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两人呆愣着,还抱着一起,直接伸手把楚岁安扒拉开,“还不快松手!”
楚岁安被吓得连忙行礼,还暗戳戳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江妧蹙眉,一阵头疼,“皇上,先前提醒您去看太医治治你这什么燥怒症的,可去看过了?”
桓承手边要是有东西他肯定要砸江妧脸上,但现在只能火冒三丈的指着她,“你再给朕说这个?!”
他快气死了,“你别以为朕给了你几天好脸,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你是皇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妧摸了摸鼻子,仿佛看到了刚进宫时认识的桓承,那个火气旺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年皇帝。
“臣妾做什么了?”她甚至还想撇撇嘴,“皇上又跑这儿发什么疯?”
楚岁安一直紧张的注意着桓承,但凡他有半点要动手的迹象,她绝对要冲过去替江妧跟他干一架。
好在桓承一直处于无能狂怒的状态,而且看见楚岁安就心情烦躁,气呼呼的走进长乐宫寝殿,给自己抓了几个葡萄吃着泻火。
江妧看了眼寝宫,颇感无奈,走到楚岁安身边,“你爹爹没事了就好,看你这几日操心的,脸都焦了,先回去补个觉吧,咱晚点再说。”
楚岁安没有立马点头,不安的看了眼桓承的方向,“皇上不会对娘娘做什么吧?”
“他敢?”江妧挑眉,捏了捏她的鼻尖,“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本宫的。”
楚岁安这才点头,咧开嘴,“那臣妾晚点来找娘娘。”
小妮子一步三回头,看得江妧哭笑不得,目送她离开这才进了寝宫。
桓承嘴里塞着葡萄,冷哼了一声,“你的安妃走了?舍得搭理朕了?”
江妧颇有些嫌弃的看他,“你到底是犯什么病?”
她老早就觉得奇怪,这人对楚岁安哪儿来的敌意?
而且老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像她跟楚岁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她没开玩笑,真的该找个太医来看看。
第50章 管不管朕
想着,江妧的目光染上几分担忧,“前些日子皇上还是挺正常的,是不是最近又受什么刺激了?”
桓承对上她的眼,忽然觉得嘴里的葡萄都不甜了,直冷笑,“你说呢?”
他猛的一拍桌子,却也压低了音量,“皇后,你喜欢女人朕不管你,但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藏着躲着些?如此明目张胆的,置朕于何地?”
江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合着上次桓承不是说着玩,真当她喜欢女人了啊?
她太阳穴直跳,但一想,这样桓承也不会拿侍寝烦她了,就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纵容的看了桓承一眼,叹了一声,“得,皇上今儿又是啥事儿?”
桓承看她缓了态度,也顺坡下,轻哼,“看看你不行?”
“不必,皇上日理万机,不用浪费时间在臣妾这儿。”
桓承忽的摆了摆手,让宫人都退下后,正了神色,“朕的事,你管不管?”
“真当我是你姐了啊?”江妧警惕眯起眸起来,坐到他对面。
“姐什么姐。”桓承嘟囔了一句,看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终是没多说,移开了话茬,“那五千骑,你真的希望朕收下?”
江妧迟疑着点头,“这样你便算是有点保障不至于被拿捏了。”
桓承心中一震,有种不知名的情绪散开,挠得他心口细细密密的疼。
“朕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不与江家人在一条船上?”
江妧似笑非笑的看他,却是没有回答。
桓承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声音微沉,“不论真假,朕信你,你若愿意管朕,此事便交由你替朕去办,可愿?”
江妧没什么犹豫的点头,“何事?”
“有封信,你帮朕送到栖霞寺的长公主手中,但一定要绕过江文山和掌印的眼线。”
江妧霎时瞪大了眼,“你倒是瞧得起我。”
桓承一本正经的点头,将信拿出推到她面前,“若让他们瞧去也无伤大雅,只是这五千骑,就与朕无缘了。”
江妧心中也在考量,扶他起来能不能控制局面。
能把这五千骑收入麾下,得到调遣权,就代表北边那位什么王的会站在桓承这边,他以后做什么,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桓承突然扯起嘴角,轻笑,“江妧,朕在宫中,竟然只能靠你了。”
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自嘲和破碎的笑,竟叫江妧心头隐隐不忍。
这位少年皇帝的这些年,过得也挺难的。
那便再赌一次,赌他能带来江妧想要的三足鼎立。
江妧接过信,也笑了笑,“看在皇上这一个月不算太荒唐的份上,臣妾尽力。”
桓承眼神微动,勤学好问,“什么叫不算太荒唐?”
