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把玉葫芦藏回衣领内,“睡觉吧。”
房间内陷入黑暗。
现在才晚上九点,习惯了大城市生活节奏的姜雨禾毫无睡意,正闭着眼睛假寐。
良久,她听到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姐,爸爸是不是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姜雨禾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在天上过得好不好?我很想他,呜呜……”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姜雨禾穿进这具身体,思想情感并没有受到原主意识影响。刚才在厨房,看到小姑娘故作坚强的模样,她没有怜惜,现在看到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哭得那么伤心,终究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只要你努力学习,好好长大,他在天上就会过得好。”
“真的吗?”姜晓娟抱住姐姐的手臂,低声啜泣。
姜雨禾身子僵了僵,没有躲开,“真的。快睡吧,别想太多。”
她一边安慰小姑娘,一边盘算着,等解决了岗位的事情后,得尽快赚第一桶金。
第二天早上六点,姜雨禾醒来后,发现江海兰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
“雨禾醒了?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豆浆油条,快过来吃。”
女人面容憔悴,眼底下一片乌青,显然整夜未眠,但眸里的哀愁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看来,她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迫使自己振作起来了。
姜雨禾心里微动,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没有客气,坐了下来吃早餐。
江海兰欲言又止,转身去喊小女儿起床。
今天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三人快速吃完早餐,踏着晨曦朝大朗村走去。
江老爷子名叫江长贵,年轻时是广达食品加工厂的职工,退休后把岗位给了唯一的女婿姜大忠,厂分配的家属房也留给了女儿女婿住,自己搬回了老家大朗村,住在弟弟一家隔壁。
抵达时,江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浇菜。
“你们怎么来了?”
“爸!”
“外公!”
江海兰和姜晓娟二人泪眼汪汪。
好不容易等三人缅怀完离世的姜大忠,心情平复下来后,姜雨禾说明了来意。
江老爷子沉吟半晌,“你做得对,你二叔一家不是好东西,岗位给了他们,最后肯定什么也得不到。不过,也不能免费给我二弟。就卖给他们吧,你打算收多少钱?”
经过一番谈话,他已经知道目前女儿一家作主的是这个大外孙女了。女儿的性子他这个当爸的很清楚,根本顶不了事,幸好大外孙女不像她。
想到这里,江老爷子看着姜雨禾的目光带上了欣慰。
姜雨禾挑了挑眉,对于江老爷子主动说收钱的话十分意外。据她所知,目前他在弟弟一家旁边居住,虽然生活上自给自足,但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有些事情要麻烦他们。
免费给岗位,他能得到弟弟一家的感恩,一旦收了钱,说不定不能施恩,反而结怨了。
仿佛知道大外孙女心中所想般,江老爷子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我,这个岗位是我自己闯下来的,不是祖上留下的,给不给,怎么给,他们都不会有意见,不然当初我就不会留给女婿了。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过,我二弟一家不富裕,价格上可能会让你们吃亏。”
姜雨禾神色动容,对江老爷子的一片拳拳慈爱之心深感敬佩。
她本来也没打算拿岗位换钱,只不过是觉得江海兰的娘家人还算靠谱,岗位给他们卖个人情,总比落到白眼狼姜大良一家好而已。况且,根据书中剧情,这家食品厂两年后就会被外资兼并,工人们纷纷下岗。
于是她说道:“价格方面,我无所谓。”
江老爷子点了点头,“走吧,我带你们去阿仁那。”
江长仁一家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砸得头晕眼花。
他的妻子刘翠不敢相信地再三确认,“他大伯,你说要把大忠的岗位卖给我们,是说真的?!”
江老爷子:“是。”
刘翠和两个儿媳妇面面相觑,眼里都不禁露出欣喜之色。
隔壁大伯家的女婿没了,她们不是没想过打岗位的主意,但是人家姜家还有亲戚呢,怎么也轮不到这娘家隔房的。虽然得花钱买,但好歹能买啊!多少人有钱也没门路!
那可是国营的食品厂!在镇上数一数二的!
