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如此,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太宗皇帝!
朝臣世家们悲恸不已。
与跪着天幕哭太宗皇帝的朝臣宗室们相比,天后此时的表情却颇为平静,她静静抬头看着天幕上太宗皇帝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明明已死去那么久,可只要当他出现,他便是九州四海为之叩拜的人,心悦诚服,无比虔诚,远不是她的重压之下才有的臣子宾服。
她丝毫不怀疑,若天幕上的人能死而复生,这些朝臣宗室们会毫不犹豫投向他,甚至她一手提拔的寒门心腹也会如此。
他们那么那么敬重他,那么那么怀念他,在他们心里,他是近乎神祇的存在。
尽管天幕此时讲的是他为预言而冤杀李君羡,但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昏聩更不觉得他杀错了人,他是暴君,而是只会觉得天意弄人,他被预言所误,没有杀她,才会有未来的武周代李唐的祸事。
——他哪怕做错事,世人乃至天幕都会帮他找理由找借口。
天后眸色微沉。
【所以太宗皇帝杀李君羡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太宗皇帝糊涂。】
【无论谁坐在太宗皇帝的位置上,谁都容不下李君羡。】
【对比其他皇帝,太宗皇帝已经非常大度甚至宽容了,心里念着旧情,没舍得杀他,最开始也只是把李君羡调离长安,是后来李君羡自己跟妖道攀扯不清,这才被御史们拿到把柄,这才有后来的太宗皇帝降旨诛杀李君羡的事情。】
【所以up主个人觉得,太宗皇帝在这件事情的做法没毛病,作为一个封建皇帝,他已经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有情有义,但又果决干脆。】
天幕之上,小宫人一路小跑,向太宗皇帝报信,“圣人,李君羡已死。”
“知道了。”
太宗皇帝微阖眼,声音比方才低沉,“厚待他的家人。”
天幕之下,天后眉头微动。
恍惚间,她明白自己与太宗皇帝的差距在哪里。
——太宗皇帝有雷霆手段,但也敦厚仁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对他来讲绝对不是一句空谈,而是融在他血液里,刻在他骨子里的行为准则。
所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③也不过如此。
天后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淡淡吩咐上官婉儿,“去,准备小秤软垫给诸位大臣与宗室。”
上官婉儿有些意外。
——向来铁腕治国理政的天后怎会有这般好心?
但作为天后最为信任的心腹,她太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天后吩咐,她便去做,不问缘由与结果。
“是。”
上官婉儿颔首,起身让小宫人们去准备。
不一会儿,小秤并着茶水点心被小宫人送到朝臣宗室们面前。
且上官婉儿做事向来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天后有意向朝臣宗室们施恩,她便做到尽善尽美,不止这些东西,连茶水乃至提神醒脑的熏香都被小宫人一并送过来。
“这、这是天后的意思?”
被棺木里躺着的天皇李治与天后联手折腾得够呛的朝臣们有些不敢置信,瞧了一眼殿内面沉如水的天后,不敢去问天后,便拉着小宫人偷偷询问。
小宫人抿唇一笑,“是天后的意思。”
“太宗皇帝知人善用,御下仁善,咱们的天后也是如此。”
“……”
你怕不是在骗我们!
——天后跟仁善二字有什么关系!
必是看到天幕之上的太宗皇帝哪怕过世多年,却依旧得人敬重,所以才勉为其难施恩于他们,好叫他们知晓她也不差,脸面上的活儿还是愿意做一做的。
比如说,在他们跪了半日之后给他们小秤并软垫,省得他们熬不过去一时昏厥,叫外人误传她在先帝灵柩前刻薄朝臣宗亲。
都是邀买人心的手段。
朝臣宗室们极为看不上眼。
但看不上眼归看不上眼,跪得浑身发酸发软的身体还是非常诚实的,众人十分不客气地从小宫人手里接过东西,把小秤软垫往膝盖下一垫,再嗅着提神醒脑的熏香,恩,他们又活过来了!
——又能神采奕奕看太宗皇帝了!
