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咳咳,咱们赶上了。”
英布前□□兵权,彭越后脚立马把封地献上,从来不做人的刘邦这一次难得做了人,特许他来长安养老,他想着给自家夫人谋个一官半职,便拖着病躯来长安,一路上颠得够呛,“公主现在羽翼未丰,急需人才辅助,咱们去投公主,必能让公主以上卿之礼相待。”
“好,咱们去投公主。”
彭夫人笑得温婉。
“娘娘让我教□□。”
萧夫人刚从宫中回来,便找萧何商议。
萧何皱了皱眉,“太子未废,此举不妥。”
“大儒何其之多,娘娘为何偏偏选你?选你,不过是以你拉拢我罢了。”
“我为丞相,举止皆为百官表率,若你教□□,便意味着我亦支持公主。”
萧何性子谨慎,斟酌片刻道,“我观陛下之心,不日便会让公主领兵平叛南越,以我之见,待公主从南越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从南越回来?”
萧夫人直接拒绝,“到那时,公主还会缺人教习?”
“我的丞相,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得好?”
“南越这种货色也需要我亲自前往?”
韩信歪在引枕行,随手扔了羊皮地图,不屑一顾,“告诉你们皇后,我不去。”
匈奴还有点意思,他去一趟也无妨,但南越之地也配做他的对手?
——项羽知道都能在地底下笑活过来。
“可是……”
卫士犹豫片刻,“此役为公主殿下亲自掌兵,只能胜,不能败。虽有舞阳侯与昭平侯陪侍左右,淮南侯英布为先锋,但——”
“英布?”
韩信眼皮狠狠一跳,从引枕处起身,“这种天生反骨的人怎能做先锋?”
“那你要与我一起去啦?”
殿外响起一道温柔声音。
作者有话说:
韩信:南越小国,不配做我的对手
鲁元:?
韩信:…行吧,把周围一起打包勉强能配。
①:《汉书·记·高后纪》:二年春,诏曰:“高皇帝匡饬天下,诸有功者皆受分弟为列侯,万民大安,莫不受休德。朕思念至于久远而功名不著,亡以尊大谊,施后世。今欲差次列侯功以定朝位,臧于高庙,世世勿绝,嗣子各袭其功位。其与列侯议定奏之。”丞相臣平言:“谨与绛侯臣勃、曲周侯臣商、颍阴侯臣婴、安国侯臣陵等议:列侯幸得赐餐钱奉邑,陛下加惠,以功次定朝位,臣请臧高庙。”
②:《汉书·武五子传》: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发中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告令百官日江充反。乃斩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
韩信心头一跳, 视线不由自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瞥去。
鲁元立在廊下,隔着窗柩在看他,初春的季节, 长安的风里带着寒,大抵是这个原因, 她在衣服外面披了件猩红色氅衣, 氅衣系在脖颈下方一点点, 微露着丁香色绣飞鸾纹的衣襟。
而那缎子似的长发, 就那么随意挽着,三两支金钗并玉簪斜斜插在鬂间,垂下来的璎珞在风里晃啊晃。
但最晃眼的是她耳垂上坠下来的耳饰。
鎏金的工艺衔着一颗红得滴血的宝石, 金与红,就这么在她脖颈与耳垂之间晃着人的眼睛。
韩信眼前一亮, 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红宝石的耳饰总让他想起意乱情迷之际在她身上留下的点点殷红。
韩信立刻别开眼。“谁要与你一同去?”
“区区南越小国, 也配当我的对手?”
他的口气很硬,眼睛却忍不住向鲁元的方向瞄。
在他的印象里, 鲁元容貌虽盛,可惜性子恬淡,不爱华服金银,与吕鬚的骄奢吕雉的华美完全不同。
她总是穿着半旧不新的衣服, 不出挑,也不出错, 性子又谨慎,乖巧得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若不是生了那张脸, 扔在人堆里一点找不到。
但今日不知为何, 却一反常态穿了猩红色的大氅, 连首饰都比以前多了些,妆容他不大懂,瞧着似乎是没变化的,只是衣着鲜艳了些,瞧上一眼,便让人觉得这才是一朝公主该有的装扮。
以前的她太过素净,也太过寡淡,完全不像吕雉能生出来的女儿。
如今换了一身衣着首饰,打眼一瞧,倒真与吕雉有些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吕雉眉眼凌厉,不怒自威,而她永远笑眼弯弯,温柔和煦如春风。
韩信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声音硬邦邦,“若我去了,没得辱没了我的一世英名。”
“一世英名?”
