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柏油路上又行驶了五分钟,终于在一座幽静院落前停下。
宽敞的庭院颇有皇家园林之感,绿意假山和溪水,冲散了暑气。
伴着蝉鸣,秦月被柏自初带到房子里,换上了拖鞋。
别墅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红木家具厚重沉淀,大气雅致,就算是过了十年也不会过时。
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道倩影。
她穿着开叉的旗袍,洁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盘着发,木簪上挂着璎珞坠,佩了一套澳白珍珠首饰。
等秦月看清她的脸,惊讶地问:“柳年老师?”
前段时间她还看过她演的电视剧呢,戏特别好,而且听说她本身就是海城戏剧学院的教授。
岁月不败美人。她已经年过五十,可是气度和善,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的一样。
“秦月,欢迎你来我家。”柳年走到她面前,冲她和蔼地笑。
秦月受宠若惊:“柳老师好,麻烦您了。”
“有什么麻烦的,你都是自初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柳年笑起来眉目温柔,一看就是这些年过得顺遂。
秦月一愣。她和柏自初认识还不到半年呢,怎么就是多年的朋友了?
怕多言惹了坏事,她本想私下里问问柏自初他是怎么和柳年说的。
没想到,身畔的高挑男人叹了口气,道:“妈,她早就不记得了。”
秦月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柏自初和柳年。
这两个人,竟然是母子?!难怪他熟门熟路的!
柳年也惊讶地掩唇,若是旁人做这个动作,可能会有点做作,但是她只有优雅和华贵。
“我记得她小时候还追在你屁股后面说要嫁给你呢,给你撵得直跑,哈哈哈。”
柏自初的俊脸浮现几分赫然,不满地说:“妈。”
“好,好,不说了。”柳年亲热地拉着秦月往里面走,“不过你当时年纪确实小,五六岁的样子吧,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也正常,来,咱们到茶室去坐。”
秦月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着实是一丁点当年的印象都没有了。
她看柏自初的反应,应当是记得她的,竟然一个字都没和她讲过。
“柳老师,我当时和你们是邻居吗?”秦月好奇地问。
“不是,”她回答道,“你是跟你爸爸一块来的。当时你爸爸还在搞研发呢,为了一款科研成果,来找自初的爸爸谈合作。我记得你爸爸那个时候又高又帅的,还有责任心,说你妈妈不怎么带你,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就把你带过来了。自初比你大了几岁,我们就让他带着你玩,你那个时候很喜欢他的……”
眼看柳年又要说起当年他是怎么被秦月追着跑的事,柏自初眼皮一跳:“妈,到了。”
他推开茶室的门,等她们两个先进。
其实上次拍广告,不是他和秦月第一次见。他小时候对她烦不胜烦,长大了可不想和她再续什么“前缘”,所以次次都是擦肩而过。
也是奇怪,拍广告那天,他对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等到试镜之后,他对她产生了好奇。
那次帮贺兆代班,还是他主动的,谁知差点把两人送进局子……
柳年带着秦月落座后,就开始赶人了:“自初,你不是很忙吗,先走吧。”
柏自初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和他俊美的皮相相得益彰。
他不放心地叮嘱:“妈,她不是科班出身,要是学不好,你就耐心点儿,别像骂你那些学生似的骂她。”
柳年“啧”了一声:“知道了。”
“也不用你给她教成影后那种水平,演戏自然点就好。”
“行了,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上课。”
“……”柏自初看向秦月,“我回片场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月点点头:“柏导再见。”
柳年那么和善,说话温温柔柔的,再严厉能严厉到哪儿去?——秦月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当她晚上回到家里,靳闻则迎过来,伸手接她包的时候。
她一脑袋就扎进了他怀里,呜呜地哭诉:“老公,我又惹祸了。”
为老婆出头
胸膛相撞的重量, 和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让靳闻则心房被无声地敲了下,微微一僵,垂眸疑惑地看着她。
他放缓了声音问:“怎么了?”