天幕之上的太宗皇帝如此英武,他们也得打起精神来,让太宗皇帝看看他走之后的朝政百态。
——当然,要是能把天后一波带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若是实在带不走,他们也不强求。
他们可以退而求次,请求太宗皇帝训斥天后一番,让天后收了摄政甚至篡夺李唐江山的念头,眼下的九州万里正是太平鼎盛之际,容不得天后做窃国之贼。
天后若想坐拥天下,可以去征战,可以去开拓,可以与太宗皇帝一样去马背上定江山。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信服她,发自内心推崇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先以美色勾引先帝,再以孝道压着新圣人,投机取巧把贞观之治后的盛世果实摘了去。
【说起太宗皇帝,这里就不得不说两个小插曲,这两个小插曲很能体现武皇的性格,up主觉得可以重点谈一谈。】
【一个是武皇初入宫与母亲杨氏告别的事情,另外一个是武皇入宫之后与太宗皇帝相处的事情。】
【咱们先来看武皇与杨氏告别。】
【十四岁的武皇因“容止美”被太宗皇帝选中,与母亲辞别,启程入宫。】
天幕之上,少女时期的天后收拾行囊,准备入宫。
她的母亲杨氏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泪水涟涟。
“二娘,你才几岁?如何能应对宫里的凶险?”
杨氏拉着少女时期的天后,眼睛哭得跟桃似的,声音哑得厉害,“你这一走,叫阿娘可怎么放心得下啊!”
少女天后忍俊不禁,“若是天子昏聩,入宫自然凶多吉少。”
“可如今天子圣明,入宫侍奉天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阿娘又何必哭泣?”
“何必做儿女之态般依依不舍?”
【武皇这个时候才十四岁,搁现在也就是刚刚上中学的中学生。】
【一个中学生,就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气魄,很难不让人期待她日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天幕之下,天后长眉微动,敏锐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信息——
十四岁?上中学的中学生?
所以,天幕所处的时代,是女子也能上学的时代?
既是女子能上学,那么,女子能参政吗?
能与男人一样成为继承人吗?
上官婉儿眼皮微抬。
她也注意到这个信息,这个与她们的大唐完全不同的信息。
韦氏拉了下李显衣袖,压低声音道,“三郎,天幕的时代好像跟咱们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
李显的心思全在天幕上,随口应了一声,“别说天幕跟咱们了,咱们跟前朝不也不一样?”
李旦颔首,“三兄说得对。”
韦氏:“……”
你们俩可真是亲兄弟!
太平公主被韦氏的声音一提醒,这才留意到天幕方才说的话,难得对韦氏有了好脾气,“的确不一样。”
“十四岁的女郎在天幕那里是刚上中学的中学生。”
“中学?”
“中学生?”
太平被天幕的话勾起兴致,“那是什么?是太学的意思?”
【当然,也有宝宝会说这有什么啊?我上中学的时候我爸妈也不放心,又是把我送学校,又是给我铺被子的,全程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我被人欺负被人霸凌。】
【但我也没哭没闹的,我比阿武镇定多了,我乐呵呵安慰爸妈说没事,不就是上个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我中学毕业考个好高中,高中毕业再考个好大学,大学毕业直接考公,为人民服务走上人生巅峰,然后衣锦还乡给自家祖父上根香,告诉祖宗们咱们老X家扬眉吐气,出了一个光荣的公务员!】
天后眸中精光一闪。
上学?考公?为人民服务?衣锦还乡?光荣的公务员?
——她几乎可以确认,在天幕所处的时代,女人是有资格与男人同台竞争,甚至共同参政的!
作者有话说:
①:《旧唐书·列传·第十九》:贞观初,太白频昼见,太史占曰:“女三昌。”又有谣言:“当有女武王者。”太宗恶之。
②:《旧唐书·列传·第十九》:会御史奏君羡与妖人员道信潜相谋结,将为不轨,遂下诏诛之。
③: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深——马一浮,现代思想家和诗人,虽然有点穿越,但这句话真的很合适。
是在天上?还是她传闻中的仙山名岛?
天后眯了眯眼,忽而回头问上官婉儿,“天幕之言可曾全部记下?”
