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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已死,眼下也只有沈重霄这一个幸存者,可能会知道内情。
沈重霄考虑到追查下去,会把自己设计刺杀端王的事给查出来。
他祸水东引, 说杀手很像是赵国人……
沈重霄早就不满和赵国的盟约。在他看来是耻辱, 哪怕是父皇一力促成。
周帝和群臣当即大惊失色, 不敢相信是真的。可是沈重霄腿上的伤,又不能作伪。
几番商议之下, 他们不想因此事而宣战。
派使者去赵国质问为何不顾盟约, 派人来刺杀皇子。
林溪有些意外,那位真是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也十分能忍。
甘愿吃下哑巴亏。
至于周帝,她还以为受了这么大刺激。可能都过不了初一……
没想到, 他该坚强时软趴趴, 不该他坚强又很能顶。
陆焰也颇为诧异, 若因此两国不睦, 他倒是乐于看见。
可惜周帝和半数文臣都是软脚虾,还巴巴地派使臣去询问。
这次猎场的事,民间物议如沸,说这是上天降罪天子。
周帝心力交瘁,两个皇子一死一伤, 他最看中的名声还大为受损……
自然没心情继续这场作秀, 决定提早回京城。
林溪不想每天赶路,差人去禀了负责官眷的官差。
说她自个儿慢慢地回京城。
平宁公主得知这件事后, 来询问林溪是何意。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 别人都没意见。为何你一再生事。”
林溪看向旁边的陆焰……
平宁公主蹙眉, 猜中了对方要说什么, 抢先一步堵住了话头。
“不要说你丈夫身体抱恙,他能有皇家的事重要吗?年逾五十的侯夫人都没意见,你们最好给我安分点。”
“侯夫人没意见,但是我不行。”林溪把右手放在,因为午饭吃得过多,有些弧度的小腹上。
“胎没坐稳,按规矩不能说出来的,但是眼下也顾不得了。”
平宁公主:“……”
什么?这人怀孕了?
陆焰:“……”
这不是我的孩子,你也不可能有孩子。
房间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平宁公主狐疑地看着林溪,怀疑对方在说谎。
转念一想,已婚妇人不至于拿这个乱说。
要论起来,林溪成婚有段时日了,夫妻俩感情不错,若肚子有动静也实属正常。
平宁公主看了眼陆焰,这小子时不时吐血,看着虚……倒也挺有能耐。
一段时间没关注,好像长高了不少。
陆焰侧过脸,错开了对方投来的视线。
哦,他要当爹了,虽然他还是在室男……
想想昨晚的林溪。她什么都不做,但是她也是什么都敢说。
平宁公主心里有些矛盾,她不喜欢林溪的不驯。不把她这个皇家公主放在眼里,让她感受不到尊重。
但是另一方面,因为何持让……她不想把彼此关系弄得太僵。
挺烦的,林溪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世家女一般,放低姿态来讨好她。
她一般不让人巴结,但是可以接受她的示好巴结。
平宁公主最近有空就去“偶遇”何持让。
她越看越满意,原来他也不是一直脾气好,断案审人的时候,还是很有魄力。有她喜欢的男人气概。
自从皇兄透露,想给她和何持让赐婚,平宁便欣喜不已。
这段时间她安分了不少,遣散了那群面首,如今身边只余下李澜一人。
毕竟李澜十分会讨她欢心,还能在一些事上出谋划策。
等她日后大婚,自会断了和李澜的联系。
不会驳了夫君脸面,她当然也期盼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平宁公主在得知对方怀孕后,也没有再挑刺。
她离开后,还吩咐人送来了一些滋补品。
林溪没有客气,一一都收下来了。
陆焰:“……”
她什么礼都敢收,还都收得很高兴……
真是见了鬼。
狩猎的队伍开拔,以最快速度刚回京城。仿佛担心两国突然交战,他们处于边境被卷进去。
国公府一行人慢吞吞坠在后面。
林溪这次要避开大部队独行,还有一个原因。
她让踏雪把国公府的财宝,分批都运了出来……
一些存起来,一些拿去投资。
未雨绸缪,以免事发突然不能全部带走。
这些财帛可都是她的命啊!
