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怀雪一脸阴郁,却没敢还手。
扇他的是只传音灵鹤,古早的传讯方式,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待到乌怀雪伸手握住灵鹤时,里头一个暴躁的声音传出,“你小?子去哪儿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用万里遁光符,直接传送回宗门!”
乌怀雪面露惊诧:“用那张符?”
万里遁光符太过珍贵,他?有?且只有?一张,这是保命的东西,怎能用来赶路。
传音灵鹤不能适时传讯,只能不断重复刻录好?的声音,这会儿不停地嘶吼:“别磨蹭,赶紧用,立刻用!”
一只接一只的灵鹤找上了乌怀雪,每一只都是先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接着暴跳如雷地吼:“赶紧滚回来!”
见状,乌怀雪也清楚宗门里出了大事。
他?不敢再耽搁,“师姐,我宗门有要事先行一步。”
秦七弦点点头,“你去吧。”再不走,脸都得扇肿了。
完全没想到?,乌怀雪的师父这么暴躁。
乌怀雪:“可否留一道神念……”玄音骨用不了,留有?神念才能用传讯灵鹤。
话没说完就感觉浑身发冷,一股恐怖的威压……
死亡的阴影笼罩头顶。
乌怀雪将早已捏在手里的遁光符一把捏碎,眨眼间就原地消失不见。
东池宴:“……”算你小子跑得快!
等乌怀雪走了,秦七弦将张道人他们也放了出来。
两人对现?在的苦星岛十分满意,均表示会认真照顾苦叶草,为秦七弦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如今的苦星岛灵气充裕了许多,就是一些灵谷也种得,这附近也没什么修士,他?俩在这里还更?安全。
秦七弦:“这里还缺点儿防御阵法,等我回去了买点儿阵盘送过来,你们?安心在这里种灵谷、修炼。”
想到?在潼关镇遇见的小?孩子,秦七弦又询问了一下那对夫妻。
张道人叹了口气:“那孩子我们?会照看的。”
将苦星岛的事情安排妥当后,秦七弦踏上了回宗之路,离开时以为就走个三五日,哪晓得一去就是四个月。
她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可千万别死?了啊。
一阵天旋地转后, 乌怀雪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刚刚扬起的巴掌正要落下,看到乌怀雪浑身鲜血, 鲁道仁扬起的手赶紧落下,转而扶住了乌怀雪的胳膊。
伤得这么重用万里遁光符就不算浪费了, 鲁道仁突然有了一丝丝欣慰,看乌怀雪的眼?神都仁慈了几分。
乌怀雪想开口说话,嘴一张,哇地吐出一口血。
他意识到,刚才姐姐的本命之灵的确想他死?。
就如?同,他也想斩去那头龙一样。
乌怀雪的神魂格外敏锐, 他很清楚,那头银龙对姐姐极强的占有欲,它还?化形成了人!一个可以跟姐姐朝夕相处, 有着心神联系的人!
它差一点儿就成功了。如果不是他反应快, 这会儿?早就元神崩溃。
而他……
乌怀雪伸手抹去嘴角血迹, 随后捏紧拳头,仇人已?死?,他变强的念头依旧强烈。
鲁道仁往乌怀雪嘴里塞了颗药,接着直接把人往灵舟上拖。
乌怀雪:“师父,这是?”
一艘小舟,上面已?经站了五个人, 他与师父再上去就基本没了空位, 想坐下都难。
舟上的人都神色焦急,见他二人登船, 迫不及待地道:“好了好了,你徒弟也回来了, 赶紧走!”
“耽搁不起了!”另一人催促道。
鲁道仁也没答话,大手一推将两人往旁边挤过去,接着丢了个蒲团在舟上,转头吩咐乌怀雪:“坐着疗伤。”瞥一眼?乌怀雪,发现他神魂居然没有之前?那么散乱污浊,像是被?纯净的灵气?给清洗过一样,想来这次出行收获不小。
倒是没白等他。
被挤的两个人没有半句抱怨,只是道:“该走了吧!”
