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示意桓承,“日后再有宴会,定记得给程小将军备些美人养养眼,以免焦躁成这般,坐立难安。”
桓承配合着应下,也打趣了几句。
程翎一双桃花眼有些阴冷的盯着江妧,“若是有娘娘这般的美人,那自然是好,若没有,莫非娘娘能亲自给我养眼不成?”
他话刚落,一个杯子就摔在他腿边,险些擦着他脸。
桓承收回手警告的扫他,“程小将军口无遮拦,可是酒吃多了?”
程翎努了努嘴,强忍下情绪,扯出假笑,“是臣喝多了。”
“皇上今儿干了好几件人事。”江妧凑近桓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有那么点感觉了。”
“什么感觉?”
“人模人样的感觉。”
桓承不跟她计较,继续拿起果子剥。
谢长临全程看戏般看着,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只是他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手边也剥了些果子出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甚在意的把果子递给了荣庆。
荣庆受宠若惊,差点把那盘果子供起来。
宴会过半,江妧待不下去了。
谢长临已经喝了不少酒先离开,她实在无趣,便和桓承告别领着巧巧和冠初离开。
桓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将人留下,哪怕就只是坐在身边,但终不忍她露出恹恹的神色,摆手放她回了。
江妧和两人一路踏着月色回,路过一个小树林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一惊,“别是什么山中猛兽跑出来了吧?”
冠初上前,凝神听了听,轻笑,“不是的,娘娘,我们先回吧。”
江妧点点头,刚提起步子走出一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略微熟悉的哀嚎。
“错了错了!我错了!别打了!爷,千岁爷!”
江妧笑了,这不是程翎吗?
她二话不说钻进树林,踩着树叶寻声找去,果然看到那两人。
巧巧和冠初在后面相视一眼,连忙跟上。
“嘘嘘嘘!”她连连示意两人藏好,自己也躲在大树后边,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不远处,谢长临一手插着腰,一手抓着程翎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一下下往粗壮的树干上撞,动作既粗暴又很随意。
“脑子要撞坏了,掌印,我真的知道错了!饶我一次吧!”程翎捂着血淋淋的脑门,笑得比哭还难看。
谢长临随手一丢,将他砸到树干上又滚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咱家先前没教训你,是不想你在宴会上没脸见人。”
“管好你的心思,别试图做咱家的主,做狗要有听话的觉悟,明白?”
程翎再不敢反驳半句,“是。”
谢长临本来心中烦闷,一堆话想骂,可扫了眼躲在树后面的人,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只重重踢了脚地上的程翎,“滚。”
江妧正躲着,拍了拍胸脯,没想好要不要露脸,下一瞬,谢长临的身影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她一噎,“那个,好巧啊,千岁。”
距离近了,她能闻到谢长临身上淡淡的酒味。
“嘶——”
兀的,一旁的冠初突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江妧立马看去,只见一条不大的小青蛇正咬着冠初的虎口,被他眼疾手快的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七寸,那牙齿才被迫松开。
“把这破蛇弄死。”江妧蹙眉,让冠初将蛇扔掉,然后急匆匆的要拉他去看太医。
冠初神色要冷静很多,“无碍,只是条无毒小蛇。”
江妧不合时宜的觉得冠初自带病弱体质,不然在场几人,偏他得受这茬,实惨。
谢长临淡漠的看着,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妧回头看了他一眼,抿唇,“千岁早些回去歇息吧,本宫先带冠初去看看伤口。”
谢长临不语,静静的看着几人离开,月光洒在他清冷的身影上,那双空无一物的墨眸中好似也蒙上了一层雾。
“冠初,可是与本宫不太对付?跟着本宫出来一日伤了两次。”
冠初半垂眼睫,“是冠初自己不小心,娘娘莫要自责。”
江妧看着他细嫩的手上新添的伤痕,蹙眉叹了口气。
给冠初处理好伤后时辰已是不早了,江妧让他回去后自己沐了个浴,觉得有些疲累,也想尽快歇下。
在她爬上榻之前,荣庆匆匆赶来,“娘娘,千岁爷伤着了,想见您。”
江妧浑身一震,“伤着了?他怎么伤着了?伤哪儿了?”
