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就不要一脸得意洋洋地说出来啊!”夏油杰有点唏嘘,“虽然能猜到遥跟你一起长大必然有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但也没想到她这些年过得这么不容易。”
五条悟哼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
“那这么说,你还是蛮信任遥作为同伴的强度的。”夏油杰说。
“啊……虽然到不了我们这种最强的程度,她也已经算是普通术式里面优等生的级别了吧。”
“但是今天她独自去钓*鱼演戏跟着小混混们走的时候,悟你明显不太高兴了诶,是在担心吗?”
“明明那个时候你的脸色也很难看吧。”五条悟瞥他一眼。
夏油杰笑了笑,没有再和他争辩什么。
这时五条悟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一下,显然是有短讯进来。五条悟瞥了一眼,是冥冥整理过的详尽版报告,翔实地记录了关于这个任务的疑点和佐野家的人物关系。随后,冥冥又单发了一条短讯:
“p·s:您可爱的小未婚妻是在和你一起做这个任务么?那边也有进行付费咨询哦,不过进度似乎更快一点。她提出唯一的问题是:佐野家家传术式最初是在什么材质的画布上展开的。”
跑动了一整天,泡完澡吃完温泉蛋和茶,按道理应该陷入一夜无梦的睡眠才对。隔着一扇纸拉门,能隐约看到硝子平稳地躺在榻榻米上的身影,一动不动,显然已经熟睡了。
但春日遥睡不着,她盘着腿坐在窗边看月亮。
这是佐野家安排给春日遥和家入硝子的卧室,一间古朴的和室,由树根剖成的小桌上摆放着青瓷茶具,九谷烧的花瓶中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梅花,红色的花瓣上蘸着水珠。清冷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纸落在窗柩上,也照亮了屋内已经铺好的榻榻米。
佐野理惠坦然地告诉她们,是她将水户有大批少女失踪的事告知在茨城执行任务的冥冥。这件事当然不可能作假,冥冥是高专二年级的学姐,只要打个电话求证就能知道真假。
随即佐野理惠就讲起了她的猜测,杀生石,这块封印了被镇压的妖狐玉藻前的石头,曾经就在那须野上兴风作浪,具有引诱人接近然后又吸干精气的能力。
可是杀生石早已经被原翁心昭打碎了,而水户附近干净得又有点过分……所以比起咒灵招致的灾害,她更倾向于是人祸。
忽然而至的风声打破了她的思绪,春日遥长刀出鞘半寸,清光四溢,但在看到蹲在窗棂上的少年时,她所有的杀意和警惕又都消失了。
五条悟低头看她,少年人年轻的面孔一半沐浴在雪月的光辉里,一半隐匿在晦暗的夜色中,他的睫毛低垂着,被称为苍天之瞳的蓝眼睛里流转着无限的思绪,即使以春日遥对他的熟悉,一时间也很难读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悟?”春日遥把刀送回鞘中,随即又皱眉,“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五条悟的头发还没干,水珠顺着脖颈一路滑落到清晰的锁骨里。这让他从来不加掩饰的桀骜都削弱了不少。
春日遥找了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他也没有反对,乖乖地任她动作。
“睡不着?”
“嗯。”
五条悟的眼神落在她手腕间的红痕上,被热水浸泡后它并没有消散,反而在皮肤上有扩散的趋势。
“喂,你不生气么?”五条悟语气有点闷闷的,“那些家伙,随便就甩开了吧?”
“这个是我自己掐出来的。”春日遥解释道。
“可是那群家伙超恶心诶,脑子里还有超龌龊的想法,有人还摸了你的脸吧?”五条悟情不自禁地把声音拔高了一点。
“是有点恶心……但是为了任务。”春日遥想了想,“为了任务作出一点点牺牲是有必要的吧。之前执行任务时,悟你也有在酒吧里为了脱身在一群妈妈桑面前摘下墨镜还对她们抛媚眼的经历,她们中不也有人想要趁机揩油还有作出下流的动作么,没准也有不少觊*觎你身子想要推倒你。我看你接受程度也蛮高,回来还和杰炫耀了说最强的魅力也是最强……”
“这两件事完全不一样吧还有我根本没有抛媚眼也没有炫耀!”
