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凉婵第一次进屋的时候,听到过一点声音之后,其他警务人员进去的时候,鸦雀无声。
若不是因为李明玦吓的苍白的脸,怕是何杨也以为他是故意找事的。
“何队,吕凡清醒了!”
一个侦查员从201出来,对何杨说道。
何杨二话不说,大步向201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向住在二楼的三个人。
“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凉婵回头看了程风一眼,后者点头。
李明玦看到赵然然的面目全非的样子,和吕凡那张丧尸一样的嘴脸,自然不敢再靠近。
“我不去了,请您派一个人随身保护我!”
何杨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搭理,回头对身边那个侦查员说了一句,“你跟着他!”
随即向吕凡屋里走去。
医生来检查过之后,得出的结论和程风说的一样。
吕凡突然发狂是因为吸食了甲卡西酮,这种神经活性的毒药,才导致了他的失常。
此刻的吕凡看上去清醒了不少。
但依旧被床单捆着,双手拷着手铐。
有气无力的看着进屋里来的人。
看他那样子,想必还不知道,赵然然已经死了的消息。
何杨一进屋,劈头盖脸的就问,“为什么要杀赵然然,尹士江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吕凡倏的睁大了通红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何杨。
“警察……叔叔……你”
一张嘴他自己也吓到了,满嘴的血腥味,甚至喉咙里,因为血液干涸,而引起的嗓子极度不适。
他立刻反应过来,扭动着身体,“你说什么?赵然然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杀她!!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尹士江的!!”
他声音因饮过鲜血之后,而显得沙哑粗粝。
听上去很不舒服。
但他仍旧梗着脖子叫嚣着。
何杨狠狠皱了皱眉,他自然也知道,吕凡啃了赵然然的脸,也是属于意外。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一点印象都有吗?”
何杨的脸色不好看。
吕凡被他训斥的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哆哆嗦嗦的动了动嘴唇,“我,我不就吸了点粉吗,也不能给我扣上杀人的帽子吧!”
“你是吸的那是粉吗?你吸的是甲卡西酮!!”
吕凡怔住了,“什、什么酮……”
“甲卡西酮!”何杨不耐烦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什么,什么甲卡西酮,我,我,我是没吸几次,警察叔叔,真的,你相信我,我那只是为了艺术找灵感……真的!真的!求你们相信我!”
何杨拿出来一个锡纸包,“你说的是不是这样?”
“呃,是,是这个!”
“里面的东西已经验过了,而且上面有你的指纹,就是甲卡丙西酮,你吸食之后,把赵然然的脸都给啃没了,她从楼上摔了下去,被鱼缸的玻璃割断了颈动脉,还没来得及救,就死了。”
吕凡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杨,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我,我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吸那东西,我怎么会吃掉然然的脸……不,不是我,是那个杀人凶手,警察叔叔不是我,不是我阿……”
他嘶吼着,到了最后面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赵然然的家属解释吧,我看你也意识也清醒了,咱们换个地方聊吧!!”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侦查员,上前来将他架走。
何杨看着跟进来的两个人,一直没说话。
他拉开了椅子,就坐在血迹斑驳的现场。
点了一支烟,吐了一口烟圈。
“听说你们在林市破过几起大案,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现在还被列为嫌疑人的范畴!”
何杨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差不多行了,老姜都说了,你是什么德性,他清楚的很,非要逼我一把老骨头的求你?”
凉婵笑了,“您这话说的太见外了,老姜又没有说别的?”
何杨看了她一眼,又看程风一眼,“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查完案,抓紧滚回去,谈个恋爱还能跑到命案现场,简直是动乱的源头……”
凉婵“……”像屠夫的风格。
程风“……”这丫头摊上这么一个领导,可真是一言难尽!
何杨此刻才没心思管他两人的心理活动。
他一点不见外的指着程风,“你先说说看。”
程风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
“血迹是从窗台下的桌子附近开始,一直延伸到门口处,门窗封闭完好,外面又是湖,排除外面的人调包的可能,吕凡刚才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他说的也不错,甲卡西酮在国内并不常见,调换的人,会有在国外的经历。”
凉婵不可思议的看了何杨一眼,心想这家伙可真是老狐狸阿。
这摆明了给程老师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里跳的。
程风“您这个坑挖的不太专业,我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的客栈,没有作案时间。”
何杨“开个玩笑,你继续!”