“比如,没滥杀宫人,更没在床上禽兽一般将人玩死?”
桓承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
就那一次,皇后记到现在?
这些日子,他可连宫妃的牌子都没翻过,情绪也相对稳定,有空只会盘算着怎么把江妧的性取向给掰过来……
今日一看,怕是条漫漫长路啊。
送走桓承,江妧拿着信封,喊来巧巧,“栖霞寺里头,有位长公主?”
巧巧好生想了想,点头,“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
“是出家了?”
巧巧摇头,“只是长居栖霞寺,不理世事,好像许久没入宫了。”
江妧点头,心里有了个谱,开始盘算着怎么把信送出去。
用过晚膳,江妧泡在水汽氤氲的浴池中,放松的闭上眼,鼻腔里是水里洒满花瓣的香气。
她没让宫人伺候,身边只一个巧巧陪着说说话。
“真好,岁安的父亲也没事了,巧巧,你说千岁为何明明拒绝本宫了,今日又改了主意?”
巧巧心想她知道个鬼哟,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给出答案,“或许,千岁爷压根就没拒绝娘娘呢?”
江妧顿时来了劲,趴在池壁上,一双眼亮晶晶的染上笑意,“当真?”
“娘娘不如直接来问咱家。”
突然乱入的声音把巧巧吓了一跳,两人转头,看见懒洋洋坐在窗边的谢长临,皆松了口气。
“千岁怎么还偷瞧人洗澡呢?”江妧打趣,半点不羞,继续趴在池壁边,香肩裸露在外也丝毫不在乎。
巧巧欲哭无泪,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留下伺候。
谢长临视线轻飘飘的落进来,“若是偷看,咱家也不会出声了。”
江妧附和着点头,“所以你明目张胆神出鬼没,是有想法与本宫洗个鸳鸯浴的?”
谢长临:“……”
江妧眼中闪过狡黠,“巧巧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千岁爷伺候了。”
巧巧不确定的瞄了眼谢长临,终是没敢反驳,退了出去。
谢长临从窗口跳进来,眉头微挑,“娘娘使唤起咱家是越来越顺手了。”
他走到池边,伸手探了探水温,神色自若的坐到一旁,附身拿起瓢添了几勺热水进去。
两人周身皆是雾气,只是一人浑身赤裸,一人白衣飘渺,衣冠楚楚。
江妧刻意捧了水珠往谢长临身上洒,见他不闪不避,清脆的笑起来,“千岁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早就预谋过来闯浴池,想看本宫洗澡了?”
谢长临低头瞥了眼身上被水溅湿的地方,低笑了一声,不答。
江妧毫不客气,非常理直气壮的让他伺候自己沐濯。
给女人沐濯不是谢长临的头一遭,刚入宫那会儿,这些都是必要学和做的,只是时隔几年,还是第一次这样伺候人。
他卷起袖子,脸上看不出波澜,修长的十指敛起她柔软的乌黑长发,全部湿润后指尖不轻不重的在她头皮上揉起来。
江妧舒服的眯起眼,这还带放松头部的按跷呐?
她此时真想亲亲谢长临。
想着,她双肘撑着起身,快速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得逞后重新躺回去,忍不住偷笑。
谢长临目光扫过她的眉眼,不发一语,继续动作,余光数次瞥到她肩胛处露出来的一点疤痕,他的眸色沉了沉。
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娘娘可后悔?”
“什么?”江妧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看他。
谢长临又扫了一眼她腰上的疤,沉默。
江妧知道他在说什么后,伸手摸了摸后背,感受到上面凸起的不平,“你说这些鞭痕吗?”
