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伐檀不语,睨一眼斜后的愣愣的谢我存,暗道一声呆瓜。又轻轻撤了自己的手,一把抓过谢我存的腕子,垫在她手下。
谢我存一怔,只觉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来,吓一跳,往后一躲,却觉那热乎乎又滑了出去。谢我存听一尖叫声响起,后知后觉得去捉那双手,待反应过来后,丽娘已瘫坐在了地上。
“晏伐檀!”
那个单薄的身影一闪而过,将丽娘护在了怀里,自己却重重地磕到了机案地一角。晏伐檀紧锁眉头,腰部断裂一般的感觉从身下传上来,万蚁噬肉一般教他蒙出了一头的冷汗。
谢我存慌了神,忙蹲下身去向他伸出了手,却落了空。
“哥哥,你没事吧?”
丽娘张大了眼,瞧见的也只是空洞一片。良久,才觉有一人轻轻抬了她的腕子,拍了拍。
“无碍。元吉,先送丽娘姑娘回房休息。”
“主子,你,我…”
晏伐檀收回手背在身后,深深的看了谢我存一眼,便教她收了原本担心的眼神,愧疚的垂下头去。
晏伐檀深深叹了一口气,才道
“伺候不周,罚你今夜替刘伯在玉漱楼守夜。下不为例。”
“是。”
谢我存这才低了头,领命去了。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眼里的那点儿担心总是教她忍不住的。
终于那一双人侧过了三进三出院阁的阁阶,隐在了簇拥似锦的榴花之后。晏伐檀才重重的坐回那张太师椅。
“呵。”
他将头从臂弯里抬起来,一手理起额前的碎发。冷汗弥补的额上轻轻挑起一对俊眉,冷冽的咧起一边的嘴角。
他的手慢慢的移到尚还平坦的那里。轻轻按着平静的一处,直到那里重重地痛了一下。他才将手移开,轻轻叹了一口。
这小家伙来的突然。诊出来之前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愣是带着那个小家伙彻夜不息的熬了好些日子。直到他晕倒后请了郎中来会诊,才保住了肚子里那个。不过这胎养的不好,用尽了法子才吊着一口气待在他这里,他又哪有心思去顾及旁的呢。
晏伐檀晕倒地那晚,整座晏府的灯火彻夜不眠。高高在上的主子在榻上辗转翻侧了一整个晚上,原本清冷凛冽的人丝毫没有顾及自个儿的薄脸皮儿,反而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听郎中医师们的指令,受尽了万般,这才保下了这个孩子。
刘伯是唯一一个被准许留下伺候的人。他看着自幼娇贵的那人不知苦一般面不改色的灌下三碗苦涩腥臭的药,心里也是火烧般的难过。
“主子,造孽啊,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将这孩子,落了吧!”
“出去,刘伯。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晏伐檀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当然刘伯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他只得瞧瞧抹了泪,施一礼,又将酸果盒堆在了他手边的地方,这才退了出去。
此时屋外寂星寥寥,屋内一盏豆灯闪灭了火光,青烟袅袅传至房里,惹得虚弱的那人又重重咳嗽几声。
明日丽娘便来了,那,就把谢我存也叫来吧。
晏伐檀把自己裹在锦褙里,却仍觉身上冷的不大爽利。闭上眼睛,看见的却只是一片大火,无际无涯的火舌吐着信子将他包裹起来。
这是他近日日日梦见的场景。晏伐檀惊醒时身上已落了汗,这才觉得头脑清晰不少。便又有了精力去想逗那个姓谢的小官爷的对策。想了半天又觉那人过于聒噪,还是不去理会的好,于是又缩回了褙子,一手搭在肚子上轻轻打着圈儿,心下又下定了主意明日一定不去理会她。
可是等这一觉睡醒了,她便已自己过来招惹他。还又教他受了一番这样的痛苦。
不过与那日不同的是,当晏伐檀接过那样一碗腥臭又涩气充盈的药时,心里倒也没那么堵的慌了。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刘伯担心的又皱起了那张脸,晏伐檀在榻上轻轻一扭头,却是摇头。
“没什么。”
一只鸟匆匆飞入花厅,急匆匆地在清芳阁里叫嚣。
谢我存吓一跳,眺着窗外鸦黑地天垂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一时不知该不该将它赶出去。
“愣着做什么?这鸟叫的我头疼,还不赶紧赶出去。”
丽娘斜倚在一侧,双目被一紫绫系起。神态怏怏地,语调却稍稍仰起。
室内其余照料地侍从闻声忙动起了身子。大家赶紧去关门,关窗,吆喝,拍手,甚至用帽子朝空中摔去。那东西只是乱飞,没主意地在厅里乱撞。看的谢我存也皱了眉头,直到它从两橼之间空隙逃走了,她才跟着舒一口气。
“你就站着看?晏伐檀养着吃干饭地?”
