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by倾芜
倾芜  发于:202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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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星作势往他怀里靠,他低笑了声,抱她?更?紧,“翁星星。”
“在呢。”翁星笑着,眉眼弯弯,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看玻璃外的天风云变幻,晦暗不明。
“我再陪你一会。”体温传递,座椅下调,翁星感觉周身被温暖包围,有?点困了,就那样缩在他怀里竟然睡着了。
醒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仍是灰白,路边的人行道上树叶积了厚厚一层。
翁星起身,理?了理?凌乱的黑发,手?缩在西装衣袖里,回头看他,嗔道:“你都不叫我。”
“我?睡了多久?”
揉了揉眉心,他嗓音带着刚醒的哑,恣意慵懒的模样,笑:“不久。”
翁星看了眼手?机,“都快两个小时了。”
她?拿包起身,开车门时停顿了下,翁星回头靠近,轻轻亲了他脸一下,“我?走啦,不用送我?,你快回去休息。”
“听话,男朋友。”
唇瓣轻贴皮肤,柔软如漾开春水,温意涟涟,轻轻一下。
杏眸澄澈,她?穿着牛仔长裙,披着那件西装外套,肤白细腻,美好得一切景物都黯然失色般。
似这阴郁里唯一色彩。
食指绕着烟盒,纹身刺青是青黑色的,他看着她?纤细的背,起身拉开车门,送她?回去。
翁星一路还担心他,轻轻推他:“你别送啦,昨晚都?没睡好,我?已?经到公?寓了。”
“你公?司还那么多事处理?,就在这儿。”她抬头对他轻轻笑了下,长发被风抚到背后,皓净如雪。
“拜拜,男朋友。”
“昂”,他听她?话,微低着头,一米八七的身高,不笑时生人勿近,拽酷冷淡得不行,却甘愿为她臣服。
大手轻轻捏了捏她耳垂,他嗓音淡,“明天见。”
翁星转身往回走,朝他招手?,“明天台风的话就不见了,打视频就好啦,我?妈寄的证件下周到,我?们到时候再去看一次奶奶吧,陈星烈。”
“以后天天见!”树木蓊郁,翁星踩着斑马线过马路,走到公?寓楼回头看,他还在那。
落拓挺拔,手?里把玩着样东西,斜靠着车门,英俊倦冷,一股慵懒矜贵的气质。
等翁星上楼,陈星烈摸到手机后一样东西,三角形的符纸,系了红绳,他绑的结,是只蝴蝶。
踏九十九级台阶,焚香祈愿,为她而求的平安符。
所爱此生,安虞无恙。
走廊阶梯的声控灯坏了,漆黑一片,有?雨丝透过暗窗飘进来,地板滑腻潮湿。
翁星提着包,尽量贴墙壁走,到门前时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声。
已?过晚上六点,翁星想?,大约是司唯嫣串珠串得累了,白天睡过头。
她?掏出钥匙,转了三圈开门,门缝隙上沾上了泥土,有?的已?经干了,擦在手?上一层灰。
低头轻轻清理了指甲,翁星开口:“嫣嫣。”
“嫣嫣,六点了,别睡了,一起去吃晚饭吧。”她想?着这个点她?还在睡,晚上大概率要睡不着了。
客厅走廊房间全都漆黑一片,连窗帘都?拉着。
稍感诧异,翁星走近窗边,伸手?刚把窗帘拉了个缝隙,鼻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夹杂着汗臭,刺激中还有丝甜味。
手指上的灰没清理干净,翁星心底突然警铃大作,捏紧了手?机,抬手?想?要去开窗。
身后脚步声不再遮掩,玻璃窗下,柏油路边男人身姿挺拔,衬衣长裤,手?心绕着那枚符,嘴角微勾,疏懒一道笑意,他还守在楼下没走。
开玻璃的手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拽住,翁星顺手?拿起桌边的笔筒,大喊:“救命!”
