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错了。”
傅缙颐语气淡淡,甚至还有一丝危险意味,裴熙不服气。
“我不可能看错的,小瓜也看到了,我们在阳台上,漂亮叔叔好可怜,在花园里被姐姐指挥干活,但你真的长尾巴了,白色的。”
宗玺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傅缙颐。
“真的长尾巴了?”
“没有,他们看错了。”
对裴熙的指认,傅缙颐完全不承认,宗玺有些好笑。
“你喜欢看尾巴,看小瓜的就行了,它的尾巴不好看吗?”
“叔叔一定是害羞了,那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大人大量。”
裴熙一本正经的看着傅缙颐。摆摆手说道,“不客气哦。”
傅缙颐无语凝噎,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向宗玺,两个人四目相对,昨晚的记忆全部涌现,他莫名有些紧张。
宗玺也想到裴熙说的,是傅缙颐抱她上楼,她还指挥傅缙颐去挖东西。
宗玺拍了拍额头,酒真是害人不浅呐,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还好吗?”
宗玺点头,“还好,花呢?”
“在阳台。”
宗玺走到阳台,裴熙和小瓜屁颠屁颠跟上,傅缙颐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弯了弯嘴角。
“是一株玫瑰啊。”
“你说它衬我。”
第189章 如何选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莫名温柔,宗玺看着阳台上并排而放的兰花和玫瑰,伸出手点了点花苞。
“你浇水了吗?”
“我掌握不准分寸。”
“噗嗤……”宗玺没忍住,轻笑一声。
“姐姐,我也想养。”
“你养小瓜就可以了。”
宗玺语气淡淡,这臭小孩,越来越活泼了,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为什么你给漂亮叔叔养,不给我养,你好偏心。”
傅缙颐目光灼灼地看着宗玺,她以前对他,的确是很偏心的。
“裴熙小朋友,是不是想扣零食了?”
裴熙急忙摇头,“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宗玺瞥了他,“死性不改,看来必须对你小施惩戒了。”
“不可以扣零食,也不能扣看电视的时间。”
宗玺似笑非笑,“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当然是姐姐说了算。只是我这么可爱,姐姐一定会对我网开一面的,是不是呀?”
宗玺捏了捏他的鼻子,“不会,我一向铁面无私。”
小瓜带着萎靡不振的裴熙下楼了,房间里,宗玺和傅缙颐一左一右站在阳台上,微风有些燥热。
“今天不去上班?”
傅缙颐偏过头看着她,“昨天下午,周妧的爷爷去世了,周家的股份有变动,和傅氏利益牵扯很大,我需要去解决一下。”
宗玺微微点头,“周妧应该很难过吧。”
“昨晚情绪崩溃直接晕了过去。”
“你几点去?”
“下午一点。”
宗玺看着不远处的风景,思绪有些乱。
“祝你一切顺利,对了,我昨晚,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傅缙颐眉头一挑,“你指哪方面?”
宗玺嘴角一抽,看来她真的做了不少丢脸的事情。
要不要把傅缙颐脑海中的记忆清空一下呢?
宗玺盘算着,傅缙颐看她表情微微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昨晚喝醉了,只让我挖了一株花。”
宗玺似信非信,“真的?”
“真的。”
宗玺松了一口气,傅缙颐是不会骗人的,他生了一双漂亮又深邃的眼睛,很像森林里的小动物,干净清澈,宗玺相信他。
“我找到一个熟人。”
“昨天和你一起喝酒的那位?”
宗玺点头,“没错,说来,我欠她良多,欠下的东西,好像永远都还不清。”
傅缙颐眸光幽深,“这些年,你都是怎么度过的?”
宗玺挑了挑眉,“对我的过往感兴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
傅缙颐神情有些恍惚,千年如一日,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会有孤独的时候吗?”
宗玺愣了一下,孤独是什么感觉?孤身只影会无聊,还是觉得人间寂寥?
她心如止水,也如磐石。
“孤独二字,更适用于凡人。”
傅缙颐笑了笑,随后,他目光骤冷,垂眸冷声问道,“可曾遇到过特别的人?”