鲁元噗嗤一笑,“淮阴侯韩信早已经死了,还有什么英名可供世人评说?”
“……”
好好的一个人怎就长了一张嘴呢?
韩信气得够呛,仰面躺在引枕上,“英布给你当先锋,三千精骑便能踏平南越,哪里还需要我替你出谋划策?”
“又生气了?”
鲁元噗嗤一笑,手肘撑在窗柩上,掌心托着脸,笑眯眯看着小榻上气鼓鼓的男人。
“我生什么气?”
韩信冷笑,“我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气的?”
鲁元忍俊不禁,“你一个大男人,气量怎这般小?说也不能说?”
“能说,怎么不能说?”
韩信双手枕在脑后,“你是大汉公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对呀,你也知道我是大汉公主,自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鲁元乐不可支,“况且我又没有说错,淮阴侯韩信的确已经死了。”
“而今活着的,是我鲁元公主的男宠。”
鲁元声音荡悠悠。
“!!!”
韩信瞬间从小榻坐起身,“你说什么?”
“怎么,这次我又说错了?”
鲁元笑道。
韩信被噎得一窒,脸色涨得通红,“错了!”
“大错特错!”
“我才不是你男宠,我是——”
男人声音微微一顿,霎时没了音。
从某中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鲁元的男宠。
鲁元有自己三媒六聘的夫婿,虽降王为侯,但也是她夫婿。
——她是有夫之妇。
而他呢?
见不得光,窝在小小一座庭院,背着人伦与她行苟且之事。
——如此无耻之举,不是男宠是什么?
韩信气焰顿消,重新躺回小榻上,“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又生气了?”
鲁元笑着问道。
但这一次韩信没有再回答,一动不动斜躺着,只给她留一个倔强清瘦的背影。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不生气才有鬼。
正常男人被人当面说男宠都会火冒三丈,更何况淮阴侯韩信?
那可是把西楚霸王打得绝望自刎的兵仙,本事大,脾气更大,没提剑来砍她这个口无遮拦的公主,已是身为士人的好涵养格外克制,又怎会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然后与她说说笑笑?
鲁元抿唇一笑。
几乎没有犹豫,她垫着脚,上半身支在窗柩上,手一伸,戳在韩信背上,“好啦,别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刺你的。”
韩信正在气头上,她戳在他背上,他便立刻往外挪了挪,完全不给她有肢体接触的机会。
但她早就防着韩信的小脾气,手从戳变成往上抬,手指微拢,抓住了韩信的后衣襟,扯着他的后衣襟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可正在气头上的男人显然不知道她会这般无赖,更不曾防备她的动作,他挪,她扯,他的衣服直接被她扯下大半,后脖颈与巴掌大的后背顷刻间暴露她面前。
“……”
这倒是完全不曾料到。
不过这张皮子生得倒是不错。
脆生生,白兮兮,哪怕上面有着在战场留下的伤疤,也不曾损去其美感,反倒因为那些深浅不一伤疤而多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凌虐美。
鲁元眉头微动,松了衣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闭嘴!”
男人瞬间转身,肩膀一抬,衣服便重新穿好,气鼓鼓望着窗外的鲁元,像一团炸毛的猫儿,“你就是这么当一国公主的?!”
可廊下的女人毫无自己轻薄他人的自觉,仍是大大方方看着他,一双眸子清澈而明亮,除却耳根处有一点点微红外,再无其他异样。
——理直气壮得一如她那做完亏心事还能面不改色饮茶的父皇刘邦。
“是啊。”
鲁元道,“就是这么当一国公主的。”
“你——无耻!”