一边问一边穿鞋子匆匆往外赶,急的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奔谢长临帐中。
荣庆一路小跑都没追上。
江妧冲进帐中时就看到谢长临倚在棋盘前,一只手臂垂着,正在滴滴点点的往地上淌血。
“太医呢?为什么不先处理伤口?”
江妧急切的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两眼红红,又不敢胡乱碰,“怎么这么多血,你是方才遇刺了吗?还是怎么了?”
她慌的找不着北,“荣庆,太医呢!”
可惜,荣庆没动,太医也没来,只有头顶上传来的两声低笑。
谢长临带血的手微动,轻轻抚上江妧的脸颊,三两下抹的她那张小脸脏兮兮的。
荣庆离开,帐中只剩她们二人。
江妧不明白,愣愣的看着他,“你,你的伤。”
“现伤的。”
江妧:“???”
谢长临丝毫不管被血浸透了的手臂,轻笑着与她解释,“大抵是醉了,咱家忽的也想瞧瞧娘娘心疼的小模样。”
“所以你就把自己伤了?”
江妧沉下脸。
谢长临一顿,微微偏了偏脑袋,“不过是划了一刀,娘娘能这么快赶来,咱家觉得,挺值。”
“值什么值?!”江妧吼出声,眼泪珍珠般掉落,“谢长临,你能不能别伤害自己啊,怎么可以这么不拿身子当一回事啊?!”
谢长临‘啧’了一声,蹙眉,换干净的指腹轻捻她的脸颊,“娘娘哭什么?”
江妧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你希望本宫怎么做?以后直接告诉本宫,别伤害自己,行吗?”
染血的指尖抚过那粉色的唇,又被轻轻晕开,谢长临一下下捻着她的唇。
“好啊。”
“那现在,咱家想看娘娘笑。”
谢长临挑眉。
换来的是江妧往他没受伤那只手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要看本宫笑本宫可以天天坐你面前笑,你是不是疯了啊?你这样伤着了本宫还能笑得出来吗?”
她苦口婆心的数落着,跑去找门口的荣庆拿了纱布,试图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他今日没有束袖,袖口处的仙鹤被轻松卷起,露出里面白皙肌肤上刺目的猩红,再往上看去,被血染红的是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伤疤,叫人分不清是刀疤还是剑伤。
光看他的手根本想不到,他的手腕之上,竟没一处干净的好肉。
江妧动作一僵,抿紧了唇,直到露出他整只手臂,她连手都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伤口不长,划在左手小臂最嫩的地方,能看出很深,都快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了。
怎么会有人能对自己这么狠?
江妧想象不出,那样无法让人接受的理由会是造成这道伤口的原因。
她将眉头皱得死禁,极力忍着情绪。
谢长临全程都异常安静,就只是用平静得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好似连眨都不愿多眨一下。
她方才看冠初时便是这样,不过,此时更甚。
他爱看她如太阳一般刺眼的笑,也想看她露出这种,好似名为心疼的情绪。
真是喝多了吧。
他在心里自嘲。
江妧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可以处理这样深的伤口,想起身去找太医,可手腕被死死拉住。
“这点小伤用这么麻烦么?”
“娘娘,待这儿。”
他话刚落,荣庆就拿了两个瓷瓶进来,一旁还有壶酒。
江妧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他将酒往伤口处倒,倒完又随手打开那个瓷瓶,把药粉往伤口处撒上,最后配合着用牙配合着缠上纱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耽搁和犹豫,做的好像吃家常便饭般熟练快速。
哪怕疼到额间布满汗水,也未发出一声低吟,最疼的时候也不过是咬着牙根,眉心微紧罢了。
江妧回过神,抖着手帮他裹上纱布,谢长临见状就松开右手,任由她帮忙。
半晌,他唇角微扬,声线比平日低哑,“娘娘,可能笑一笑了?”
换来的却是江妧再度如珍珠掉落的眼泪。
谢长临低低喟叹了声,伸手摩挲她的眼尾,“早知娘娘这么容易掉金豆子,咱家便不逗娘娘了。”
“疼不疼?”江妧问。
谢长临的手一僵,又静默了许久,眼神染上几分缱绻。
他笑意更深,“疼也是咱家疼,娘娘哭什么?”