鲁道仁抬手掐诀,又将一颗亮晶晶的珠子放入灵舟舟头的小孔内。珠子掉入孔中,发出咚的一声?响,如有敲了一记重鼓。
下一刻,灵舟升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
乌怀雪坐着的还稍微好一些,几个站着的人压根儿?没站稳,叠罗汉一样掉在舟尾,幸得有结界保护,这才没有从空中跌落。
乌怀雪心中讶然:这灵舟,好快的速度!
他往外看了一眼?,更是瞳孔一缩:“我们这就到界湖了?师父……”
鲁道仁背着手站在船头看渡川界,离得远,飞行速度又快,看得并不真切,只觉得那一片大陆黑乎乎的,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像是天地间的一粒灰尘。
一粒,被人随意拂开的灰尘。
“要不过来再看一眼?毕竟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
舟尾叠着的五人没有过来。
乌怀雪一头雾水地站起来,走到了鲁道仁旁边,“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鲁道仁见他恢复得还?不错,抬手就捶了他一下,“为了等你,老子废了一艘阴阳桃核舟!”
阴阳桃核舟可以?穿梭虚空界河,乃是阴阳灵桃桃树的桃核炼制而成。
一艘桃核舟一般能乘坐五到十人。
鲁道仁:“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离开渡川的人了。其他人,早就坐虚空灵舟走了。”
乌怀雪眉头紧锁,走了,怎么可能呢?
他捏碎遁光符的时候,姐姐还?站在他面前?,他还想找她要一缕神念传讯,方便日?后用灵鹤沟通。
她都没走……
乌怀雪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鲁道仁也不想细说,只是道:“渡川界要出大事,得到消息的人都提前?走了,我们昆玉门将迁移到雁荡界。”
乌怀雪心下一沉:“那灵霄门呢?”
“灵霄门,呵,沾了孤悬灯的光,去了南域浮光界,那里靠近中州,灵气?可比咱雁荡界充盈得多。一月前?他们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到了吧。”
乌怀雪心尖一颤,宛如?被?针刺中,他伸手抓住了鲁道仁的胳膊:“师父,我想再带一个人。”
“瞎说什么!”鲁道仁摆摆手,“装不下了。”
乌怀雪冷冷道:“扔一个下去不就得了。”灵舟上的修士修为都比他高,不过也就金丹期,他不怕得罪谁。
五人俱都脸色大变,纷纷看向鲁道仁,一人尖声道:“鲁长老……”
鲁道仁冷冷扫他一眼?,“安心呆着。”转头就捶了乌怀雪一拳,“没时间了。你回来之前?,我就告诉自己,再等你一刻钟,现在不可能再掉头回去找人。”
他知道自己这弟子心狠手辣,是个冷血无情的,此刻看他脸色煞白,看着竟是对谁上了心?
鲁道仁皱眉,问:“是谁?”
乌怀雪喃喃道:“姐姐。”
藏剑秘境内的情况鲁道仁也有所了解,他愣了愣,“你是说,孤悬灯唯一的徒弟,秦七弦!”
若不是秦七弦,进入藏剑秘境的那一批天骄都活不下来。
也是因为秦七弦,鲁道仁发现活下来的这一批弟子关系有所改善,他们这次前?往妖魔战场的天骄弟子们没有针锋相对,而是紧紧抱成了团。
而秦七弦的师父,则是牺牲了自己拯救了灵霄门一艘灵舟上的修士,在修真界这片阴沉沉的天上,高悬了一盏明灯,不愧她的美名。
结果,灵霄门的人竟然没等秦七弦?
她没上灵舟?
乌怀雪神情有些恍惚。
鲁道仁追问了好几遍,他才颤声道:“我与她被困在一个封印里,刚刚才一起出来。”
乌怀雪猛地抬起头,眼?泪已?有泪光闪烁,“师父,我们去接她一起走!”