韩信梗得心口疼。
鲁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一个大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卫士们极有眼色,见她过来,便远远退在一边,周围无人,她越发想逗韩信。
——原因无他,看他气鼓鼓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
“我又不曾看到要紧的地方,你的反应不必这般大。”
鲁元揶揄道,“只是瞧了一眼,又不是吃了你的一块肉。”
韩信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这人像是他的克星一般,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戳在他心窝。
他在两军对阵之际战无不胜,可在她面前却从未占过上风。
韩信越想越气闷,越想越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小榻上有薄褥子,他仰面躺在小榻上,拉着褥子盖着自己的脸,身体力行表明自己不与鲁元一般见识。
——诡辩不是他的强项,他不以己之短攻鲁元之长。
这人怎么这么孩子气?
鲁元险些笑出声,“我的淮阴侯,我的兵仙神将,方才是我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再与我生气了,好不好?”
这话比刚才好听多了,韩信耳朵动了动。
韩信脸上蒙着被子,鲁元看不到他表情,以为他仍在生闷气,便继续道,“好啦,你不是男宠,是我的男人。”
韩信眼皮狠狠一跳。
——男宠与男人,一字一差,但意义却是天壤之别。
“忘了告诉你了,父皇与母后已降旨让我与宣平侯和离,今日之后,我便再无夫婿,你我之间便不再是苟且偷情。”
鲁元继续道,“母后又许我入朝听政,开府治事。我一个人住着没什么意思,你要不要与我一同住进去?”
韩信呼吸静了一瞬。
半息后,他缓缓拉下被褥,只露一双眼,不情不愿瞧着窗外的鲁元,“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鲁元笑眯眯,“我是正式邀请你,要你与我一同搬进公主府。”
“不是这一句。”
韩信捏着被子,眉头蹙了蹙,“上一句。”
“上一句?”
鲁元有些纳闷,上一句有什么真不真的?
正欲开口答话,便见韩信眼睛看着她,眸光却飘忽着,一会儿看她,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到一边,像是怕被她发觉他一直在盯着她看似的,不肯一直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种反应叫心虚。
鲁元忽而便笑了起来,“当真,真到不能再真。”
“我已和离,宣平侯不再是我的夫婿。”
她伸手,把蒙在韩信脸上的被褥拉下来。
这人其实生得很好看,但又不过于女气,是那种清隽型的男人,不会过于凌厉,让人望之生畏,而是带着点靡靡的阴郁脆弱,很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
——可他根本不需要别人保护。
连西楚霸王都败在他手下,他何时需要旁人保护他?
可他的气质就是那么矛盾。
强大又脆弱,清隽却又满身是刺儿。
他不是留侯张良的超脱似仙,他是人世间的男人,不超脱,脾气大,优点与缺点都很明显。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衣着不华贵,甚至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尘污,可一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再配上他身上舍我其谁的傲气,哪怕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小兵衣服,都给人一种他才是三军主帅的挥斥万千。
就像公孔雀控制不了开屏,而韩信,也控制不了自己那一身呼之欲出的骄矜。
——难怪项羽不用他。
鲁元拉下被褥,神使鬼差般捏了捏韩信的脸,“我没有夫婿。”
“你要不要与我一同搬进公主府?”
韩信眯了下眼。
似乎在斟酌她话里有几层意思。
但此人着实如母后所说,军事天赋惊人,其他地方的头脑也惊人,想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她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住进她的公主府,便是她鲁元公主的男人,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来偷情。
这件事没有丝毫问题。
于是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薄薄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而后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但他们之间隔着窗柩,她显然过不去,可经历过战场的人力气惊人,哪怕看似羸弱如韩信,也能一只手撑在她腋下,直接将她从窗户外抱进来,她就势坐在韩信身上,手撑在他胸口。
他的衣服方才被她扯过,已不像平时穿得那般整齐得体,她手指往外一抚,便探进他胸口,顺着胸口往下探,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她没有摸到绷带,只有薄薄的肌肉覆在骨骼上,手感很好。
成年人的情事往往是一点即燃。
——他们早已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推拉试探,百转千回。
韩信一手拉下窗户,一手握在她腰间,大抵是如她满意他的身体似的,他对她同样满意,手指虚拢握了握,颇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而唯一不满意的,只有现在的姿势。
“你下来,换个位置。”
韩信微微喘息着,与她打商量。
鲁元便换了手势,手指由握改成刮。
刚从淮南之地回来,指甲上尚未来得及染时兴的凤丹花,只有留得不长不短的指甲,贴着皮肉刮得韩信止不住战栗。
“那你去南越吗?”