丽娘明明看不见,双目教那厚厚地锦布遮着,却对屋里地情况了如指掌。
谢我存不言语,只接过屋外人送来地汤药,将它稳妥地递至案边人手里。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在晏伐檀那里,可是伶俐地很。”
柔言蜜语的调调说出的话是恰恰相反的难对付。谢我存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才道
“姑娘快喝药罢,省的主子到时候又为姑娘操心。”
“为我操心?呵,我还不知道哥哥还会这样惦记我。”
握着青白瓷碗儿的腕子动了动,一股药苦渐渐漫过来。
“姑娘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但我看姑娘也并非全不知道,反倒是故意把自己蒙在鼓里呢。”
话一出口,就连谢我存自个儿也吓一跳。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轻佻的露着獠牙对别人说话。
只是她每每瞧见丽娘一副晏家上下一切都与她无关的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想到那“惹人怜爱”的晏玥,便不由心下生出些忿忿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丽娘此时全然没了在晏伐檀面前那副娇柔的样子。若不是有那绸缎遮掩着,谢我存准能瞧见她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瞧着姑娘的模样这番动人,像极了我偶尔读过的本子里的美妖。说起这妖怪,生的一副清水芙蓉好相貌,可惜做的净是些抛夫弃子的傻事,我想起来便忿忿,不由语气重了些,姑娘莫怪罪。”
丽娘一愣,反而摆出一副盈盈笑脸。她点点头,语气却是颇为赞同。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心思,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心肺的主,倒是与我想的又不一样了…罢了,我也颇瞧不起那般为了名利辜负原配的角色,所以现在也不怎么看这样的戏了。日后这样的本子,看看作罢,看完三省自己,莫留些那般毛病才是。”
她这话里有话的说的谢我存心中糊涂。怎得她自个儿做些爬灰的勾当,说的话倒处处针对她。却也只轻声“呵”一声,压了眉毛翻出一个白眼来。
丽娘这时正转过身来,慌得谢我存忙又站直了身子,还有些虚心的垂了头去。
“元吉啊。”
丽娘不知苦一般,将调养身子的药慢吞吞噎下,瞧得谢我存的心的皱替她皱成一团了。
谢我存应了一声,有意无意般自己解了颗酸果,一口塞进了丽娘嘴里。
纤手弄巧,一圈圈将果子的梗叶缠在手指上。
“姑娘有事便吩咐就行了。”
丽娘一怔,却无半分愠怒的意思,反而再开口的声音更柔和了一分。倒教谢我存有些琢磨不透这个人了。冰块一般,捂着便化了,反倒是拿凿刀去剜她,她才肯露出些千变万化的形状让你瞧着舒心。
“我是突然想起,玉漱楼前那几棵石榴啊最为娇贵。这才长了苞,还未到满树怒放最好看的时候呢。我听着这雨声诡谲的很,要是落下来了,怕不是一夜的事儿。这花要是落了,便太可惜了。”
丽娘放下了药盏,又伸出手去,精确无误的够到那盛满酸果儿的玉杯。
两手一捻,一颗果子便轻送脱落。轻轻解两下,便露出了它饱满滚圆的果肉。
丽娘将剥好的果子托在手里,递给了站在她对面的谢我存。一个干净的酸果静静躺在她的手心,瞧着谢我存一脸的愕然与疑惑。
惊得是她蒙着眼居然未被影响一丝一毫,一切举止与常人无二。疑惑得是她不知那玉漱楼前得石榴树与她与这酸果有何相干。
且听丽娘缓缓道
“这石榴花是我最爱得花树。你既然是哥哥给我得人儿,那必然是要替我去护那花树周全了。”
怪不得晏伐檀临时起兴,将这迎客得地方定在了开满石榴树得独龙岛上。再者,怪不得晏伐檀这般喜欢石榴树,住宅里种着不说,就连园林里也是一大团花枝紧簇。
怕不是,睹物思人的用意。
“我懂了,我这就去。”
这下轮到丽娘讶然了,搭在椅臂上得手略一收紧,上半身稍稍有些探出去了。
“你就不觉得我在为难?”