她近来实在收到了太多礼。皇帝赏的,太后赏的,还有林家和陆家,以及朝臣富商送的。
送的礼物,林溪都照单全收。
她从不承诺什么,求过来办事……她也不会办。
这次踏雪就不同他们回京城了,林溪还拨了两个身手好的侍卫,贴身保护她。
毕竟以踏雪的手段和脑子,打理内宅有点太浪费……
除了她,林溪不放心把钱交给其他人。
别的不说,如果有人高喊一声“我要算计国公府”“我要让国公府没脸面”。
踏雪只要还有一口气……爬都得爬过来,看看是谁。
林溪不懂如何赚钱,但是她可以交给懂的人。
至于国公府的一干杂事,那些管事和嬷嬷都很能干。
再说了,不是还有陆焰吗?
公主前脚刚走,陆焰就忍不住问:“你一个女孩子,难道都不看重名声吗?怀孕也是可以随便说的?”
林溪:“我哪里随便了,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公主也未曾觉得不妥当。”
若是你连这点作用都没有,为什么我要成亲?
陆焰:“……”
这人总是有一堆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算了,他还是接着看账本。
林溪微微一笑,真心实意地道:“夫君,你一边生气一边做正经事的样子,真有魅力。”
他生气那是他的事,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耽误干活儿就行。
陆焰:“……”
好吧,这每日喝的药,没有一碗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沈重霄腿伤未愈,他也不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京。
苏漾漾知道林溪还没走,很是诧异。
开始她以为林溪不走,是为了能看沈重霄,得知对方怀孕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沈重霄知道林溪有了身孕,也非常意外……
毕竟他们相处过几日,还差点议亲。
他心里不太舒坦,两人刚认识时,他对林溪印象很不错。
后来抵达京城,发现认错人便也作罢了。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更好的。
可是因为林溪太潇洒,半分没有留恋,他又有点不甘心。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变心?
不过眼下,他更关注的是自己双腿,也无暇去细想这些。
事发那日,几个御医问诊完毕,都说腿很难痊愈。
倒是苏漾漾技高一筹,说通过针灸,还有一系列的复健,能站起来的希望很大。
虽然以后比起寻常人,走路慢上许多,腿也不能再承受重力。
但比不能走还是好了许多……
苏漾漾因为医治信王有功,被周帝破例封为了御医。
林溪慢吞吞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启程,这位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苏漾漾会来,是受了平宁公主之托。
平宁公主昨日回去细细想过了。
林溪眼下有孕,那她以后自然会以夫君孩子为重。只要让彼此关系过得去就行。
苏漾漾是林家表姑娘。和林溪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她们年纪也相近。
苏漾漾愿意帮她这个忙。
林溪随口问起了沈重霄的情况。
不得不说,苏漾漾有点邪门……
知道沈重霄大概率还能走路,林溪意外又不太意外。
不管怎么样,沈重霄腿脚不能发力,那一身的武艺再无用武之地。
也不算没收获吧。
没办法,经过千锤百炼后,她心态十分好。
苏漾漾微微一笑,声音温柔:“谢谢你关心信王,其实我是为了公主而来,不管以前有何不愉快,我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
林溪笑了下:“她以前做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平宁公主恣意惯了,不说私下作风,她欺压百姓,迫人低头的事没少做。
有个面首,仗着有她撑腰去年闹出过人命。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
踏雪可是做过深度调查。
何持让最讨厌仗势欺人,对平宁公主的示好,向来是不假辞色。
苏漾漾:“那都是过去,现在自然不同,她已经改好了,不能同日而语。”
林溪一脸玩味地看着她:“你倒是个好人。”
“我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
林溪点头:“恶人幡然悔悟,你来当和事佬,我大度原谅,我哥哥接受她,戏曲里的喜剧大团圆结局。但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意思?”
