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小便流落在外,无人看顾才不知礼数,可惜你爹娘去得早……”
林溪打断他的话:“爹娘不能常伴身边是我福薄,大伯说得有理,我是应该去他们从前的院子悼念。”
话音刚落,她径直往前走,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便消失在长廊转角。
林子良:“……”
他好像没说什么吧,人怎么就走了?
原本是他想给林溪一个下马威,责问她昨天为何不来。
没想到对方仿佛听不懂人话一般。
林子良憋了一肚子火,带着一众下人连忙跟了过去。
林溪站住脚步,打量着眼前的院子。
院子在林府西边,位置不好。不过也正因偏居一隅,难得清静。
四下望去,草木打理得漂亮,中间有棵桃树。眼下桃花盛开绯红一片,空气中浮盈着花香。
只不过院子里站满了人,十分雅致也只剩下两分了。
这个院子如今是苏漾漾在住,她喜欢安静,特意搬来这边,种种花草。
今日她的生辰,院子里站满了宾客。
此刻他们纷纷看向来的姑娘。
众人眼神各异,有惊艳、有好奇、更多是不动声色的审视。
林溪不得不承认专业造型团队的重要性,经过早上丫鬟这么一弄,她真的很像空有皮囊的笨蛋美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青色团锦长裙,碧色披风,头上斜插了青翡步摇。
真是从头到脚换了个人。
苏漾漾是长在皇城下的金枝玉叶,明媚鲜妍。
而她收起杀气,很像是水中花,清清淡淡,很容易被艳羡又被轻慢。
……是很不符合她做派的小白花长相。
好吧,如果脸不能看,怎么配给两个主角当恋爱工具人。
作者亲自认证过,她和苏漾漾颜值不相上下,只是气质完全不同。
沈重霄见到林溪,想到两人在船上那几日相处……有些不自在。
不想对方眼神掠过自己,仿佛不认识一般。
他略微错愕,便更不自在了。
林溪单手扶着披风:“既然这是我父母从前的院子,想必我今后就住这里了。”
众人听她这么说,当即明白了对方身份。
原来这就是那位流落在外多年,才被找回来的四房小姐。
传闻她言行无状,不知礼数,昨日老太太派人去请都不来……
今日一看,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粗鄙。
她刚才走过来裙子下摆几乎未动,头上步摇也只是轻轻摇晃,其他不说,至少仪态不错。
林溪虽然看着瘦,但是宽大她核心力量稳,走路自然也很稳。
和那些世家礼仪,算是殊途同归。
林子良刚来便听见了这句,有些恼怒。
“这里太偏,我给你另外安排的院子。”
本来他是想私底下和林溪说,这不还没来得及开口。
林溪明知故问:“为何我不能住这里?”
站在苏漾漾旁边的林夫人,怕她闹起来,忙开口说道:“如今这里是漾漾在住,而且这里也太偏了,不甚方便。”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姑娘一来就要抢人院子?
未免有些没眼色。
萧闲冷笑一声:“漾漾在这里住了十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要让给你?”
林溪默默在心里给人记了一笔。这个眉目俊朗,自带三分邪气的男人,想必就是书里常常陪在女主身侧的她师兄。
萧闲天生冷漠无情,刻薄阴狠,唯独对他师妹一人倾心。
除了苏漾漾外,把谁都不当人。
后面更毒瞎了她这个女配的双眼,把林彦带走做了药人。
他们做的所谓错事,嗯,也就是让他心爱的师妹落泪……
苏漾漾声音明亮,带着几分笑意:“这个院子我可以让给你,只是有些舍不得我看了许多年的桃树”
林溪看向那棵桃树。
“这棵树,据说是我父亲在我一岁生辰,特意种下的。”
林府庶子的院子,本来既偏僻又荒凉。后来她父母婚后修葺了房屋,铺了鹅卵石,重新规整格局。
这才有了如今敞亮的院子。
以前人人嫌弃的偏僻,变成了夸口相赞的雅致。
萧闲冷笑一声:“你父母只是种下了这棵树,漾漾从小在这树下长大,春天拿桃花酿酒、夏天采桃胶入药,秋天做果脯,冬日赏枯枝!”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苏姑娘酿的桃花酒味道很不错。”
“不过是一个院子,何必呢。”
“既然苏姑娘都住习惯了,不好逼人换地方。”
“不过一棵桃树!”