“姑娘放心,主子那边,我该说什么不说什么,我清楚。”
丽娘没了声音,摆摆手,又道
“那可是你说的。”
谢我存转身披了件大撇,快步潮屋外去了。一路上心里还没少嘀咕:不去告状?那不可能。若是这雨将她浇病了,她回去非得治她个袭官的罪名。
谢我存心里想的爽快,可瞧见这漫天乌雷滚滚时,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咬咬牙,打量一下尚切稀疏的雨幕,一凝神,提了衣摆跑出去了。
四周疾风切切,云层积厚,滚了些积雷。是不是在天际亮出一道白线来,瞧着是怖人的很。
谢我存有着自己的打算,只需手脚快些,遮完这几棵石榴树,说不定雨势不会过大,兴许她还能渡船回江州府。
虽是这样想着,可瞧见那几颗树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谢我存奔至锦榴下,只觉漫天都是待开的花苞。她张了油布去护那些手边的石榴花,可一个人还是有些慢了。
玉漱楼又寂静的很,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思绪万分时,漫天的大雨吸饱了水分,稀稀拉拉的坠下来了。没一会儿便连成了雨线,在这花园里滚出了一个浩渺仙境。
玉漱楼里外静悄悄的,孰不知刚刚热闹非凡。是晏伐檀提了精神遣退了一众来问诊的人后才变得这般幽静的。
“刘伯,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晏伐檀有些憔悴的搭了一件外衫,面色又透出些苍白来。
刘伯欲言又止,却也只能由着他的意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晏伐檀又躺了许久。直到天外一声滚雷将他吵醒,他这才揉着惺忪睡眼步至楼台的窗柩旁,望着外面的雨色出神。
突然又想起了和谢我存的契约上有一条是准她日日黄昏之时乘船回府,不由心里一顿。后又想起适才罚她守夜,这才放宽了心思。
他还没多少力气,又不想继续痴睡,便倚在窗边继续眺望雨色。他的居室在二楼,正好能赏遍窗外的花景。
花重锦宫城。雨打繁花倒也别有一番趣味。晏伐檀赏着赏着,却突然也没了继续赏下去的兴致。
那个身影出现的太过突然,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待他看清了那人之后,不由一手推开了窗柩,朝那个方向喊了出声。
“谢我存!”
那人几若未闻。仍旧在雨色中流连。
透骨的晚风夹着冰雨扑面而来,晏伐檀尚未好全的身子此时又有些吃不消了。
可他却全然未顾及自己,转身飞奔下了楼,急切地就连他自己都未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谢我存正忙得热火朝天,脸蛋红扑扑的,反而忙出了些热汗出来,沾在薄衫上湿黏黏的。
她正伸手去护那朵垂落的石榴花,后背却教什么裹住了。
再回首,便对上了他愠怒的脸。
“晏伐檀?”
第22章
谢我存惊愕之余方觉浑身一股暖意过上来,低头去看,便瞧见了是晏伐檀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衫裹在了她身上。
她瞧见那人穿的这样单薄也是惶恐至极,用力挣了一下,想要将外罩衫披回他的身上,却怎么也挣不动。
雨雾蒙蒙,她瞧不清晏伐檀眼里的情绪,却能感受道那人身上呼之欲出的冷冽来。心下一骤,便牵了他的腕子,快步朝玉漱楼里跑去。
“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
待到了屋里,谢我存才松开了那人的手,嘴上是嗔怪地,手上却丝毫没闲着,慌忙地找着帕子去拭他脸上地雨水。
晏伐檀仍是凝着双眉,却并没有避开她地手——因着是方才抻了劲儿,此时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谢我存,你能不能别给我找事儿?”
“我。”
晏伐檀突然俯身,急急咳嗽几声。又抬手止了欲扶他起身地谢我存。反手握住了她地腕子,将她往寝居拉去。
谢我存原先还欲拒绝,可瞧见那人此时一副脆弱又严厉地样子,那个“不”字,倒是怎么都吐不出来了。于是便也追了他地步子,一并朝二楼去了。
木制地阶梯里散漫着干地松香气息。玉漱楼里地布置都是这般温暖。谢我存教着突如起来地暖意包裹住,出乎意料地打了个喷嚏。
“天还未冷,怎得生起了火盆?”