“……救我,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地板上映照出男人魁梧健壮的身影,许久没洗的工装外套带着浓重的汗臭气息,脸上一道疤,模样凶狠,只在眼前一晃。
一块湿帕子便从后面伸前来捂住了翁星的口鼻。
乙/醚的刺激性气味挥发很快,头发被人扯着,起的作用也很快,翁星几乎是立刻感到晕眩,高跟磕崴在地上,一点一点软下去。
视线里倚靠着车身的男人身形渐渐模糊,隔着玻璃,隔着树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她在暗中被人禁锢,他在明亮处,看着手?里的东西,想?的是,下次要送给她?。
“阿……”翁星想呼救,想?喊他名字,可却没有?力气,说不出一个字,一点一点软倒下去,眼底绝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视线里,仍然只有?他。
几乎以为是这生最后一眼。
滑倒下去,她世界的光亮一点一点熄灭,最后连他也见不到
窗帘被拉上,留了一个缝隙,一分钟之?后,房间内暖黄的灯光亮起。
陈星烈单手插兜,抬头看了一眼,她?已?经到家。
收放好平安符,拉开车门弯腰坐进驾驶座,他开车出了那片片区。
夜里刮了大风,暴雨来临得毫无预兆,电线在狂风中被撕扯着,气象台持续播放台风梅花登录的讯息。
此次降雨预计持续六至七小时,降雨量可达100mm,提醒广大市民朋友减少出行,避免不必要的财产损失和健康损伤,出海港口已?经全部关?闭,船只停泊,我?市□□始终和广大市民站在抗洪抗险第一阵线。
接下来就是陆陆续续的实况报道,街上的广告牌因为风大被掀掉,砸到路边停留的汽车,树木被风刮倒,拦住单行道去向,一地破败的残枝败叶。
报道声断断续续,外面的世界被雨水浸没,屋内与屋外分割开来,好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笔记本开着,视频会议仍在继续,电脑前的男人穿着休闲的长袖T恤,刚洗浴后头发湿润,一缕一缕搭在额头,显得有丝随意不羁。
脖颈上戴了一条银色项链,皮肤白,性子冷,听着其他人的报告,时不时应一声,游刃有?余。
目光一直时不时瞟向手机,壁纸是她?,年少时的她?,那时他们都?很年轻,少女洁白如栀子,少年恣意骄傲以为能征服这个世界。
他们在一起,他带她?去了科技馆,见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军用潜艇模型,在那片深蓝色的世界里,他最爱的女孩告诉他,
“陈星烈,你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遨游深海,世界和平。
他此生的两个梦想?,都?在那狭窄,有?陈列在海底世界般的军舰模型的展览室里。
那时候,他许愿,要娶她?。
她?也是他的梦想?。
“《深潜》的拍摄周期要延后,祁总没有异议。”特密在旁边报告。
掀看眼皮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前西装革履,矜贵模样的男人,陈星烈低嗤了声,“祁鹤征,你还是要捧她?。”
祁鹤征瞟了眼他手边的笔筒,反问:“那你呢?”
他以旁观者的口吻开口:“笔筒里,还留着她?的学生证。”
“怎么不算蓄谋已久。”
已?经褪色的学生证,散架却舍不得扔掉的黑色Zippo打火机,刻着她?名字的班牌。
他从没让她走出过自己的生活。
高三伊始,台风前夕,地下台球厅重逢,他态度恶劣的逼走她?,看着瘦弱纤细穿着白裙的姑娘浑身湿透在雨中捡那只竹萧。
雨水冰冷,空气潮湿,细雨贴在手骨上,他心软了,没再?硬过。
暴雨中为她?叫了原本来接自己的出租车,送她?回家,她?多给了司机两百块,连带学生证也一起掉在那车上。
高二三十七班,B班,翁星。
曾隔绝他们两年的班级,他喜欢那么多年的女孩。
转了转戒指,陈星烈看向祁鹤征,笑了下:“我们要结婚了。”
“和你不一样。”

第73章 翻涌
随着?台风登陆时间逼近, 网上?#台风前夕表白#的话题已经占据热搜前三,那条微博下,无数人劝诫女孩不要去冒险,台风天海边很危险, 劝他?们不要去涉险。
而那女孩却自从发表了那篇博文后便再无音讯, 仿佛真的准备前去海边践行这个诺言了?。
渐渐的, 一部分?热心网友站出来,自愿成立救援小?组,打算明天一早去海边劝阻帮助那位女同学。