林溪:“你说,要那些因为公主死的人,或是因为她家破人亡的,会如何看待你来当和事佬?”
苏漾漾脸色大变。
林溪盯着她:“只要幡然醒悟,以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这也是她一直有的疑问,这个疑问,也包括对苏漾漾救赎的那些男人。
看起来欢乐结局,到那些曾经被迫害的人怎么算?他们就是活该吗?
那为什么兄长要一直警告她不许干坏事?莫非是因为她不是主角?
苏漾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要如何辩驳。
林溪没有和人辩论的兴趣,行李已经收拾完毕,她大笑着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赶路不停歇,回程他们放慢步调。
累了就休整一日,在附近游玩一番。
眼下端王死了,京城里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她何必去凑热闹。
兄妹俩不在,刚好可以躲过风波。
何持让如今只是六品通判,才入朝为官不久,这些也波及不到他。
国公府众人再回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后。
抵达京城这日,林溪马不停蹄地进宫拜见了太后。把她沿路买来的小玩意,送给太后。
顺带把丰烨接回去。
这次狩猎国公府快走空了,封烨被想念外孙的太后,接回了后宫暂住。
太后不在乎送了什么,礼物对她不重要。有这份心就好。
她长居深宫,倒是很羡慕林溪能到处跑。
太后:“我听说你怀孕了,是真的还是讹传?”
林溪一脸淡定道:“是大夫误诊。可能是我一直月信紊乱。”
太后:“原来是误诊,倒也不打紧,左右你还年轻。”
倒不算是坏事,毕竟国公府风头过甚。
梁境安膝下无子,才把林溪过继为嫡女。
若是林溪生了个儿子……那梁境安便有了个孙子。
这孩子以后肯定要承袭爵位的。
皇帝和英国公这对君臣,只怕是要生出嫌隙。
眼下众人的眼睛都在端王之死上,但依然不少人盯着国公府。
内忧外患,外患不影响内忧,哪怕是快要火烧眉毛,也不影响内斗。
太后既然为太后,漫长岁月里熬走了无数对手,又有什么看不开。
不生也好,抛开这些不论,她私心里觉得林溪还是个小姑娘,没有半分人母的样子。
亲生女儿就是因为生孩子去的。便不想林溪过早生子。
左右她能拿捏得住夫君,并不靠生子固宠。
林溪前脚刚走走出太后寝宫,后脚她无孕的事就传到了周帝耳朵里。
周帝心里的石头落地,难得有件顺心的事。
他和英国公还能做对流芳千古的君臣,不会离心。
林溪怀孕是误诊,许多人长松了口气。也就没人追究这是场乌龙。
林彦很不淡定。
这才刚回来首日,无数人来和他求证……林溪是不是怀孕了。
他不厌其烦地澄清。
无语,这些人闲着没事干,为什么盯着林溪肚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其实也希望国公府能添丁添口。
日有所思,等不到晚上,日就有所梦。
林彦午间打盹儿,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千辛万苦怀孕,然后过五关斩六将,避开了所有算计,终于足月生了个大胖儿子。
国公府总算有后了!然后……他突然从梦中惊醒。
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梦里折腾那么久有屁用!他是个男的不能生啊!
这个梦太可怕了。林溪那个祸害真害人不浅!
何持让办完差事,从衙门回到国公府,马上让人去知会姐弟俩一声。
他在祠堂等着人。
恰好陆焰也在,夫妻俩便一同过来了。
结发为夫妻,有福同享再说,有难一定要同当的。
林彦早他们一步到。只有看到大哥,他心里才会踏实。
谁懂啊,有大哥在的安全感!