“除却最开始的那几句, 剩下全部记下了。”
作为一个合格甚至出色的心腹,上官婉儿抬手一挥, 身后的女官立刻将记录下来的天幕语录捧给天后。
天后接了绢帛, 一字一字看下去。
天幕甚少提起她所处的时代, 纵然提起了, 也是以“我们”来形容,再要么便是“千年后的我们”,至于地点, 又是哪个国度,却是半字不提。
——所以, 天幕所处的时代, 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天后缓缓放下绢帛。
“阿娘在看什么?”
觉察到天后的动作,太平好奇往天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咦?婉儿把天幕之言全部记录下来了?”
看到天后手里拿着的绢帛, 太平来了兴致,“记下也好,到底是祥瑞之言,天机之语, 寻常人若能参悟一字半句,便足以收获终生。”
韦香儿心思一动, 也往天后手中的绢帛看去,“二娘此言甚是。”
——若是天幕在太宗时期便出现,如今哪还有天后今日的威风。
可见天命在武周而非李唐。
所以才有李君羡无端枉死, 所以才有天后日后的问鼎天下。
而天后以太宗的才人之身入先帝之后宫尚能如此, 那么她作为三郎明媒正娶的嫡妻, 身后又有京兆韦家的支持,名正言顺如她,是否能有天后一样的成就?
韦香儿心思百转,心里有主意,言语之间便更加殷勤,“阿娘可是有烦心事?”
“儿媳虽不才,但也愿为阿娘分忧。”
“分忧?”
天后眉梢微挑,目光落在韦香儿脸上。
那是一张极艳丽也极精致的脸,否则也不会在她饿死李显原配发妻时被她选中给李显做了太子妃①。
人生得漂亮,又出身世家,进退有度,年轻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权欲之心,远比她的三个儿女野心勃勃。
天后笑了一下,随手把绢帛仍在韦香儿怀里,“既如此,你便帮我找到天幕的时代在哪,又如何能去。”
“若是找到了,我必重重有赏。”
韦香儿面色一僵。
“阿娘,您这不是故意难为香儿吗?”
李显皱了皱眉,从韦香儿手里拎起绢帛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自家阿娘在故意刁难他的皇后,“天幕天幕,当然是在天上,我们纵然找到了,只怕也去不了。”
“您把这件事丢给香儿,这是——”
“这是对儿媳的器重。”
韦香儿连忙打断李显的话,顺着李显的话开口,硬生生把李显对天后的不满变成受宠若惊,“儿媳遵命。”
李显:“……”
遵什么命!
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显大惑不解,还想再开口,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韦香儿背着天后拼命向他使眼色,一边使眼色,一边还紧紧扯着他衣袖,仿佛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惹怒天后一般。
——着实担心。
“儿子也遵命。”
李显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听了韦香儿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顺着韦香儿的话接了一句。
韦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李显手里拿回绢帛,放在膝间仔细观看着,一边看,一边大着胆子打趣儿天后,“若儿媳果真能找到天幕的所在,阿娘可不能失言,要记得重赏儿媳。”
太平没了看绢帛的兴致。
——她这个嫂嫂,就知道一味讨好阿娘,着实没意思。
“放心,我从不食言。”
天后声音懒懒。
壮着胆子打趣儿天后的韦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便提前谢谢阿娘。”
韦香儿趋炎附势,不止太平瞧不上,李旦多少也有点看不起,再瞧瞧瞧自己身边的发妻,虽容貌不及韦香儿,但端庄贤淑,不卑不亢,于是心里满意点头,觉得这才是世家贵女该有气度与分寸,哪能跟韦香儿似的,上赶着奉承阿娘?没得叫人看轻了去。
李显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弟弟妹妹对自己这位新皇后的不满轻蔑,弟弟妹妹的心情他理解,但韦香儿的心情他也理解,他的上一位原配发妻死得太惨,她如何不战战兢兢,处处讨好阿娘?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从来跟韦香儿站在一边,韦香儿说找天幕的所在,他便耐着性子跟韦香儿一起看天幕的语录,也好叫旁人知晓他的态度,省得旁人背着他作践他的皇后。
“还有我。”
李显道,“我若替阿娘找到这个地方,阿娘也要重赏我。”
他是亲儿子,说话没韦香儿那么多顾忌,“阿娘那支凤穿牡丹赤金簪漂亮得紧,便用那个东西做彩头。”
“若是我与香儿能找到,阿娘便将那支簪子赐给香儿,香儿貌美,簪上肯定好看,跟阿娘年轻时一样好看。”
韦香儿面上一红,嗔了李显一眼。
太平面上有一瞬的扭曲。
——她这位三兄怎这般没出息?