报名,买搜救装备,出谋划策, 租救生筏。关于这项活动的组织人员,在网上?准备得?热火朝天,都跃跃欲试, 要拯救一位为爱陷入迷途的少女。
而窗外雨声愈演愈烈, 闪电照亮树枝, 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丝毫不留情。
鹰在笼子里啁啁地叫, 退出代码界面,关掉电脑, 取了?眼镜,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仰头往后靠。
陈星烈拿过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眼消息,一片空白。
别墅空空荡荡, 佣人也大都请假回家,窗台上她折下的玫瑰已经开败了?, 只剩下一堆枯萎的花瓣。
房间里只剩下冷硬的线条,没什么温度,同他?这个人一般。
寂静之处只听得见让人心烦意乱的雨声,他?想听一听她的声音,想要看见她,想要拥抱,接吻,与她一起做一切亲密事。
拨了?视频过去,桌边咖啡冷掉,他?看见学生卡上她的照片,想的是明天要去见她。
视频接听响了几声后自动挂断,显示对方忙碌。
捞起手机打了一句话发送。
cot:〖睡了?〗
石阶漫上?水流,雨珠拍打着?沉钟发出一种带着质感的声音,院里水缸里的荷花被水流冲残,花瓣掉了?一池。
树影被风扯着?大幅度的晃动,远远望去像一只只狰狞的巨兽咆哮。
红砖石瓦,金身佛像,女人穿一袭黛色旗袍跪拜在蒲团上?,手持硬毛笔抄写经注。
佛像威严庄重?,凝视众生,凝视一切肮脏罪恶。
佣人从偏殿进来,搀扶起跪拜的女人,“小?姐,佛祖已经看见你的诚心了。”
“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我们回去休息吧。”
女人脸色苍白,手上?拿着厚厚一叠金刚经抄注,她苍白地笑了?下。“佛祖,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路过功德箱,她从下面暗口中取出一叠缟白纸条,转身和佣人一起从走廊回自己住宿的厢房。
路过水池时,闪电亮了?一瞬,直直劈在院子里,几乎将水泥地劈裂开。
女佣害怕,拉着?她往里走,胆小害怕:“白枳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白家吧,在这里住太危险,再说老爷和夫人也会担心的。”
捏了捏手指里的卡片,白枳淡淡地笑了?下,笑容有些惨白,“不碍事。”
手指里转动着佛珠,她低下头去,紧紧捏着?那叠白纸,往房间走。
功德箱里盛的不是功德,是罪孽。
约莫一年半以前,这里就成为周维豪敛财汇聚联络黑/道人员的场所。
携带现金写上心愿的卡片扔进功德箱,卡片上?的内容却不是单纯美好的祝福祈愿,而是肮脏阴暗的涉/黑洗钱交易。
七年前跌入谷底后,周维豪拖着病躯在松山监狱服刑两年,他?很有手段,笼络了?当时狱中的□□大哥,因此为自己搭上去东南亚换/肾/源的线。
此后他?在东南亚发家,当地来钱最快,最血腥最肮脏的事他无一不沾染。
贩/毒,卖/妓,走私军/械,喂小?孩毒品,将他们训练成麻木不仁的杀人机器,在那片罂粟花盛开的罪恶之地做着?最肮脏的事。
换了?个身份回国,把?他?在东南亚干的那些事掩藏起来,那时白家罹难,白枳见他?干干净净,有智谋有财力,竟然真的鬼迷心窍信了他是真心来帮他们的话。
可终究本?性难移。
合作之后,白枳才?断断续续了解到周维豪在东南亚干的那些事,残忍凌/辱女人,甚至侮辱他?们的尸体?,让那些眼神空洞麻木的小孩把那些尸体?煮来吃……
几乎只要一想到她当时看到的照片的血腥程度,白枳就泛恶心,她看着?面前这个人面衣装的禽兽,就想吐。
为了?与?他?避开,她选择进入寺庙吃斋念佛,像曾经管不住自己丈夫的段幼曼一样装作潜心修佛,不问世事,也不再去管理白氏公司的事。
所有人都夸她淡泊,温婉,有一颗慈悲心肠,是不折不扣的善人。
她几乎自己都相信了。
合作两年以来,她搬进寺庙,周维豪却还不肯放过她,要处处恶心她,甚至把?寺庙当成了?他?与?黑/道的联络场所,金身佛像下尽是沾满鲜血的罪恶。
说来可笑,耳濡目染下,她竟也变成和周维豪一样的人。
进房间,纸条被风吹掉出来。
佣人弯腰去捡,看清字条上?黑色的字迹,恐惧得?眼睛都睁大了?,颤抖着攥着纸条不敢说话。
一手掌着?佛珠,白枳拿走她手中的字条,看见她眼睛里深深的恐惧,眼神突然有点疯,“怎么,怕我了??”