鲁道仁又想扇他了,然而,这次他连手都没能抬起来,犹豫片刻后道:“真的,来不及了。”话音刚落,就见乌怀雪竟是要跳舟,神魂也波动也极为剧烈。
怕他出事,鲁道仁索性将人打晕,打晕了还?不放心,用锁链捆着扔在了角落里。
安顿好乌怀雪后,他继续远眺,核桃舟轻巧,速度极快,此刻,他神识都已看不见渡川界了。
饵已?抛下,就等大鱼咬钩。
那些持竿垂钓的大能,是否想过,这颗饵里也有活生生的性命,也有他们口中的天下苍生。
不,他们不会想那么多。
我也不该想这么多。
留在渡川界上的生命是大能眼中的蝼蚁,我又何尝不是蝼蚁。
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大一点儿的蝼蚁。
他们不在乎蝼蚁,只在意,那条可能咬钩的大鱼。
鲁道仁长长叹了口气?,“这世?道,好人活不下去啊。”所以,他才一眼?相中了乌怀雪,收他做了弟子。
有这么个无恶不作的徒弟,谁也不会觉得,他鲁道仁是个好人。
那些好人的下场如何?
孤悬灯、秦七弦……
还?有,老方。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老方对上层的决定不满,据理力争一番后拂袖离开。
他以为他自己不走就行了。
他以为他可以组织其他人进行抵抗和防御。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上面的人怎么能允许消息传开。
所以?,老方死?了。
没有死?在妖魔手里,没有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宗门,死?在了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手中。
众人都说他们运气好。
当年在藏剑秘境遇到了个神秘好人,所以?那一批弟子,无一陨落。
可事实上呢,那一批弟子好多都染了个心慈手软的毛病。
这毛病多可怕啊,它能悄无声息地改变一个人,又杀死?一个人。
那一批弟子,活到现在的还剩下几个?
鲁道仁惨然一笑,该不会,只有我了吧?
秦七弦通过潼关镇的传送阵范围宗门外。
刚站稳,就感觉数道凌厉的攻击落了下来……
她没有闪!
攻击落到玲珑火网上,她一点儿?事都没有,那几个行凶的人武器全都被火给烧化,几人嗷嗷乱叫,残兵掉落一地。
“怎么回事!”这里是灵霄门势力范围内,竟然有人在门内行凶?
秦七弦一眼?扫过,发现行凶四人都是筑基期修为,这会儿?全都一脸震惊地盯着她,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
有人认出秦七弦,惊呼一声?,“小师叔!”
另外一人显然是四人头目,修为筑基期四层,手里还?握着一对铜锤,他将秦七弦上下打量一番后道:“原来是你。”
双手举着铜锤往胸前?一靠,撞得哐一声响。小头目侧身让开,“我们不杀你,你过去吧。”
秦七弦:“……”这是你们杀不杀我的事吗?
要不是你让这一下,我都已经嘎掉你们了。
注意到一人腰间还?悬着内门弟子身份牌,秦七弦冷冷道:“你们是内门弟子?在宗门内行凶,刑殿执事哪儿?去了?”
小头目明显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他将手中铜锤哐哐敲了几下,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连你都没带走,还?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小头目斜眼?看向身边人,怒道:“还留着那牌子做什么,你以?为,他们还?会回来接你?”
被吼的小弟喏喏道:“灵舟坐不下,万一,万一送完第一批……”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总觉得腰间那块牌子烫得吓人,又像是烙铁直接狠狠地按在了他心口上!
他一咬牙,狠狠扯下那块牌子扔地上,用力碾上几脚,“呸,连小师叔都没带走,一群畜生!”
“连张哥都知道敬重一下小师叔……”
被?他称为张哥的就是旁边的小头目,这会儿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意思!”
不过他没时间训小弟,而是转头跟秦七弦道:“哦,你回来了,就回去看看吧。现在很多散修在围攻灵霄门,公孙厄一个人撑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上面的人带着内门精锐们跑光了!”
“现在,到处都一团乱!”
“我带着几个兄弟守着传送阵杀人,好歹有点儿?油水,今日?捞到小师叔身上是我的错,我给小师叔赔个不是。”张哥说完,侧身让开,“那群人有点儿?厉害,领头的是个三个金丹!小师叔,我劝你别回去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默默让开路,看向秦七弦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盼。
他想,她会不会回去帮忙?
被?抛弃的每一天都充满恐惧,玄音骨彻底失去作用,所有人仿佛被?困在了一座孤岛,无法?与外界联系,更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宗门上层为何要舍弃根基离开?
一定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大恐怖。
在小师叔的带领下,据说必死的藏剑秘境也有那么多人活下来。
她能不能,也带着他们,活下去?