林溪脸上堆着笑,十分乖巧地说:“阿兄许久未见我,不知有没有想我?我买了礼物给你,已经放在你书房了。”
何持让开门见山道:“毛毛我问你,猎场的事是你做的吗?”
林溪心里一咯噔,表情却无比平静。
“什么啊?哦,你说端王的事情?这不关我的事。已经都有结论了,那是赵国人干的。赵国人真丧心病狂。”
消息一传回来,何持让就察觉到不对劲。
按道理说,他家毛毛已经长大了,还有了夫君。
应当有她自己的生活。
哪怕知道这些,何持让还想看着她,管着她。
心里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妹妹还小的时候。自己只要稍一放松,她在背后什么祸都敢闯。
现在,能力越大越不让人不放心。只怕再过十年,他还是一样放心不下。
只是问了一句话,何持让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毕竟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
“给我跪下!他再如何作恶多端,你也不能私下处刑!你做事之前,难道就没有想一想后果!”
那么多军队,万一被抓住了……
林溪正在想如何狡辩,林彦却已经很丝滑的跪下了。
他虽然不够聪明,但一直很会看眼色的。
林溪跟着跪在了蒲团上,既然不能狡辩,她转而为自己开脱。
“是他们先动的手。又不是我要杀端王,是信王要杀的,我不过跟在后面,顺手补刀。”
何持让:“什么?”
林溪:“好吧,我不该补刀后,为了公平起见……又顺手杀了信王一刀。”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忍得住!
何持让头晕目眩:“什么?”
你竟然把多一个刺杀皇子,说得像是去菜场多买了一捆白菜!
陆焰左右看看,小舅子和夫人都跪下了,他一个人站着不太好。
便也从善如流的一道跪了。
这对兄妹互为软肋,好吧,其实两个人都不软。
何持让很有原则,一直以来如兄如父,全心全意为妹妹着想。
正是因为这样,他说的话很管用,众人也会愿意听。
这样的兄长,是陆焰没有见过的。
毕竟他那几位皇兄,不出手迫害他,已经是万幸了。
何持让:“岂有此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是不是我现在管不着你了?”
林溪摇头:“没有了没有,阿兄永远可以管我。”
“我看未必吧!”
林溪:“管得了,我知道错了。”
林彦火上浇油:“都怪你林溪,你要把大哥气晕过去了!”
有人在外作威作福,回到家中不照样跪祠堂。
林溪:“……”还是打少了。
何持让:“就算你心里没我这个兄长,但是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万一失手怎么办?”
林溪:“……下次不敢了。”
垂下视线,想的是她才不会失手。
何持让看向另一个人:“陆焰你竟然不拦着她,她若做错事,你就不会受到牵连吗?”
陆焰叹息一声:“都是我无用。”
这对姐弟,在外面都各自春风得意。只有他们兄长面前,才是被教训的孩子。
林彦替人打抱不平:“这也不怪我姐夫,毕竟也得拦得住啊。”
林溪:“……”还是平时打少了。
算了她认命了。事情是她做的。也不冤枉。
封烨久久等不到林溪,一个人溜达到了这边。
看到三个人都跪着,虽然不太懂,但大家有难同当嘛。
他跑过去占了个位置,二话不说便“扑通”跪了下来。
何持让忙把地上的小郡王捞了起来。
“你不用跪,你不像他们胆大包天。”
丰烨仰起头:“可是我好久没见到林溪,我想她陪我玩。”
何持让转过身,看着他们,想了下说:“以后做事要三思后行,今天长个记性,要跪……一个时辰才能起身。”
见大公子从祠堂出来,单武上前问:“公子可有请家法。”
“没有。”毕竟孩子大了,打还是不好。
单武:“这事您是否会告诉国公爷?”