江长仁却不像妻子儿媳妇那样欣喜,他担忧地问:“大哥,是不是侄女一家出什么事了,侄女婿不是还有两个弟弟……”
江长贵心里微暖,宽慰道:“无事,这是我大外孙女儿同意的。”
几人顿时把惊疑的目光看向姜雨禾。这个沉默内向的女孩儿,竟然能作得了主?关键大伯(大哥)还同意了?
姜雨禾淡淡地说了句:“你们打算谁接班?今天就可以去办手续,不过家属院暂时不能让给你们住。”
目前她没能力去买房子,只能暂时继续住在家属院。
看见她只字未提价钱,江长贵补充道:“大忠是四级工,按照市价,一个普通岗位的价格是800到1000不等。我们是亲戚,也不照那一套来了,你们就给600吧!”
话音刚落,刘翠等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刘翠和两个儿媳妇在心里盘算起来,听说姜家女婿的月工资是70元,他是四级工,接替岗位的人工龄要重新计算,虽然如此,月工资起码也有40、50。
600元,最多两年就赚回来了,更别说厂里逢年过节还有些福利,这个价格可谓是十分便宜了。
但家里一时之间拿不出那么多钱啊!怎么办!不赶紧把这事定下来,万一姜家变卦怎么办!
她家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叔叔!
刘翠的大儿媳妇蒋红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妈,我这边还有些私房钱,我先拿出来给伟强买下岗位吧,不够的再打个欠条,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侄女?”
二儿媳妇叶少梅顿时反应过来,好哇!蒋红这个藏奸的,不声不响就把岗位揽到了怀里!
她连忙道:“妈!我这儿也有私房钱!大伯好歹还有工作,这岗位就给伟富吧!他天天游手好闲的没个正经活儿不行啊!”
蒋红急了,“妈……”
“别吵了!当初问你们拿家用时,一个个都说没钱,现在好了,都说自己有私房钱!”刘翠气得大骂。
两个儿媳妇互相瞪了一眼,不敢再作声。
“他大伯,让你们见笑了。”刘翠讪笑着赔罪,请求道,“这钱可能一时半会不能给足,不知道可不可以先打个欠条?我们一定会还的!”
姜雨禾点了点头。
“好!好!我们先去商量一下,麻烦你们先等等。老二家的,还不快端茶?没眼力见的!”
叶少梅一个激灵,“啊?哦,好……你们请喝茶……”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江家二房决定由二儿子接班,当场给了400元,并立了字据,剩下的200元一年内还清。
姜雨禾把钱和字据收好,无视蒋红忿忿不平的神色,说道:“你们现在把身份证等准备好,一会儿一起去食品厂办手续吧。”
与此同时,十几公里外的庆宝村,姜丽丽神情恍惚地看着周遭熟悉而陌生的摆设,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了出嫁前的房间?
她重生了!回到了1987年的未婚少女时期!
前世她千挑万选,最后却瞎了眼,在1988年春时嫁给了粱俊那个窝囊废,原以为他是技术员,能让她衣食无忧,谁知道没多久他就下岗了!肩不能挑的他,还指望着她养!
后来,他做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堆债,她被迫去矿石场挖矿还债,最后被埋在矿洞底。
哈哈哈,埋得好!她早就不想活了!
现在才是6月,这辈子,她一定一定不会再嫁给他!
要嫁就嫁……对!嫁堂妹的老公林建邦!她死去那年,他已经是琼州岛的首富了!
哼!姜雨禾那丫头怎么那么好命!当年她爸死了,她被迫嫁给林建邦,当别人后妈时,自己还取笑了好久。
谁曾料到林建邦这么有出息呢!据说连原配留下的两个儿女都对她很孝顺!
不过,如今这一切都是我的!属于我姜丽丽的!日后首富夫人之位,将换上我来坐了!
姜丽丽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对了,姜雨禾是在大伯岗位被自己父亲抢走后,被迫嫁给林建邦的。
前世这个时候,奶奶父亲已经在自己的建议下,把大伯的岗位抢过来了,那么此时姜雨禾说不定已经准备和林建邦议婚了。
不行,她要赶紧阻止!
姜丽丽连忙朝堂屋走去。
只见奶奶、父母亲、三叔正围坐在一起说话。
许芬:“今天大良、大杰你们两个跟我去!”