“很明显尹士江的死,吕凡的东西被调包,赵然然的突然死亡凶手割了尹士江的舌头,借吕凡的手,毁了赵然然的脸,他没有自己亲自动手,说明了,他不是为了求杀人快感,,这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的谋杀复仇案!并且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这么肯定是复仇?”何杨问。
“对。”
何杨看了一眼凉婵,“你说说看。”
凉婵“昨天的场景您也看到了,尹士江在三楼,下面是湖,外人不可能进来,首先排除了外面人作案的可能,尸检那边到现在已经快四个小时了。
更专业的结果应该快出来了,不过尹士江的死,是失血过多,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说他是被人割掉了舌头,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为什么没有求救,三楼的楼道监控,相信你们都已经看过了,并没有发现端倪,痕迹组那边你们在里面忙活了一个上午,看你这样子,我猜应该也没找到凶手的痕迹,对不对?”
何杨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丫头说的没错。
他们技术科的人在303的房间里并没有发现除了尹士江之外其他人的指纹和痕迹。
法检那边给出的结论竟然是尹士江是自己割掉了自己的舌头,因为恐惧,引发的心肌梗死,最后发展而为心力衰竭。
简单来讲,尹士江的死亡是因为他先割掉了自己的舌头,然后活生生的把自己吓死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尹士江在割掉舌头之前,曾坐在桌子前,穿好那件诡异的戏服,对着镜子化了一个唱戏的妆容……
这一切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说出来,任谁也不会相信。
但眼前所找出的证据,就是这样显示的。
干了一辈子刑警的何杨终于有点受不住了。
他本以为今天这个案子,应该很简单的。
因为这种封闭环境里的杀人案,基本上凶手就已经锁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才不过两个小时的工夫。
另一对情侣就发生了意外。
很显然,这两起案件,都是凶手精心策划和准备的。
并且成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伪装成了自杀!
“所以?”
何杨有些憋的慌,伸手再次摸出烟盒。
却发现刚才那一支烟已经抽完了。
凉婵想了想“按以往的规矩,排查尹士江和赵然然在五到十年之内,有没有涉及过什么案子,凶手让尹士江割掉了舌头,又让赵然然的面目全非,我总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惩罚,他们一定做过什么事情,彻底激怒过凶手!对他两人进行报复!同时,我倾向于是团伙作案!!”
何杨认真的想了想,又下意识的去摸烟。
凉婵说“尼古丁不会让大脑转的更快,您还是少抽一根吧。”
原野走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三人站在201房间里。
他低眉,垂眸,将满眼的心事遮住。
“晚饭做好了,何警官要不要一起来!”
何杨想了想,“不用了,我就坐在下面看着,我就不信了,谁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
说完径直走从原野身边走了过去。
凉婵对原野的印象不错。
这个温文儒雅的客栈老板,做事认真又仔细。
只可惜,经此一事之后,这间客栈怕是再也无法开下去了吧。
毕竟,没有人愿意住一个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地方。
她走了过去,拍拍原野的肩膀,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都会好起来的!”
原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程风落后她一步,目光锁在原野身上。
忽然开口问道,“原先生之前不是生活在千江的吧,看您的肤色也和本地人有些不同。”
原野有一瞬失神,随即点点头,“我在J国待过几年,后来厌倦了那种繁忙的生活,就来到千江,开了客栈。”
程风笑笑,“这么巧合,我也在J国生活过几年,你在什么地方?”
原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英俊逼人的男人,竟然也与他一样。
“我y州华人街生活过几年。”
程风说“原先生之前是什么职业的!”