“你一直照顾遵从的小姐是个恶魔,什么善人,什么菩萨,都是假的。”
佣人扑通一声跪下来,哆哆嗦嗦道:“小?姐,我不敢。”
白玉菩提珠纹裂开,尾端的穗扫着?手腕,白枳低头看着?她跪着?,恐惧着的模样笑:“这就怕了?吗?”
“琳琳,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两个人是谁吗?”
琳琳用头磕在地板上,不住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姐。”
“第一个人是周文泽。”眼底恨意流露,她抓住纸片,“是他?毁了?我。”
她笑起来,“当然,我也送他进去了。”
没有她匿名提供周维豪那些违法犯罪的证据,他?不会这么快就被陈星烈送进去。
“第二个人,就是翁星。”黛色旗袍上染了?污泥,白枳斜坐在木椅上?,“从高中时她就和我抢东西。”
她和陈星烈的婚约,也是因为他?,才?被毁去,而现在好不容易,为了?照庭他?回来了?,明明所有董事会成员都赞成他娶她,就差一点,就一点。
“明明她都离开那么久了?,她还回来干什么!”一把推倒茶盏,发出嘭的巨大一声,烫茶洒在林琳撑在地面的手腕上。
痛得?流眼泪,林琳也不敢挪动一份,只一直低着头跪在她身前。
“所以你说,琳琳,她该不该死。”白枳弯腰捏起她下巴,眼眸里的光冷得?吓人。
林琳仰头看她,泪珠如雨滚落,唇色苍白,不住发抖,“该,该,该,小?姐。”
松开她下巴,白枳慢条斯理地捻了?捻旗袍线尾,“我本来为她选好了另一条路。”
“是他们不愿意走。”眼白泛起红血丝,葱白纤细手指捡起地上?茶杯的碎瓷片,指腹划过去,割开皮肉,鲜血瞬间流出来,她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宋墨白根本不够爱她。”
“他?不够卑鄙,不够无耻,不够不折手段,他?竟然心软了?,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与别人结婚。”
“他?明明答应过我,要追到翁星。”皮肉外翻,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掉,发丝落在脸侧,白枳笑了?下,“我信了他是真的爱她。”
可是不够,在陈星烈面前只和她拥抱不够,要接吻,要抚摸,要上?了?她,要让照片流落在外,要让陈星烈彻底嫌弃她,鄙弃她,撕毁婚约。
这样多好,宋墨白能和自己喜欢十多年的女孩在一起,也终于没有任何人和她抢东西。
慈善,温婉,贤淑,大众面前的完美妻子,她都可以扮演,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可以。
陪在那个她十六岁起就喜欢的少年身边。
她明明可以伪装一辈子。
可为什么,他?们吵架之后,那么快又能和好,还许下要结婚的誓言。
“我别无选择。”眼泪大滴往下掉,白枳用手轻轻抚林琳的脸,血珠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滚,滴落到唇里,腥甜如铁锈,“是她逼我的,是翁星逼我的。”
“琳琳,你知道的,我不能接受手里握不住一样东西的滋味。”
“我接受不了失去阿烈,哪怕只有一天。”
“明明这些年,陪他?走过最长的路的人是我,曾经抛弃他的人怎么有资格回来,又得?到他?的爱呢。”
“琳琳,你说是不是啊!”白枳抓住她的肩,强迫她看她。
那双平日里温柔清冷的狐狸眼眼底此刻只剩下绝望和疯狂。
林琳哭着崩溃着回,“是,小?姐是!”