“是一样的。”春日遥只当他在无理取闹,耐心地解释给他听,“性幻想不犯法,过分的言语和轻微的冒犯性动作都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女性之所以会对这样的冒犯表现出更大的敌意,是因为女性在两性关系中往往是受伤害的那一方。而我不会,所以我虽然不高兴,但并不太介意。”
然后她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了榻榻米上,五条悟一手摁住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不一样的原因是你太弱了吧,那个佐野理惠和看上去的不一样,说不定她做点什么你就随随便便地死掉了。”
这样啊……春日遥倒是有点诡异的安心。
以她对他多年的了解,五条悟虽然出生于封建大家庭中,但意外没什么大男子主义思想,他从未瞧不起女性,只是平等地鄙视一切比他弱的人。
春日遥有些出神,以至于错过了五条悟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
“我睡不着!”五条悟把她往旁边挪了半截,在她身侧平躺成大字状,占据了大半张榻榻米,然后用力地握住春日遥的手,理直气壮。“快点用你的小技巧让我‘咻’地一下睡着……嘶……月亮好晃眼啊。”
“稍等,我去关窗户。”
等合上窗叶回头时,五条悟已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一块极小的阴影,呼吸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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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吃大醋还不肯承认的DK
可能会出现某些不会太明显的单箭头,不影响观看哈
关于更新时间,大家更倾向于9点、12点还是15点?
春日遥是半夜被冻醒的。
在4℃的初春夜晚,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且以一种极为憋屈的面壁式姿势被一大团温暖柔软的东西挤压得紧贴在墙面上,春日遥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反手去抓自己的刀。但原本应该就放在枕侧的长刀不见踪影,春日遥微微一愣,又摸索了两下,然后按在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手感意外还有点熟悉,好像是哪个熟人的……
春日遥费力地翻过身来,果然,五条悟紧紧裹着她的被子把她挤在墙边上,属于他自己的那床被子则被抛到了地面上。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感冒打喷嚏只能证明春日遥体质确实不错。
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五条悟嚷嚷着睡不着,在责备了她的冒进和弱小后,立刻就霸占了她的榻榻米睡着了。她又不可能半夜跑到五条悟房间去睡,只好重新翻出一床被子,在他身旁缩手缩脚地睡下。
国中的时候女孩们在班上传阅言情小说,春日遥也去凑热闹看了一眼。小说中的男主角是时下很流行的亚撒西类型,女主角和男主角半夜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女主角在帅气男主角深情到足以让人溺死的宠溺眼眸中醒来,立刻羞红脸颊嘤*咛一声钻进男主角怀里欲言又止,男主角则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就这样守着你看了一整晚,只希望我的胳膊能做个好枕头让你一夜安梦。
春日遥看的时候很是疑惑,这么被压了一晚上的手臂难道不麻么,怎么还能抬起手摸女主的脑袋?
但少女的春心还是意外地萌动了,她当晚也梦到自己在男主角五条悟的怀抱中缓缓睁开双眼,五条悟以一种非常ooc的语气柔声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一夜好梦?春日遥点点头作娇羞状说我睡得很好悟的胳膊坚实又温暖,但是昨天你的胳膊麻不麻,五条悟则哈哈大笑说怎么会呢你压根碰不到我,我们之间还隔着一整个无限呢。她立刻惊醒过来,疑惑和少女的春心萌动一起不翼而飞。
春日遥坐起身来,面无表情。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验证当年的疑问。
五条悟除了抢了她被子、把她踢到墙边面壁外,还把膝盖压在了她左腿的小腿肚子上,现在她整条腿都麻了。
而她如果要获取被子就必须拖着那条失去知觉的腿在地板上缓慢地爬行。
她犹豫了一秒,在继续挨冻一晚上和爬行之间选择了前者。但她低估了一个咒术师的本能反应,在她小心翼翼地把腿从五条悟膝盖下抽出来的瞬间,五条悟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整个人以投掷保龄球的姿势甩了出去。
“悟,你为什么要半夜三更……”被这边巨大的动静惊醒的夏油杰只披着件外套,披头散发,他看了看五条悟,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到女孩子的房间来殴打人家?”