“律师。”
凉婵停在原地,她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程风会突然问及原野的事情。
听原野回答,自己有在国外的经历,并且原野这个人的行事做派,认真仔细,一丝不苟,甚至有一点轻微的强迫症……
她的目光慢慢变的有些复杂。
从一侧打量着原野。
这个男人,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
一方面是因为她自诩看人很准,原野的谈吐和行事都让人如沐春风。
另一方面,原野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客栈出事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
就在刚才,程风问出那几个问题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凶手心理侧写,竟然有几分与相贴合。
程风没有再说话,跟在他后面,下了楼梯。
那对退休夫妻已经在一楼餐厅坐好了。
因为赵然然的突然死亡,气氛有点压抑。
临近午后,落日余晖穿过墙头上的茅草,拉出极长的阴影。
因为客栈里古怪的气氛,那茅草的影子,显得格外萧条。
光影子打在卢靖语脸的脸上,她比上午见的时候,更加苍白了,目光盯着餐桌的一角,发呆。
连她们坐下也没有发现。
苏铭看上去好一些。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向几个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便慌乱的和不安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情绪。
李明玦单独坐在餐桌的一边,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
许笙小心翼翼的给大家盛饭。
见程风和凉婵下来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凉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由于李明玦自己霸占了餐桌一边,留下她和程风的,只剩下另一块的空间。
而且那个位置,正对着进门外的鱼缸,也就是赵然然摔下来的地方。
地上的血迹大部分都已经清理干净,但是由于失血太多,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渗入到了缝隙里。
远远望去乌黑黑的一片,还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她两人刚一坐下。
李明玦拿起筷子,在嘴里抿了一下,忽然突然“砰”的一声放下筷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第74章 神经麻痹的剧毒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想杀我,你们已经杀了尹士江,和赵然然,当年那桩案子,我已经把挣到的钱全部捐了出去,这么多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都在作噩梦,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
李明玦正说着话,突然口吐白沫,身体剧烈抽搐着摔倒在地上。
众人惊骇万分。
凉婵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将李明玦放倒在地上,大声喊着,“李明玦,李明玦……快拿清水来!!”
而李明玦瞳孔逐渐涣散,牙齿咬的紧紧的,根本无法灌进水去。
几乎是顷刻间,他身体抽搐的幅度慢了下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人算是完了。
何杨重重的叹了一声,握拳狠狠的砸了一下地面,骂了一声“操!!”
凉婵看着李明玦泛着灰色的脸,“是神经麻痹的剧毒,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何杨脸色难看的快要滴出水来。
凶手再一次从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他这个老刑警竟然不得而知。
实在是奇耻大辱!
凉婵看着已经停止抽搐的李明玦,目光落在了原野脸上。
原野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手里还握着勺子。
许笙呆站在原地,就在刚才,她靠着李明玦最近,嫌疑最大。
苏铭依旧维持着他拿筷子的表情,下意识的看着碗里的饭和菜,差点没把筷子扔出去。
卢靖语似乎刚刚从发呆的情绪中走出来,见到又死一人,吓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流。
凉婵注意着坐在桌前每个人的表情,眼神。
她甚至就在刚才李明玦倒地前,产生了一丝恐慌。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慌,而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凶手将毒下在了李明玦身上。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住在这客栈里的每个人身上。
谁也不知道,谁会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程风无声走到她身后。
夕阳的余晖将他高大的影子拉的很长,将她整个人都遮住。
温热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别怕,我在……”
他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
凉婵偏头看他一眼,那双幽深如万古长夜的眼……竟让她莫名的心安。
不久之前,她还是很害怕看见这双眼。
那种无法与人言说的暖意,缓缓从心里流淌。
即使在面对未知的黑暗,在面对未知的死亡,让她找到了可以倚靠的港湾。
“李明玦是被毒死的,而其他人没有中毒的迹象,排除空气投毒,他餐桌前的食物没有动的痕迹,排除食物投毒,他的水杯没有被人动过,排除水源投毒……”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李明玦桌前零乱的筷子上面。
在坐所有人,除了苏铭拿起筷子之外,其余人的筷子都是合并在一起,摆在右手边的,而李明玦的筷子是摆在中间,并且两根是分开的。
凉婵忽然间想起来,就在她刚刚落坐时,李明玦拿起筷子想夹菜时,先在嘴里抿了一下……
她立马大喝一声,“毒被涂在筷子上了!!”
苏铭一听,顿时吓的六神无主,手一抖一把将筷子甩了出去。
立刻有痕迹组的人来,将所有的筷子标记好,送去检查。
而李明玦的尸体也一并被送了出去。
何杨冷着脸问“筷子是谁拿来的?”
一个侦查员从后面走过来,脸色有些窘迫,“何队,是我拿来的,拿上来之前,全部进行了毒性检验!”
何杨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知道凶手就在这些人中间,也早就猜测到了会有下毒杀人这一招,所以万分小心。
凉婵看了一眼李明玦桌前,桌垫上,有一块濡湿的痕迹,而那个位置正是摆放筷子的方位。
如果有人将毒下在水里,然后再故意打翻水杯,或者是直接将毒下在李明玦的桌垫上。
神不知鬼不觉。
何杨手下也是聪明人,见她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将李明玦面前的所有东西全数收了起来。
何杨见此,目光牢牢的锁在了原野和许笙身上,“这两个人,给我拷起来!!”
