,照样能用。”
何慧芳的大嗓门在菜场里也丝毫不输,一吆喝原本清冷的摊子前又围拢了不少人。
“这一堆就十文钱呐?唉,你这矮凳只有三条腿?”
“再便宜些把,看着个碗都有缺口了。”
何慧芳继续挥着手帕扇风,摆了摆手,“够便宜了,不讲价哩。”
没过一刻钟,最后一堆东西都叫何慧芳给卖完了,就连几个破木板也被她算做添头,给人家拿回去搭鸡笼或者做柴禾了。
掂量着荷包里的一兜子铜板,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走喽,回家。”
这可把桂婆婆她们给气得够呛,她们蹲了这么久,啥都没捞着。
“呸,小气到家了!”
刚才那个极瘦又驼背的老妪愤愤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故意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分明就是说给何慧芳听的,成心让她堵心。
“哎呦,这有个一等一的大方人呢。”
“在人家糕饼铺子前蹲了一下午,不知道赶走人多少生意,咋没见你这大方人去买上一块?”
何慧芳冷瞅她们几眼,故意站着不动了,桂婆婆还记得上回的事,另外几个也是外强中干的,见何慧芳停下,脸上一哂,灰溜溜的走了。
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给我称一斤白糖糕。”何慧芳走上前对店主道,这白糖糕是留着晚上安宁饿了,给她垫肚子的。
离端午节没多久了,铺子里的生意格外忙,加上还要管隔壁铺子新装的事儿,沈泽秋去青州进货的行程就绊住了,商量着干脆等端午以后再去青州。
“安宁,你做得这是啥?”
傍晚铺子里有些西晒,何慧芳怕安宁呆着热,总是叫她到后院里乘凉,偶尔一阵穿堂风过,可舒服了。开春种的小菜苗都结了小小的果儿,大黄摇着尾巴扑菜地里的蝴蝶,被何慧芳赶了出来。
路过安宁身边时,见她手里捏着个小东西在缝,何慧芳忍不住问了一嘴。
“娘,是端午辟邪的香囊。”安宁笑着摊开手,手心里是个弯月形状的小香囊,月亮两角垂着丝线,安宁正往香囊上绣福字。
何慧芳拿起来嗅了嗅,有一股香味,“这里头放得啥,真香。”
“有白芷、熏草、丁香,都是些散风驱寒,通窍的草药,五月里蛇虫鼠蚁多嘛,这个戴在身上好。“安宁眨着眼睛仔细的说完了配方,指了指那个月亮状的,”这是送给胡姑娘的。“
接着抽出压在茶杯下的一张纸,上面画着好几种不同香囊的花样,有葫芦状下垂两色花穗的,也有彩蝶状加双股花穗的,都很精巧好看。
“安宁,这都是你画的呀?”何慧芳捏在手里头细看,连声夸安宁手巧。
安宁微微一笑,“我想着把上头设计的款式都做一遍,没有问题了,让女工们赶制一批出来。”
老顾客上门就做赠品送,单独购买可以定个六十文一枚。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慧芳还嘀咕呢,“六十文一枚香囊,会不会太贵哩?都能买上一丈布喽。”
沈泽秋喝着熬的又稠又绵的绿豆沙,笑着对何慧芳说。
“咱们铺子里的香囊做工精美,款式又新颖,六十文不贵了,而且只做一百枚,要多了还没有。”
何慧芳惊讶的问,“这是为啥?”
“物以稀为贵嘛,咱家做香囊只是应个景,并不是主业,不指着这个挣钱。”
“就是少,才人人都想要。”
何慧芳搞不懂了,一边夹菜一边说,“你们脑子灵光,哎呀,我是搞不懂你们哩。”
四月二十五,店里的一百枚香囊都做好了,安宁特意买了个竹篾架子,把香囊挂在上头,放在了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有老顾客上门一眼就看见了,五彩缤纷,造型又新颖,登时来了兴致。
“沈娘子快取下让我看看,这样好的做工,要多少钱一枚?”