何持让:“事已至此,还是暂时不说。”
他想了想,国公爷和皇帝君臣情谊深厚,那还是瞒着吧。
单武:“……”
都被踏雪姑娘说中了,紧要关头,这位定然以小姐为先。
他也不会告知国公爷真相,毕竟眼下他可是小姐的人。
国公爷下次回京,又有一堆惊喜等着。
三个人并排跪在祠堂。
林彦皮糙肉厚,这对他来说没半点影响。
他看向旁边的林溪,轻哼一声,道:“现在你知道错了吧。”
“错了,还是做的太明显。”
她以前是赤脚不怕穿鞋的,现在穿上了鞋,更可以为所欲为。
好吧,那也不能。现下不就跪在了祠堂。
陆焰没有说话。
他喝了国公府这么多补药,跪一跪也不算亏本。
林溪从祠堂出来,天已经黑了,檐角下的灯笼也都亮了起来。
她打算和兄长说说话,被还在气头上的何持让拒之门外。
只能灰溜溜回了自己院子。
看着铩羽而归的人,陆焰没忍住轻笑出声。
林溪恼羞成怒,伸手便去掐他:“你笑什么笑?”
她本来以为陆焰会躲开,但却并没有。
对方看着她,任由她来掐。眼里像是盛着柔柔的月光,真是好看极了的一双眼睛。
林溪用力掐了一下他胳膊,然后又轻轻掐了两下。
这才讪讪然收回手。
朝局渐渐平息了下来。
和太子竞争多年的端王死了,京城势力重新站队。
眼下信王重伤,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光景。
太子庸碌,这些年来处处被端王压制,也就占了个储君名号。
仿佛被天降大饼砸中,竞争对手一死一伤,短期内他的权势便如日中天。
端王的一些旧部,以及好几个从前持中不言的大臣,见局势渐渐明朗,纷纷站在了太子这边……
周帝对比一言不发。
太子近日还当众大言不惭,说有真龙命格的人,自有上天庇佑。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就行了。
他父皇当年就是等他几个皇伯父都死了,这才坐上皇位。
林溪听人说起这事,也只是笑了笑,未曾表态。
她近来忙着在兄长面前好好表现,让他能看见自己改变。
呜呜,在改了,已经改好了,可别生气了。
单武进来时,林溪正在写字帖。
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自然是另有目的,准备晚上就拿去和兄长表功。
“小姐,大公子和太子那边的人,今日在衙门起了冲突。”
林溪持笔的手顿住,笔尖墨迹顺势往下淌,渐渐在纸上晕开。
“太子的人?因为何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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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子◎
七月除了上旬闹剧一般的狩猎, 月末还有一件不太引人注意的案件。
离京城三百里地的录县反叛,从六品的振威肖校尉石邦带兵去镇压,一路斩杀了两百人,居功至伟。
周帝因为丧子心力交瘁, 闻听有部落反叛怒不可遏, 很快下了决断。把这次立下头功的石邦, 从六品的振威肖校尉擢升成了四品壮武将军。
事情本来告一段落。不想录县那边有人逃了出来,并且一路到京城。这些人没有去大理寺, 听闻京城平西县衙清明, 便去县衙巧了鸣冤鼓。
石邦的父亲是工部侍郎,更和皇后一族姻亲。
太子一党势力如日中天, 皇后也跟着水涨船高。谁也不敢得罪未来皇帝和太后。
石邦出身文臣家世,对读书写字不感兴趣, 只能走军功的路子。他不想去前线拼杀, 熬资历立军功。
可若无功绩, 哪怕有后台也没有快速升迁的理由。便伙同手下想了一个昏招。人为制造一场杀戮。
带人夜袭了少数部族村落, 杀光了整个村子两三百人,对外只说是镇压叛乱,踩着这些尸体,果然如愿升了官。
案子来是盖棺定论,却不想又出了反转。那晚他做事不够干净。有几人从那场屠村中逃了出来……
这便也算了, 屠村那日, 石邦还带走了一个村女献给了太子。
那女子本就是孤女,事发后一声不吭, 别人以为她被吓破了胆, 又或者被富贵迷了眼。
他在太子府忍辱偷生半个月, 终于抓住机会偷跑了出去。还联络上了来京城告状的少数民族, 一起去敲了鸣冤鼓。
接到诉状的平西县令,一时犹豫不定,他算个好官,但……不想因此得罪太子。
人生在世,谁没有掣肘?他也有家人,不想他日太子登基后被清算。
没想好如何处理前,县令下令把那女人和几个村民抓起来投入大牢。不巧被来牢里提审犯人的何持让看到……
双方交谈时候,何持让表情淡漠。
县令和其他两个通判,还道他是识时务,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泄露风声。
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万般谨慎。
何持让出了县衙,便去了大理寺,把接到的诉状递给了大理少卿。
大理寺少卿是信王的人,如何能善罢甘休,马上进宫禀告了皇帝。周帝当即震怒,下旨严查此案。
不过半日,太子党人人自危,暗自揣测上意,皇帝莫非要借此事打压太子……
不少人诧异新科状元的鲁莽,这不是明着和太子对着干吗?