冷白清瘦的手抬起来, 正准备去揽她的腰。
秦月从他怀中扬起小脑袋,灿烂一笑:“哈哈, 我演得怎么样?”
靳闻则的手停在半空, 剑眉挑了一下。
秦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推了下他腹部, 清楚地感觉到他腹肌特有的触感,还挺好摸的, 可惜不好意思一直摸。
她退开了一步,逃离了他的臂弯,笑盈盈地解释:“我今天去上演戏课啦!刚刚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惹了大祸。”
他默了默,和她一块往客厅走, “倒也没有。”
“嗯?”
“你刚刚更像撒娇。”
“什么呀……”秦月挫败滴嘟囔着, 心想她怎么还把真实的想法给演出来了。
刚刚那声“老公”她是故意叫来试探靳闻则反应的,现在看来他接受得挺好。
心思转换, 她又不禁欣喜起来。
坐在沙发上, 她放松地出了一口气,感慨:“总算是回家了。”
“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
秦月立马哭丧脸, 看着他:“不怎么样。老师好严格, 实在是想不到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多冰冷的批评我的话呜呜呜。”
靳闻则皱了皱眉:“那你还要继续上吗?”
秦月没犹豫:“要的,我都答应柏自初了。”
“是他给你找的老师?”
“嗯,就是他妈妈。你可能不知道, 他妈妈柳年是个老戏骨, 本身还是教授, 多少人花钱都请不来她呢。”秦月叹口气, “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靳闻则本以为她要说,太笨了所以得好好努力,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继续道:“真担心她被我气出高血压住院啊。”
靳闻则忍俊不禁。他现在每天回来的快乐,全是她给的。
至于柏自初的母亲,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不是看过她演戏,而是之前对秦月的身份起疑,调查她的时候,发现“她”和柏自初还是青梅竹马。
想到柏自初,他的笑意一秒钟敛去。
“那就好好学吧,晚上回家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补充一下营养。”
秦月感动极了,水汪汪地眼睛看着他:“老公你真好~”
明知道她是在演,靳闻则的心跳还是停了一拍。
“好了,洗手,吃饭。”
秦月在柳年那进行了为期一周的魔鬼特训,虽然柏自初和她说,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她却没有和他抱怨过。
电影拍摄任务重,柏自初每天都回来很晚。秦月惦记着回家吃饭,所以除了第一天,后面她没有见过柏自初。
一周的时间,她的演技有了不小的进步。
她在柳年那学习是没花钱的,这个人情她都记在了柏自初的身上,不好意思地给他打电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
柏自初笑着说:“不用,我也是想拍好电影。不过你要是真的想感谢……后天有个拍卖会,我需要一个女伴,你和我一块去?”
秦月:“你可是名导,我的咖位是不是太低了?”
只要他开口,会有很多一线女星愿意帮这个忙的。
“我不看这些。”
既然他都这样说,秦月也就没再拒绝。
头天晚上吃完饭,她和靳闻则打了声招呼。
“我明天晚上不回来吃了哦。”
靳闻则看过来:“有安排?”
秦月丝毫没察觉到他正在打听她的行程,自觉汇报着:“嗯,答应了和柏自初去拍卖会,我是他的女伴。”
靳闻则的目光沉了沉,静静地注视着她。
秦月压力颇大地低下了头,不知道他会不会阻止她。
等了片刻,男人淡淡地说:“结束后需要我去接你吗?”
秦月摇摇头:“不用。”
“嗯。”
结束了对话,他就起身去了书房,一直到她回房睡觉,都没再见到他。
她躺在床上,浑身不舒服,闭上眼睛想的都是靳闻则那张矜贵淡漠的脸。
他怎么一点都没吃醋呢?真的不在乎她和别的男人出去啊?上次一块吃饭,他不还坐在自己身边暗暗宣誓主权呢吗。
可他如果真的不让自己去,自己又会觉得他太强势了,干涉她的正常交友。
啊,好矛盾。
纠结着纠结着,她渐渐睡去。
第二天的课提早两个小时结束,柏自初回家里接的她,带她去做了个造型。
他也换上了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搭配衬衣领带,再戴上金丝眼镜,站着不讲话的时候,更像斯文败类了。
上车后,柏自初夸奖道:“你今天很漂亮。”
秦月礼貌回复:“谢谢,你也很帅。”
柏自初失笑:“我们这就是商业互夸?”