抓起佛珠,过了?会,眼底疯狂阴郁褪去,白枳捡起那张纸条,低眸看了?她一眼,平静而冷淡道:“你既然都知道了?,等会就和我一起去处理吧。”
一道闪电划过窗外漆黑的夜空,房屋正中的佛香被照亮,檀木桌上?抄写的经书乱飞,女人正襟危坐,脸色苍白,神情中只有冷漠和残忍。
台风前夕的夜晚,雨势没有丝毫减弱,柏油路上?灌满水流,一路上都有汽车抛锚,天昏地暗,仿佛末日前夕。
而网络上的浪潮灼烧到顶点后又急剧降温,原因无他?,只因一则打假博文的出现。
警方证实在网络上发博要在台风前夕向自己?暗恋多年的男生表白的高中女生根本?不存在,IP账号下是油腻的中年大叔,靠网络上?的流量变现挣钱,故事是他?编的,没有人会傻到台风天去海边表白,更没有表白对象会答应这样荒唐且危险的想法。
博文被删,热度一落千丈,关于这件事的讨论瞬间偃旗息鼓,一切平静下来,唯一不平静的,只剩下窗外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暴雨。
6月24日凌晨。
发出的消息,拨打的电话都已经三个小时没有回音。
文件处理了一半,没来由心烦,咖啡冷掉,文件冰冷,看了?眼手机界面,陈星烈起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似乎有预料般。
他?给司唯嫣拨去了第一个电话,一分?半后显示无人接听而挂掉,第二个电话铃响三声后直接显示电话已经关机。
而翁星的电话,永远失联,没有人接听。
水流顺着玻璃窗往下滑落,狂风刮断花园里的树,一切昏暗得?不像话。
未几,车库里驶出一辆黑色越野,房间里被惊醒的保姆,撑着?伞往外跑,“先?生,陈先?生。”
“台风要来了,雨大,不宜出门?……”
花圃里的玫瑰被压倒一片,花瓣零落,一地残败。
黑色越野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那几个小时漫长得似乎过了?几个世纪。
陈星烈冒着?大雨,去了?那间公寓,房间里一片漆黑,处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却见不到一个人。
磕到木桌而掉落的粉钻蝴蝶尾戒,来不及更换已经要开败的鲜花,床头上?她曾经买给他?和她情侣款的小兔颈枕。
没吃完的酸梅糕,已经回潮,粉质黏腻,粘在一起,被人毫不客气地丢进垃圾桶里。
房屋冰冷,没有一丝居住的人气。
物业监控查过了?,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一时段的监控都被人删掉,没留下痕迹。
她失踪很久了?。
陆行之冒雨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雷电声轰隆,空气潮湿而寒冷,他?哥坐在椅子上?,碎发漆黑,手背绷起青筋,冷白皮肤,气息低沉得吓人。
“哥。”手指扣墙皮,陆行之眸里是悔恨,“嫣嫣也丢了?。”
“对不起,是我没照看好他们。”他?转身,一拳砸在墙壁上?。
“宋扬呢。”烟盒里的烟抽得只剩下两只,啪嗒一声点烟器声响,陈星烈咬着?烟嘴,爆珠被捏破,薄荷,焦油和尼古丁的气息一齐涌入。
陆行之低头翻手机找宋扬的联系方式,暴风太大,信号时断时续,电话还没播出去,陈星烈搭上?大衣起身,直接下了?楼。
不敢耽搁,陆行之跟着追下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引擎声响,凌晨的夜里,路灯坏了?几盏,陆行之跟在后面追:“哥,你要去哪儿找?”
他?追上?去,在暴雨中拍打车窗,越野才?放缓了?一点速度,他?湿哒哒的坐上越野车后座。
转过岔口,上?了?高速,临近海边的路因为涨潮被封上,转而上?了?国道,直奔南郊监狱。
凌晨三点,监狱走廊刺眼明亮的LED灯亮起,两名狱警走进监牢1203,押解出还在睡觉的周维豪。
冰冷雨花石映照着明亮的白光,男人衬衫半湿,锁骨往下隐可见结实?劲瘦的腹肌,一身黑色冲锋衣,人高,气压低,眉目间尽是戾气。
狱警脚步声渐渐清晰。
带着?镣铐,站在强光之下,周维豪抬头看了眼男人的背影,半嗤,“陈星……”
“咚!”剧烈一声,瞬间,周维豪被那一拳打得偏过头去。
最后一个字啐着血咽下去,还没说出一个字,重?重?一脚又踹过来。
周维豪被踢倒在地,手铐砸在地上?,浑身很快青紫起来,嘴边全是血。
两名狱警都在拉陈星烈,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的殴打动作。
周维豪抬头看他?,那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在陈星烈脸上看到失控的情绪,他?笑起来,嘴里吐出一颗牙齿,连着?血水。
狱警把他们分隔开来,电击棒备在手边,陆行之也拉着?他?。
“陈星烈,你的弱点,怎么了?”他笑起来,眼底沾了?血,模样像个疯子。
“要死了?吗?”
下一秒重重一电击棒直接击打在周维豪的颈侧,他?几乎是瞬间被打趴下,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面部肌肉扭曲。
“她有一根手指出事,我会让人一点一点在监狱里把?你撕碎。”陈星烈弯腰贴在他耳边低低开口。
“终身监/禁,你还满意吗?”