“……我不是故意的!遥也完全没事……”他的辩驳在春日遥的眼泪面前微妙的小声了一点点。
春日遥一只手捂住眼睛,她很想说点什么,可生理性泪水从她的指缝里不间断地流下。
丢人丢大发了。
她当然没有受伤,但作为一个以速度和技巧见长的体术系咒术师,她刚刚的反应已经可以打个不及格了——
在被扔出去的瞬间她就反应过来并试图调整落地姿态,但她忘记自己有一只脚还处在失去知觉的状态,于是空中转体失败,她用脸直接突破了这间和室的纸门,掉落到家入硝子身边。
期间,眼眶还被门上的木条戳中,导致生理性泪水纷纷而落。
夏油杰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们俩要是真打起来,哪怕是仅用体术,造成的后果也不会仅仅是砸穿区区一扇纸门而已。
“只是砸穿一扇纸门而已……?”同样睡眼惺忪的硝子一手把春日遥摁进自己怀里,试图将清凉的反转咒力注入她额间细微的伤口。“要好好道歉啊!”
窗边的青铜风铃忽然叮叮咚咚地响了几声。
四个人同时安静下来,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那是这个独立院落的中心建筑物、佐野理惠的卧室所在的地方。
扭曲的、庞大的恶意咒力正不断发散开来。
“怎么回事?”
原本黑洞洞的建筑群此刻灯火通明,穿防护服、戴口罩的医疗团队涌进了“寝殿造”样式的主屋内,他们表现得异常训练有素,软底鞋踩在空心柚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昂贵的监护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即使已经久经风浪,主治医生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瘦小的少女躺在明亮的聚光灯下,鲜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床单流淌到地面上,那是贯穿伤才能造成的出血量。比大出血更恐怖的是身体的衰竭,任何的失误都将带来致命的后果。
“理惠大人因为身体不好,的确有一支医疗队长期准备为她治疗,但……”佐野玲奈从屋内冲出来,浑身都是血,她没有受伤,显然是刚刚从理惠身体里迸射出来的血溅射到了她的身上。看到四人后她微微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殷切地注目家入硝子,显然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那是咒灵造成的伤口吧。”家入硝子问。
“刚刚理惠大人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玲奈面色焦急,但尽量简洁地向他们叙述事情的情况,“我们冲进她的卧室,就看到一只金色有长尾的咒灵穿透了她的腹部,那东西似乎在吸收她的生命力,导致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干枯了下去。我们试图攻击那只咒灵,却被它逃掉了。”
“我明白了。” 硝子轻轻叹了口气。此刻普通的医生都已经无能为力了,能力挽狂澜的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她独自走向手术室,立刻有助手为她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咒灵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佐野理惠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吧,为什么会让咒灵进来?”夏油杰问。
“凌晨三点,恰好是两波守卫交班的时刻。咒灵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刻避开了守卫的耳目突破了结节。”
“极其接近人类的行为模式,有可能是智慧型特级。”夏油杰作出判断,因为术式的缘故,在场所有人中对咒灵理解最深刻的就是他了。即使是逃走了,那股由情绪的扭曲纠结起来的黑色恶意还残留着。他们虽然年轻,但都已经执行了好些对高级咒灵的灭杀任务,对咒灵身上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夏油杰透过明晃晃的玻璃窗往里扫了一眼,针对佐野理惠的抢救就在她的房间内进行,她独自站在床边,闭着眼睛,将反向的咒力输入佐野理惠身边。
“那么我和悟去追击咒灵,遥留在这里盯着。”
五条悟没有反对,他原本对佐野理惠相当警惕,但现在她除了重伤垂危,连咒力量似乎都随着那只吸食类咒灵的攻击一下子见底,理所当然地从怀疑对象变为了应该受保护的对象。
他的目光从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春日遥面上掠过,她换回了高专的制服,抱着刀倚在门口,额头和唇角还有些细微的擦伤,那是早晨乌龙留下的痕迹。但注意到他的注视,春日遥稍一偏头,似乎有点疑惑,随后她就挥了挥手,红色的瞳孔里含着一缕微微的笑意。
一点压在心头的不安突然就散开了。
春日遥永远不会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生气。
这时硝子也推开门走出来,年轻的脸上满是倦意:
“抢救还算得上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哪怕是我,也没法把一个死人叫醒了。”
“您对理惠大人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玲奈感激涕零地说,她的情绪一向相当克制,如此喜形于色可见是内心情绪波动巨大。“家入小姐,您永远是佐野家的恩人。”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家入硝子叼着根纸烟,却并未点燃。“没有什么比一个虚弱的咒术师更吸引咒灵的存在了,如果接下来再被攻击,我可再救不了她的命了。”
“赶快安排人打扫最上等的客房给家入小姐休息!”玲奈吩咐下去,“还有理惠大人周边的守卫,再多安排两倍!”