“男人?”
“对。”
宗玺打开扇子,轻轻地摇着,“没有。”
傅缙颐抬眸看着她,目光中有喜悦,也有一丝激动。
“世人总是,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可对我来说,特别的那个人,应当会让我疯狂才行。”
她说完,脑海中不自觉想到傅缙颐,这是她会想到的第一个人。
傅缙颐眼眸一闪,她的确够疯狂,俯视万物众生的神明,在殿宇中私藏男人。
故事的开始,她不过是觊觎他漂亮的那张脸。
如她所说,捡一只漂亮的小狐狸当宠物养着玩罢了,那时他气愤了很久,以为被她强制性带回去,是想让他当坐骑。
“若神明动了凡心,爱上异族,会是什么下场?”
宗玺微微蹙眉,“这个几率不大。”
“为什么?”
“大多神明是无欲无求的,每个神,都被赋予神圣的职责,神界虽然没有规定神明不可以有伴侣,但是伴侣如果不是神,会被弑杀。”
傅缙颐内心一震,一个想法破土而出。
“弑杀?弑神还是神的伴侣?”
宗玺淡淡说道,“不一定,看神的选择。”
傅缙颐拳头紧握,眼眸一暗,“什么样的选择,是两全其美的?”
宗玺忍不住笑了,“哪有两全其美的选择,更多时候,都是被迫而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了,你最近想起多少了?”
傅缙颐目光沉沉,“没有,我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宗玺眨了眨眼睛,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傅缙颐的肩膀,表示安慰。
“莫要强求。”
傅缙颐看着她白皙温热的右手,轻轻点点头。
他偏要强求,从前的一切,都是她强求来的,现在换他来。
他知道自己又完了,不管他是司焱还是傅缙颐,只要遇到她,他永远不会赢。
傅缙颐前脚刚走,兰少谦就拿着一份资料出现在六号公馆。
“宗玺,我想见她。”
“冷如意?”
兰少谦点头,随后,他拿出一张卡递给宗玺。
“这里有一百万,求你帮我。”
宗玺没有接,“也不是所有事,我都要收钱。”
兰少谦有些疲倦,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差。
“今天不行。”
“为什么?是不是需要准备香烛纸钱?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回去准备。”
宗玺摇了摇右手食指。
“非也,不是这个原因。”
“六月,鬼界戒备森严,不可随意离开,她这个时候如果出来,找不到回去的路。”
兰少谦抓了抓头发,“宗玺,你有办法的对吗?我有一个问题要问她。很重要。”
宗玺目光移到兰少谦手上的资料上面,过了一会,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抬手掐算着。
“我有能力带她出来送她回去,可是鬼界也有条例条规,我不能去触碰。”
互不干涉互不打扰,一直是六界同生共存的法则。
神界受众生敬仰,越要遵守规则。
兰少谦不懂这些,他除了听从宗玺的指示,也别无他法。
“回去找一个地方,避开阳光,门窗全部紧闭,我将冷如意的生辰八字给你,你将它供奉起来,不用点香。”
宗玺凭空画符,在背后写上冷如意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随后交给兰少谦。
“必须按照我说的执行。”
兰少谦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六月鬼界森严?之前你不是随手一招,她就出来了吗?”
宗玺右手转动着扇子,懒散地坐在那里。
“因为七月鬼门大开,若是七月,你随时都可以召唤她出来,不过,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宗玺指的是冷如意丈夫的尸骨埋葬地,兰少谦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看他这样,或许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父亲并不知道,他依旧阻止我去问老爷子,我私底下的调查,全被他拦截,后来我把这件事拜托给缙颐,让他帮我调查。”
“原来如此,不过你最近需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有水的地方,一定要绕道而行。”
兰少谦愣了一下,“你说我会有危险?”