苏漾漾虽然是表小姐,却是从小养在林府的,很讨老太太的欢心。
另外一个则是流落在外多年的妾生子那一脉,和老太太完全没血缘关系。
孰轻孰重不难分辨。
林彦磨蹭了半天,还是不放心跟来了。
顾不上自己正和林溪冷战。
林彦刚走进来,就被林夫人拉到了身边。
林夫人意有所指地问:“你表姐住这个院子没问题吧。毕竟以前她就一直住着。”
比起才回来的女儿,林彦这个儿子说话分量自然不同。
只要他点头,那这件事就成了林溪无理取闹
“这里是我父母生前修葺的,如果我姐想要这个院子,那便只能她住。她和我都不住,才轮到别人。”
林夫人有些意外,毕竟一直以来林彦不在意这些。
再说,他应当和才被寻回的姐姐不亲近,不该帮对方说话。
她一脸不赞同:“平时漾漾对你不错,你可不能让人寒心啊。”
林彦不为所动:“这是两回事。”
林溪觉得有些好笑。
书里面的女配,最开始也表示过想要住在父母的故居。
然后被一群人鄙夷,反复质问她是何居心,被嘲笑不自量力,不懂礼数。
仿佛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可她只不过想住回走丢前,全家住的院子。
林溪掏出腰间的匕首,径直走到桃树前。
她挑了根漂亮的枝丫,手起刀落,利落地削了下来。
萧闲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故意找事?”
林溪:“我要把这根枝丫拿回去嫁接,留作纪念。”
这么高大一棵树带不走,移植都没法存活。
这个院子很好,但她不想住在林家,徒惹不快。
苏漾漾愣了下,回过神劝和道:“我师兄说话耿直,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故意的。”
萧闲一脸不赞同和心疼:“漾漾你就是性子太好。”
林溪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手中桃枝。
众人都有些意外,这姑娘看着怯怯柔弱,但莫名又有种沉静的生命力。
她站在桃树下,单手持着那根树枝,如同观音手持杨柳枝一般。
整张脸都泛着莹莹的光。
不过说出的话却不太好听。
“单武,去砍了这棵树。”
林溪的话刚落音,她身后的人就已经动了。
刀出鞘,势如破竹,树从中被截断,颤巍巍地开始摇晃。
单武生怕自己动作晚一步,他家大小姐就要自己上手了!
而且这事也着实气人。
院子里的众人惊呼出声,全都退后了一步。
“为什么?”
“真是疯了,这棵树多漂亮。”
“这真砍啊!”
林溪一直清楚,逞强未必真的强,示弱未必也就是弱。
能力越强活得越好,但是让人知道你能力强,那可能也死得越快。
不过对这些人倒不必。
看吧,她虽然是林家小姐,不管丫鬟还是其他人,对她都没有半点尊重。
苏漾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若心有不平,我可以赔你一个院子,你这又是何必?”
林溪言:“何必?因为我喜欢。”
刚才还说“不过是棵桃树”,现在成了“这可是棵树”!