姜大良不以为意:“妈,你和桂花两个人都斗不过那个丫头片子吗?不就是把岗位换个人嘛,押着她们去办就是了,她们还敢反抗你不成?”
许芬:“昨天你们没看到,那丫头忒邪门了!还有你,大杰,今天别出去瞎晃悠,陪我去镇住那丫头!”
姜大杰挖了挖耳朵,语气漫不经心,“不去,我一个当叔叔的去恐吓侄女,说出去笑死人了!这岗位谁顶上的谁去,别烦着我。”
说完,他双手插兜走了。
许芬气得拍桌,起身便要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妈,别管他了,我陪你去!”姜大良眸色一闪,连忙拉住许芬。幸亏大杰不想要这岗位,不然以母亲的偏心程度,这岗位哪里轮得到他!他才不想大杰一起去呢,万一大杰变卦想抢岗位了怎么办?
姜丽丽听了半天,不禁震惊道:“怎么回事?你们还没把岗位抢过来吗?”
前世这个时候,奶奶和母亲在她的怂恿下,很快就把岗位抢了过来了呀!根本不用父亲出马。
今世怎么不同了?
她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许芬看到最疼爱的孙女,连忙招手唤她过来,“丽丽,你来得正好,你那堂妹不知道怎么回事,像吃了火药似的,脾气大得很。她平时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劝劝她……”
那丫头硬的不吃,软的总行了吧?
姜丽丽正有此意,不亲自去看个清楚,她心里不安。于是连忙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姜雨禾临走前,把200块塞给了江老爷子。
他今天刻意在二房面前卖她人情,还主动帮她拿钱,这一片慈爱之心,她都记着。
只是她现在急需用钱,能报答的不多。
“不用。你们留着用吧,我还有退休金呢!”江老爷子摆了摆手,又对江海兰道,“兰啊,大忠现在不在了,你得立起来才是,两个外孙女还小……唉……”
江海兰泪眼涟涟,“我知道了,爸……”
“回去吧,快点把手续办了。”
姜雨禾把钱收了起来,没有再劝,等她以后赚了钱了,再报答他老人家吧!
这样一个慈爱明理的人,值得她当成长辈去敬重。
江家二房一大家子喜气洋洋地随姜雨禾来到食品厂人事科办手续。
人事科长是副厂长王志的心腹,他早就知道王厂长替女婿林建邦相中了姜大忠的大闺女,并且林建邦本人十分乐意。
他们翁婿二人打算把姜大忠的岗位给姜大良,这样姜家大闺女走投无路,就会乖乖嫁给林建邦,安心替他养孩子。
他已经得了副厂长吩咐,现在突然听到姜家大闺女说要把岗位转给外祖家的亲戚,他吓了一跳,根本不敢帮她办手续。
只能用起了拖字诀,“这个嘛……你们没有事先打申请,厂里也没有调查接班的人是谁,现在是不能马上办手续的。”
姜雨禾想了想书中的剧情,深知其中的猫腻,抬手把一叠材料甩到了他面前,冷声道:“这是接班人江伟富的资料,里面有身份证、户口簿、村支书出具的意见,还有我母亲同意转让父亲岗位的材料证明。你看还需要什么?”
“这……这不符合规定。”人事科长擦了擦额角的汗。真是纳闷了,以前没听说姜大忠家的大闺女这么强势啊?这小辣椒似的性子,真的能替副厂长养好外孙?
副厂长是怎么想的?
姜雨禾冷笑,“我爸是怎么死的?”
人事科长:“厂里发生火灾,为了抢救货物……”
“这种情况下,他的岗位是不是可以转让?”
“是……是……”
“那怎么不符合规定了?”
“这……”人事科长喝了口茶压惊。
“有法律要求,岗位必须转给直系亲属吗?”
“没……没有。”
“那赶紧办手续吧。”姜雨禾指了指材料。
人事科长欲哭无泪,“我…我不敢拿主意啊。”
“谁让你拿主意了,你有权吗?我让你把材料核一下,确认没错误后盖个章,剩下的流程自然不用你操心。”
“啊?对……对!我只是个盖章的。”人事科长反应过来,连忙拿出印章。他只是个盖章的工具人,神仙打架他还是不掺和了!