“没错,生命危险,你自己当心一点,这件事避无可避,给你符纸也没用,只能大灾化小。”
宗玺说完,兰少谦都要哭了。
甚至都有些不敢离开,看到他紧张成这样,宗玺有些好笑。
“越紧张,事情越容易发生,只要避开水,你会平安度过这一劫。”
“本来不紧张的,你一安慰我,我好像突然紧张了。”
兰少谦可怜巴巴地看着宗玺,宗玺耸耸肩,“怪我咯?”
兰少谦走后,宗玺上楼换了一套衣服,黑色长裙,素雅端庄,袖口的地方用金丝明线绣了一朵不知名的花,瀑布般浓密的长发用一根墨绿色发带随意绑起,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一手捏着折扇,一手撑着伞,宗玺独自离开六号公馆。
宗玺出现在永安寺大门外,住持已经早早等在那里,看到她出现,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说了句“阿弥陀佛。”
宗玺看了他一眼,大步踏入寺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今日永安寺香客并不多,不过还是有人看了过来,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您记错路了,往这边。”
宗玺脚步停下,回过头看着他,“我没有记错,不去禅院,去后山。”
住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您变了。”
“是吗?变好还是变坏?”
住持浅浅一笑,“贫僧看来,是变好,不过您的事,我不敢妄加评论。”
宗玺撑着伞站在那里,遮住所有阳光。
“你也变了,胆小了不少,罢了,去后山。”
住持点头,“您随我来,这边走更快一些。”
七拐八拐,穿过一个庭院,终于来到后山。
说是后山,其实是个悬崖。
往下一看,就是万丈深渊。
宗玺走到悬崖迎风口,撑着伞笔直站定。
“您看什么?”
宗玺微微一笑,“若把人丢下这深渊,别说尸骨,恐怕灵魂都回不上来。”
住持点点头,“的确,此处险山峻岭,我之前有打算弄一个栅栏,却迟迟没有审批下来。”
宗玺轻笑,“你自己不可以弄?”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随意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若我没记错,你有一个师傅,他去了哪里?”
住持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自然。
“师傅去云游了,贫僧也有好多年不曾见到他。”
“这样啊,他什么时候回来?”
“归期不定,师傅将永安寺交予我,并让我承诺,永生值守这里。”
宗玺摆摆手,“罢了,你不必紧张,我找他另有其事,你先回去吧,我要下去一趟。”
住持疑惑不解,“您要找什么?”
“一个人的尸骨和灵魂。”
说完,宗玺的身影瞬间消失,住持走到崖边往下一看,大雾弥漫,狂风大作,他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嘀嘀咕咕念着经文。
崖底是一片原始森林,潮湿厚重的落叶堆积,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动物的尸体随处可见,一条红黑相交的蛇爬行而过。
宗玺面不改色,踩在厚重的树叶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把伞收起,宗玺捏着扇子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条溪流,清澈见底,她走过去,蹲在小溪边,右手捧起溪水,放在鼻子下面闻着。
溪水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香味呢?仿佛蜂蜜和绿茶兑在一起的气味。
拿出手帕将手擦干净,宗玺看着不远处,动物的骨架堆积在一起,累累白骨,有些瘆人。
崖底的原始森林黑暗可怖,没有一丝阳光渗透,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声音并不悦耳,反之,还有种莫名的悲怆。
继续行走十多分钟,宗玺终于看到一个山洞,洞口树枝遮盖,宗玺打开折扇一挥,立刻清理干净,她上前几步,站在洞口打量着。
随后,她手里多了一颗夜明珠,宗玺回头看了眼后面,不急不缓地进入。
里面别有洞天,似乎是被人精心打造过一般,十多条岔路,宗玺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和走迷宫一样,这么麻烦,到底是谁设计的呢?