秦月:“哈哈哈。”
她说他帅不是恭维,但看到他,却不像是看靳闻则那样小鹿乱跳。
柏自初又说:“一会儿你有什么看上的,和我说,我拍了送给你,当做你来当我女伴的感谢。”
“说好了我谢你呢。”秦月摇摇头,拒绝着。
她心里则是在盘算,要是真的有合适的东西,她想给柳年拍一个。
人家辛苦教她,她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到了拍卖场,柏自初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往里面走。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都礼貌地问好。
秦月想到网上有传闻柳年嫁了个商业大佬,柏自初的举止也解释得通了。
借着他家里的东风,他自己本身又有实力,入圈几年就彻底奠定了名导的身份。
服务生最终领着他们到拍卖厅中落座。每个卡座都能坐至少五人,卡座和卡座之间的距离不近,保证了私人领域。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带着男伴或者女伴过来,有些和柏自初认识的,还会上前寒暄几句。
秦月跟在他身边,笑着当个花瓶。
直到有人点她的名字:“秦月?”
她和柏自初同时扭头,来人是许久不见的傅城。
上次订婚宴上,傅家放了何夏夏鸽子,何文强就不再和傅家来往了。
此刻看来,他的禁足已经被解开了。
傅城西装革履,身后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助理,走到秦月面前,细细打量她两眼。
“这位是?”他看着柏自初问她。
“我的朋友。”秦月淡定地介绍。
傅城点点头:“嗯。我的座位就在那边,要不要去我那里?”
“不了。”
“……你如果有喜欢的我可以拍给你。”他说完自己的话。
“不牢傅总费心了,她喜欢我可以拍。”柏自初上前半步,把秦月挡在了身后,镜片后看向傅城的眼睛冷下来。
傅城眯了眯眼睛,两人的目光无声地交锋着。
海城上流圈子就这么大,其实他认得柏自初。
他不禁思索,秦月和柏自初的关系真的只是朋友?靳家倒了,她另找新欢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猜测,比她冷淡的态度更让他不舒服。
他有心解释和她下订婚的事,目光越过柏自初,落在她姣好的侧脸上。
“秦月,可以单独谈谈吗?”
“我和傅总没什么好谈的。”
秦月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让他无处拿捏,颇感挫败。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说句天之骄子不为过,被她这么不给面子,也多了两分火气。
“我可是推了很多的应酬过来找你的。”
秦月一脸困惑。难道她要感恩戴德?她又没求他来。
柏自初的眸子更冷了,下着逐客令:“既然傅总那么忙,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也要开始看拍品册了。”
他护着秦月,漠然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秦月,也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让傅城冒火的同时,心不知怎么酸涩了下。
他紧抿着唇,整个人气压变得极低,身后那两个助理低着头,生怕触怒他。
还不等他继续说什么,会场里响起一阵骚动。
傅城不满地环视一圈,问助理:“怎么回事?”
她们马上去打听了一番,惊讶地道:“听说是贺总来了!就在楼上的包厢里!”
傅城几人闻言,齐齐抬头向楼上看去。
单向玻璃窥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是包厢门口已经多了很多想去和贺闯打招呼的人,不过被人拦住,没多久全下来了。
就算是这样,这些人也没有生气,在公众场合,说的都是对贺闯的溢美之词。
同样是参加拍卖会,他们只能坐在拍卖厅,贺闯却可以去楼上的包厢,可见地位差距。
柏自初对此看得很开。他是以导演的身份过来的,待遇肯定比不过港城首富。
傅城却不行了。傅总,贺总,听起来差不多,实则差的很远。
何夏夏之前在电话里的言论,响彻在他耳畔:“人家比你还小呢,已经彻底执掌贺家了,你却连订婚都要看你爷爷的脸色行事,真是没用!”