外院已经失守, 她带着一群弟子退至太白?一脉,死守御兽峰。
整个灵霄门,现在只剩下太白一脉还有防御阵法, 只是维持阵法也?需要大量灵石,他们的灵石, 大概还能坚持一个月。
公孙厄前方是无数柄剑。
基本都是杂役弟子常用的青铜剑,最?普通的低阶飞剑。
然而就是这数不清的低阶飞剑,组成了剑阵,铸成城墙,拦住了外面的豺狼虎豹。
她一人,守一阵, 守住了灵霄门剩下的那些人。
“公孙师姐!”阵外,一个年轻弟子站出来道:“公孙师姐,我?是以前杂役院的弟子陈峰, 恕我?直言, 宗门可从未善待过师姐, 你身后那些人,很多人都没少说?你坏话,你还护着他们做什么呢?”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散修,往前走了一大步,“师姐,世道变了。”
“你身后那些都只有炼气初期, 连凝神期都少, 筑基期怕是就你一个?”他言语恳切,再次劝道:“师姐剑道天赋如此高深, 宗门不带你离开是他们的损失,若师姐愿加入我?们, 我?们老大说?了,四当家的位置就由你来坐!”
“灵霄门位置不错,御兽峰的防御阵没有被破坏,到时候我?们驻守在此,总能搏条生路!就算是死,我?们也?得死在最?后!”陈峰见公孙厄没反驳,信心大增,又往前走了一步。
“师姐,我?们老大说了不会杀掉你护着的那些人,毕竟也?需要人干活对不对?他们以前干什么以后还干什么,该种地种地,该挖矿挖矿……”
“你看你现在一个人对敌,其他人也?没过来搭把?手?……”陈峰在三个金丹头目的称赞下继续往前,在脚尖即将触碰到最前方的铁剑时,飞剑发出一声嗡鸣。
紧接着,上千把飞剑同时发出铮的一声响,汇集在一起,宛如晴天一声惊雷。
陈峰眼前出现无数道亮光,鲜血飞溅,与剑芒交织在了一起。
他被剑气击飞,落地时大口呕血,艰难撑起身坐起,就发现自己衣服被割成了布条,胸口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剑痕,最?深的地方已经见了骨头。
陈峰一脸扭曲,破口大骂:“你!给脸不要脸!”
“好?了,废物东西!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金丹期三层的庞安一脸阴沉地盯着青松上的公孙厄,扬声道:“你是铁了心与我们为敌?”
公孙厄这?才睁开眼,说?:“宗门善待过我。”
庞安呸了一声,“别说?废话,动手?!”
他就不信,三个金丹期还对付不了一个筑基!
三人同时出手?,各显神通,奈何一通攻击下来,连剑阵都破不开,明明是些破铜烂铁,可在公孙厄的操控下,竟发挥出了强大的实力,让他们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剑,而是千军万马!
大宗门的内门精锐,都这?么厉害的吗?
庞安身后的女修道:“大哥,要不算了?我?看丹桂峰也?不错,以前住的是丹师,灵气比这边还稍微浓郁一些。”
“你懂什么?没有高阶防御阵法,你有那个精力天天应付外头的攻击?这里位置好?,附近的修士迟早都会赶过来!御兽峰必须拿下!”他发了狠,咬牙切齿地道:“她控制剑阵需要神识和灵气,我?们跟她耗,她撑不了多久了!”
三人不停攻击剑阵,没多久,剑阵就开始露出破绽。
青松上的公孙厄脸上苍白,明显灵气不足,神识损耗过大。
庞安看到一处破绽,立刻用长刀劈砍出一个豁口,人瞬间冲破剑阵,朝着空中的公孙厄一刀劈下。
却见原本脸上疲惫的公孙厄眼露精芒,目光如剑。
剑气密织如网,直接朝他兜头罩下!
庞安以长刀抵挡大半,仍有几道剑气将他刺中,连续三剑,分别落在他双手和右腿上。
庞安周身灵气一滞,摔到地上时险些没站稳。
“老大!”另外两个金丹期面露焦急,怎么都没想到,老大一个人杀入了内部?。
庞安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登时心神一凛。
身后剑阵重新变幻阵列,严丝合缝,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被困在了剑阵之内!
现在,他要跟公孙厄一对一!