她问韩信。
“……”
这种问题是这种时候问的吗?
“只南越一个,不去。”
韩信喘得厉害,捉住她的手。
“不止一个。”
手指被捉住,鲁元没有再继续,想了想英玉与自己说过的事情,“周边有诸多蛮夷小国,可一并归入大汉领土。”
这显然是一场晋江不能有的事。
两人都累得够呛,谁也不想动弹,最后韩信打开窗户叫水,她却是连根指头都不想动了,韩信没有办法,一边埋汰她越发懒了,一边抱着她一同进了耳室,连她一同洗了。
大名鼎鼎的淮阴侯第一次伺候人,动作可谓是笨拙,“以后不许在这种时候问我不相干的问题。”
“知道了。”
鲁元懒懒应着。
说话间,她伸手揉了揉韩信湿哒哒的发,心里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
——美色在怀,很难让人不意乱情迷。
怪不得始皇帝能有几十个孩子。
若她不用亲自生,她也想要几十个孩子。
【但不管怎样说,汉朝还是比较幸运的,开局抽到吕后这张SSSR卡,拖着惠帝这个小垃圾带飞大汉王朝。】
【中期又有邓绥这张SSSR卡逆天改命,再续大汉百年基业。】
【有这样的强势太后力挽狂澜救大汉于危难,也怪不得后面的晋朝臣子跪求他们的太后临朝称制①——万一呢?万一他们司马晋家也能跟汉朝一样好命,抽几张SSSR太后扭转乾坤呢?】
【然而他晋得国不正,不仅国力跟汉朝没得比,国运更没得比,虽同样抽到太后卡,但这位太后堪称史上第一女疯批,嘎嘎乱杀,一顿疯狂输出,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西晋,洛阳城。
少女环顾左右,周围并无异样。
——听到声音的,只有她一人。
“阿旹,阿旹,快过来陪我玩。”
锦衣华服却一脸稚气的大男孩冲她招手。
少女回神,拢着衣袖起身,“我要回家了,不能陪你玩了。”
“为什么?”
男孩儿不解,“我想要你一直陪我。”
“这可不行。”
少女微俯身,凑在男孩儿耳侧轻声道,“只有太子妃才能陪你一直玩,我不是,所以我得走了。”
说完话,她向男孩儿请辞。
衣袖被拽住。
快要与她一样高的男孩儿从她身后绕过来,眼睛亮晶晶,“那,我让父皇封你为太子妃?”
自从帝后临朝,刘邦几乎每天都要与吕雉面对面,相看两厌的夫妻多看一眼都是折寿,刘邦上朝的心情如上坟,每每下了朝,便蹿得比兔子还快,今日不一样,天幕讲起汉朝后面的朝代,他便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安耐住想要疯狂逃离的内心,与同样看他百般不顺眼的吕雉道,“咱们后面是晋朝。”
“没咱强,没咱运气好。”
吕雉懒挑眉,“你以为我这种皇后很容易得?”
“……”
他还不如不说!
刘邦拂袖便走。
但刚走没两步又想起明日便是鲁元大军开拔的日子,又折回去问了一句,“你确定只带樊哙与夏侯婴?让黥布当先锋?”
“樊哙与夏侯婴忠心没话说,但打仗远不及黥布,黥布又是一身反骨,比韩信好不了多少,当心你寄予厚望的好女儿折在南越里。”
“陛下放心。”
吕雉毫不在意,“他纵是一只虎,他也得给我趴着。”
——英布若敢有二心,韩信打不死他。
“啧,你的乖女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对你的好女儿这么有自信?”