在书里,这棵树后来被沈重霄砍了,因为不满苏漾漾和男配在树下聊了一整夜。
他们谈恋爱,不但要拿身边的人祭天。树木也不能幸免。
那不如她自己动手,总归是父母给她种的树。
沈凌薇是深受皇帝喜欢的公主,没料到有人在她面前这么放肆。
想这是梁境安的外甥女,便也没说话。
她清楚皇兄对梁境安的倚重,没必要去开罪对方。
沈重霄也未料到林溪竟这么跋扈不讲理,和从前仿佛换了个人。
众人皆是错愕,平时哪怕他们私下再有矛盾,面子上还得装出淡然君子模样。
这姑娘……还真是不管不顾。
那棵直径超过10寸,高约3丈的桃树,慢慢地往前倒去。
京城地贵,这条街更是寸土寸金,房子修得密集。
这棵树压坏了院子围墙,把邻居院子的墙也压倒了一片。
陆焰正在晒着太阳睡觉,顺便听几句墙那边热闹。
两堵墙被压倒,院子里的众人,齐齐望向墙的缺口。
廊下的躺椅有个人,姿态说不出的风流。
众目睽睽下,他抬手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拿走。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头发有些凌乱,却平添几分不羁。
明明是多情的长相,眼眸却是冷的。
叫人移不开眼睛,再看仿佛手指又会他被眉宇间的凌厉割伤。
男子走回房间,众人这才收回视线。
没人不爱看美人。
沈凌薇对丫鬟使了个眼色。
这样俊美又带着冷意的人,她很喜欢。比她近来看上的人都要样貌好,也更动人。
今天竟然有意外收获。
丫鬟会意颔首。看来公主马上就要有新的入幕之宾。
林子良回过神,一脸震惊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父母昨日托梦给我,说这棵桃树已经种了十五年,若不砍掉会破坏院子风水。”
众人:……
林溪:“昨日老太太派人告诫我要安分守己。今日我还让大伯心生不快。那我以后住国公府少来林府,便是尽孝了。”
她说完便手持桃枝快步往外走。
院子中的一众人,纷纷看向林家众人。
为难一个才回来的姑娘,是不是有点不体面?
林子良:“我没有!”
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何曾派人告诫?充其量不过是个下马威!
众人恍然大悟。
哦,难怪闹成这样。
林子良:“没有的事,真的没有,只是让她快些来而已啊。”
众人了然于胸,还真派人去了,那坐实了。
发现已经解释不清的林府众人:……
回府的马车上,林溪玩着手里的玉佩。
她和苏漾漾都拥有的同款玉佩,原为一对,皆是苏漾漾母亲所有。
苏漾漾的母亲是林老太太的侄女,当年家里遭难,这才带着女儿来投亲姑母。
恰逢当时林溪父亲因为有个屡立战功的大舅哥,在京城地位水涨船高。
苏漾漾母亲便赠了其中一块玉佩,给了尚在襁褓的林溪。
说希望两个女孩子亲如姐妹,相互扶持。
林溪之前不知道这茬,以为是母亲旧物才时常佩戴。
这才不幸被沈重霄对错了暗号。
林溪抛玩着玉佩:“表小姐的师兄,才第一次见面就好凶。”
单武想到对方的出言不逊,有些不满:“小姐无须把这种人放在心上。”
“我怎么能不怕,你看他敌意这么深,不如我……”话音一顿,她语气更加温柔,“杀了他好不好?”
单武:……
作者有话说:
林溪:裙子越纯,杀人越狠
男主:是是是,但是你拖累我干什么?!
单武低头不语,无论如何回答都很奇怪啊!
他想起当初国公爷寻回外甥女,狂喜之下,马上去找来家中有女儿的下属过来。
然后细细询问小女孩喜欢什么?要如何讨好小女儿心思。
大小姐身上的这些衣服首饰,全都是国舅爷收罗送来的。
林溪身量颇高,露出的脖子和手指修长,身边丫鬟也说她穿浅色裙子更合适。
裙子颜色素雅,布料却华贵,再加上丫鬟的一番巧手装点。
今天的小姐乍眼看去竟像画中的仙子。
不过她眼里可丝毫没有仙子的怜悯……
大小姐声音也是珍珠落玉盘般好听。但平日说的都是砍了,绑了,杀了好不好。
还是那三个字:不好说
刚开始林溪也很嫌弃浅色衣服不经脏,沾血一眼就能看见,也不好洗。
后来发现既不用亲手洗衣服,也不用亲手杀人,这衣服布料也挺舒服。
浪费不好,她就每日穿着了。
单武深吸一口,从前自己是国公爷随从,如今是大小姐随从。
他这样的身份本就不用想太多,听命办事便好。
“我不知道,我听大小姐吩咐。”
林溪哈哈大笑,把手里玉佩凌空抛了过去。
“原来你认为杀了很好。”
单武:……
我没有!我不是!