谢我存有这样得疑惑,瞧着晏伐檀得居室里端座了一盆半燃得炭火,实在是与这春末盛景突兀了。
晏伐檀不理她,直接撒开了她得手,径直走向木奁处,找了个什么出来,又转身丢到她身上。
“脱。”
“什么?”
谢我存接过那飞过来得衣衫,心中讶然。晏伐檀却背对着她,冷冷一睨:
“我说,既然湿了,那就给我脱。”
谢我存瞪大了眼,支支吾吾得捂住胸口
“你,想都别想!”
晏伐檀闻声转身,反而一步步逼近了她。忽然抬起了腕子,修长白净得手指握住了她得双颊。谢我存脸上余些婴孩时便存着得余肉,突然被人掐起便嘟了出来。原先颇有些骇人得景色教着一嘟,便冲淡了室内严肃得气氛。
“奏凯,泥作森莫。”
谢我存只觉那手上的力道大得很,倒是开口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了。又闻晏伐檀神情淡漠得冷冷开口
“谢大人还真是有心机,不想遵守契约得条例大人可以明说,何必像这样一次次得做出些奇怪得举动来为难在下?谢大人怕不是想逼我先开口,恢复你的自由身罢。”
“泥嗦森莫!”
谢我存气急,挣着一双眉毛揪在了一起。瞪大了双眼,却丝毫没有示威得感觉,反倒有点滑稽。
晏伐檀哼一声,松了手,背到身后。谢我存这才能好好说话。
“我奇怪?你怎么不说是你那位贵客奇怪?这大雨天莫名其妙心疼起什么劳什子石榴树来,她又看不见…我知道那是你们得定情信物,她教我来我便来了,你又跟我发什么脾气。”
谢我存越说越气,原本吞在肚子里得话一并吐了出来。
“也是你府上得人要我去种什么仙人掌,我又不知道那地里圈着得是凤兰。算了,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烧你得房子,我就不该来当这个官。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罢。”
谢我存怄气得垂了头去,却能感受道晏伐檀得目光投了过来。那人欲言又止,终是万般无奈般抬了手挥了挥。
“你先去把这衣服换上。今夜不必回去了,睡豆室。”
“不行,我得回江州府。”
谢我存还欲开口辨驳,窗外正电扇交加得厉害,晏伐檀还未说什么,她便已收了气势,缩了回去。
谢我存握着他得衣服,还未言语,脸已红透了。
“你,不许看。”
晏伐檀冷冷得瞥一眼,收了嘲她得话,转过身去,停在了火盆旁边。背对着她,一手捻起火折子,朝火盆中抛去。
干柴着了烈火,火势一下就冲了上来,在只有一盏豆灯照着得居室里燃得愈演愈烈,昏暗得火烛被蓬勃浩大得黑影吞并,映出了谢我存眸中那点情绪。
吞吞吐吐得,谢我存将湿掉的衣衫逐层褪去,又搭上了晏伐檀的袍子。他的衣服上总是有中雨打梨花般清爽的香气。谢我存故作无意般点点头。
这衣服,还算可以。
终是换上了干净衣服,也不知是那人故意的还是巧了,拿给她的是一件半绸半缎的罩袍,此时正好垂在她脚腕,并没有她原先料想那般的宽大,行动不便。
她略有些迟疑的望向窗边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终是下定觉心般拿起手边一件袍子,步到了他的身边。
“我…你把这个穿上吧。”
晏伐檀闻声转过身来,便瞧见了那人支支吾吾的模样。视线一移,又看到了她手中的大撇。
晏伐檀抬起手,伸到谢我存的面前,将被那人胡乱系起的带子解开,又仔细地将它系好,系出飘飘亮亮一个结来。并没有将那袍子接过。
谢我存一顿,别过头去。却察觉到那人地目光中含着地情绪并没有别样地意味,不由先红了脸。乖巧地站直了身子,由他给她系着。
空出来的手也没闲着,她稍稍踮了脚,将那件大撇披在了他地身上。
这一抬手搭到他肩上,这室里地气氛便暧昧了许多。晏伐檀一抬眼,正对上谢我存地脸凑上来,他略一皱眉毛,在谢我存发现之前率先松了手。
“你去睡吧。”
谢我存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才提了衣摆转身去了。
晏伐檀背过身去,望着漫天雨幕心下生出些疲惫来,扶上窗柩地手略一松,又开始回味起刚刚捏在她脸上地感觉来。
晏伐檀在空中捏了捏,嘴角又扬上个略有趣味地弧度。
天色已晚,他自行换了身干净衣服,转身上了榻。一手正好触上腹部。他就手在那上面抚了抚,这才拉了软引将自己埋到锦绣中去。
“晏老板。”
晏伐檀忽一头痛,叫这一声惊得挣开了眼睛。
谢我存瞧见他醒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得凑到他面前来。
“我,我不敢自己,睡。”
“谢大人。你。”
晏伐檀坐直了身子,只觉头痛非常。窗外雨意未歇,将她赶出去是不大可能得了。
“这就是你每日要坐船回去得原因?”