“还有……”
“您还有什么吩咐么,家入小姐?”玲奈有点紧张。
“不……有吃的么,咒力都耗空了,现在我饿死了都。”
“厨房里有凌晨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和刚打捞起来的蓝鳍金枪鱼,您是喜欢寿司还是……”
“随便吧,不要甜食就行。”硝子挥挥手。
“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春日小姐?”
“我就不必了。”
“能请您到理惠大人的房间去稍作休息么?”
“对于一个刚醒来的虚弱病人来说,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或许会有利于病情。”
“可对于理惠小姐来说,您是她难得的、可以交换秘密的重要好朋友。”玲奈诚恳地说,“如果好朋友能一直陪在她身边,我想她醒来也会觉得格外安心的。”
“……遥?”佐野理惠眨了眨沉重的眼皮。
“对,是我。”春日遥坐在床边捏着一把水果刀削苹果,她动作很快,修长的手指间银光闪烁,顷刻之间一条长长的苹果皮娓娓坠入垃圾桶。
佐野理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将变成可爱小兔子形状的苹果放入床头的餐盘,她才笑了出来,苍白的脸颊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谢谢,很可爱。”
“以前学来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但一直没派上过用场,你喜欢就好。”
“嗯……我很开心,”她稍稍偏头,看向窗外,“竟然还能活下来。”
“这个你应该感谢硝子,如果不是她的反转术式,你未必这么快就能醒来和我讲话。”
“是,我很感谢硝子,也很感谢你。”理惠往被子里缩了缩,春日遥见状,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好朋友就是这样一直陪伴、一直在一起的人吧。”
“不,真正的好朋友,是在你做了错事、走错路的时候,就算打断你的腿,都要将你带回来的人。”
锋利的刀刃在佐野理惠脖颈细嫩的皮肤上微微下陷,任何人都无需怀疑,只要再用力半分,猩红的动脉血就将喷涌而出。
佐野理惠天真无邪的表情就慢慢凝固在了脸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夸张的种种情绪突然一下子消散开来。就像卸掉了妆容、年华逝去的戏子,只能面对着自己镜子中皱纹横生、殊无血色的脸,眸中的怅然浓得化都化不开。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虽然有咒灵参与其中,但水户少女失踪案件是‘人祸’而非纯粹的‘咒灵作乱’这件事是我和大家的共识;最开始,我的思路也和冥冥前辈一样,锁定在佐野家的家主、你的父亲身上,毕竟案件就是在他继承家主之位后以每年一次的频率发生的,至于目的到底是延年益寿还是单纯的将佐野家的家传术式‘拾夜描鬼’发挥到极致这点我还没有定论。即使你偶然提到了你出生、你母亲去世和父亲继承家主之位都是在同一年,我的推断依旧没有改变。”
“毕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是没法策划这一系列耸人听闻的阴谋的。”
“直到今天凌晨,咒灵袭击了你,并给你造成了贯穿腰腹的致命伤口,我才猛然发觉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因为你和之前失踪的每一个少女都不同,她们的共同特征除了美貌外,还有出生在家境中等的多子女家庭,人际关系简单等——家境中等,意味着她从小长大不说是养尊处优,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多子女家庭,通常意味着她即使失踪,家人也不会倾尽所有寻觅她的踪迹,特别是在获得足够金额的赔偿后;人际关系简单,除了通常的‘处*女’概念外,还有不太会因为交了坏朋友而早早地在身上留下纹身、刺青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哪怕你的父亲真的丧心病狂到要杀死自己的女儿来获得某些东西,作为‘拾夜描鬼’的拥有者,怎么会想到用贯穿伤来伤害你?即使是用了反转术式,你的皮肤上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确认你和那耸人听闻的阴谋之间的关联,直到我看到你醒来的时候,虽然说出了‘我很高兴’这样的话,但对于自己会活着醒来这件事,可没什么惊喜和意外的情绪。”春日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郁。
“不愧是你啊,遥。” 理惠伸出手捏住春日遥的手,把刀刃往下压了几分,在这样的力度下,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有鲜红的血珠子沁了出来。“那你知道么,我不是靠着这柄威名赫赫的特级咒具才认出你来的——我的床头柜里有张照片,能劳驾拿一下么?”