来和他寒暄的人,也远没有去恭维贺闯的人多。
傅城压抑地咬了咬牙,没再纠缠秦月,带着他的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柏自初重新带着秦月落座,轻声问:“没事吧?”
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傅城,秦月失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会被他记恨上吧?”
柏自初不屑地一笑,显然没把傅城放在眼里。
工作人员送来拍卖册,秦月低头翻阅着,几次都抬起头往四周看。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似的。
柏自初:“怎么了?”
“没。”她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拍卖册上没有她太喜欢的东西,所以拍卖开始后,她一次都没举过牌子。
柏自初倒是举过,但凡他参与竞拍,傅城都要来插一脚,还把价格抬得很高,挑衅地往这边看。
秦月:“……算了,让他拍去。”
柏自初冷笑,没有退让的意思。傅家这位少爷是当他真的没钱和他杠吗?
当着秦月的面,他可不想被人看扁,淡定地举起了手牌。
就这么一路加价,一条起拍价五十万的项链,已经加到了五百万,还在往上加。
“一千万!3号贵宾出价一千万!”3号就是傅城。
柏自初面沉如水,手已经微微抬了起来。
秦月眼皮一跳,伸手去拦,阻止道:“他愿意就让他拍去,不要争了。”
傅城和他杠上,明显是因为自己,真让柏自初参与下去,这个人情她实在是还不起。
而且她和柏自初的关系还没好到让他为自己花上千万的地步,她会非常有负担。
柏自初深深凝视着她,看出了她的困扰,心里叹了一口气。
最终,他把手放下了。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
傅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大长腿翘着,看过来,目色得意,总算是舒坦了点儿。
只是他想象中的成交并没有出现,拍卖师顿了下,惊讶地说:“1号贵宾出价五千万!!”
傅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能被称作1号的,除了楼上包厢里那个男人还能有谁?
为什么他会出价?还出这么高?这项链值五千万?
傅城的心,可以说是从高空跌落到了谷底,阴森地笑了一声。
他和贺闯没什么私交,一时也想不到他为什么会针对自己,只是那股厌恶的情绪更重了。
往秦月那边瞥了一眼,她也在仰头往上看!
被彻底忽略的他,铁青着脸,一把抄过桌子上的竞价牌,要继续竞拍。
不就是五千万吗,他又不是出不起!
他身边的助理战战兢兢地说:“傅总,三思啊!那位可是贺家家主!”
傅城眼刀扎过去:“那又如何,我怕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助理忙摇头,“只是咱们和贺氏多有合作,这样子公开竞价总归不太好……”她没敢直接说不能得罪贺闯。
而且,她明面上是傅城的助理,其实是老爷子派来看着他的人,必须约束他的言行。
怕他冲动,助理硬着头皮道:“老爷子也肯定不希望您和他闹得太僵的……”
“别拿爷爷来压我!”傅城的火气蹭蹭往上涨,眼神好像能杀人。
“对不起,傅总,但是您要是执意竞拍,我只能请示老爷子了。”
傅城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变换不定,下定决心要和贺闯争个高下的时候,竞拍已经结束了。
那条项链,被贺闯以五千万的价格收入囊中。
傅城难堪极了,接下来的竞拍,再没心思参加,起身大步离开了会场。
这次,助理没再敢拦着他。
秦月望见傅城离去,又往楼上看了一眼。
玻璃黑黑的,似坚固无比的堡垒,连人影的走动都不会显现出来。
她暗暗咋舌,这位贺家家主果真财大气粗,五千万说拍就拍,刚刚傅城的脸色都绿了。
“笑什么?”柏自初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拍卖师的声音不小,他为了她能听清,靠近了些。
一瞬间,那道不知从哪里投来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肌肤,压迫得她头皮都发麻。
她下意识往后撤了下,拉开了和柏自初的距离,压迫感才减轻了一点。
“没,我就是想到了傅城刚刚的样子。”
柏自初恍然,也低声笑了。
虽不知道贺闯为什么出手,但也算是解了他们的围,秦月对他的印象好了些。
同时,她也有点好奇他真人相处起来是什么感觉。她看过他的“照片”,脑补的时候,却总是对不上那张脸。
傅城只是个小插曲,拍卖会顺利结束。
楼上的包厢里,鸦雀无声。
首席特助姚行远走到靳闻则身边,毕恭毕敬地问:“贺总,车子已经在楼下备好了,现在离开吗。”
如果秦月在,就会发现他才是何文强发的那照片上的人!