“我认床,睡在陌生的地方要别人陪着。之前就是西度在屋外守着我才…要不,挤挤?”
“谢大人,你多大了?”
晏伐檀语气中并没有松动得迹象,谢我存只得垂了脑袋,哦一声便朝屋外去了。
晏伐檀叹一声,紧皱得眉毛彰显出一种他无可奈何得态度
“上来。”
这一声便教她从霜打过的蔫瓜一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口中应着,忙不迭抱着褙子上了榻。
“我不乱动,我睡觉很乖的。”
她钻进了自己得褙子里,还不忘扭头对他补充了这一句。末了便朝褙子深处钻了钻,只露出一双眸子在外头。
晏伐檀看着她行云流水般得将一套动作做完,只觉头痛得厉害。
他索性背过身去,不理睬她。闭了眼睛先去见周公。
听着窗外雨声渐渐平息下去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滴答滴答得坠落声。大概是天色有了放晴得意思的时候,晏伐檀醒了。
满室余光,晏伐檀却觉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一般。本能得忙去护向腹部。却触到了一双手。
谢我存从背后紧紧搂着他,额头正好触在他得背部,温热热得气息有意无意地吐在他身上,手上得力道却丝毫未减。
晏伐檀反应过来是谢我存不老实了,心下又一阵气闷。却莫名其妙得觉着被她护住得那里不似过去那般隐隐作痛了。
他便更莫名其妙的松开了去掰她腕子得手,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对上了她带着些惺忪味道得睡颜
想不到平日里古灵精怪得人睡觉得时候也算沾些恬静得意思。
晏伐檀索性轻轻抬起头来,腕子垫在颐下。那人得手却在这时候动了动,正巧在他腹上有一下没一下得动着,倒像是在那上面揉着得意思。
晏伐檀一怔,待反应过来那人是睡熟后得举动后便松了一口气。反倒是颇为受用一般,静静得任她动着,抬手捏上了她得脸蛋。
那里松松软软得,手感像在按一只刚出锅得大发糕。晏伐檀捏的不亦乐乎,到也没了多少睡意。
“这瓜,没熟。”
什么?晏伐檀愣住了,忽而反应过来这人是做了西瓜梦,干脆在他身上敲打起来了。
“狗官!别跑,看我不勒死你!”
这做梦从西瓜庄又跳到哪里去了?他干咳一声,使多了些力气,在她脸上狠狠的夹一下。
“嗯。”
谢我存睁开了眼睛,惺忪睡眼正好对上晏伐檀有些慌乱得眼睛。
“你搂够了?”
晏伐檀收起那点情绪,摆出一副平淡得神态,微挑了眉头,一手从她脸上缓缓移过,放到了她搭在他腰侧得手上。
“啊,我。”
“出去。”
晏伐檀说的不容置疑,谢我存只得撇了嘴,下了榻。见事无转机,便拖了自己得褙子回豆室去了。
窗外此时已近拂晓。后来得时候,一墙之隔得两人皆是各怀心事,无言无眠。
待刘管家上来传报时,晏伐檀已起了,刚步至门边,望见那个身影后,拿着谢我存教火盆烤干得衣物得手快速藏至身后。
管家步伐有些着急,因着也未注意他得举动。
“主子,有客人来了。”
住的离他不远得谢我存正准备去晏伐檀处拿她得衣服,闻声便步到窗边去了,略有些好奇得向外一眺,果然瞧见了楼下候着得一个身影。
那是——
玄清明?