庞安修为境界远高出公孙厄,他能看出公孙厄灵气已耗尽,于是忍着疼道:“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然?而刚撂下狠话,就见公孙厄掏出丹药服下。
不过刹那,她体?内灵气迅速充盈,很显然?,她刚刚吃得至少也是上品玄灵丹!
庞安原本就受了内伤,这?下直接喷出一口污血,“你你你……”
大宗门的精锐弟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公孙厄冷冷道:“我说?过,越阵者,死!”
说?罢,身形一闪,化作一道剑光穿过庞安。
庞安挥刀格挡,就听哐一声响,刀断,剑气不断,直接斩到他腰间,划出一道血线。
他双腿还停留在原地,身子,却已飞出丈外!
剑阵外的人都脸色煞白?,一剑,公孙厄用手?斩了金丹!
公孙厄杀了人,面色不改地擦了擦手,本是冷着一张脸,在众人眼里看着冷酷无情,犹如一个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
然?而下一刻,就看到她擦手的动作一顿,脸色也?有了淡淡笑?容,“你回来了?”
谁回来了?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灵霄门内门精锐弟子服的女修板着张脸站在那里。
坐在地上的杂役陈峰惊呼出声,“秦七弦!”
秦七弦跟公孙厄传音交流了一下,她没直接杀人,把?两个金丹的储物袋抢了之后就将人赶走,接着入了剑阵,问:“发生什么事了?”
听公孙厄讲述过后,秦七弦倒是没多大反应,识海里的东池宴则笑?个不停,简直把幸灾乐祸几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他们跑了,没等你。”
“乌怀雪那杀人如麻的恶棍都有人等!难怪那灵鹤一只接一只催他回去?!”
“你呢?孤悬灯徒弟,手?里拿着传承弟子身份牌,还是什么天下书院记名弟子……”给你那么多名头,却连等都不愿等你。
“所以,人族有什么好的?”东池宴说到这里,倏忽正色道:“等你结丹了,想办法去?妖魔战场,随我回妖域。”
“哦,找个裂隙也行。”
他顿了一下,脸上笑?容加深,“或许不用去?找,裂隙自会出现。”
封锁一界,还能做什么?
吸引大妖魔入内?还是说?,将这里也变成妖魔战场?无非就是这?些东西,没什么新意。
过几天看看四周有没有噬灵草生长就能推测个七七八八了。
东池宴懒得提醒她。
等她对人修失望,自然会乖乖跟他去妖域。
秦七弦跟着公孙厄绕着太白一脉飞了一圈,将现在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宗门撤离之前,挖走了护宗大阵,带走了传道阁内所有玉简,龙血湖里的湖水都被抽走……
基本上四阶以上的灵植灵兽通通都带走,内门精锐也?全部?撤离,留下了少数内门弟子,以及大批的杂役弟子。
剩下的那些人好几天后才意识到不对。
此后就开始乱了。
没多久,凤血原附近的散修也参与进来。
目前这一片有三股大一点儿的势力,一股是凤血原上的散修,有三个金丹期坐镇,现在被斩了一个,还剩下两个。
另外一股就是周边几个小门派联合起来的势力,也?有两个金丹期,这?个势力壮大得最?快,因为会有更多的修士源源不断地往大宗门的方向靠拢。
最?后一个就是公孙厄所在的老弱病残军团,里头都是灵霄门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是炼气期杂役,战斗能力较低,擅长种田、挖矿、干杂活。
这?群人里头修为最高的就是筑基期的公孙厄,若不是太白?一脉的阵法没有撬走,她根本不可能护住这?么多人。
公孙厄:“这里的阵法没撬走,还是因为你。”
“关就和徐心木说等你回来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她说?话时语气平淡,也?没有表示出任何愤怒和不满,只是说?完后看向秦七弦的眼神带着一点儿探究,她想知道,秦七弦在知道这?些之后,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
公孙厄就放弃了。
秦七弦压根儿就没变化,全程面无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
公孙厄:“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秦七弦想了想,认真道:“我想先回枫林谷看看我的花。”
公孙厄点点头,“哦,去?吧,这?里有我?。”
秦七弦把?小金乌叫了出来,“你陪着公孙姨姨守在剑阵旁边,谁想冲过来,你就烧谁!”