不讨要官职封赏,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反而讨要一支簪子,真是没半点九州之主该有的样子!
李旦看看发妻,再看看发妻身后跪着的窦氏,忽而觉得那支簪子簪在她们发间也好看。
但他毕竟不是李显,做不出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的女人讨要首饰的东西,于是曲拳轻咳,为自己不求上进只沉迷女色的兄长圆了一下不甚体面的话,“三兄糊涂。”
“那支簪子是阿耶送给阿娘的,哪能这样被三兄当彩头?”
李旦道,“三兄还是换一个,要些笔墨纸砚为好。”
被李旦这么一提醒,李显这才发觉自己的话不大恰当,不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
可转念一想,那支簪子确实漂亮,簪在香儿发间更漂亮,且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
所以哪怕知道李旦的话是为他好,他还是不以为然,仍坚持自己刚才的说辞,“四郎喜欢笔墨纸砚,便以笔墨纸砚为彩头。”
“为兄更喜欢那支簪子,所以还是想要那支簪子。”
天后懒懒抬眉。
——半点不像她。
“好,就以簪子为彩头。”
天后道。
说话间,她的目光转到灵柩上。
送她簪子的李治躺在里面,永远不会再醒来。
天后眸色暗了一分。
【当然,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毕竟只是一句安慰父母的话嘛,哪有那么多的解读和阴谋论?】
【但后面发生的一件事,却将天后的性格野心暴露无疑——】
天幕之上,太宗皇帝轻捋胡须,静静看着马场中趾高气扬的狮子骢。
侍立在一旁的少年天后察觉到太宗皇帝的心思,上前一步道,“圣人,妾能制服此马。”
“哦?你能制服?”
太宗皇帝瞧了瞧颇为年少的天后,笑了起来,“你如何制服?”
“请圣人赐妾三物。”
天后胸有成竹道,“一为铁鞭,二为铁锤,三为匕首。”
太宗皇帝眉梢微挑,神色有些玩味。
“妾会先以铁鞭抽打它,若它不听话,便以铁锤敲击它的脑袋,若它还是不听话……”
天后声音微微一顿,拱手向太宗请罪,“便以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妾以为,一匹不能为自己所用的烈马,没有活在世界上的必要。”
天幕之下,九州天下为之一惊。
这般小的年龄便如此狠辣,假以时日她掌权,朝野上下又是怎样的模样!
朝臣心中陡然一寒。
——他们就知道天后不是什么良善人!
又是铁鞭又是铁锤又是匕首割喉咙的,这哪是替太宗皇帝驯服烈马?分明是对他们的一种敲打!
正在与韦香儿一同看天幕之语的李显眼皮狠狠一跳,心头顿时一慌。
——不是吧,不是吧?他娘年轻时脾气这么暴烈的吗?