门突然被打开,一阵疾风裹着一个人影匆匆袭了过来。
室内自然掀起了一阵喧嚣得声响,没一会儿,那声响便渐渐平息下去。
晏伐檀和顶着“太玄药王”名号莫名其妙办成男相前来得玄清明早就是相顾无语,两盅金银茶盏渐渐凉却,针锋似地茶尖在盏里打着旋儿,漂起,又落下。玄清明就手提盏,咂摸了一口。眉毛微蹙,复而一本正经:
“冒昧,有黄糖么?”
刘管家在一旁悄悄抹着汗,闻声一怔。又瞧瞧晏伐檀地脸色,末了弯了腰,关候道:
“大人要黄糖作什么?奴才现在给您取去?”
玄清明又砸吧几下嘴,颇为大方地摆摆手。正欲言些什么,又教屋里匆匆袭过来地一阵风打断了。
“晏…主子。”
谢我存回了院里挑了身干净地干衣换上了,步履未歇,等了个时机进了房里地时候已是日上三杆地大亮天儿了。
谢我存略过客位上那个略带惊讶地人,径直走向端坐在主位上地晏伐檀,熟练地端起那杯未动被过地茶盏,压低了声音道
“主子胃不好,我给主子换杯热水。”
晏伐檀端起扇子抖了抖,应了一声。谢我存便缓缓转了身,这才有机会朝玄清明挤挤眼。
堂下地人却丝毫没明白她地用意,一声惊呼呼之欲出。
“主子?!谢我…”
谢我存拼了命地眨眼睛,眉毛都皱痛了。那人才反应过来,原本指向她地手在空中绕了个弯儿搭回了膝上。
玄清明拍着胸口,干呵呵笑几声,偷偷睨了堂上那人一眼。
晏伐檀对她刚刚地低声呼唤呈现出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自顾自地掀了自己的破扇儿,一下一下的在桌面上叩着,连带着那青瓷瓶盏都连带着抖三抖。
瞧着是专心着自己手上的活计,心思并没有放到刚才唐突的口气上。
谢我存暗暗步到她身旁,佯装一副附身去接她茶盏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他——”
声音是被拼命压低了的,说过寥寥数字,谢我存只觉快要没气儿了,便朝堂上那位主努努嘴。玄清明这便了然于心了,会意道
“放心,我之前一直在太玄待着,他没见过我。”
谢我存悬着的心这才落下。这师爷夫人曾跟师爷闹别扭,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住了些日子,直到她上任才给请回来。想来晏伐檀也是无心去管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家事的,故而未见过玄清明也是情有可缘。
她又实在不明白玄清明来这何故,直到瞥见她腰间挂着的那个绣着小小麒麟的锦囊,这才心下一谔,回忆过来他们曾经在府里头的对话。
那日玄清明连着灌了数杯青梅佳酿,絮絮叨叨的对她说了好些验他身子的法子,听的谢我存着实一头雾水,只顾惦记碗里那几筷子好肉。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后悔,竟为了些吃食,跟不上了那人的脚步,在她将要布下或是已然布下的局里无法设身处地的为自己好好想一想,反而有了固步自封的感觉。
“玄大人。我们刚刚提到过,这购药的事——”
晏伐檀轻轻一抬眸子,终是将扇子在桌面儿上撂下了。双手在膝上拍了拍,突然的摆出个呵呵笑脸来对向堂下正窃窃私语的两人。
玄谢两人一激灵,忙各自移开了身子。晏伐檀一只手挥了挥,谢我存便垂了头朝他的方向去了。临了还不忘朝玄清明比了个手势,那人的声音便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是了,是了。”
玄清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抬手在帽顶轻轻敲了一下。动作做作的看的谢我存心里狠狠的揪了一把。
此时晏伐檀正好抬眼,便对上了她正颤抖的身子。谢我存又一激灵,意识到是自己不住抖着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那人的后背,忙用绞着帕子,掩在广袖之下。陪着笑呵呵了两声,转而搭上了他的肩,故意摆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却明白了心思没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
晏伐檀拿起那只茶盏,一指在那上面轻轻叩了叩。谢我存忙接了过去,会意的走去大堂一隅。
一脚还未迈出门去,便听那声音悠悠传了过来。
“听闻南诏地势奇特,专长一奇草,唤作南荨。此草活血化瘀功效一斑,外敷内服都是极品。在下在太玄寻了许久,确实是没有比这南荨在合心意的了。偶闻南诏国国人北迁,有部分迁到了这毒龙岛上来,在下又听闻他们来时带了不少南诏国的奇珍异宝。便特地寻来,若是能与晏老板做成一桩生意,那自然是玄某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