靳闻则也是穿着黑色西装,不过他没打领结,白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了两颗。
他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没什么笑意,黑眸深不可测,不怒自威。
不像傅城戴了上百万的名表,他清匀的手腕上只戴了一串紫檀珠。
可是他的气场,远不是傅城能比。
收回落在秦月脸上的目光,他起身,淡淡道:“走吧。”
看向姚行远,他吩咐着:“你走在前面,现在开始,你是贺闯,我是你助理。”
姚行远从毕业就在贺氏工作了,跟了靳闻则许多年,可以说是他的心腹。
以往靳闻则吩咐的工作,他都能高效、高质地完成。
可这次,他猛地愣在原地,英俊的脸上一片空白,注视着靳闻则,还以为是他听错了!
还是靳闻则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回神,连声应着:“明白了,贺总。”
“嗯?”
姚行远懊恼地闭了闭眼,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
他的思绪全乱了,拼命地想着靳闻则之前的习惯,努力模仿着。
“走吧。”他语气有多冷漠,心里就有多恐惧。
好在靳闻则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走到门边,给他打开了门。
姚行远内心已经泪流满面:我何德何能啊,敢让贺总给我开门,会夭寿的吧。
包厢里的其他下属,心里也困惑得要死,却一个字的异议都不敢发表,等姚行远与靳闻则都出了包厢,才跟上去。
靳闻则明显没有与别人应酬的意思,从专门的通道下了楼,往停车场走去。
柏自初和秦月刚刚出来没多久,正站在他的车子前。
“时间不早了,我订了餐厅,吃完再送你回去吧。”柏自初同她说。
秦月正要点头,察觉到他往后看,自己也转过头。
很奇怪,靳闻则明明不是走在最前面的,她却一下对上了他的目光。
惊讶地眨了眨眼,秦月才注意到最前面的男人,是“贺闯”。
柏自初同样认出了这队人,不过他没主动去和“贺闯”打招呼。
看到了靳闻则,他和秦月说:“那不是靳先生……”
“嗯。”秦月应着,其实一颗心神都挂在了靳闻则身上。
姚行远僵硬地往前走着,感觉自己的脸都麻木了。
他是靳闻则的心腹,当然知道秦月的身份。
怎么办,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可是他现在是“贺闯”啊。
犹豫不决时,靳闻则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贺总,我过去说句话。”靳闻则淡淡道。
姚行远差点没给他跪下,表面淡定,内心慌乱无比地道:“去吧。”
“谢谢贺总。”
姚行远快晕过去了。不用再抱有幻想了,他一定会折寿的!
他维持着人设,带其他人先上了车。
停车场内,秦月就这么注视着靳闻则走了过来,听他淡定地问:“忙完了?”
秦月点点头,乖乖巧巧的:“嗯。”
柏自初主动同靳闻则道:“靳先生,又碰面了。”
靳闻则客气地说:“柏导。”
“我刚刚看你是从贺总那过来的?”柏自初问。
“我是贺总团队的人。”
“靳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柏自初理所当然把他当成了贺闯的助理。
贺闯身边的人,哪怕是助理,都极为优秀。
“谢谢。”靳闻则收回目光,黑色的眼珠幽邃,望向了秦月。
“那我先走了。”话是这么说,他从转身到走动,动作都很慢,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秦月天人交战了须臾,做出了决定。
“等一下。”她叫住他。
靳闻则背对着她,嘴角已经勾了起来,“怎么了?”