原野定定的看了何杨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将手中的汤勺一扔,陶瓷做的砂锅里,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他缓缓走上前,拍了拍许笙的肩膀,“别怕,哥在!”
然后伸出了双手,走到了侦查员身边。
许笙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凉婵看着原野和许笙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所忽略的。
李明玦的死,这两人确实最可疑。
原野是客栈老板,所有的饭和水全都是他一手准备的,而许笙在李明玦中毒时离的最近。
她是最有机会下毒的人。
而苏铭和卢靖语,没有机会碰那些东西。
尹士江因惊吓过度,而死在自己房间里.
原野和许笙被控制起来。
餐桌上的所有食物全部被带走了。
何杨命人重新送来了饭。
原野和许笙的卧室再次被侦查员从头到尾搜查了一遍。
等一切忙完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因为案子还没有结束,原野和许笙只是嫌疑人,所以剩下的人必须还要呆在客栈里哪都不能去。
凉婵坐在窗前,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在过李明玦死后,所有的人表情。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却又很重要。
程风拿了两瓶水进来,放在她面前。
“虽然他们两个被控制起来了,但还是小心些。”
凉婵说“你觉不觉得,李明玦死前说的那些话,有些蹊跷,他好像猜到了凶手是谁,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程风上前一步,转过身,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拿起她面前的水,拧开,递到她嘴边。
眸里流光如许倒映着她的脸。
凉婵“……”
她只得接过,喝了两口。
他才满意的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
“李明玦死之前说,那个案子得到的钱,他一分都没有拿过,而且这几年他一直在受良心的谴责,他只是一个律师,所以,不会牵扯命案,但是眼前这几起案子,却带有明显的惩罚,应该是某件案子之后产生的遗留性问题,而原野和许笙极有可能是当年受害者的家属,而尹士江和赵然然显然也被牵扯进了这件案子里。”
他说完,凉婵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笔记本借我用一下。”
程风递给她“开机密码,你生日!”
凉婵“……”
这个家伙可真是抓住一切能用的机会卖乖。
因为找到了嫌疑人,何杨也开通了客栈里的网络,并且把手机还给了她们。
她打开百度,在里面搜索李明玦的名字。
窗口很快弹出来一个“李明玦”的百度百科。
像他这种在某地区小有名气的律师,一般都会花钱把自己的资料做的漂亮些。
凉婵逐条的看着关键词里面出现的信息。
在网页的低部,一个醒目标题的帖子,出现在了她眼前。
《逼死艺考生资本家》《安城某富豪之子强暴艺考少女》《夜幕下的安城:花季少女遭摧残》《艺考少女,魂归故里》。
时间和落款是五年前。
当时还在上学的凉婵对这个案子也有印象。
据说是几个一群到安城参加艺考的学生,被安城某富豪的儿子看上,并且对两个女孩子实施了强暴,事后两个少女拒绝和解,选择报警,并将富豪的儿子送进了监狱。
据说这件事情能得到曝光,和媒体关注,是一个女记者的功劳。
而这件案子在开庭没多久,那两个女孩子一个跳楼自杀,一个割腕自尽。
凉婵听到过这些消息,好像是当时另外两个一起考试的学生,临时改了口供,才会导致这起案子发展到这种程度。
凉婵目光一行一行的扫过那些沉底的信息。
死者信息:卢某落,许某珊
媒体出于对死者家属的尊重,并没有报出全名。
但是负责这件案子跟踪报道的记者却是写的很清楚:原宵月。
“许某珊,许笙!原宵月,原野,那,那这个卢某落,是……”
是卢靖语!
那退休的教师,看上去软弱胆怯的,常常流泪的她。
可是如果这个卢某落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不姓苏!!
她倏的睁大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想法从她脑子里升起来,还有最后一个人!
她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
“快,去301!”
两人刚一走到门口,便听见火呼的一声从门口传来。
浓郁的汽油味和黑烟从走廊里传了出来。
这客栈是木质结构如何能受的住这烈火加汽油的焚烧。
很快走廊里就被烧成半镂空的,缺一角少一块的状态。
程风顺手拿起一条大浴巾,端起水盆来往上面一浇,将两人的头盖住,冲了出去。
大火将整个客栈点燃了。
红彤彤的照亮了半边天。
像是冬天的落日。
两人冲下去的时候,楼梯轰然断裂。
火舌将屋顶吞噬。
那些二三层上的花草,在烈火的炙烤之下蜷缩变黑,彻底死去。
有女人婉转期艾的唱腔传来。
正是那首昆曲《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而此时的卢靖语身穿一身戏服,站在一楼大厅前。
脸上化着唱戏时的妆容,满脸的泪痕。
正走着戏台上的步子,水袖起舞,唱腔婉转,竟然让人生出些哀意来。
而她身边哪里还有苏铭的影子。
“卢靖语,苏铭在哪?”