林溪满不在乎道:“这玉佩成色不错,找家当铺卖了,把钱分给府中众人,就说是我打赏的。”
这东西不吉利,她不想留在身边。
林溪回到国公府,在后院找了一棵两年的桃树。
她在树侧枝切个口,又把带回来的树枝斜切,嵌进桃树切口。
最后用布条绑紧黏合,不到一刻钟便完成了嫁接。
如果能够存活,这棵树来年便能有两种不同品类的桃子,倒是很不错。
林溪净手刚准备用午饭,林彦便踏步走了进来。
她眼皮不抬问:“你怎么来了?”
“今日闹得这样僵,谁让我们是姐弟,那我今后也只能住在国公府。”轻哼一声,“还不是都怪你!”
“你住这边行。”话音一顿,林溪又说,“不过你整日无所事事不行,不如你去书院读书。”
“为什么?我不去!”林辰想也不想地回绝。
林溪不为所动:“鹿天书院就设立在京城繁华街道,你可以每天吃住在国公府,也很方便。”
“那为什么你不去?”
林溪看他一眼:“书院不收女子,我会识文断字,读过几年四书五经,自然和你不同。”
后面朝臣弹劾他舅父,其中有一条就是纵容外甥仗势欺人,害人性命。
就林彦这个脑子,害人性命大致能确定是诬陷。
眼下朝中一直有人弹劾他舅父“穷兵黩武,杀人如麻,用钱如泥沙”,京城不少文人也跟风诟病。
把林彦送去书院读书,也算是一种示好。
兴许能侧面缓和国公府和文人的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神兽每天在家里转悠,她看着烦。
林彦:“我不去!”
林溪眼眸一亮:“哦,我可以打断你的腿,叫人每天把你抬去书院,下学再抬回来。眼睛能看手能写就行。”
林彦瞪大眼睛。
几个侍卫也一脸震惊。真的要这样吗?
林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一点吓人。
不太妙,她嘴角扯出一丝笑,让自己样子看起来更平和,手拢了拢衣袖才说:“开玩笑的,你去书院,我便教你我的剑法。”
她十岁那年,一个剑客找上门,说从前承了她爹恩惠,要留下来教授武艺作为报答。
兄长身体羸弱,天寒身子骨便三好两欠,不是练武的料,只能作罢。
林溪在握剑第一天,剑客便说她资历上佳,只要刻苦,将来一定是剑道翘楚。
那个剑客的剑法颇为精妙,纵横捭阖中透着几分奇诡,变幻莫测,矫若飞龙。
和她见过的其他剑法全都不同。
林溪也很刻苦。当时是想练好武艺,日后落草怎么也能坐上头两把交椅。
那就想要什么都有了。
后来这个计划被他兄长知晓,发了好大脾气,冷着脸说她身手好便要去落草,各州官府难道就没有几个高手压阵?朝廷军队全是摆设不成?
粗茶淡饭不愿意吃!秋后问斩的断头饭里倒有鱼有肉有酒!
长兄如父,若她有事自己便也不活了!
林溪只能打消了那些念头,并发誓绝不敢再想。
再后来她去了战场厮杀两年,杀气渐长,剑法也更精妙了。
林彦抬眼,这位剑法他早上就领教了。
总结就是:刚过了两招,就被踩在地上,差点就死了。
“你说真的?”他被拿捏了。
虽然舅父找了人教他武艺,但他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剑法,心里头也一直念着。
“那是自然。”
林彦犹豫再三,咬牙道:“那我去!”
众人:……
那还是大小姐有办法。
林彦想了下,又问:“你刚才说要打断我的脚,是开玩笑的吧?”
“当然啦!”
只要你不要惹我生气!