她看了眼左数第三条路,毅然决然走了过去。
狭窄的小路,只够一个人行走穿梭,稍微胖一点的人,都会夹在那里寸步难行。
走到尽头,又出现一扇门,门上左青龙右白虎,宗玺懒得磨叽,抬手一拍,门应声而碎裂。
门消失以后,宗玺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格局,一口悬棺挂在中间,四个角分别点着长明油灯。而悬棺背后中间的那堵墙上,是一个“佛”字。
宗玺眯了眯眼睛,捏着扇子迈了进去。
黑棺被四根铁链捆绑住,上面压着几本书,宗玺抬起手,却碰到一层厚厚的灰尘。
取下书籍,宗玺微微蹙眉,居然是佛经,那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她抬起左手,轻轻敲打着棺木,厚重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环境下尤为突兀。
佛经用金粉和鲜血勾兑写成,字迹泛着红光。
宗玺把佛经放了回去,走到棺木前面,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上面的一个铜钱。
铜钱染血,缺了一个角,宗玺抬起手,铜钱立刻掉落,往她手边飞过来。
相差十公分的距离停下,宗玺拿出手帕铺在手心,铜钱落在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木棺椁,一阵风诡异吹起,宗玺的头发随风飘摇,她一巴掌拍出去,棺盖“砰”的一声炸开,灰尘扬起,宗玺步履悠哉地走过去。
到棺椁前站定,宗玺俯身一看,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差不多七八十岁的男人,盖着一件红色袈裟,嘴唇乌黑,面色青白。
说要去云游的人,怎么死在这里?
这个棺椁布置,可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傅缙颐出生之时,就是他去下的断言,可从那以后,他就消失了。
空智大师和住持,到底谁在撒谎?
六十多年前,宗玺和永安寺也有过一些交集,那个贫穷的年代,很多家庭负担不起孩子,孩子丢掉或送人,时有发生。
宗玺捡到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住持,那时候,他的名字叫李青云。
捡到他以后,如裴熙一般,他跟在宗玺身边两个月。
后来有一天,他告诉宗玺,有一个小和尚愿意收留他,他选择离开。
李青云会骗自己吗?
宗玺垂眸看着手掌心里的铜钱,眸色复杂。
她掏出一张红色符纸,压在棺椁里的空智大师身上,周围气息涌动,一阵腐败的气味涌现,宗玺打了个响指,这个暗室的阵法全盘破坏。
若如她所想的那样,空智大师利用吸食天地间至阴至寒之气,打算将自己养成鬼王,那他和这个暗室里的“佛”字,可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宗玺离开山洞,往左边方向走过去,路过一片沼泽地,就到了一颗槐树前面。
深山密林里,居然有一棵槐树,槐树是至阴之物,宗玺目光瞥了眼四周,最终停在槐树背后的一块空地上。
其他地方绿草如茵,只有这里寸草不生,宗玺走过去,站在空地前面,闭上眼睛去感应一切。
过了一会,宗玺睁开眼睛,目光不悲不喜。
傅缙颐解决完周家和傅家关联的利益链,就回到六号公馆,然而并没有看到宗玺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直接冲下楼,小瓜和裴熙在花园的池塘里钓鱼,看到傅缙颐出现,裴熙有些兴奋。
“漂亮叔叔。你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我钓的鱼,好多呀,我要去拿给姐姐看。”
傅缙颐眼睛一眯,“宗玺不在楼上,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裴熙“啊”了一声,“不在吗?那应该出去了吧,叔叔找姐姐有急事吗?”
傅缙颐眼皮一跳,心里一沉,他转身就要走,裴熙愣了一下。追了出去,“叔叔,你和姐姐吵架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车子的尾气。
裴熙撇撇嘴,委屈巴巴地趴在小瓜背上,“我的鱼,都没有人来欣赏它们,小瓜,要不你吃了吧?”
小瓜嫌弃地看了眼桶里半死不活的四五条小鱼,塞牙缝都不够,小孩真会打发他。
傅缙颐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打宗玺的电话,却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他身上阵阵黑气冒出,阴沉的脸色难看至极。
一个电话进来,傅缙颐急忙拿起一看,是陆一珩。
他不耐烦地挂断,陆一珩不依不饶继续打过来,傅缙颐咬了咬牙,按下绿色键。
“你最好有不得不说的大事。”
陆一珩那边显然愣了一下,听出傅缙颐语气不对劲,倒也没计较他恶劣的态度。
“爷爷刚才吐血,送医院了。你过来一趟。”
傅缙颐车子打了个弯,没有回应他。
“现在正在抢救,缙颐,那些恩怨先放一边,来看看他吧,医生刚才下了病危通知书。”
傅缙依旧不为所动,“他不要操心不该操心的事情,就不会这样了,一珩,你觉得他对我有几分真心呢?”