他恭敬地递上资料。
姜雨禾确认无误后,转身离开。
江家二房一脸欣喜地亦步亦趋。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哪个天杀的抢了我家的岗位!”
许芬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她们一进食品厂家属院,就听到大家都在说死丫头要把岗位转给别人,她们连忙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许芬看见姜雨禾手上的资料盖着大红的印章,眼珠子顿时红了,跨步上前就要把资料抢过来撕烂,“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把我家的岗位给了别人!看我不打死你!”
“你谁啊!”刘翠一个箭步,用肥硕的身子挡住了许芬,一手还掐着她的腰,嚷道:“什么你家的岗位!这是姜侄女家的!而现在白字黑纸写着,是我江家的!你这老婆娘哪里来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抢别人的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这老太婆,滚开!”
“你才滚!”
许芬被刘翠牵制着,动不了姜雨禾,急得连忙大喊:“大良,桂花,快去把资料撕了!”
“好的,妈!”
江伟强、江伟富和他们的媳妇儿顿时不干了,连忙挡在姜雨禾面前,“抢什么抢?你当我们死了不成!”
自家人争岗位是一回事,关起门来再论就是,现在外人都欺负上门了,得一致对外才行!
一时间,两伙人你扯我头发,你抓我脸地打了起来,各种问候家人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人事科长捧着搪瓷缸喝了口水压压惊,悄悄远离了战场。幸好他刚才下手快,不然被扯头发的就是他了。
姜雨禾皱了皱眉,没有上前,而是转身朝王志办公室走去。
只要搞定了王志,姜家二房再胡搅蛮缠也没用。
突然,一个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只见眼前的女子长着一双圆脸,绑着两条麻花辫,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十分时髦,神态泫然欲泣,好像被她欺负了一样。
说的话也十分绿茶,“堂妹,你是不是恨奶奶昨天这样对你,才把岗位给别人的?奶奶不是有心的,她只是怕岗位落到外人手里而已!我替她道歉,你别把岗位卖给别人好不好?我不想因为这样而影响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姜雨禾皱了皱眉,搜索了一下记忆,得知这是原主的堂姐姜丽丽,一个绿茶婊。
偏偏原主很听她的话。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堂妹!你怎么不理我?”姜丽丽急得拉她的衣服。
姜雨禾停下脚步,嗤笑,“你是不是想说,我失去的只是父亲,你失去的是一个岗位?”
“啊?”姜丽丽愣了愣。
姜雨禾嫌弃地扯回被她拉着的衣服,瞥了她一眼,声音冰冷,“省省吧,当谁都是冤大头呢!”
说完,她径直离开。
姜丽丽打了个冷颤,这样的眼神……堂妹怎么变成这样了?莫非……
姜雨禾敲开了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签字吧。”她把表格甩到王志面前。
王志沉着脸盯着她。
姜雨禾嗤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觉得我性子温顺、孤苦无依,可以帮你好好养大外孙吗?我劝你死心吧,如果你不想有一天外孙不认你这个外公的话。”
王志的眼眸划过一丝阴骛,“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是威胁呢?小孩子嘛,谁对他好,就会和谁亲,如果你坚持要我给他们当后妈的话,我会好好对他们的,好到他们的眼里只有我这个后妈。你觉得我能不能做到?”姜雨禾直视着江志,眼眸里一片冰冷。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良久,王志在表格上签了字,他服了软,嘴上却放着狠话:“想不到姜大忠这么老实的人,竟然生出一个狼崽子,可怜他死前还没看破你的伪装!”
说得她很虚伪,好像丢了姜大忠的脸一样。
姜雨禾挑眉,“这不是被些心怀不轨的人逼的吗?说起来,王厂长你也眼瞎呢。”
王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拿到想要的,姜雨禾懒得和他多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她又道,“对了,你好像还欠我一个解释,之前的火灾真的只是意外?”