安宁浅笑着取下一枚,“您是熟客,送您了不要钱,预祝端午安康。”
能成为布坊常客的自然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不是爱贪小便宜的,往往还要和安宁客套几句,最后实在过意不去,在铺子里逛逛,又订做套把衣裳。
看见隔壁铺子在装修,还有陈画师绘了一半的美人图,都很好奇,和安宁打听为何装修这么别致。
“等过了端午,新铺子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有胭脂水粉,珠钗鞋袜,娘子小姐们都过来瞧吧,给你们熟人价。”
安宁笑着介绍宣传道。
就这样,靠着她口口相传,还有沈泽秋慧婶子等人的介绍,许多人都晓得嘞,花街布行里沈家布坊要扩宽门面了,到时候会来不少的新鲜货,许多有钱人家的太太娘子已经在翘首期待。
里面自然也包括杨宅的杨筱玥了,听说安宁她们做了一批香囊,又好看又精巧,是平日里极少见的,而且只做了一百枚,生怕去晚了没有了,赶紧带上侍女,套了车去姨妈家里,要敲许彦珍一块去安宁这买香囊,顺便瞧瞧新夏裙做好了不曾。
许家门房老头开了门,一见杨筱玥,立刻蹙着眉说,“表小姐,今日府上有事儿,您改日再来,快回去吧。”
杨筱玥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提着裙摆站在大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瞧,边瞧边问。
“发生何事了?别拦我,我要去找彦珍表姐,一起去花街试衣裳。”
门房老头有话难言,挡在门前一直说,“表小姐,您别好奇了,改日再来。”
杨筱玥是家里的独女,脾气有些小骄纵,门房不说清楚原因,她偏好奇。
“李叔,让我进去吧,有事我一人担待,绝对不连累你。”
春杏也在后面帮杨筱玥说话,“就是,您老快让开吧。”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许彦珍的长兄许博杭的注意,他迈着步子走到门前,沉声对门房老李说,“把门打开。”
许博杭是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中最年长的,性子随了许父,杨筱玥总在心里嘀咕,她姨夫是个老古板,这位大表哥就是个小古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大门猛然一拉开,看见许博杭冷冷的脸,杨筱玥真有点怵。
“表……表哥好。”
许博杭深深看了她一眼,背着手转身往内院去,“你来的正好,随我进来。”
“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嘛,杨筱玥提着裙子快步才能跟上,边走边问。
走在前的许博杭突然停下,转身问杨筱玥,“昨日你和彦珍去茶楼听书去了?可一直在一处?”
杨筱玥定了定心神,咽了下口水,“是啊。”
说完了有些心虚,昨日许彦珍去见张陵甫了,去茶楼是杨筱玥帮着打掩护的串词,许博杭这样问,难道是表姐被抓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有些事忙,更晚啦QAQ对不起
二更在12点左右,明早起床看叭~
第82章
越往里面走, 杨筱玥的心就越忐忑,等走到内室,看见满脸愠色的许姨夫, 一直劝解说好话的姨妈,还有用手帕掩面哭泣的许彦珍, 杨筱玥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她赶紧跑到许彦珍的身边, 低声安慰她, “表姐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许彦珍又羞又恨,根本抬不起头来, 任凭杨筱玥问, 都咬着唇不发一言, 杨筱玥握着她的手,心里急慌慌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
“筱玥,你和姨夫说实话, 昨日你和彦珍去茶馆了吗?”
杨筱玥看看哭泣的表姐, 又看看姨夫铁青的脸色, 硬着头皮说, “当然在一起了, 昨日茶馆的说书先生讲的是穆桂英挂帅, 说得可好了……“
“哐当!”一声巨响,许父抓起面前的茶壶, 狠狠的往地上一掷,茶壶霎时四分五裂,茶水茶渣子淌了一地。
杨筱玥和许彦珍都吓了一跳。
“筱玥啊,彦珍都认了, 你还帮着撒谎!”
“我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女儿?!欺瞒父母,谎话连篇,我愧对许家的列祖列宗啊!”
五月初一,铺子里的一百枚香囊很快便只剩下了四个,这精巧又应景的小东西格外抢手,一推出就获得了关注和喜欢,何慧芳望着空荡荡的竹篾架子忍不住嘀咕。
“这要多做些卖该多好,一个能挣四十文钱哩,比做衣裳还划算。”
香囊用的是裁剪衣裳剩下的边角料,里面的草药摊下来只要四五文钱,加上给女工们十五一枚的工钱,成本刚好是二十文。
不过,这里头有一半都送了出去,安宁制的这一百枚,其实不赚也不赔。
安宁笑着走到何慧芳身边,把剩下的四个收了下来,边收边说,“正因为只有一百枚,这东西才紧俏嘛。”
何慧芳把空了的竹篾架子取下来,很老道的点头,“我晓得,物以稀为贵,多了,滥了,就不金贵哩。”
这道理她琢磨明白了,不过,”安宁,不是还有四个没卖完吗?咋收起来了?“
“我给老主顾留的,杨小姐和她表姐还没来过呢。”安宁道。
何慧芳蹙起眉,“是呀,新衣裳都做好了,咋没见过来取,往日她们来得可勤快哩。”
“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吧。”
两间铺子最先弄好的就是后院了,现在围墙一拆,院子扩宽了一倍不止。
何慧芳望着宽敞的院子,有了再开一块地的想法,这一片要是都种上些玉米啊、南瓜啥的,以后收获的时候多美呀,想想便心悦。
“娘,我想在院角搭个葡萄架子,你看成吗?”
