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君从未见她如此哭过。
小徒弟虽然看起来娇气又爱享受, 但她其实很是坚强,根本不是爱哭的人。修炼再辛苦也只会象征性地撒撒娇, 不会偷奸耍滑更不会掉一滴眼泪。哪怕在无尽之渊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她也从未哭过一声。
他唯一一次见她落泪是因为她不想杀人。
当时她抱膝坐在地上,眼角无声地划过两滴泪。
他记得很清楚, 只有两滴。
那两滴泪仿佛重重砸在他心口,让他又是心软又是心疼, 所有原则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破天荒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摇光君心疼之余,却可耻地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是为我而落泪。
我竟然可以让她为我落泪。
他这几日因虞潇潇的冷淡而悄然稀碎的自信又偷偷地建立起了一点。
他就知道,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哭什么?”他眉眼间俱是温柔, “为师这不是好好的吗?”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了啊?”虞潇潇深觉丢脸,使劲擦泪。
“旧伤罢了。”
“你还避重就轻!”虞潇潇眉毛一下就竖了起来,“你知不知道......”
“你的灵力怎么回事?”摇光君猛地打断了她,声音冷得可怕,“谁封了你的灵力?”
“是,是我自己......”虞潇潇蓦地心虚。
“为什么?” 摇光君不解。
“昨,昨日师父浑身寒气深重,而我是水属性,我怕,我怕我的灵力让师父不舒服,就顺手封了。”虞潇潇难过了一夜,早就忘了提前编好瞎话,现在被临时抽查,只得信口胡说,指望着能蒙混过关。
但果然是蒙混过关不了的。
摇光君根本不信她满口跑得火车,神情更加凝重:“你难不成还能控制不住灵力伤我?说实话!”
我是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灵力啊!只是这实话又不能说,虞潇潇搜肠刮肚也编不圆瞎话,只能破罐子破摔地用了个馊主意。
她抱住摇光君手臂,厚着脸皮撒娇:“师父,我就是,就是有点小秘密嘛,以后告诉你好不好?”
摇光君不为所动,沉默地看着她。
虞潇潇却暗道有戏,变本加厉地冲着他可怜巴巴地眨眼:“你放心吧,师父,不信你检查一下,真的是我自己封的。”
摇光君招架不住,却仍是嘴硬:“我只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后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可以可以。”虞潇潇使劲点头,十日够了,等她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和摇光君坦白的。
他依旧惨白的脸色拉回了虞潇潇差点离题万里的思绪:“师父,你别光说我啊,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差点吓死我你知不知道?”
无法解释的人变成了他。
摇光君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说会让虞潇潇更担心,但这旧伤的来源......他无法解释,不能解释。
他只得避重就轻:“为师已经拿到北巅雪莲了,用北巅雪莲炼一味丹药就能大好了。”
虞潇潇不上当,直接拆穿了他:“这北巅雪莲于别人而言或许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可如徒儿所见,对于师父而言要拿到它也没有很难。既然北巅雪莲可治师父旧疾,为何时至今日才来取?”
摇光君没想到她这么不好蒙,好在他乃说瞎话的惯犯,当下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补丁:“为师虽打得过高山雪女,可这雪莲也不是好得的。十年前我便得了此丹方,可北巅雪莲百年一开,所以为师今日才来取。”
“北巅之雪那么大,就一个雪女吗?”虞潇潇不信他,她手握剧本,当然知道眼前这人的光风霁月冰雪之姿都只能看看而已,实则是个给奥斯卡都委屈他演技的影帝。
“雪女行踪难寻,为师只找到这一个。”这难不倒摇光君。
......这就触及到虞潇潇的知识盲区了。
她半信半疑:“真的?”
摇光君一脸高冷正直:“为师岂会骗你?”
虞潇潇冷笑,心想你骗我骗得还少吗?上次还说自己是器灵嘞,害得我猜到真相时吓得头发都要掉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虞潇潇立马一点不信。但她看摇光君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死鸭子嘴硬了,更何况她自己揣着秘密去审问人家的秘密,也难免理不直气不壮,只能先咽下一肚子的疑问。
反正她会好好看着他的。
虞潇潇妥协:“那师父你这伤要注意什么吗?”
勉强过关,摇光君悄悄松了一口气:“确实没有大碍,只是发作起来看着吓人罢了,而且也不常发作。”
可惜他如今一句话坐实了在虞潇潇这儿的失信名单,这种轻描淡写的废话她是一个字不信,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看着他。
“那师父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为师现在就可以赶路。”
“不行!”虞潇潇激烈反对,“必须卧床休养!”