第5章 闹剧
虽然厂里给出的解释说火灾只是意外,是由于天干物燥货物自燃造成的,但姜雨禾总觉得不简单,尤其是厂里根本没好好调查,半天时间内就盖了棺材定论。
听说是王志亲自写的调查报告,而他的女婿林建邦突然申请出差。
直觉告诉她,里面有猫腻。
但书中剧情没有详细说明火灾原因,只是隐晦地提了句,“男女主的缘分始于一场火灾,站在命运的全局细看,当年是男主亲手促成了这段姻缘……”
这是不是暗示林建邦是造成火灾的原因?
刚才她出言试探王志,看到他霍然变了脸色,这更让她相信,这个猜测可能是对的。
但现在她毫无证据,只能以后再作调查了。
离开副厂长办公室后,她来找厂长。
厂长吕会炼知道王志在打姜家闺女的主意,虽然他素来和王志不和,也看不上这样的小人行径,但他也没打算管这闲事。
现在看到王志竟然签字同意了,他十分诧异,不由得高看了姜雨禾一眼。
他爽快地签了字,顺便卖了个好,“小姜,你父亲是因公殉职的,我们厂里很感谢他,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厂里说说。”
姜雨禾点了点头,道了谢,却没有把他的客套话当真。
她想了想,问道:“吕厂长,火灾的原因真的只是意外吗?”
吕会炼诧异,“怎么这样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个仓库里的货物不是易燃品,仓库又是在通风的南边,这风高物燥货物自燃的理由,怎么也说不通而已。可能是我多心吧。”姜雨禾知道两个正副厂长之间的扯皮官司,故意说道。
吕会炼果然沉思起来,发生火灾时他在出差,整个过程的原因结果都是王志亲自调查……
姜雨禾见此,勾了勾嘴角,悄然离开。
怀疑的种子她已经种下了,至于会不会结出她想要的果实,她且拭目以待。
姜江两家人打得难分难解,互相骂着狠话,头发掉了一地,脸上挂了彩,衣服也撕破,完全没有发现正主已经悄然离开。
姜丽丽有心提醒,前去劝架时被扯了一把头发,脸上也被抓了几道血痕,十分狼狈。
姜雨禾办完正事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她绕开他们,朝角落里的人事科长走去,“厂长已经签字了,办手续吧。”
话音刚落,两家人像被点穴了般瞬间停了手。
刘翠一把推开许芬,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我儿子现在是食品厂正式工了?”
许芬愣了愣,随即尖叫起来,“死丫头,你竟然敢!”
姜大良也满脸愤怒,指着姜雨禾破口大骂,“这是我姜家的岗位!你这个败家娘们!”
罗桂花:“死丫头!快把我家的岗位还回来!”
说着,她抬手便要打。
江家人拼命拦住。
姜雨禾对于他们的厚脸皮十分无语,“你家的岗位?你怎么不说这食品厂是你家开的?也不嫌丢人现眼!既然今天你来了,顺便把我爸的抚恤金还回来!”
“什么还给你们?那抚恤金是我的!大忠是我生的,这是他的买命钱!跟你们三个没关系!”许芬急得跳脚,这钱她还没捂热呢!休想把它抢走!
“按照法律,抚恤金是由第一顺位继承人配偶、子女、父母平分,也就是说你只分到350元。你确定要把所有钱都独吞?这是要去吃牢饭的。”
“你别拿吃牢饭来恐吓我!我也不懂什么法律,反正这笔钱就是我的!大忠啊!你怎么就死得那么早呢!我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养大,你两腿一蹬就走了,留下个死婆娘和兔崽子欺负你娘啊!要把你留给我的钱都抢走了啊!”许芬就地一坐,又是蹬腿又是捶地哭闹着撒泼。
姜雨禾皱了皱眉,和这种豁出脸皮的老太婆讲道理实在行不通,说不定她表演一个就地晕过去蒙混过关。
过了今天,再想从她兜里拿回钱就难了。
于是,姜雨禾走到江伟富身边吩咐了几句。
“包我身上,派出所离这里很近!”江伟富一溜烟跑了。
许芬依旧坐在地上骂骂咧咧,企图唱衰姜雨禾博得众人同情。
但围观的职工却没有如她愿,而是谴责起她来。
“大忠哥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嫂子身体又不好,两个女儿还得念书,这没了经济来源怎么生活啊!把抚恤金都独吞了好没道理,这还是亲奶奶吗!”