自己的话吕雉完全不放在心上,刘邦便也不想多说,转身便往殿外,“走了,不看你们母女俩的热闹。”
但在夜间,刘邦却急召张良,“留侯啊,先把科举之事放一放。”
——他在能臣武将里扒拉半天,终于将张良扒拉出来,忠心,能打,就他了!
“朕给你两千兵马,偷偷跟在公主后面。”
刘邦拍了拍张良肩膀,语重心长,“若形势不对,朕许你先斩黥布,速救公主。”
张良哭笑不得,“陛下信不过娘娘?”
“不,朕信不过黥布。”
刘邦忧心忡忡。
——那小子连项羽都敢背叛,还有什么是他不敢背叛的?
“阿玉啊,你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千万不能马虎大意,一定要听阿父的话。”
英布再三交代英玉,“你就跟在公主后面,头都不要冒,她去哪你去哪,一刻都不要分开。”
“阿父是担心公主的安危?”
英玉莞尔,“阿父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公主殿下。”
“不,阿父担心你。”
英布比刘邦更忧心忡忡,“陛下只有公主这么一个女儿,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再说了,陛下的人品你又不是不知道。”
“让我死在战场上这种事情他又不是做不到。”
“我死就死了,但你得活着,咱们家就靠你了!”
英布双手按着英玉肩膀,“好好干,你以后肯定能出将入相,比阿父更厉害!”
张良趁夜色回府,走进云气缭绕的房间。
檀香燃得太多,张良被呛得眼睛疼,揉着眼睛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雾气中央的自家夫人,女人鹤氅打坐,鬓发高挽,飘飘然若神仙中人。
张良捏着鼻子,肃然起敬。
——能在这么呛的气味中安然无恙打坐,不是神仙也是神仙了。
“夫人,陛下命我去南越一趟,家里的一切便拜托夫人了。”
张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躬身向自家夫人道。
但说完话,却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这是不能陪她修仙生气了?
不能吧,黄老黄老,讲究个自然而然,顺其自然,他家夫人不至于这么小气。
——爱干嘛干嘛,别打扰我飞升。
张良心里疑惑,抬头看夫人,夫人依旧是刚才的模样,高洁出尘,恍若谪仙。
“夫人?”
张良去牵夫人的手。
下一刻,静静打坐的张夫人无声倒在蒲团。
“!!!”
“快来人!”
“夫人中毒了!!!”
留侯张府爆发一声惊喝。
夫人中毒,张良行军时间不得不推迟,刘邦得知消息,只恨自己不是张良夫人。
——他身体倍棒,张良可快去跟上吧!
但这种想法只能是想法,时下虽好男风,可张良一点不好男风,当然,哪怕好男风,好的也不是他这一款。再选人估摸着不是黥布的对手,他只能等张夫人身体痊愈,张良再急行军追上。
心里存着事,刘邦送鲁元出征时心有戚戚,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倒霉催的太子丹,风萧萧兮易水寒,他那女儿八成一去不复返。
刘邦为数不多的父爱泛滥成灾,拉着鲁元的手一遍又一遍交代,“别冒头,别冲动,有事便跟你姨夫还有腾公商量。”
——他没再拿皇帝架子,直接跟樊哙论起亲,至于夏侯婴,则直接上了敬称——腾公。
樊哙感动得眼泪汪汪。
——陛下果然是还是沛县的陛下,待他一点都没变!
听听,他是公主的姨夫,陛下的连襟!
这么多的功臣列侯,只有他有这待遇!
夏侯婴更是磕头跪谢刘邦的知遇之恩,“陛下,使不得啊。”
“臣本微贱,如何担得起陛下之称?”
“陛下请放心,臣纵拼得一死,也会将公主殿下毫发无损带回来。”
——就如当年他在乱军之际护住公主与太子。
“你姨夫肯定不敢让你出意外,要不然你小姨能把他生吃活剥了。”
刘邦絮絮叨叨,“腾公在战乱之际救过你,能救你一次便能救你第二次。事事都听他俩的,他俩肯定能把你安然无恙送回来。”
英布听得脸发绿。
——完了完了,陛下还是不放心他,要把他交代在南越。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果然是那个倒霉催的荆轲!