“好吧。”摇光君偷偷开心,“听你的。”
摇光君就这么被虞潇潇按住床上休养了足足三天。
直到被虞潇潇反复确认他面色红润、灵息稳健、灵力充沛后才大发慈悲地允准他自由行动。
摇光君是闲不住的,一旦解放立刻不想再无所事事的呆下去:“此去向西一百里有个苍镜湖,湖底的碧痕蔓可助你结丹时过心魔劫,为师带你去采。”
虞潇潇每次听他对各类灵植妖兽如数家珍就不由得怀疑自己上课到底有没有听讲,这个碧痕蔓她又没有听说过。
摇光君给她解释:“这个就是清气丹的一味主料。清气丹为师不缺,但碧痕蔓群居而生,去到碧痕蔓群时会被它们影响进入心魔,你过了这个心魔以后过心魔劫就有经验了。”
虞潇潇敛眉,这倒是正好,她正想看看自己的心魔。
由于虞潇潇坚持不肯解封灵力,摇光君只得从储物空间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了一只上百年没有用过的飞舟——自打他跨入炼虚什么缩地千里踏破虚空那都是小儿科,早就不需要飞行法器这种代步工具,可虞潇潇如今没有灵力护体,只能用这种“低级工具”。
只是这飞舟......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样子。
虞潇潇眼角抽了抽:“师父,我们坐这飞舟真的不会掉下来吗?”摇光君检查了一下:“不会......吧。”
虞潇潇很是怀疑,可她不敢解开灵力封印,摇光君又只得这么一个飞行法器,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船。
好在虽然飞舟不让人信任,摇光君还是很值得信任的,就算这玩意儿直接空中解体,虞潇潇相信摇光君也不能让她摔死。
破飞舟虽然还没解体,但颠簸程度已经堪比海盗船。从小就晕车没救的虞潇潇每次坐海盗船都会毫无例外地吐出来,没想到这毛病换了个身体也没得治。
虽然没有灵力,但修士的身体到底比她曾经那个四体不勤地亚健康体质要好得多,虞潇潇虽然腹中翻江倒海,到底还不至于吐出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多抬一根指头也有可能造成决堤的悲惨后果,虞潇潇万万不想当着摇光君的面丢如此大的脸,瘫在软垫上一动不动。
“师父啊,”虞潇潇悲催地嚎,“还要多久能到?你徒弟小命快要不保了。”
人比人气死人,连一根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摇光君闻言不悦地看向她:“你怎么如此口没遮拦?”
虞潇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小命不保”那句调侃。
这就是□□裸的代沟了,试问当代青年谁哪天不“死”个十次八次的,虞潇潇说这种话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这里是个人人追求长生的玄学世界,对此有所忌讳实属正常,虞潇潇很懂求同存异,乖巧道:“师父我错了。”
摇光君看着她虚弱的脸庞,到底没问她前几日为何态度大变,这几日又为何恢复正常。
飞舟再次剧烈颠簸。
“到了。”
苍镜湖碧波千顷, 垂柳拂堤,风光极美。
不过虞潇潇却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美景,稍缓了缓体内不适便解开灵力封印, 径自沉了下去。
摇光君不放心她, 跟着一起下去。
碧痕蔓并不少见, 但想要找到一个足够大的碧痕蔓群还是要废些工夫,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虞潇潇找到了。
虽然是在水底, 可接近碧痕蔓群的一刹那, 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扑面而来,那香味太浓,几乎让人感到腻。
虞潇潇却很高兴, 有这种香味就说明这个碧痕蔓群够大了。
她看一眼摇光君,见他点头便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碧痕蔓群。
她倒要看看她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虞潇潇盘膝坐下, 凝神入定。
摇光君不是非常担心。
在他看来小徒弟自有一种豁达洒脱, 道心澄明, 区区金丹境的心魔劫难不倒她,如今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罢了。
可他的眉头却渐渐紧皱起来。
虞潇潇眉头紧锁, 眉心一抹暗红跳跃,满面冷汗灵力紊乱,这分明是心魔极重的表现。
她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心魔。
摇光君面上轻松之色一扫而空, 目光凝重的盯着她。
心魔若不能自己渡过便毫无意义,他虽心急如焚, 却也不能贸然出手。
虞潇潇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紧咬住牙关,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她眉心的暗红愈发凝实,嚣张地跳跃着。
这么短短一段时间, 竟已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了!
摇光君心下大惊,再也无法忍耐,神识一闪便进入了虞潇潇灵台。
这灵台内原本是一片明净之景,如今却黑云缭绕,死死纠缠着虞潇潇闭目打坐的元神。
突然间那黑云升腾而起,幻化出一张清隽的脸庞。
摇光君怔住。
那人正是他自己。
那人凑近虞潇潇,目露哀愁:“潇潇,你真的要杀了师父吗?”