安宁想着以后一家人吃过了饭,坐在葡萄架下纳凉也是一桩美事,而且葡萄滋味好,又枝繁叶茂,看着也舒心。
“那有啥不成的?我明儿就去找葡萄苗。”
何慧芳摇着蒲扇满口答应了。
她和沈泽秋坐着矮脚的长凳,安宁肚子大了不方便,靠着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夜风微徐,透着几丝凉爽,何慧芳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说。
“端午节就要到了,粽子,艾叶粑都该准备材料做起来哩。”
“这季节的鳝鱼最肥美了,过节就该做鳝鱼吃,温和又补气,安宁正好多吃些!”
不知名的夏虫在角落鸣叫着,天空中繁星在闪烁,透着好一派的初夏静谧,和淡淡的安然。
安宁和沈泽秋都说好,沈泽秋喜欢吃肉粽,每次都爱挑里头的肉吃,家里还剩下几块腊肉,刚好切了做成粽子的馅儿,剩下的就是加红豆、饭豆还有糯米了。
“安宁,你喜欢啥口味的粽子?”
安宁想了想,“娘,泽秋哥,你们吃过灰水粽吗?”
何慧芳愣了愣,“听倒是听过,可没做过哩。”
“挺简单的,和一般粽子的不同只在灰水上,用木灰或者稻草烧成灰,再用纱布滤出灰水,沉淀掉杂质就行了,其他的工序都一样,娘,咱们也做些灰水粽吧。“
灰水粽蒸熟了是金黄色,晶莹剔透的滋味可好了。
“你爱吃,娘就爱做。”何慧芳笑眯眯的说道。
她准备明日就约庆嫂她们去买粽叶、艾草,大家一块儿做,热闹。
话音刚落,安宁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把何慧芳和沈泽秋都吓了一跳。
“安宁,你咋了?”
安宁捂着肚子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娃踢我了。”
肚子里的娃娃刚好五个月,偶尔也会动一动,但像今日这般明显的,还是头一次。
沈泽秋把手掌轻轻放在安宁的肚子上,笑着说,“看来孩子口味随安宁,也喜欢吃灰水粽,咱们一聊,他高兴呢。”
第二日一大早,何慧芳做好早饭,一家子吃了,她拎着菜篮子敲庆嫂去菜场买做粽子和艾叶粑的材料,沈泽秋和安宁准备开门做生意。
何慧芳拎着篮子在院里走了圈,给菜苗们浇了两瓢水,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出去。
沈泽秋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往前面铺子去开门,安宁稍微慢些,走在后头。
“临街的那面院墙,可以开扇偏门不?”何慧芳边走边问,总往铺子前面进出,生意好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方便。
“等泥瓦匠来了,我问问。”沈泽秋一边答边拔掉了门栓,门一推开,登时惊住了。
何慧芳一瞅沈泽秋的脸色不太对劲,急忙也伸着脖子往外看。
现在正是辰时初,天色微明,五月的早晨,风还透着点凉意,街面上来往的人不多,王婆跪在门口,披麻戴孝的便格外显眼。
“你干啥嘞?”何慧芳一把将门给推开,三两步走到王婆身边,眼神直往她身边盖着的白布下望,直看见白布下的人胸脯一起一伏,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掉回肚子里。
嚯,不是死人就好办了。
王婆不搭茬,跪在铺子门口瘪嘴不言,何慧芳想拉她起来,王婆一嗓子嚎哭起来。
“不活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了!老天爷呀,你开眼看看吧!”
“侄女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看着亲伯父被逼死,有一点良心吗?”
这一顿哭闹的,很快就招来了不少围观的,尤其是桂婆婆那一伙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庆嫂,帮我照顾下安宁,叫她别出来。”
这时候庆嫂她们到了,何慧芳生怕安宁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动了胎气,急忙叫庆嫂进去看看。
王婆还在继续哭闹,这一身麻衣已经够惊世骇俗,加上安二叔挺直身子在白布下那么一躺,就连狗过路都要嗅几口,遑论是人。
“怎么回事啊,沈家布坊门前怎么摆着个死人?”
何慧芳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王婆这个没皮没脸的不明摆着讹人嘛,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扯起安二叔盖在身上的白布,掀飞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原来是活的哩。“
“活的干啥装死人,这多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