吕雉立于刘邦身侧,看刘邦巴巴说了半天,不得不感慨刘邦在招揽人心一事上的确天赋异禀,她若是樊哙与夏侯婴,她也会誓死相报。
可惜她不是,她与刘邦早已相看两厌,稀薄的情分全靠大汉王朝在维系,刘邦这张脸看得久了,她甚至还会有些不耐烦。
——帝后临朝唯一的坏处是日日与刘邦面对面。
吕雉想早些回去,便提醒道,“陛下,时辰到了。”
刘邦这才松开鲁元的手。
吕雉走上前,拿着帕子擦了擦鲁元的手,擦完之后,才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早去早回,阿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鲁元有些好奇。
吕雉悠悠一笑,“你凯旋的那一日,你便会知晓了。”
芒砀山有云气,帝子此中分②。
——这种事情她能策划一次,便能策划第二次。
这个女人缺席了上千年的华夏大地,早就该迎来一位又一位的女帝。
作者有话说:
吕雉:天凉了,雾散了,龙该下世显形了。
龙:拒绝封建迷信,请科学解释气象。
吕雉:没事,建国之前你可以成精。
龙:??????
讲个很搞笑的事,汉朝靠太后续过命,晋朝的臣子巴巴求太后临朝称制,希望自家也能出这样的太后来逆天改命。然并卵,晋朝的历史宝宝们都知道23333
①:《晋书·卷三十二·列传第二》:伏惟陛下德侔二妫,淑美《关雎》,临朝摄政,以宁天下。今社稷危急,兆庶悬命,臣等章惶,一日万机,事运之期,天禄所钟,非复冲虚高让之日。汉和熹、顺烈,并亦临朝,近明穆故事,以为先制。臣等不胜悲怖,谨伏地上请。乞陛下上顺祖宗,下念臣吏,推公弘道,以协天人,则万邦承庆,群黎更生。
②:《史记·高祖本纪》: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第29章 “这个可不能错过!”
大军开拔, 声乐震天,军队渐行渐远,但周围人群却没有散去的意思, 反而欢呼声更加热烈,声音一阵压过一阵——
“公主殿下早些凯旋!”
“公主殿下好样的, 不要丢我们女人的脸!”
“公主殿下踏平南越, 扬我大汉军威!”
“公主殿下最厉害了!”
兵者凶器, 非万不得已不得用, 用之,便是劳民伤财,尸山血海, 但周围的人群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吕雉看向人群, 她们兴奋, 期盼着,她们比她更想看到鲁元斩将夺旗, 立下战功。
——因为那意味着女性地位崛起,她们可以如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这个消失了上千年女人身影的华夏大地, 她们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们其中不乏没才学之人,措辞并不那么讲究, 但无论是有学之士还是无知村妇,她们的心愿是一样的——
踏平南越,再立战功, 向这那个独属于男人的位置更进一步。
如此淳朴。
吕雉静了很久。
最初夺权立鲁元是为自己。
——凭什么在她羽翼之下长大的大汉江山最后将她清算?甚至连她祭祀都要废去?
她不甘心, 便夺, 便抢。
将那些在未来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全部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当一路走到现在,当她看到底层的女人的声音,她的心态与最初大不相同。
她要这天不再以遮女人眼的形式而存在,要这地不再以女人跪着的方式而存在,她们要堂堂正正鼎立于天地之间。
——然后将束缚着她们的所谓规矩律法死死踩在脚下!
时代变了。
吕后缓缓笑了起来。
【不是每个朝代都是汉朝。】
【不是每个朝代都能抽出如吕后邓太后那样的SSSR卡。】
【当我们纵观华夏史,我们就能发现,这个空前强大的大汉王朝并不是一群男人的史诗,在这王朝陷入危难之际,也有女人挺身而出,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