那张照片就被大大方方的搁在抽屉打开的显眼地方,颜色黯淡发黄,边角处有些蜷曲,显然是张老照片了。
春日遥随意地一扫,立刻辨认出那是一张五条家的合照,那时她和五条悟都才六七岁的样子。五条悟穿着件印花的崭新和服,被大人们簇拥在中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冷漠和倨傲。春日遥则扎着短短的小揪揪,拽着一只黑猫玩偶站在角落里,看着也很是稚嫩可爱。
春日遥抿起嘴。
对这张照片她还有些印象,那些瞧不起她的五条家的同龄孩子剪掉了她原本及腰的长发,为了不失礼,她就只能扎起这样的小辫子。玩偶也很可爱,但在日本传统观念里,黑猫是不详的动物,于是他们故意将这样的玩偶扔给她,以发泄对五条悟受尽优待的不满和嫉妒。
“‘六眼神子’的未婚妻,听着是个吓人的名头,但五条家没有和其他家族通婚的习惯,他们只要保证‘六眼’能够平安长大就自然凌驾于御三家甚至整个咒术界之上。所以被选中成为五条悟未婚妻的你,童年其实称得上是悲惨,从小父母双亡,自己又没有术式,所以经常被同龄的孩子欺负,甚至因为吃不饱饭而导致营养不良,这张照片上你已经满六周岁了,看上去却和四岁孩子的身量差不多。直到你展现出在剑术上的惊人天赋,才稍微被重视起来,获得了咒具·村雨。”
春日遥的神色异常冷漠,但她握刀的手很稳。
“所以你才一直带着刀,无论是在吃饭、睡觉还是洗澡的时候……像你这种人,如果不抓着点什么能保护你的东西,一定会觉得害怕吧。”理惠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猜测你喜欢五条悟么?”
这也确实是春日遥疑惑的地方,对于自己的感情,她一直隐藏得不错,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同伴家入硝子都从未察觉过。
“因为你还好好地、精神健康地活着啊!”理惠的笑看着有些癫狂,“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竟然没有性格扭曲,甚至遇到了一群用一只手指都能碾死的、恶心的混混,你都能保持相当的克制——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你的内心。那么一个毕生意义就是和五条悟结婚的工具,支撑你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有一个答案,但我真的觉得很搞笑,那种性格糟糕的家伙,都有人对他投注着那么深的爱啊!”
“你已经疯了。”春日遥沉默了一会儿,冷淡地说。
“是,我已经疯了。”理惠说,“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么?没有回应的爱是不可能坚持一辈子的,总有一天你要么变成疯子,要么会离开那里。”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明白你究竟要表达些什么?”
“做我的同伴吧。”佐野理惠向她伸出手,“颠覆这个世界,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那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个人。”
“就凭借你的能力,之前遁走的那只特级?”
“那只是一部分而已。‘拾夜描鬼’理论上能描绘出人能想象出的一切咒灵并化为现实,但我不同,我的术式只能召唤出玉藻前。”
“传闻中那只绝世的咒灵玉藻前?你们这一族的术式的来源?”