小金乌快速点头:“好的娘!”
小金乌实力不低,有她守着秦七弦也放心。
等安排好?后,她立刻飞回了枫林谷,老远就看到红妆和绿柳在谷外写写画画,应是在谷外加固防御阵法。
她刚打了声招呼,红妆就飞扑过来,“小主,你可算回来了!”
红妆和绿柳也将现在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跟公孙厄说?的差别不大,就是更零碎一些。
红妆委屈巴巴地道:“他们联系不上你,也?不肯再等了,我?们拦不住。”
秦七弦拍拍她的手?,“我这不是回来来嘛。”她作为一个穿越者,对宗门的感情也?没那么深。更何况,宗门走了,假死的师父肯定没走,还不知道躲哪儿偷偷突破去了呢。
等师父闭关出来,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震惊不会比她少。
“他们走就走嘛,走之前还把我跟绿柳困住,不让我?们出去?,怕我?们乱说?话。”红妆说?着说?着掉了泪,“还挖走了主人的长生牌。”
“挖走了长生牌,却又没带走幽冥陀罗花,我?去?的时候,火都差点儿熄了。”她小心翼翼地捧出幽冥陀罗花,“这可是主人聚魂转生的希望,要是灭了,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现在上面的人都走了,秦七弦也不用担心消息泄露引来敌人搞破坏,她不再隐瞒画灵,当下直接道:“师父没死,她去?重塑灵相了。”
“啊?”红妆绿柳听到这消息都十分惊讶,随后双双露出笑?脸。
刚笑?了一下,红妆接着又道:“那,那他们关我?俩那么久,都没人照顾小主院里的花,我?出去?的时候,那桃子树树叶都发黑了!”
委屈的事情多得说都说?不完,还好?,小主回来了,她才找着了主心骨。
红妆:“我找了好多人来看都没想到办法,现在,那桃树都秃了。”
听到前面秦七弦都一脸淡定,被抛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横竖她跟他们也没多深厚的感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莫慌,莫慌。
然?听到这?句,秦七弦一下子就炸了,她愤怒拍桌:“太过分了!”说?罢直接往院子里冲,本以为会看到一片枯槁,没想到院里的灵植长得还不错,唯有桃树掉光了叶子。
她走近一看,在树尖尖儿?上看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粉色花苞,应该是刚刚才冒出来。
她养的阴阳灵桃,开花了!
阴阳灵桃,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叶子落了,不是它生病了,而是,它要开花结果。
东池宴走出来,饶有兴趣地打量那颗小花苞,“运气不错。”
阴阳灵桃的桃核,稍加炼制,就能成为一艘虚空灵舟。
好?好?养养,成熟了能带她逃命呢。
阴阳灵桃天生具有虚空穿梭的能力?, 一枚桃核价值惊人。
当初彭霄拿这个赔罪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这桃树真的能开花结果。
东池宴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旁边的千翠紫藤花架底下,他手里握着一片千翠紫藤的叶柄,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将一道道绿光投到秦七弦脸上?。
就像以前课堂上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 总喜欢拿小镜子反光去照人眼睛。
只不过男生们都是偷偷摸摸地照,而东池宴他是正大?光明地照,一边照还一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东池宴:“有了这桃核,逃离渡川界不成问题。”
“一艘桃核舟至多乘坐五到十人,秦七弦,到时候你准备带谁走?”
“你说剩下的人会不会拦着你们不让走?”
“丢下一界生灵独自逃生, 挺有意思?的。”
说了半天,秦七弦仍面不改色地在那给地里的灵植浇水,东池宴觉得有些无趣, 又说:“灵霄门走之前挖走了宗门的地下灵脉, 这里的灵气也会?逐渐消失, 到时候你这些灵植……”
说到灵植,秦七弦才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眼神里有冰河,狂风里裹着冬雪。
东池宴转动叶柄的手一顿,随后将树叶搁下, 故作镇定道:“这是我在地上捡的落叶。”那一瞬间, 他竟有些心虚,意识到自己问题后, 东池宴又颇为恼怒地板起了脸。
不就是一片叶子么,他心虚什么?她若再哭, 他直接回识海睡觉,不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