“是啊,怎么也得给人家孤儿寡母留一些吧?”
“就算是要赡养奶奶,也不能一下子就把钱都拿走啊!”
“这就有点过分了……”
姜丽丽在一旁听得脸都感觉丢光了。
正在这时,江伟富带着一个派出所民警过来了。
老百姓对穿制服的警察有着天然的畏惧,尤其是一直在乡下没什么见识的许芬,她顿时愣了愣,心里闪过一丝慌张。那个死丫头片子,该不会真的要把她抓去吃牢饭吧?
姜雨禾将事情缘由告诉了民警。
民警顿时对许芬说道:“老太太,抚恤金你不能独吞的,按照国家法律这笔钱应该由你儿媳妇、两个孙女,还有你平分,如果你执意要独吞,其余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有权对你进行起诉。”
“什么起诉?我听不懂!总之这笔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许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民警对于调解家庭内部矛盾纠纷可谓是轻车熟路了,立马从法律和道德两个层面对许芬进行思想教育,他首先打的是亲情牌,但显然许芬不吃这一套。
于是他又道:“既然这样,你便等着被起诉坐牢吧!”
之前许芬听姜雨禾恐吓说抓自己去吃牢饭时她不怕,但现在听到警察再次这样说,她顿时慌了,“这钱就是我的……对……这是我的赡养费!我儿子以前每个月都会给我40元的,这1400块就是他孝敬我的!”许芬不知道什么叫赡养费,但刚才听那些工人说,那两个死丫头得赡养她这个奶奶!
周围吃瓜看戏的职工听了,顿时议论纷纷。
“不是吧,大忠哥每个月工资才70块,这还是两年前全国国企职工工资改革才提上来的,他一个月给老娘40块,那他咋养家啊?”
“怪不得他家两个丫头那么瘦,倒是他弟弟家的女儿,黑胖黑胖的。”
“可不是,我看他的钱啊,都被他老娘用来养弟弟一家了,看他侄女穿得那么时髦就知道了。啧啧,忒偏心。”
“大忠哥去了,他老婆孩子还得被老娘剥削,这抚恤金不是该平分的吗?”
“是啊,他老娘全占了,不肯拿出来,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打官司咯。”
“这打官司是怎么个打法?”
“唔,就是把独吞抚恤金的人抓去坐牢吧!”
“不是吧,坐牢了,那拿着钱有什么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大声,许芬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姜丽丽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离开。
她还指望着嫁给林建邦呢!这在食品厂的职工面前丢了名声和面子,她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抬起头!
这一刻,姜丽丽无比怨恨许芬,全然忘了是自己撺掇她来抢岗位的。
“我不管!这1400块就是我的!你休想拿一分钱!”许芬咬了咬牙,狠狠地瞪着姜雨禾。
“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法庭上见吧。”
“什么法庭?我不去,你能拿我怎样?哼!死丫头,你糊弄人呢!”
“执法人员来了由不得你,等着坐牢吧你。”姜雨禾淡淡道,抬步就走。
姜大良急了,“你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坐牢啊?”
许芬看见儿子那么紧张自己,心里稍暖,却听见他继续说道:“我妈坐牢了,那这些钱呢?”
许芬气得破口大骂,“我还没坐牢呢!你就惦记着钱钱钱!你这个不孝子!你大哥死了,还会给我钱呢!你呢!”
“是呀,按照约定,我爸得每个月给20块赡养费,他不但给了,还给了40块,姜大良你每个月给多少啊?据我所知,你不但没给,还啃老呢!”姜雨禾转身,轻蔑地瞥了姜大良一眼。
“死丫头!你把岗位给大良,我们……我们每个月也给妈40块!”罗桂花咬了咬牙,说道。
“对!快把岗位还回来!”
姜丽丽看见周围的人都鄙视地看着自己一家,又羞又恼,终于忍不住喝道:“够了!别闹了!”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她楚楚可怜地哀求姜雨禾,“堂妹,我们是一家人,你非得计较得那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