知道小皇后娇气,擦破点皮毛就爱哭鼻子,但他没想到,自己疼,她哭得好像还更难受些。
嗯,冠初伤着了她好像没哭。
谢长临眸光更深。
罢了,这招大抵日后都不能用了。
他收回手,视线落到棋盘上,声音恢复了平静淡漠,“咱家八岁起便日日就着血腥味下饭,这点小伤口还不够咱家看的,娘娘莫要哭了。”
江妧其实不是个小哭包,只是看他这样平静的处理伤口,又那样淡漠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中难受。
想移开话茬,她道。
“本宫和你打个商量,日后你不要再说给本宫找面首的事了,本宫也不与你计较婉贵妃,如何?”
谢长临闻言掀起眼皮,“只要冠初一个?”
江妧差点急的跺脚,“冠初才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人,本宫才对他好些的,现在他就跟本宫姐妹似的,哪里会是什么面首?”
“千岁你好奇怪的想法,莫不是本宫有了其他面首千岁就能开心些?”
谢长临一番深思,点了点头,“怕娘娘觉得阉人没滋味儿,万一哪天想尝尝齐全人了呢?”
江妧一噎,却是从他话语间听出了些许淡淡的,被他深藏起来的低落。
亦或者可以说是,自卑?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想推开她?甚至把她交给别人?
江妧茅塞顿开,沉默了片刻,扑进他怀里蹭,软着声音甜甜道,“可本宫只要千岁。”
没等谢长临反应,她抬头亲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吻,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猫,“还有,本宫会向千岁证明,本宫的喜欢,不会不过如此的。”
“是一辈子,是生生世世。”
谢长临墨眸深邃,“娘娘的嘴儿倒是甜。”
情话对着他也能张口就来。
偏偏,他还有些欲罢不能,甚至已经隐隐开始期待她所说的,生生世世了。
啧,傻了吧谢长临。
江妧将嘴凑过去,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脸上,“那千岁再尝尝?”
谢长临移开视线,淡定的拿起一颗棋子,“皇上既然说娘娘棋风与咱家甚是相像,今夜让咱家领教领教?”
江妧一笑,从他怀中起身,干脆的坐到对面,“本宫的三脚猫功夫,在千岁面前怕是班门弄斧。”
说着自谦的话,其实脸上尽是明媚与张扬的自信。
谢长临看着,无意识的弯唇,眼底染了些许纵容。
她的棋艺真不算厉害,是当初淮南山上的树仙爷爷嫌自己一个人活太久了,把陪他下棋的人都熬死了,这才抓着江妧要她学学下棋,好陪他打发时间。
树仙爷爷苦心钻研的棋艺她不过被迫学了之二三,能赢桓承纯粹是因为桓承不行。
所以没指望自己能赢谢长临,只是下棋嘛,气势不能弱了。
江妧想着,气势汹汹的落下头子,火焰好似在她身后熊熊燃烧。
半个时辰后。
江妧缩着脑袋,嘟着嘴将手中最后一子丢回棋盅,爬起来去挽谢长临的臂弯,“你欺负本宫。”
谢长临一脸莫名,“娘娘又没输。”
“你刻意放水,局局与本宫打平手,这不是欺负本宫是什么?”
谢长临一顿,“哦,那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定是本宫输!”
她识破他的诡计,转身往床榻上走,“本宫要就寝了。”
“千岁,还不速来侍寝?”
江妧第二天天未亮就被谢长临弄醒了,睁眼的时候他正试图给躺着的她穿衣服。
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你怎么醒这么早?”
谢长临状态不似昨夜,大抵是酒全醒了,眼神清明,整个还是一副死水掀不起波澜的模样。
“该送娘娘回去了。”
门外守夜的巧巧和荣庆已经打点好了,现在回去不会被人看到。
谢长临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的帮江妧一层层的穿上衣服,“走吧。”
江妧还是很困,伸着手毫不客气,“抱!”