她双眸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仰头盯着他,“后悔什么?”
她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想听他主动说。
谢长临没和她对视,五指拢着她的秀发,把水沥了沥,松开,走到一旁擦手,背对着她了才道,“若不来招惹咱家,便不会遭这些罪。”
江妧又软软的趴到池边,用手搭着脑袋,闲适的看他,声音很小,似是呢喃,“可惜,本宫本就是为了你而来的呀。”
谢长临仍是听见了,神情一晃,很快恢复了淡漠,坐到浴池旁。
水池中的人儿洗尽铅华呈素姿,依然娇嫩如花。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被热气蒸的粉嫩的背上交错鞭痕,本姣好如玉的肌肤,偏偏多了那些碍眼的痕迹。
“按千岁的性子,没在鞭子上抹毒,已经是对本宫格外偏爱了。”江妧笑,“况且,本宫还有命在,留点疤算什么?”
她纤指轻轻抚过腰身,掀起水中一阵涟漪,“这些可都是本宫爱意的证明,若没有这茬,千岁可会这么快接受本宫?”
谢长临依旧不作声,漆黑的眸一直未从她脸上移开。
“千岁为何不答?”江妧凑过去,眨着眼,“还是不相信?若你现在拿把刀递过来说要本宫的命,本宫也会毫不迟疑的往胸口剜的。”
这话她就带着点忽悠的意味了,毕竟说出来容易,她可没真想死啊!
可是,谢长临磁性的嗓音低嗤了声,像是想拆穿她似的,真慢悠悠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精美匕首,递到她跟前,眼中笑意盎然,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嘲讽意味。
江妧一噎,差点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但她的手已经先她大脑一步,接过了那把匕首。
话都说了,她不做给他看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手中这把不知道染过多少血的金色弯牙匕首缓缓出鞘,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
江妧扬唇,再抬眼,坚毅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谢长临。
顷刻间,手起,刀刃毫不犹豫的朝着胸口而去。
谢长临眸光一凌,电光火石间攥住了她的手腕,彼时,刀刃距离江妧的肌肤已不过几毫。
江妧低低的笑起来,好像压根不在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般道,“千岁很少穿白衣,每次本宫看了都觉得惊艳,若是可以,千岁以后多穿好不好?”
谢长临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攥着她的手加了力道,很快把那手腕掐的通红。
半晌,他一字一句的吐出,“娘娘,当真是个小疯子。”
他方才看在眼里,就算是做戏给他瞧的,这女人也当真会不客气的扎自己心口一刀。
江妧任由他抓着自己,笑开,又凑过去轻吻他的嘴角,热气呼在他的下颚处,“千岁感受到本宫的心了吗?”
谢长临的手没松反而更紧,将她拉的几乎和自己贴在一处,低头,看着那抹笑。
仿佛一道刺眼的光,霸道的划破这一室的阴霾污浊,将他封闭的监牢撕出一道口子,不由分说的将她的温热灌注进来。
他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漆黑的眸中掀起深不见底的旎色,又像翻腾着什么汹涌的浪潮。
谢长临低头,第一次主动吻上那唇。
他的吻带着隐忍的克制,微凉的舌尖撬开她唇齿,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谈不上粗暴,也算不得温柔,更多的是带着侵略气息,让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停下的时候,后颈上的手在缓缓摩挲,她听到他低哑的声音。
“娘娘连亲吻都不会。”
江妧的腿有些发软,几乎是瘫在他怀里,赤裸的身体带起的水珠染湿了他的衣襟。
她微喘着气,强压下心口的悸动,脸上阵阵发烫。
没想到他亲和自己亲的感觉差了这么多,却是忍不住弯了眸子,“现在会了,再来一次?”