林彦把提起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刚才他真的被吓到了。
众人……
也不见得是玩笑吧。
林溪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读书有什么不好。
这都是家里有余粮才能做的事。兄长当初没钱,只能趴在私塾墙头听课,不懂就问隔壁穷秀才。
这么几年后,他们有了点钱,兄长才去学堂拜了夫子。
林溪启程来京城前,就托人给她兄长送信。
信的内容大致概括为:我还活着,我发大财了,速来花。
算算日子,说不定她兄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过两日便能见到人。
兄长学问这么好,倒可以让他教林彦……这个念头刚起,林溪就打消了。
算了,从前兄长被自己就气得不轻,还是别让小王八蛋再去气他了。
林溪吃完饭,打着消食的主意,兴冲冲地去看了让人给兄长准备的院子。
书房采光好,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荷塘,景致也漂亮。
书架上是各种典籍,她回头再添一些文房四宝和古玩。
还缺什么可以再慢慢想。
院子里的阳光和韵。
林溪看着枝丫抽出了新芽,惬意地喝了口手里揣着的茶。
她一直小心照顾着桃树,既要防着太阳暴晒,又要小心雨水。
半个月下来,总算活了。
这半个月来林溪都没出门。
官员女眷冲着她舅父面子下的帖子,约她簪花或者踏春,她也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真还不如在家睡觉,她大有把以前亏欠的瞌睡都补回来的趋势。
林溪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兄长来京城。
不过昨日她收到了兄长的回信。
对方在信上说,已经过了乡试和会考,眼下正在认真温书。
等三个月后来京城殿试,届时再相见。
林溪虽然觉得遗憾,但眼下也只能等着了。
只让人每天打扫干净兄的院子,方便他随时入住。
今日下午,又有人递帖来府上。
林溪拆开,快速过了一眼,这次马球倒不能推了。
三日后,端王在他城中的私人马场,操办一场盛大的马球会。他的母亲是圣宠不衰的丽贵妃,平日排场不比太子小。
这几年端王在朝堂上和太子针锋相对,各自为党。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坐上那个位子的是谁,眼下没人会得罪端王。
且家有未出阁女子,或未成家男子的官眷,几乎全都会来马球会。
这也是适龄男女相看的场合。
马球会这天,辰时不到,林溪就被丫鬟叫醒了。
踏雪扶她坐在了梳妆台前,几双手凑过来一起摆弄。
林溪闭着眼:“我要再去睡一会儿。不堵马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
难怪有人说宁可三岁没娘不可五更起床。
踏雪声音带着笑,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那不行,我们要给小姐要好好打扮,要费好些时间呢。”
林溪见反对无用,继续闭眼休息。
踏雪是国公府的一等丫鬟,被派去接林溪回府,一路照顾到京城。
她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是稳妥伶俐。
林溪能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全都依仗她前后张罗。
踏雪曾经一度想把她家小姐,打造成高不可攀的贵女,发现完全没可能后,又致力于让她家小姐看起来像高不可攀的贵女。
夏颖抵达马场外的官道,前面还排着七八辆堵了马车。
如今世家贵族奢侈蔚然成风,这些人随行带了不少仆从和器物。卸车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骑马等在旁边的一些男子,便打发时间聊了起来。
聊的无非京城近日来逸闻趣事。
“林家才找回来的姑娘,啧,争夺院子不成,叫人把院子里的一棵三丈树给砍了!”
“这院子本来是苏姑娘住的,她不得已搬了地方,也是无妄之灾。”
“这么不恭顺,到底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姑娘,气度家教差了不止一点,不过听说是个美人。”
“这性情再美也无用,娶回去会家宅不宁。”
几个世家子弟说话间,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帘,被几根手指掀开。
女子弯腰出来的瞬间,仿佛明月光泻。
乌发如瀑,若飞若扬,裙边被风扬起,似乎随时要飞升而去。
众人一时竟看呆了。
单武眼色复杂地看了眼踏雪。你把大小姐打扮成这样了?
你不会觉得亏心吗?
踏雪不为所动,显然她不会。
“这是谁家的姑娘?”