“在巅峰期可以和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匹敌的绝世妖兽,可惜它的对手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咒术师安*倍晴明,它虽然消失在那须野,但可以依靠我的术式重现,等它的全貌展现在世间,咒术界只能在它的爪牙下战栗。”
“听上去诱人极了。”春日遥耸肩。
“但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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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有点难过了……遥妹有点惨的
“能知道理由吗?”佐野理惠礼貌地问。
“你刚刚说了‘颠覆世界’吧?如果颠覆世界了,我的朋友们怎么办?”春日遥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朋友?”
“和你不一样,我可是有好朋友的。你声称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好似一个毒唯,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自从进了咒术高专后,有了好几位朋友,悟是,硝子,杰,还有二年级的歌姬学姐……”
佐野理惠抬起眼睛看她,罕见的,她竟然从春日遥的语气里听到了类似于“炫耀”和“嘲讽”的情绪。
“我会做你的朋友。在将来你也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当然,如果你想,在我想要的新世界里,也会有你曾经这些朋友的一席之地。”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想着和你一样报复社会,比如我总有一天要成为最强的人,然后把之前那些欺负我的人踩在脚下——虽然有五条悟在这个想法不太可能成行啦。”
春日遥说。
“但现在我的确已经远远把他们抛在了身后,他们见到我的时候甚至都会恭敬地行礼。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以更甚他们从前百倍的方式羞辱回去。但我现在只会无视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没准还会冲他们笑笑。这不是因为我变得宽容仁慈了,而是我已经不在乎他们了。从前怨恨是因为期待他们给我想要的亲情和友情,但现在我已经有了真正的好朋友,而对于真正不屑一顾的东西,你甚至都不会投入感情,你会去恨一只蚂蚁吗?”
“当然不会。”佐野理惠沉默片刻。
“这个世界还有我在乎的重要的朋友,他们也有他们在乎的人和事物,既然他们还爱着这个世界,我也绝不会走向颠覆世界的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我们现在的谈判算是破裂了?”
“虽然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但……姑且是这样没错。”
金色的光芒在佐野理惠的皮肤上一闪而过,即便以“村雨”的坚硬和锐利,春日遥也感觉自己像是砍在了坚硬的甲胄上,看来那位传说中的咒灵不仅可以单独放出来操纵,还可以起到强化自身的作用。理惠原本细瘦的五指上暴长出两寸长的指甲,金色利爪在空气中划出裂帛般的声音,直指向春日遥的面门,可以想象人类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那一击的威势。
这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春日遥举刀格挡,刀刃和利爪相交,刹那间火光流转,丰沛的咒力被注入到这把传奇的咒具之中,咒具上附加的斩切之力的术式苏醒了,隐约的轰鸣就像是狂龙的嘶吼,将理惠的皮肤、肌肉连同防御的金光一同斩断,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少女们素白的皮肤上,有种异乎寻常的、残酷的美。
但理惠却并未就此收手,咒灵的增幅似乎带走了她的痛觉,她用残肢和更加坚硬的骨骼缠绕住了村雨修长的剑身。
同时,理惠扬起了始终按在膝盖上的左手——春日遥只有一把刀,现在已经被理惠以舍弃一只手为代价而暂时无法脱出。
春日遥身体后仰,她束发的带子断裂,长长的红发在风中散开,就像在身体周边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仓促之间她只能同样举起自己的手臂格挡,但理惠有绝对的信心能将她的手臂连同脆弱的咽喉一并洞穿。
但她的左手在触碰到春日遥衣袖的时候消失了——一柄只有二十公分的短刀从袖管里滑落到春日遥的手中,刀光挥舞,她切下了佐野理惠的手臂。
之前夏油杰吐槽她是绝世女剑豪,这其实并不准确,她的培养定位实质上是“刺客”,一开始她的敌人就被设定为同样拥有智慧的人类。在理惠仅用右手挥向“村雨”时她就洞察了理惠的意图,于是她散开头发,以长发为遮掩抓住了她袖口中的另一把短刀,毁掉了理惠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