“你要什么时候忙完啊?晚上在家里吃吗?”
靳闻则转身,眼里熠熠生辉,似有星河流转。
“已经可以下班了,回去吃,你呢?”
柏自初听得云里雾里。这两个人怎么好像关系不一般的样子?
秦月回了他一句:“那你等我下。”
她看向柏自初,深呼吸一口气,忍着耳后的热意,和他介绍着。
“柏导,上次见面忘了说,这位是我的丈夫。”
说出口以后,她如释重负。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嘛?
柏自初怔住。他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难怪他上次请秦月他们吃饭,靳闻则找过来,还坐在秦月身边,帮她打游戏!
他不只是对秦月有意,更是最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人!
联想到之前网上靳家倒了的新闻,柏自初心情很是复杂。
靳家不是因为贺闯才破产的吗,他跟在贺闯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柏自初倒不是担心他,他是担心秦月。
可是此情此地,根本不适合讲这些话。
他连光明正大关心她都没资格,直接矮了靳闻则一头。
而靳闻则呢?眼中的笑意再难藏住,薄唇止不住地上翘。
本来他都不抱希望了,这声“丈夫”,可真是峰回路转,不枉他刚刚花的那五千万。
“多谢柏导对秦月的照顾。”
“秦月,”靳闻则抬起手,冲她温声说,“过来,咱们回家了。”
她被他牵着离开,上车后,拿手背给烧红的脸颊降温。
“靳闻则……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呀?”
她看向他,眼睛亮晶晶地问。
边打方向盘,他边浅笑问:“你觉得算什么?”
秦月不满地嘟囔:“你这人,怎么总是把问题抛给我, 你来回答!”
靳闻则解释着:“不是把问题抛给你,而是把主动权给你。”
他平静地补充:“你觉得咱们是什么关系, 咱们就是什么关系。”
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乱跳的心脏停了一瞬,很快又如擂动。
咚, 咚,咚, 那么有力,几乎可以撞破她的胸膛。
她偏头看向了窗外,贴了防窥膜的玻璃上,倒映出他的模样, 比窗外的景色要吸引人千倍万倍。
秦月悄悄地欣赏了他一会儿, 甜蜜地笑起来。
停车场内,贺氏的车队还在原地等着。姚行远坐在靳闻则往常坐的位置上, 眼睁睁地看着他载着秦月离开了这里。
等等……那他们这些人呢?后面的视频会议不开了啊?
其他人拿不定主意, 只好来问姚行远。
他抹了一把脸,觉得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奇幻了, 说给他妈他妈都不会信那种。
好在他虽然震惊, 智商还在,斟酌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会议时间延后, 大家做好手上的工作就下班吧。”人家都带着秦月离开了, 老婆和工作孰轻孰重, 明显摆在面前。
其他人如释重负:“好的, 辛苦姚助了。”
姚行远苦涩地想,他是挺辛苦的,下个月不发个三倍奖金都说不过去。
至于贺总(他还是习惯管靳闻则叫贺总),他是个真正的天才,贺氏智囊团加在一块,都不如他一个人脑子好使。
他掌管着偌大的贺氏,一年到头却连总公司都不去几次,工作效率超级高,样样都能做得很完美。
不仅如此,据他所知,贺总还在搞科研,一样搞得很好。
他常常觉得贺总不是人,而是神,不然怎么能在截然不同的领域达到极致?
他们这些普通人啊,一辈子是都赶不上了。
靳闻则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块坐电梯上楼。
路上他们心照不宣地不讲话,那层窗户纸,就这么要破不破地横在两人中间。
进了门以后,睡得正香的暴君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就摊着肚皮继续睡了。
靳闻则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外套,挂在手边的衣架上,又整理了一下衣领。
“那我去做饭?”他对秦月说。
“等下。”秦月鼓起勇气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