谢长临沉默,纵容的弯腰,再一次轻松的将她打横抱起,压到了手臂的伤口也浑然不在意。
江妧缩在他怀里,连颠簸都不怎么感受得到,舒服的闭眼,又浅浅的入了梦乡,具体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帐中的全然不知。
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巧巧进来给江妧梳洗,禀告道,“方才德全公公差人来说,今日开围场狩猎,娘娘不要乱跑,若无趣便到马场去玩儿,不要靠近围场。”
“不让本宫去瞅瞅?”
“箭羽不长眼,怕误伤了娘娘吧。”
江妧点点头,“那还是不添乱了,叫岁安和婉贵妃来我这儿说说话罢。”
巧巧一顿,“婉贵妃陪皇上去了。”
“她不怕伤着?比本宫还柔弱些呢。”
说起这个,江妧觉得自己可能得练一练武了,从前还能用仙术苟命,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谁都能要她狗命。
昨日若不是有大哥在,她现在已经是具无头女尸了。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便当即让巧巧去寻些功法秘籍来。
巧巧:“......”她上哪儿找?
冠初好似雪中送炭来的,进门听江妧一说,便道,“冠初早前得了几本,只是不知是不是有用的功法,冠初也没练过,娘娘试试?”
江妧笑,“好啊。”
“回宫给娘娘送去。”
江妧和他唠嗑着,楚岁安也来了。
“你们有人会射箭吗?”
江妧可没忘了这次来还有什么可以玩的,射箭这种活动她能错过?不打猎也要拉拉弓箭吧?不然岂不是白出来一趟?
几人面面相觑,冠初又弱弱的举起手,“冠初会一点皮毛。”
他光荣的担任了江妧和楚岁安的老师。
巧巧看见弓箭就怕,躲得远远地,哪里还敢上去拉?
她站在场外一个劲的嘱咐,“娘娘,千万别伤着啊!”
“冠初在呢,怕什么?”
巧巧:“冠初公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哪能拉的住娘娘?”
几人齐刷刷看向她,巧巧连忙捂嘴。
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冠初僵着脸,“瞧着吧巧巧姑娘。”
说他弱不禁风?
江妧和楚岁安掩嘴偷笑,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一旁是有侍卫护着的,还有司礼监的人看着,江妧中间真有只箭差点射到自己人,好在有惊无险。
几人学累了,找了个草坪,围在一处,玩岁安教的骰子游戏,输了的往脸上画猫猫脸。
巧巧最惨,输的快哭了,一张脸脏兮兮的,让人忍俊不禁。
江妧的笑声差点传到围场去,回荡在几个营帐周围。
桓承队伍浩浩荡荡回来的时候,她们还没意识到时辰,刚好被逮了个正着。
江淮安和桓承倒是一眼认出了江妧,无奈又宠溺的笑着。
“皇后,你如此见人,怕是不妥。”桓承笑得肩膀都在颤,是少有的,毫不掩饰的欢愉。
江妧手上还捏着毛笔,到处都是墨汁,无辜的看着来人,没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
桓承旁边的谢长临并未出声,但也露出淡淡笑意。
程翎发出嗤笑,“娘娘昨天还调侃人呢,今日就成了花猫出来见人,成何体统。”
江妧不甘示弱瞪回去,“程小将军这是打到了几只好东西啊?笑得如此嚣张?”
两人吵嘴,一向是程翎落下风。
楚岁安看着这幕,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莞尔。
好像所有人都在宠着迢迢,如此这般也不会怪罪她。
真好啊。
第44章 本宫白眼狼
此次秋狝举行得匆匆,也不如往年,要在这儿待上十天半月的,据说三五天就要把流程赶完回宫去。
过段时日会有别国使者进京,还有得忙活。
江妧就天天带着楚岁安几人这里玩玩那里转转,骑马射箭,快活得很。
桓承就没那么好过了,江淮安和谢长临的暗中较量差点把他误伤,两波人暗中都不知道交手几次了,面上还一片和睦,若此次秋狝多给他们些时间,还不知道要闹腾成什么样。
他每日忙着两边周旋,巴不得早些回宫。
最后一日,启程回宫前,程翎突然浑身是血的被江淮安丢到谢长临跟前。
像是挑衅般笑道,“掌印,你的人,管好。”
连不远处的江妧都吓了一跳,生怕两人当场打起来。
楚岁安轻扯了一下她的衣摆,“娘娘,看那边......”