“轰!!”
最上面四层的阁楼轰然倒了下来,落在三楼。
露出了阁楼顶端的顶梁柱。
卢靖语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仿佛将脚下变成了自己的舞台,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唱到最后一句,她忽然扬起头,哀嚎一声……
“雪落,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妈妈终于为你报仇了!”
她头顶上的梁柱在她声音刚起来的时候,已经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掉了下来。
程风反应比凉婵还快,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抓住了卢靖语的手,要将她拉到外面来。
哪里想到这卢靖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她像个疯子一样扑打着程风胳膊,想挣扎出来,“你放开我,放开……”
眼看着烧的焦黑的顶梁快要掉落下来。
再停顿两人都会有危险。
凉婵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卢靖语脸上,大骂一声“自己想死,别拖累别人!!”
然后趁着卢靖语被打懵的空隙,将她从危险的地方拉了出来。
因为胡同窄小,消防车进来的时候,客栈已经被烧的七零八落,断壁残垣,乌黑一片。
卢靖语被人侦查员控制住了。
但是无论如何逼问,她都不肯说出苏铭被她关在了什么地方。
火势太大,救援人员根本无法进去。
大火在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被扑灭了。
在坍塌的302房间里,找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骨,经查证,被烧死的正是苏铭。
他被绑在了床上,用铁锁链,用棉布堵住了嘴巴,活生生的被烧死。
与此同时,在302和303的房间的墙壁里,发现了一些还没有被烧化的金属物质。
复原和检验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不过凉婵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或许尹士江自己所认为产生的幻觉,就是通过这种高科技制造出来的景象。
卢靖语坐在审讯室里,低头着,脸上一妆还没有擦去。
两道泪痕将脸上厚厚的粉底冲刷出来。
她忽然就笑了,她一抬手,把脸上的泪擦掉,露出一块原本的肤色。
她的背影子看上去很颓唐。
像深秋风吹过的枯木,伪装卸去之后,露出了沧桑的生命脉络。
她一直笑着,但比哭还难看。
凉婵心有不忍,递给她一块湿巾。
“刚才不是故意打你的,可以打回来!”
卢靖语听到她的话后,终于停止了笑声。
她谁也不看,垂着头。
“那四个人都是我杀的,尹士江,赵然然,李明玦,还有苏铭,他们死有余辜!”
何杨听完她说的话,脸色难看的紧。
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一间客栈连续死了四个人。
他冷笑一声,“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卢靖语抬起头来,脸上花花绿绿的妆容掉了大半。
但在这暗夜里,仍旧显得很是恐怖。
她缓缓拿起湿巾,将脸擦拭干净。
懒懒的向椅子后面一靠,将被拷住的双手,放在桌子上。
哪里还有一点往常那种怯弱温柔的样子。
“五年前的四月初三,安城的那起富豪之子强奸案,你们肯定都忘了吧,呵,看,人都是健忘的动物,但是身为受害者家属,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卢靖语抬起头来,已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五年前,两名艺考生被安城富豪邵红斌之子邵一天强暴,其中一个,是我的女儿,卢雪落,那年她才十七岁。”
卢靖语深吸了一口气,“当时,她和另一个女孩子许珊选择了报警,当时雪落和许珊她们一行四个人,另外两个,一个叫尹士江,一个叫赵然然,这两个人亲眼见到邵一天把雪落和许珊迷晕到带上车的,但是却在最后开庭的时候,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说她们是自愿跟邵一天走的。”
“因为当年这件案子影响很大,他们两个当庭翻供的事,被媒体大肆报道,说的恶毒难听。
我女儿和许珊当时都才十七岁,她们还那么小,怎么能承受的了那样的社会的舆论,许珊留下一封书信,跳楼自杀了,而雪落也趁着我不注意在浴室里割腕自尽!”
“后来我才知道,是一个叫李明玦的律师,找到了赵然然和尹士江,每人给了他们二十万,才让他们当庭翻供,呵,多么可笑,二十万,良心的价值,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