可是,阿耶在世时阿娘还挺好的。
训斥朝臣时是狠了点,但对他们兄妹几个还是不错的,当然,他原配发妻的下场是惨了点,可那是发妻母亲做事激怒了阿娘,阿娘大怒,所以才降旨赐死他发妻,若是在平时,阿娘是不会那么残暴的。
阿娘降罪他发妻之后,又亲自为他挑选了香儿为补偿,人总要往前看,香儿又处处合他的心意,他自然记着阿娘的好,觉得阿娘对旁人狠了点,但对他还是很不错,所以他才敢对阿娘撒娇甚至使小性子。
——直到刚才听到天幕的话。
铁鞭,铁锤,匕首。
阿娘的狠辣可见一斑。
李显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韦香儿抬眉。
顿了顿,腾出自己的一只手,隔着衣袖与李显十指相扣。
温热体温从韦香儿的手上传到自己手上,李显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恩,没什么好怕的,这些都是阿娘对付别人的手段,才不会用在他们身上。
但李旦却有不同的见解。
想想阿娘向祖父讨要的三样东西,再想想被阿娘处死的三兄的发妻,他克制地向自己的发妻看了一眼。
——他比三兄有眼色,也比三兄软弱可欺,更与皇位没什么关系,希望阿娘看在这些事情的面子上不要对他的发妻姬妾也如此。
太平的位置与李显李旦离得近,两位兄长的反应落在她眼底,她轻嗤一声,颇为不屑。
——阿娘断不会对她如此。
于是她抬头瞧着天幕,满怀期待往下看,丝毫不曾留意天后身旁的上官婉儿曾颇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天幕之上,与少年天后交好的宫人心头一惊,连忙跪下向太宗皇帝请罪,“圣人,媚娘年少无知,望圣人切莫与她一般见识。”
“请圣人饶恕媚娘。”
而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天后迎风而立,满怀期待看向太宗皇帝,毫无自己方才的话已有冒犯天威的认知。
“起来吧。”
太宗皇帝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媚娘何罪之有?”
“媚娘年龄虽小,但胆量过人,不错,不错。”
【太宗皇帝赞赏了武皇的勇气,但事后并没有对武皇进行封赏,甚至宠幸也很少。】
【于是很多人就觉得武皇太刚烈了,不是太宗的菜,太宗喜欢那种温柔似水的小女人,武皇这样的性格只能在太宗后宫里在才人的冷板凳上一坐就是十几年。】
【但up主不这么觉得。】
【中华上下五千年,每个朝代的风气都不一样,我们有思想被禁锢,女子地位十分低下如牲畜的明清,也有热烈张扬如汉唐。】
天后动作微微一顿。
——女子地位十分低下如牲畜?
上官婉儿显然也注意到这个用词,衣袖微微一拢,抬头看端坐自己面前的天后。
不如牲畜的用词让韦香儿与太平也有些不适,俩人秀眉微蹙,对明清天然厌恶。
而殿外的朝臣宗室乃至九州百姓,也因为这个用词而感到纳闷。
人就是人,女人就是女人,作为家中颇为重要的角色,怎会沦落到不如牲畜的地位?
——这个所谓的明清,到底是怎样的朝代?
【唐朝作为我们历史上最伟大的朝代之一,它的思想是非常开放的,从上到下都是自信而张扬的,那个时代的女人的彪悍程度也远超我们的想象。】
【我们来看一下太宗皇帝身边的女人。】
天幕之上,出现形形色色的女人,每个女人身边都有一行小字,写着她的身份与生平。
【太宗皇帝的母亲听说隋文帝杨坚取自己舅舅的江山而代之的时候,气得拔刀要替舅舅报仇复国②。】
【太宗皇帝的姐姐平阳昭公主曾创建一支由女子组成的军队,勒兵七万,威振关中③。】
【太宗皇帝的原配发妻更不用说,太宗杀人她递刀,太宗谋反她披甲④,是个绝对不亚于婆婆和姐姐的狠角色。】
【自己妈妈姐姐发妻都是这种狠角色,跟她们相比,用匕首杀烈马的武皇哪里刚烈狠辣?撑死就是小野猫。】
【太宗皇帝不可能被武皇吓到,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不再宠幸武皇,太宗皇帝不宠幸武皇,纯粹是个人审美问题,单纯不喜欢武皇这一款。】
【而后来登基为帝的武皇与朝臣们讲这件事,并非年龄大了追忆往事,她的目的只有一个,用来威慑朝臣。】
【朝臣如烈马,而她便是驯马人,她可以容忍他们一次不听话,两次不听话,但不会容忍他们第三次——】
【要么灭族,要么归顺于她。】
天幕之上,太宗皇帝的身影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晚年的天后平静看众人,不怒自威,生杀予夺。
天幕之下,喧闹的九州四海陡然陷入安静。
——还别说,这是他们的天后能做出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朝臣宗室:突然好方QAQ
有一说一,阿武讲这件事就是为了吓唬朝臣,而且还有一种用太宗拉踩朝臣的既视感,看看太宗,再看看你们这群小垃圾!丢人现眼!