江妧循着视线望去,婉贵妃也被人抬着回来,肩头插了支箭羽,血淋淋的,神色惨白,被匆匆送入帐中急治。
她蹙眉,“怎么了这是?”
她作为皇后,还是先去看了看婉贵妃的伤势,送她回来的人都不清楚情况,婉贵妃本人尚且昏迷,她只能先等随行太医处理伤口。
外头的谢长临长身玉立,抬腿踢了地上的人一脚,不轻不重,“死了?”
程翎气息微弱,动了动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是有心无力,只能扯着嘴角,“掌印......”
谢长临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凝了冰的眸子扫向江淮安,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以肉眼快要不可见的速度,拔出一旁侍卫的剑,二话不说朝对面的人冲去。
江淮安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迅速闪躲开,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拔剑迎战而上。
剑拔弩张的两人旁若无人的打起来,招招致命。
谢长临显然游刃有余,逼得江淮安应对得很是吃力,最后不察,手臂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剑,没等他反应,剑刃逼近,又在他身上划了好几下,顿时鲜血淋漓。
谢长临没有停的意思,沉着脸逼近,修长的五指精准的掐住了江淮安的脖颈,抓着他抵到了粗壮的枝干上。
江淮安脸被掐的涨红,一双眼却依旧凌厉,冷冷的瞪着面前挟制住自己的人。
“技不如人,江上卿可认?”
“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谢长临却是嘲讽的扯起嘴角,松开手,扔了滴血的剑,背手撤开距离,毒蛇一般的视线锁在他脸上,“程翎废物,没什么好说的,江上卿在咱家手里,也是废物罢了。”
地上的程翎却是笑了,一张带血的脸神采奕奕。
他跟了谢长临三年,帮他做了多少事,今日挑衅江淮安是他冲动,可谢长临此举,完全是在护短,帮他出气了。
现在程翎的心情可是格外舒爽,只是有些可惜,掌印还是没下手杀了江淮安。
他明明可以的,却一直不。
想到这,程翎无力的闭上眼,彻底卸了撑着的力道,喘着粗气,任由自己被送去医治。
江妧从帐中出来便看到这幕,在看到被搀扶着的江淮安时,楚岁安小脸顿时煞白,手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娟帕,连呼吸都凝滞了。
但她只能跟着江妧跑过去,站在一旁,连上前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大哥!”江妧眉头紧蹙,回头看了眼谢长临,咬了咬唇,心里暗骂,早知道你们会打起来,没想到这么不客气?
她护着江淮安回到帐中,僵着脸安抚了一下楚岁安。
伤势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但一盆一盆的血水被抬出去,两人的脸上一眼可见的焦灼。
桓承进来问了问,伸手揉了揉江妧的头,安抚道,“没事的,皇后别担心。”
江妧也没空跟他计较这些小动作,反而秋后算账,“你方才就看着?”
桓承摸了摸鼻子,“难不成上去一起挨揍?”
他知道江妧是担心江淮安,可他私心来说,巴不得他们两败俱伤呢。
江妧恨铁不成钢的捶了下他的胸口,“臣妾进去看婉贵妃了,以为你在外面起码说几句控制一下局面,竟任由他们当那么多人面打起来?”
“掌印那速度谁拦得住?况且没人想到的他会突然发难。”
不至于说为了一个程翎闹成这样,莫非......
江妧心里一沉。
因为婉贵妃?
桓承和她说,是因为有人埋伏程翎,婉贵妃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替他挡了一箭,程翎生气把矛头指向了江淮安,两人交手,打成那样。
他说起这些也是头疼,这些人没一个安分的。
都巴不得对方早点死,没事就要找事。
江妧沉默了片刻,突然转了话锋,“那什么,北边的五千铁骑,你有没有可能拿下?”
据说谢长临和江文山都在争那五千精锐,落谁手里那天平都得斜。
桓承觉得她对他手里头的权利没半点数,自嘲一笑,“你说呢?”