狂风掀着树枝拍打铁皮棚,声音一阵一阵发出巨大声响,水流顺着?排水管往下流,水泥地上?已经积攒起一摊雨水。
废弃工厂里四面通风,气温冷得?只有七八度,照着?外面的树影,幽深可怖。
麻药药效过了?,翁星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幕就是几只硕大的老鼠围在墙角吃馊掉的饭菜。
牙齿齿磨咀嚼的声音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湿气和一股馊味儿,周遭漆黑一片,只有时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
墙壁冰冷,铁链冰冷,翁星手被拴着?,因久未进水而嘴唇干裂,胃里很空,饥饿得?腹部一阵痉挛,冷风一阵一阵吹,裸露在裙子外的肌肤都是冰冷的,仿佛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
老鼠蟑螂蜘蛛爬过,外面的暴雨噼里啪啦的敲打铁皮,还有时不时的轰隆雷鸣声响。
压抑着心底恐惧,翁星张了?张嘴唇,嗓音嘶哑地喊了?声,“嫣嫣。”
没有人回应。
膝盖磨破皮,有血丝渗出,翁星往前挪了?挪,她想够到面前不远处的塑料胶盒里的雨水喝。
只是被人绑架,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回去见陈星烈,她要和他?结婚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记得绑架她的人是个男人,力气很大,手法娴熟,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手背有伤,皮肤粗糙,是赌徒,还是恶棍。
她回去时嫣嫣已经不在,她应该也被绑架了?,只是和她不在同一个地方。
可究竟是什么人会绑架她呢,周维豪已经入狱,剩下的人她想象不出来。
没能够到那塑料胶盒,手腕还被铁链磨出了血口,脏灰沾在伤口上?,很疼。
又冷又饿又渴,手腕上?都是伤,翁星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流失,整个人好像被冻僵了,她蜷缩成一团,无力的趴下。
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度过一个春秋年岁。
浑身酸痛,只能蜷缩佝偻着以至于体温不流失得?那么快,闭上?眼眸,翁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潜意识里的声音告诉她,她不能死,她还想见陈星烈,还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不能死,她死了?,他?们都会很难过。
这二十多年的光阴彻彻底底成为灰白,她不想让他?们伤心,她很想很想他?。
水声哗啦,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又或者三个小?时,外面雨势不那么大了,雷声停了?,只有树枝还在随着?风不断晃动。
隐约听见引擎声,渐渐近了?,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传来。
手指指甲扣地面,指缝里都是脏灰,翁星迷迷糊糊的,她想醒来,可是没有力气,她太疲惫了?。
直到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几乎是刺骨的寒冷瞬间袭来,头发连带裙子都湿透,翁星哆嗦着?睁开眼,天空比刚才?亮了?些,雨声小之后能听得见隐约的鸡鸣,似乎快天亮了?。
翁星看清了面前站着的女人,长发盘着?,黛色旗袍外套了?件大衣,温柔假面下是极冷酷一双眼睛,她手里拿着倒水的铁盆,低眸看她,眼神里有报复的痛快。
“白枳。”嘴唇干裂的地方沾了凉水浸出血,翁星几乎是从嗓子里扣出这两个字。
她浑身湿透,止不住的颤抖,跪在肮脏的水泥地上,狼狈不堪。
白枳接过林琳递来的黑手套戴上?,“翁星。”
她勾唇笑起来,弯腰捏住她下颌,“你后悔了吗?”
“后悔没选择宋墨白,后悔回来了吗?”她眼白里掺了红血丝,嗓音冰冷,携着?屋外的冷气:“后悔一直和我抢陈星烈吗?”
死咬着唇角,翁星缓慢摇头,眼泪浸湿眼眶,“不。”
听到这个回答后,手指用力,在那苍白的皮肤上掐出红痕,白枳提高了?声音,“因为你,七年前我在榆海成了一个笑话。”
“我本?来可以嫁他?的,所有人都会祝福我。”可最后她成了被退婚的那一个。
“他?甚至不惜用朝夕来换。”眼底神色渐变偏执,紧捏佛珠的另一只手重?重?地空气前砸了?一下,“啊!你就这么值得他爱吗!”
“翁星,你知道吗,我每次想起这件事,我几乎就嫉妒得要疯掉!”她弯腰,手指下移直接掐住了翁星的脖子,“只有你,让我恨了?这么多年,却又无可奈何。”
脖颈被掐住,求生本?能,翁星伸手去掰,却无论如何使不出力气 ,氧气一点一点流失,窒息感一点一点撅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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