摇光君瞬间僵成了一根锈住的螺丝,他近乎艰难地转过头,死死盯住虞潇潇的元神。
虞潇潇豁然睁开眼,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淡漠:“对不起师父,但我要回家。”
摇光君的幻影眼中哀伤更甚,他以一个近乎逼迫的姿态牵住虞潇潇的手,掐住了自己脖颈。
虞潇潇眼里的淡漠顷刻间分崩离析:“师父,我......”
摇光君却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他脑内一片轰鸣,只有两句话不死不休般纠缠着他,不给他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杀......我。
回......家。
原来这就是她的心魔,原来这就是她突然冷淡的原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摇光君只觉神魂都一寸寸冷了下去,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却还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他茫然站立着,恍惚中想,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了吧?
原来他对于小徒弟而言,不过是一个可以放弃的筹码。
他无声大笑,一时竟分不清被心魔魇着的到底是虞潇潇还是自己。
忽然一股巨力如潮水般袭来,他被推离开了虞潇潇的灵台。
她自己成功渡过心魔劫了。
原来她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这一劫到底度地艰难,虞潇潇只来得及朝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便再度昏迷了过去。
他下意识接住了她,随机便忍不住唾弃自己犯贱。
他知道自己应该杀了他。
这世间有无数人想要杀他,而他也杀了无数人,如今不过再多一个虞潇潇罢了。
她连金丹都未结,他杀她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麻烦多少。
摇光君双手剧烈颤抖,掌心吞吐的灵力缠绕上了她纤细的颈。
-------------------------------------
虞潇潇静静躺在床榻上。
她话多,平时即使摇光君不怎么接话她自己也能叽叽喳喳说一大堆,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摇光君近乎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是想看清这美丽的皮囊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心肠。
她昏迷中也蹙着眉,很不安的样子。
她在不安什么呢?在纠结吗?纠结要不要杀了他这个师父?
想必还是有纠结的吧,不然前几日那样大好的机会,怎么不动手呢?
摇光君无声地笑了。
他还以为太白峰就是他们的家。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她口口声声说着“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时,心中又在思念着谁呢?
“潇潇,”他的声音温柔而缠绵,“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你可要抓紧了,杀我。”
他俯下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她额间。
“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再放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给各位读者姥爷鞠躬了!
实在是我这两天人在外地浪,存稿空荡荡,不过我保证,以后一定给大家补上!
第36章
虞潇潇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发现自己竟已回了昆仑,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无声地舒了口气,浑身疲惫地躺了回去。
果然心魔已成。
虞潇潇是很了解自己的, 她小事上随和, 大事上却倔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22岁时就顶着全家人反对的压力毅然放弃保研选择出国, 虽然国外辛苦得多,可她至今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
那狗屁白雾不清不楚的几句诱惑根本不足以说服她。如今仔细回忆起那晚情景,她当时心情是很激荡, 但那完全是因为狗屁白雾居然知道她的来历, 她心里一丁点儿动摇都没有。
她是想回去,但这个回去绝不能是建立在杀摇光君的基础上。
摇光君对她有多好有目共睹,她即便是个畜生也干不出这么没良心的事。
可明明当初都没有动摇, 第二天起却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屡屡浮现杀意,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确实被下了降头。
虞潇潇想破脑袋也没想出狗屁白雾是何时动的手脚,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狗屁白雾修为高出她那么多, 想神不知鬼不觉干些坏事那十个虞潇潇瞪大了眼睛也是发现不了的。
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硬生生勾起她的心魔......
但也只是能勾起她的心魔。
虞潇潇傲然冷笑, 心魔而已,还是这种外力强加的心魔,她不信自己克服不了。
而且狗屁白雾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嘛, 他一心想着一次控制她为他杀人,却根本没注意到这反而暴露了他的外强中干。
他能在摇光君眼皮子底下干坏事那理论上只有两种可能——第一, 他修为甚至高于摇光君;第二, 他精通邪门歪道。
可如果他修为比摇光君还高那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杀他?他若是精通邪门歪道为什么仅仅只能给她种下心魔?什么不听话就会死的毒药蛊虫之类的不才应该是基本操作吗?
虞潇潇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人一定重重受限,使不出真正厉害的招数, 只能靠这种鬼蜮伎俩。
可任凭虞潇潇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原著中有这样的人。
到底是她看书太不走心还是这根本是隐藏剧情啊!