他莫非是读书读傻了?
林溪听闻这件事,也有些意外。
兄长虽然为人正直,但也并非鲁莽的性格。
这次为何一上来,便把这件事闹到没法收场的地步。这都可以说逼着皇帝严办此事……甚至是严惩太子。
皇帝宠爱儿子无度,这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眼下无论是平西县丞,还是大理寺卿,都不愿意蹚浑水。
平西县丞倒也不怨何持让,他帮自己下了决断……不至于晚年名节不保。而且对方出头,自己也能摘出去。
大理寺少卿只想借此案弹压太子,但是若让他来主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是个人精,知道皇帝向来护短,一直以来也对皇子们的过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无论审判结果如何,经手的官员都难免被皇帝不喜。
案件牵扯甚广,大理寺少卿胆战心惊的提审了一次。
石邦自然不认,一口咬定杀的就是蛮族叛贼。他的身份敏感,又有这么多人盯着,曾华也不敢刑讯逼供。
案子不好审,依照以前惯例,大约是“拖”来处理。
拖到后面物议平复,无人在意,或者在拖过程中苦主死了,案子自然了结。
可这次曾华不想太子能逃脱,也不愿意鱼死网破。
这个烫手山芋又不能自己揣着,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借力打力。
曾华递了告病假的折子,顺带推举了何持让来主审这次的叛乱大案。
在奏折中称赞何持让断案细致公正,从无纰漏,再说也是他最先看到诉状。
周帝看了折子,不知道为何竟然也同意让一个六品通判主理大案。
可谓是一个敢推荐,一个敢任命。
何持让收到旨意,马上入宫觐见了皇帝。
周帝把大理寺少卿的折子递给他,说:“不管审理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不要涉及太子。”
何持让跪在地上,以退为进请辞道:“皇上既有了答案,微臣初出茅庐只怕是难当大任,陛下不如任命其他大臣。”
话音一顿又说,“此案若判不好,只怕会乱民心,四夷各族皆会不服,恐怕会生处许多事端。”
案件若是随意敷衍了过去,各族岂不是都要担心被胡乱编造罪名就杀了……难免心有不忿。
周帝自然也清楚这点,眼下是多事之秋,更要小心谨慎。
他沉默良久,这才说:“我知道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审理子吧。”
周帝放眼满朝大臣,最后竟挑不出合适的主审官。
思来想去,何持让背靠国公府,倒是个不错人选。
遇到了危机,周帝还是最信任国公府。
何持让:“谢陛下体谅。”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领事太监端出药进来,提醒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如今周帝身体越来越不成了,这一个月仿佛苍老了五岁。
高坐在皇位上的男人,露出了丝丝疲态。
何持让心下了然,皇帝自身节约,勤政,仁慈,这无可挑剔。
只是为了谋求生前死后贤明,朝堂上只是一味端水,放纵世家大臣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