“就是林家那位小姐,我说了很美。”
“她刚才和侍从说话,好像还看了我一眼,不会再问我是谁吧?”男子声音有几分兴奋。
裙子太长很容易被踩住,林溪下马车时,轻轻扶住单武的臂膀。
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冷意:“不是为了杀人,我必不起这么早。”
单武:……
林溪进了马场,找了一个稍偏的位子坐了下来。
许多人不认识她,但见到旁边站着的林彦,便都也都明白了。
不说别的,姐弟俩站一起倒十分美貌。
林彦虽然不驯跋扈,但架不住眉眼好看,那些闺阁女子聊起郎君,偶尔也会带上他。
何况他近来还改了性子,竟浪子回头去学堂念书了!
不过她们最多谈论到的男子,还是信王沈重霄。
今天几乎所有在室女,都会时不时朝信王投去或是羞怯,或者爱慕的目光。
这个男人你能随便侮辱他人品,但不能质疑他的脸。
沈重霄早就看到了林溪,他再三犹豫,还是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苏漾漾原以为沈重霄会来找自己,不想男人却是中途拐了个弯,朝另一边走去。
看见正好站在那个方向的林溪,她没有多想,便也走了过去。
萧闲今天一直陪着师妹,跟在她身侧。
沈重霄拿出玉佩,沉声问:“我名下有家当铺掌柜告诉我,近日收到这块玉佩,你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当铺?”
林溪一脸平静:“妆台的首饰太多,这个我不喜欢就拿去就当了。”
“我还给你,你好好收着,随意处理会伤别人的心。”
林溪:“好啊。”
她可从来不会和钱过不去,伸手就要去接。
回头可以换家当铺再卖一次!
苏漾漾刚好看见这一幕,既意外又恼怒。
她快步走到林溪面前,质问道:“这玉佩是我母亲当年赠予,你怎么能如此不珍惜,竟然拿去换钱?”
林溪轻笑一声:“你这话说得我就不懂了,我父母的院子都不归我,还能顾得上你父母的东西?”
苏漾漾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也不是故意的,何况你明明就不缺钱。”
林溪:“对对对,我是故意的,我也很缺钱。”
萧闲心里全是不屑和鄙夷,这个女人真讨厌,砍了师妹桃树在先,现在又让师妹难堪。
他幼时生了一场大病,多亏了师妹悉心照顾才能活下来。
不管是谁,只要让师妹不开心,他一定让人后悔来到世上!
他的声音淬着不易察觉的恶毒:“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和师妹戴一样的玉佩?”
作者有话说:
单武:哎,等她把你砍成八块,你就知道配不配了。
林溪抬手一指:“咬他!”
“啊……”林彦张大嘴准备去咬,发现没这个必要,收起森森白牙改为举起拳头。
踏雪:……
跟着小姐就是长见识啊!原来弟弟还可以这么用!
萧闲自负身手好,并未把眼前少年放在眼里,心里十分不屑。
就凭他也想伤自己?
他勾起唇角,退后两步轻松地躲开,刚想伸手缚住对方,忽然觉察背后有阵劲风。
……然后就被一耳光攒在地上。
林溪甩了甩被震麻的手掌,长松口气。
戏曲班子三个人的不够热闹,一定要凑四个人才够味是吧。
哦,那我是刀马旦,只打人,不打感情牌。
她刚才真的好投入。找好了位子,找好了角度,是抡圆了胳膊打下去的!
没等对方开口,林溪便抢先一步质问:“你为何一直朝我这边挤?你也太过分了吧!”
萧闲脸上赫然印着指印。他下意识摸了摸破了的嘴角,在流血。
顿时压制不住的杀心,只恨马场太多人,不方便即刻动手杀人。
他声音冷然道:“你刚才不站在我后面。”
林溪:“是啊,没想到我躲后面你还往这边挤。”
萧闲:“……”
踏雪上前一步,护住了并不需要她保护的小姐。
“呸你个登徒浪子!我们小姐可是闺阁在室女!”
这边的动静,让周遭一圈人都凑了过去。
不得不说,林溪外表很有欺骗性。
她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不说话,便让人可以脑补出,她受委屈的画面。
众人纷纷用目光谴责这个登徒浪子。
“光天化日竟敢这么放肆!这是谁家的啊?”
“好像在回春堂的大夫。”
“苏姑娘也在这里,那应该是回春堂的人。”
苏漾漾在京城繁华街道开了家医馆,取名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