虞潇潇抓狂挠头,深恨自己轻视了同名同姓必穿书定律,没能把原著全文背诵。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的心魔问题,一直封灵力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吞下一颗清心丹,再念了整整一夜安神咒,虞潇潇这才觉得好了些。
翌日一大早,虞潇潇刚出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摇光君。
他神情冷淡,目光沉郁,虞潇潇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师父?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看你如何了。”摇光君的声音淡而凉,却决口不提心魔之事,“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开始修炼吧,早日突破金丹。”
那样你要杀我,才能更有把握。
虞潇潇:“......”
回来了,那个熟悉的修炼狂师父又回来了!
不过今日虞潇潇一点没有修炼的心情,一日不弄清心魔之事,她心中就一日不得安宁。
至于何时告诉摇光君......还是等她稍微有点头绪吧,这等关乎两人性命的大事,她总得拿出些章程证据才好取信于人。
父母离世后经历了如此多的人情冷暖,她终究成了一个只相信自己的人。
“师父,”她朝摇光君笑笑,“我今日要去一趟藏经阁,明日再修炼好不好?”
虞潇潇心中着急,说完就径直往外走,这事本没有什么问题,摇光君向来不干涉她这些,也很少会拒绝她的要求。
可他这回却破天荒地拦住了她:“何事要去藏经阁?”
虞潇潇陡生疑窦,他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
她的话语中就带上了点试探:“师父也发现徒儿有了心魔吧,想来是我道心不稳的缘故,徒儿想去藏经阁找找解决办法。“
“你有什么疑虑不能问为师?”摇光君神色不变,语气却更凉了几分。
虞潇潇心中疑虑更深,想了想道:“我也不能事事依赖师父,总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的,我若解决不了,再来请教师父可好?”
这话虽有试探之意,却也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此事发生才让她猛然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对摇光君依赖到了何等地步。
明明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事事谨慎处处小心,可自打拜了摇光君为师,他对她越来越好,各种天材地宝极品法器不要钱一样砸来,出了事也把她护得周周全全,她竟也就此失去了警惕之心,忘记了这是一个没有法律,除了她没有人对杀人有顾虑的世界了。
把叙利亚当成北京来过活,此时不出事早晚也会出事的。摇光君再是修为高绝他也不是万能的,她自己若是不打点起精神来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他。
她心中这一番思量,摇光君却无从得知。他听着她的话语,忽然觉得浑身疲惫,仿佛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那你去吧。”
虞潇潇虽然心有怀疑,可她此刻无暇多想,摇光君说完这句话后又不见了踪影,她只得先行去了藏经阁。
摇光君远远望着她没有一丝犹豫离开的背影。
一步,两步,三步......
她没有回头。
他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她不会回头。只是心里终究还是抱着那份可笑的奢望。
潇潇,你去藏经阁想找的是什么呢?真的是解决心魔的方法吗?
你是很认真学习的孩子,你不会不知道,解决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
你本来就是想要杀了我的,不是吗?
怎么还没有动手呢?是不忍心?还是没把握?
这么犹豫可不像你了。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那时你就敢跳无尽之渊和我这个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妖王独处,如今怎么拖拖拉拉了起来?
即便你去藏经阁翻遍万卷经书,你也不会知道,杀我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执剑人。
-------------------------------------
凭借太白峰弟子的身份,虞潇潇很轻易就进了藏经阁。
昆仑自祖师爷开山立派以来已有万年时光,各类经书浩瀚如烟,虞潇潇一时眼花缭乱。
虞潇潇对其他的没有兴趣,她只想了解如何克制心魔,以及......如何给别人种下心魔。
她闭上眼,神识弥漫开来,本本经书尽在眼前。
两个时辰后。
虞潇潇有些失望地睁开眼睛。
克制心魔的法子她找到不少,给别人种心魔的方法却一个也没有。
不过也能理解,对于昆仑这种名门正派而言这种东西是理所当然的邪魔外道,不放在弟子们都能进的藏经阁才是正常。
难道是魔界手段?
这倒也不是说不通。如果说妖族和人族只是互相看不顺眼,那魔族和人族就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狭路相逢都不用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的那种。
之所以让陆白稳坐了修真界仇恨值第一的宝座,那属实是因为魔族近年来太弱,连一个突破炼虚的大能都没有,实在是让高傲的仙君们看不上眼。
可是魔族不好好提升自家的实力,无端端的来找摇光君的麻烦干什么?便是杀了摇光君,他们依然是三族中最垫底的存在,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魔界和妖界关系尚称得上良好,就算他们真的野心滔天想要搞事呀该先对修真界下手啊?