陆一珩无言以对,“可他毕竟是你亲外公,是小姑姑的亲生父亲。”
“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度忍让,这张牌在我这里不管用了。”
陆一珩压低了声音,“我理解你的愤怒,可他晕倒前最后一刻,叫的依旧是你的名字。”
陆一珩看着高速路,没有犹豫,直接开了上去。
“我挂了,不要再找我,如果你不想被揍。”
傅缙颐按下红色健,车速提了起来,他心里乱成一锅粥,到底该去哪里找她呢?
心里的焦急压过愤怒,傅缙颐不甘心地再次拨打电话,然而,自己是冰冷的女提示音响起。
不在服务区,什么样的地方,会不在服务区?
他不是神,也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灵魂融合并不完全,他的记忆还在断断续续修复当中。
千年之前,宗玺毅然决然离开后,他也是如现在这样,寻不到她半点踪迹。
而此时此刻,宗玺已经翻遍半个原始森林。找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药材和稀有花卉。
兰家本不是帝都人,也是几十年前一朝发迹后才举家搬迁到帝都,兰希辰的灵魂也已经找到,不过只剩下一些残缺碎片。
宗玺也是掐指一算,意外算到这个地方,她运气一向不错,不仅找到空智大师的棺椁,还替兰少谦找到他真正的爷爷。
拿着用藤蔓编织的篮子,装满药材和采到的野花,宗玺准备离开这里。
一股气息突然出现,宗玺有些疑惑地看着大雾弥漫的右边,不一会儿,一个身影慢慢靠近,直到被拉入一个怀抱,宗玺才反应过来。
“傅缙颐?”
他的心跳好快,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宗玺提着篮子,被他紧紧搂住身子,两个人的姿势有些怪异,宗玺咳了一声。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顿了几秒钟,傅缙颐才松开她,宗玺抬眸看着傅缙颐,目光带着审视。
“你怎么下来的?先不说这万丈深渊跳下来会粉身碎骨,就这林中毒障,你居然毫发无损,傅缙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傅缙颐轻笑一声,她以前可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地问他。
“我回家了,你不在,我以为你又走了。”
“走?我能去哪里呢?”
傅缙颐顺手接过宗玺手里的篮子,看到里面满满的药材,有些好笑。
她这个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不然也不会在断溪山避世多年不出。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你跟踪我吗?不可能,我不可能发觉不了,只有一个可能,你是自己找到这里的,你的记忆恢复了?”
“没有。”
“我没有跟踪你,我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只是凭着本能找到这里,我很担心你,怕你会出事,跳下来粉身碎骨又如何?”
宗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她伸出手,戳了戳他头顶无精打采的小耳朵。
“我信你。”
小耳朵被她一戳,敏感地左右躲避,甚至颤颤巍巍地贴在头顶上,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你别碰它了。”
傅缙颐眼神迷离,求饶地看着她,宗玺有些心虚,急忙收回手,“裴熙看到你长出尾巴了。”
“没有。”傅缙颐急忙否认。
她有多恶劣,他现在仍然记得清楚,每次情到浓时,她都会抓着他的尾巴,尾椎是他除了耳朵最敏感的地方,她最了解不过,可每次,她都坏心思地各种逗弄他,她就是喜欢看他失态的模样。
真坏啊。
不能让她看到尾巴,必须藏好。
“真的没有?”宗玺眯了眯眼睛,语气淡淡却有些危险。
傅缙颐轻轻摇头,“没有,真的。”
“嗯,信你。”
“这里是永安寺后山,你来这里,只为采药?”