①:《旧唐书·列传第一·后妃上》:既而妃母公主得罪,妃亦坐废,幽死于内侍省。
②:《旧唐书·后妃列传》:隋文帝受禅,后闻而流涕,自投于床曰:“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
③:《太平御览·皇亲部·卷二十》:高祖平阳公主起义兵。公主於鄠县庄散家资,招引山中亡命,得数百人,以应高祖。略地至盩厔、武功、始平,皆下间之。每申明法令,禁兵士无得侵掠,故远近奔赴者甚众,得兵七万人。
④:《旧唐书·长孙皇后传》:及难作,太宗在玄武门,方引将士入宫授甲,后亲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
⑤:《资治通鉴》:太后怒曰:“卿所言,朕饫闻之,无多言!太宗有马名师子骢,肥逸无能调驭者。朕为宫女侍侧,言于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楇楇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太宗壮朕之志。今日卿岂足污朕匕首邪!”
关于先帝偷庶母的二三事。
不仅做得出来, 还借太宗来警告他们,她可不是太宗皇帝,会一次又一次给他们的机会, 一次又一次容忍他们的犯上作乱,目无天威。
她是武皇, 一个前所未有的正统女皇帝,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所以更清楚自己该怎样去压制去掌控这个世界。
——铁鞭, 铁锤,与匕首。
一匹不能为她所用的烈马要割破烈马的喉咙,一群不为她所用的朝臣, 自然也可以杀了再换新的来。
普天之下,想要当官做宰之人何其多?
她不会执着于眼前的这群人, 不能收为己用, 那便罢□□放甚至灭族。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为之胆寒。
底层百姓与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是云泥之别, 他们并不了解这个女人,只知道她是先帝之妻,二圣临朝的天后,朝堂政治他们不懂, 懂的是这些年他们过得很不错,丰衣足食, 安居乐业,所以他们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不错,是先帝的贤内助, 一个辅佐先帝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
他们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此, 直到今日看到这个女人的生平与传奇。
——铁腕强权, 野心勃勃。
甚至她的出生,她的入宫,都有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注定。
所以说,这个女人真的会取李唐而代之?亡了太宗皇帝一手打下来的盛世江山,把九州万里改为武周?
而此时皇城里的文武百官并宗室们,有人面有薄怒,有人心有戚戚。
丞相裴炎面无表情放下手中正往嘴里送的茶水,扶着小秤站起身,而后一撩衣袍,跪在宫苑处的宫道上。
——他拒绝接受天后的施恩。
韦思谦面色微微一变,连忙拉了拉裴炎衣袖,压低声音劝道,“裴相,不可。”
“先帝病中相托,将江山与圣人尽托于我,我若变节,与禽兽何异?”
裴炎一脸平静,声音缓缓,“诸君不必再劝。”
“我生为李唐之臣,死为李唐之鬼,方不算辜负先帝一片殷切之心。”
韦思谦长长一叹,不忍再劝。
但在裴炎跪在宫道之后,他也放下茶盏,从小秤处起身,与裴炎一道跪在宫道上。
——裴炎是李唐之臣,他也是。
“裴相,韦尚书,你们何至于此啊!”
刘祎之有些无奈,“而今天后掌权,你们此等行为,与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刘景先眼观鼻,鼻观心,虽未与裴炎一同出列,但手里的茶盏也放下了,余光环视着周围群臣,大有若群臣跟随,他亦会从小秤上离开之意。
而他身边的郭正一,态度也是如此,俩人视线撞在一处,有片刻交接,又很快分开。
裴炎与韦思谦之后,更多的朝臣从小秤上起身,宗室们更是果决,纷纷离开天后赐下的小秤,在裴炎韦思谦身后的空地跪下,其态度再明显不过,誓与李唐共存亡。
刘景先于郭正一见此,也从小秤处起身,一左一右跪在裴炎身侧。
小秤之上,只剩下一小撮天后所提拔的心腹仍在上面。
但那些心腹并不坚定,左顾右盼,面上心虚得厉害,此时留在小秤上,便意味着接受天后的施恩,赞同天后篡夺李唐江山,这显然李唐臣子该干的事情,更不是世代身受李唐之恩的臣子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