不,不对,魔族不知道摇光君的身份,而修真界......修真界已经死了一个慈云真人!
是了,慈云真人比原著中早去世了很久,难道是有人害死他?而害他的人和要害摇光君的人是一伙?
可慈云真人死后昆仑也严厉调查过此事,并无一丝半毫的疑点证据,能在昆仑中杀人并不留一丝把柄这该是何等的手段,或许也只有拥有这样手段的人才敢谋划摇光君的性命!
这不是如今的魔族能做到的事。
虞潇潇的目光,投向了藏经阁第三层。
据说那里藏着无数秘法,但只对金丹以上的弟子开放,以她如今的修为即便是摇光君唯一的徒弟也不可能让昆仑破例。
看来还是要尽快增长实力啊,虞潇潇步履有些沉重的向太白峰走去。
还有,此事如果真如她所想,那这必须要尽快告诉摇光君了,这个层面的事情不是如今的她可以解决的了。
她如今还是没有证据,那就只能赌一把了,赌摇光君对她的信任。
既然已经决定,虞潇潇也不再犹豫,一回到太白峰就径自找到了摇光君。
“师父,徒儿有要事禀告!”
摇光君离她很远,并未像以前那样见到她就走上前来,淡淡道:“何事?”一副随时要抽身离开的样子。
虞潇潇的心重重一沉。
这不对劲,他今天一整天都很不对劲,看来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她因心魔昏迷时身边只有摇光君,难道他就是在那是窥见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更要尽早说清楚,虞潇潇一咬牙,上前两步拽住了摇光君:“师父,此事十分惊人,请容徒弟细禀。”
摇光君的目光,沉沉落在她握着他手腕的双手上。
那是修士除灵台、丹田外最为紧要的灵脉之处。
他腕间的护体灵力无声荡开。
只要她想,瞬息便可取他性命。
潇潇,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
你可要抓紧了。
摇光君散开腕脉处灵力的动作并不隐蔽, 虞潇潇几乎是同时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虞潇潇浑身一震。
她不敢有半点犹豫,瞬间就封住了自己周身灵力。
摇光君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要封住自己的灵力?”
虞潇潇抓着他不放, 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因为我怕自己做出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
摇光君似乎是笑了一下:“哦?什么事情会让你后悔一辈子呢?”
“伤害你。”虞潇潇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伤害师父你的话, 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摇光君手微微一颤。
他向后退了一步,是一个戒备的姿态:“是吗?我这么重要吗?”
“是。”虞潇潇语气笃定,“师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摇光君看着她。
她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 用最真诚的口吻说着这世上最动听的话语, 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相信。
如果不是他那么清晰地看到她的心魔的话。
“比回家还要重要吗?”他听见自己不死心地刨根问底,明明那么恐惧她可能的回答,却好似偏偏要受了那重重一击心里才能痛快。
虞潇潇没有想到他知道的那么多。
但这也不能影响什么, 她回答他:“是的,如果回家是以伤害师父为代价, 那我宁愿不回家。”
“骗子。”摇光君低声道, “你明明动摇了, 你明明是真的想过......”
“动摇的不是我!”虞潇潇不给他逃避的机会,逼近一步扬声道, “是别人种在我心里的心魔!”
“你什么意思?”摇光君的神情瞬间凌厉,“有人给你种了心魔?”
“师父你不要急。”虞潇潇安抚他,“你听我慢慢说。”
“就是上元节的那个晚上......”
虞潇潇把她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摇光君。
摇光君面色凝重:“你在那白雾身上可感受到了魔息?”
“没有。”虞潇潇摇摇头, “而且徒儿认为魔界现在并无人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把这件事告诉师父,也是想让师父想想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您的性命。”虞潇潇道。
摇光君没有说话。
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了, 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动这么多手脚还不留一丝痕迹的还真没几个。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 虞潇潇有些不安:“师父......”
摇光君回过神来:“无妨,此事你不必操心,交给我就好。”
他貌似不经意道:“为师检查一下你的灵台, 看看那心魔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啊。”虞潇潇毫无犹疑,干干脆脆地答应了。
“那可是灵台。”摇光君盯着她,外强中干地厉声道,“你也敢让别人随便进去。”
早就看出来他已经相信自己了的虞潇潇:“......”
师父还挺傲娇的嘛。
“那师父能是别人嘛。”她驾轻就熟地撒娇,“师父才不会害我呢。”
摇光君发现自己的心情因为她的话可耻地愉悦起来。
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没救了。
这样对自己心存过杀念的人,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应该杀了以绝后患,而不是听她几句没实没影的话就生怕自己发现一点破绽似的急着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