宗玺摇头,她举起扇子,指着左边,“从这里过去,有一条溪流,再走一会,就有一个山洞,那个为你断言活不过三十岁的大师,已经死了,我找到他的棺椁,悬挂在一个做了阵法的暗室里。”
傅缙颐听到活不过三十岁这句话,眼眸一闪,眼底更是满满的心虚。
那不过是一个诅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诅咒是怎么来的。
在他是司焱的时候,以心头血为饵,亲自下的诅咒。
为何自己给自己下了这么狠的诅咒,这部分记忆还没有苏醒,或许,在司焱看来,他发誓要找到宗玺,除了被抛弃的滋味让他痛苦不已,势必要报仇雪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有多恨,源于多爱。
三十岁,人类进入下一个阶段,他不愿意找到宗玺,是他作为人类七老八十的时候,他诅咒自己活不过三十,心如磐石不为任何人动心。
何为解药,遇到她,自然而解,遇不到,那就早死早投胎,下一次做人的时候,祈祷能够遇到。
他不敢让宗玺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和她,一直都是不同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是排除异己,杀出重围躲位的妖。
若不是遇到她,妖的世界里,只有厮杀和掠夺。
他是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会放过的妖,她是身负重任,为人间消除灾难的神。
还记得相遇的一开始,他有多排斥她的靠近,神明在妖的眼里,是高姿态的神仙,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叫自卑感。
“你找他,是想为我解开身上的死亡断言?”
宗玺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它有些怪异,更像是一种诅咒,可如果是一般诅咒,我是可以解开的,这个诅咒我没有见过。”
傅缙颐轻笑,她果然厉害,连这个都猜到了。
“宗玺,不用费神,诅咒也好,病魔也罢,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你有办法?”
“有。”但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往左边走,还有一棵槐树,藏在一片苍天大树里,被周围植被遮住所有阳光,已经成了一棵至阴鬼树,树下面,埋着一个人。”
傅缙颐神色冷峻了几分,试探问道,“是少谦的爷爷?”
“没错,不过这不是一开始埋藏他的地方,兰希辰的尸骨经过二次处理,灵魂更是被几道锁魂符压制,已经碎裂不堪。”
“怪不得少谦根本调查不到,后来我替他查了一些,关于兰先生的死因和尸骨,也是没有半分线索。”
“我猜,兰家之所以发迹,命格最好的人,应该是兰希辰,杀了他,将命格转移,但是他死后,兰家担心福气也会消散,便找了人摆了阵法,把他的尸骨和灵魂进行多次镇压。
或许,第一次的时候,他的尸骨,应该就是埋在兰家自己的院子里,后来举家搬迁到帝都,兰希辰的尸骨,务必要跟着过来,但是帝都不是其他城市,这里是皇城,龙根所在之地,若在帝都摆下阵法,不仅不会起作用,还会被加倍反噬,而给他们做事的人,手段不小啊,能够找到这个地方。”
宗玺没有拿到兰希辰的生辰八字,所以他的命格到底如何,还不能推算,不过兰家现任家主,宗玺透过兰少谦能够窥知一二,的确是个做事狠戾的角色。
“兰家旁支不少,嫡系一脉人口多,但是能够顶事的寥寥无几,而旁支那些人,也都是从老家跟着过来的,除了挥霍无度,没有其他能耐。”
宗玺笑了笑,“看来,兰少谦要追上你赚钱的速度,是不可能实现了。”
天色渐晚,林中毒障开始大面积扩散。
“先离开这里,我是无所谓,你呆久了以后,会吸入毒障,可能会梦魇。”
傅缙颐点点头,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快到极限。
目前的身体状态还是肉体凡胎,的确不应该继续折腾,若他的命交代在这里,会吓到宗玺。
宗玺拉着傅缙颐的手臂,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回到崖边,住持打坐在那里,看到他们,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阿弥陀佛,您总算回来了。”
住持今年快七十多,不过依旧保持着三四十岁的面貌,空智大师,也不过大他十多岁,两个人之所以师徒相称,是因为空智大师自幼遁入空门,极有慧根。
他知道空智大师死了吗?
宗玺眯了眯眼睛,审视地看着他,“崖底不见天日,原以为要空走一趟,没想到收获不小。”
住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