那双眸已经恢复了清明,撤开,连同禁锢住她的手一同拉开了距离。
方才的旖旎好似昙花一现。
江妧没有裸露的觉悟,站在原处,眼若弯月,脸颊粉红,再次直言,“本宫喜欢刚才的千岁。”
谢长临看着,忽然半垂下了眸子。
“娘娘在咱家面前,的确是不用在意是否被看光了否。”他轻笑,似是感叹,还带着微不可闻的自嘲,“咱家伺候您穿衣吧,别着凉了。”
江妧还在雀跃的心登时像被针刺了一下,有些惶惶然。
她不在意是因为他是谢长临啊,并不是因为他不能……
谢长临已经拿来寝衣,眉眼淡漠的替她擦干身子,一件一件帮她穿上。
江妧欲言又止,直到被他带着穿好了衣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件事。
“千岁……”
谢长临用布帛擦着她的湿发,打断她的话,“娘娘待头发干透了再歇着。”
江妧乖乖点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有些泄了气。
话题太过敏感,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伸手抱了抱他,希望他能懂自己的安抚之意。
谢长临动作停了一瞬,将她从怀里拉出,“咱家身上湿了。”
复又耐心的将头发用干布帛擦了两遍,放到一旁架子上,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裳,面无表情,“咱家回了。”
不等江妧说什么,他已经轻巧的翻窗离去。
江妧看着他连来去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其实谢长临从来不是一个在乎规矩的人,这些日子,他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出长乐宫,毕竟这人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甚至,他还可以借此给江家添堵,火上浇油,挑衅给他们看。
大抵,只是不愿江妧承受外人的非议罢。
“娘娘。”巧巧走进来,看了眼窗口,“千岁爷走了?”
江妧闷闷的应了一声。
巧巧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一张小脸上纠结着想要说些什么。
江妧瞥着她,眉头微挑,“怎么了?”
巧巧低下头,犹豫着出声,“娘娘,您和千岁爷……被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每次谢长临来,高兴的是江妧,害怕的可是巧巧。
江文山的警告犹如在耳,她每想一次都觉得自己小命难保。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娘娘,却见她眼神无焦距的落在某处,许久才低叹了一声,“迟早是要知道的。”
说完,安抚的拍了拍巧巧的脑袋,笑开,“放心吧,本宫小命没了你的都得在。”
巧巧娇嗔的跺了跺脚,有些急眼了,“娘娘!您这话说的,真有那么一天,奴婢定要死在娘娘前面!”
江妧噗嗤一下笑出声,边骂边往外走去,“别乌鸦嘴,咱都要好好活着。”
翌日,楚岁安早早带了膳食来找江妧,家里的危机解了,整个人精气神十足,兴致勃勃给她介绍着自己新做的菜品。
江妧无精打采的被她从床上拉起来,耷拉着眼皮,“好岁安,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
楚岁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打开食盒,用手扇了扇,香气飘进江妧鼻腔,她总算清醒了些,闻着味儿起身,“哇,好香!”
“这是大漠那边的特色菜,臣妾之前机缘巧合得了菜谱,学着做过,和安楚的口味不大相同,昨夜想起来,今儿一大早臣妾就去御膳房找了食材来做给娘娘尝尝。”
她有些遗憾,“可惜没有当地食材,安楚的辣椒没有那么辣,做出来还是少些味道。”
江妧闻言,顿了顿,“大漠特色菜?”
她连忙起身挨个尝了尝,被辣的直抽抽,但还是抓着楚岁安,要她教自己做。
于是,午膳时谢长临看着桌上多出来的几道大漠菜,眸色幽深。
荣庆上前低声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方才差人送来的,说是娘娘亲手做的。”
大漠菜不同于安楚菜,偏辛辣,每道菜都会裹上辛辣的椒油,色泽发红,却也极其诱人。
谢长临慢条斯理的夹起肉丝尝了尝,思绪百转千回。
他想起儿时初到大漠,吃不惯那边的膳食,被辣的满脸涨红,直喝了好几杯水才缓下,可当时寄人篱下,那户人家见他这样,冷哼着将他推出门,“爱吃吃,不吃滚蛋!”
那天之后,他被关在马窖,两日没能上桌吃饭。
为了不被饿死,年少的他只能被迫学着吃,到后来习惯了,找到其中乐趣,竟还喜欢上了,到安楚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想起那种被辣到脑子发麻的感觉。
说矫情点,痛并放纵着?
小皇后送大漠菜来,是何意思?