“想办法。”江妧沉着脸,提醒道,“你是皇上。”
她依旧坚信,桓承不可能半点用都没有。
说完她就转身去看江淮安了,留桓承在原地半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眼神逐渐清明,喃喃的看着江妧离开的方向,“皇后啊,你倒是看得起朕。”
等江淮安伤势稳定下来,江妧就把照顾他的机会让给了楚岁安,自己在帐外站了许久,还是想去看看谢长临。
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谢长临和荣庆说话的声音。
“将程家商路断掉几条,不长记性。”
“是。”
江妧迈着步子走进去,面无表情。
谢长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娘娘得空来兴师问罪了?”
“你可伤着了?”
没想到江妧会这么问,谢长临心中掀起微不可闻的波澜,“娘娘觉得呢?”
江妧走近,等荣庆退出去,坐到了他对面,“手都没好全就有力气打本宫哥哥了,掌印真厉害。”
听出她阴阳怪调,谢长临静静看着她,“娘娘不去守着江淮安,跑咱家这儿给自己添堵?”
江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本宫白眼狼,不担心自家哥哥倒来操心你,行了吧?”
第45章 她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一只小猫咪
她像是自嘲的扬起嘴角,“不过也是,掌印这么厉害,除了自己伤自己,还有谁能伤得了掌印呢?”
谢长临不理会她的夹枪带棒,轻叩了下桌子,唤荣庆来,“准备启程回宫。”
江妧就直勾勾瞪着他,忍了片刻才问,“因为婉贵妃?”
对面的人头也不抬,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念珠,“想教训一下蹦跶的厉害的小孩,并没有因为谁。”
江妧当做没听到,又问,“婉贵妃还昏迷不醒,掌印就想启程了,也不怕颠坏人家。”
谢长临脸色终于显不耐,“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江妧一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突然换上很委屈的模样,唇角紧抿,“你还是喝多了酒温柔些。”
谢长临动作一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感慨。
江妧却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委屈。
她敢放心的进去看婉贵妃,就是觉得谢长临不会那么不给面子,现在看来,他甚至能为了婉贵妃不管不顾。
相反,对自己就是阴晴不定,当真是心情好了逗两下,心情不好就踢开,哪有半点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宁愿他一直如最开始那样对待她,也不想看他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又完全看不到自己。
“当真是三天两头提醒本宫在掌印那里什么都不是。”她气呼呼的抱怨,丢下这句就提起裙摆离开。
谢长临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微红的眼眶,把玩念珠的动作缓缓停下。
他半阖起眸子,倚在榻上,心里升起阵阵烦躁。
最后,将手里朱红的念珠轻丢到桌上。
江妧回到自己帐中,一直沉着脸。
她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没资格抱怨谢长临,更没资格怪他。
令她深感无力的,是这个局,无解。
江家和他最后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已经注定了的。
她只恨,自己偏偏是江家的女儿,鸠占鹊巢便罢了,还享受着江家对她的宠爱,做着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事。
江妧重新梳理了一下江家和谢长临的事,并且翻出了那本曾看了三遍的话本子。
上面写道。
大燕七皇子,出生半月被送出宫,没有登记造册,没有昭告天下,皇家不曾宣告有个七皇子的存在。
七皇子的母亲贵为皇后,膝下已有一子,皇家排行老二,于八岁被册封为太子,因她自己要求,想让两个孩子过不同的生活,希望第二个儿子可以无忧无虑,逍遥一生,大燕皇宠爱,允了她这个请求。
于是太子日日锦衣玉食,勤学苦读,钻研朝政,没有过过一日松快日子,只为将来能成为一介明君。
而七皇子被教养在别膝下,虽自由,却连亲生父母都难见上一面,好在太子心疼胞弟,时常偷溜出宫去看,两兄弟感情甚好。
后来大燕宫变,生了内奸与安楚里应外合,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国一朝兵戎相见,打得不可开交,大燕落了下风,又生叛国贼,最后大燕皇被擒,斩去首级,悬挂大燕城门三天三日。
大燕群龙无首之际,安楚趁机屠杀大燕百姓,不过两月便灭了一国,皇家无一人生还。
七皇子当时不过六岁,被太子提前安顿好送出,藏在别国,保下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