谢长临神色很淡,挨个尝了尝,熟悉又缺点感觉的味道在口腔炸开,他意味不明的轻哂。
娘娘哟。
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怕是比想象中的多多了。
午膳过后,江妧在院中晒了会儿太阳,又去处理了会儿事务,待闲下来,从谢长临送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中挑了几样,带着去了宁华宫。
婉贵妃见她,眼中露出惊诧。
“你伤可好些了?”江妧问,温和的淡笑。
婉贵妃点头,嘴角勾勒出少许弧度,“已经没事了,谢娘娘挂念。”
江妧坐下,扫了一圈寝宫,“本宫进宫许久,还没见到过小公主呢?”
婉贵妃一顿,笑容也僵住,片刻才低下头道,“梦儿打出生就体弱,没一日不是在养病的,臣妾也不敢带去拜见娘娘,恐过了病气,那般罪过可就大了。”
江妧听出拒绝之意,也不勉强,“小公主才四五月大,本宫也不知她能玩什么,便挑了几样,你闲来无事也可逗着她打发时间。”
“多谢娘娘,娘娘费心了。”
婉贵妃神色缓和了许多。
江妧目光落在她脸上,总觉得此人眉宇间有种化不开的哀愁。
她一向不爱拐弯抹角,好奇便就直言了,“婉贵妃为何看起来,总是不大高兴?”
她一愣,柔声轻笑,“大抵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其实本宫对你,有很多疑问。”江妧直勾勾盯着她,“只是不知道婉贵妃愿不愿解惑。”
婉贵妃抬头,望见她眼中并无恶意,微不可闻的叹气,“娘娘是想问,臣妾与程小将军?”
江妧并不否认,“你为何会替他挡下那一箭?”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是臣妾欠他一命。”
话落,她就噤声,不愿深入交谈了,甚至移开了话茬,和江妧说起无关紧要的。
与她聊了半晌,江妧只觉得心头痒痒,要离开前才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那件事,“本宫还有一事特别好奇,婉贵妃与掌印,似乎有些渊源?”
婉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江妧尽收眼底,放轻了声音,“他为何会许你后宫除了皇后之位的最高位份呢?”
“娘娘……”婉贵妃神情隐忍,深深低下头,“此事,恕臣妾不能相告。”
她已经做好了江妧会为难她的准备,可等了片刻,面前的人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叮嘱她好生休息,就这么走了。
婉贵妃紧抿着唇,看着江妧离去的背影,眸中再无方才羸弱的模样。
待人消失不见,她像是疯了般跑进寝宫,发泄的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摔到地上,很快满地狼籍。
宫人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婉贵妃大吼了声,“都滚!”
寝殿中便只剩她一人。
许久,她低低的捂着脸哭出声来。
江妧问的两件事,都是她此生深埋心底再难启齿的痛。
她本以为江妧会嘲讽她,会挖苦她,甚至骂她恶心,骂她为了权势竟然不惜和一个阉人搅和在一起。
毕竟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江妧没有。
她明明猜到了,为什么不说呢?!
这样一对比,她更加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见不得光,而她已经不单单是身体肮脏……
曾经的一幕幕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她的哭声愈发哀凄,还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悔。
“是我错了……每一步都走错了……”
女儿的哭声从内殿传来,她回过神,跌跌撞撞跑进去,抱起那个五个月大却仍旧如刚出生婴孩般大小的孩子,哽咽的哄着。
最后手越收越紧,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轻轻贴上婴孩,清泪划过脸颊。
第53章 什么风花雪月
七日一晃而过,庆功宴准备就绪,江妧又恢复了每日吃吃喝喝打发时间的闲散日子。
只是……
她看着每日不停来长乐宫献殷勤的楚岁安和冠初,嘴角抽了抽。
“岁安,那株美人兰有花匠打理,你别忙活了,瞧你小脸脏的。”
“冠初,你也快别炸本宫的小厨房了,你虽然骑马射箭弹琵琶样样精通,但是下厨这件事真的不适合你……”
不知道这俩人受了什么刺激,楚岁安的感激之情无处安放可以理解,但是冠初跟着掺和个什么劲?
折腾的可是她啊!是江妧这只小猫咪啊!
吃那些乌漆麻黑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点心,那是要她的命啊!
冠初泄气的从小厨房爬出来,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似的,哪里还有那仙气飘飘的模样?
他低落的垂着眉眼,“娘娘……您是不是嫌弃冠初了?”
江妧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种能力,卖可怜的时候特别我见犹怜,哪怕被雷劈了也不影响他那能令人心碎的美。
她连忙哄着,“怎么会呢?冠初好心好意给本宫做点心,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冠初接过她的话,“只是冠初太笨了,怎么学都学不会。”
楚岁安贼兮兮的凑过来,“冠初想放弃了?”
江妧暗暗瞪了她一眼,心中腹诽,该放弃了!
她轻咳了一声,“冠初,本宫好奇,你为何突然想要学做膳食?”
冠初看了她一眼,抿唇,缓缓移开视线。
江妧前两天借了些话本子给他看,其中令他记忆深刻的一句话是,‘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他不求能抓住江妧的心,只是从中领悟到,为自己喜欢的人下厨似乎是件愉快的事,若能看她吃下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那幸福指数是直线上升啊!
可惜,他的手真的只适合弹琵琶。
江妧见他一副伤心小狗的失落模样,忍不住笑了,走过去理他炸毛的鬓发,“好了,你还是适合做些风花雪月的事,不值当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不知怎么的,冠初突然掀起眼帘,眸中染上暖意,轻声问她,“那,娘娘愿意陪冠初风花雪月吗?”
楚岁安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竖起耳朵瞪大眼睛,手里就差抱个瓜了。
江妧怔愣片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是……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本宫当你和岁安同样。”她拐着弯说冠初是她的姐妹,“咱三个一块儿风花雪月多妙啊!”
冠初料到这个答案,并没有意外,只是淡笑,笑中多了些苦涩。
他是不是正儿八经的面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江妧留着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在妄图摘月,不自量力。
一阵风吹乱了他的衣摆,将他此时的凌乱美更上一层,而他眼中的破碎,让人忍不住想怜惜。
江妧和楚岁安两人同时转头,念叨着,“不能多看,这丫会勾魂的!”
傍晚,江妧坐在院中等着谢长临,可平日他会来的时辰,今日迟迟不见人影。
等到天都完全黑了,阵阵凉风往她身上灌,唉声叹气了半晌那人也没来。
巧巧拿来鹤氅给她披上,“娘娘,仔细着凉,入秋了,这几日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你说他今儿是不是不来了?”江妧心不在焉。
每日她最期待的就是这么一小会儿了,因为能见到谢长临,两人就这么片刻相处时间,她都珍惜着过呢。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江妧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李德全的声音憋了回去。
桓承一眼看见院中的江妧,她坐在石凳上,身上披着雪白的鹤氅,一手撑着脑袋,神态慵懒又肆意。
少年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
他深深的与她对视。
心口处难掩的跳动,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光知道想看看她了,还没去想过为什么。
——越来越想见她。
江妧在桓承面前已经放肆到了极点,现在没外人在,她连起来迎接都懒得。
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启声,“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散步散到这边了,就顺道进来瞧瞧皇后在做什么。”
李德全根本没耳听,为了来这一趟,桓承早在三天前就在乾安殿琢磨着找什么理由了。
谁知道忍了这么些天就想出这么个破借口。
但江妧并不太关心这个,只想知道,“哦,那你什么时候走?”
桓承喉间一动,微微蹙眉,声音也低了几分,“这么不想看见朕?”
江妧不答。
主要是他来了,谢长临就不能来了。
桓承缓缓走到她身边,自己坐到她对面,“好歹给朕喝壶热茶再走吧?”
江妧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打起精神来招了招手,“巧巧,上茶!烫嘴的那种!”
桓承忍俊不禁,眸光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看着她灵动的表情,心头漾开一种不知名的满足。
江妧瞥了他一眼,道,“长公主应该收到信了,皇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桓承摇头,“等便是。”
他说这话时不经意间露出的沉稳,让江妧恍惚间看到了谢长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