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姑娘。之前听说你们要去找农家,可是找到了?”
“没有。”
谢我存叹一声,开始挂念起南途和西度二人来,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之前听说他们去的那个宅子那边走水了,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紧,跑出来没有。
“哦哦,所以你和那两位大人分开寻找了对吧。不过姑娘,你们之前说要去村里打听什么事儿来着,我过几日也要去那边寻龙骨送兔伤药,兴许可以帮你问问。”
“也没有什么非要问的事情,只是听人说江州百姓生活的辛苦,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罢了。”
“原来是为这事啊。姑娘若是早说,就不用跑这一趟了。这村里的事情,其实咱们住在村外的也都知道,这村里百姓何曾停下过劳作,只因赋税太重了。”
谢我存一下子来了精神,忙问道赋税重的原因
“听闻江州知府新上任,并未额外增添过赋税。为何已到了百姓民不聊生的地步了?”
“赋税之重皆在修塔,当今知府,劳民伤财。”
修塔?谢我存惊的冷汗都出来了。听那书生补充道
“哼,定是之前的赋税都交他们做官的分干净了,如今又要修塔,当然要敛民众的财产了。”
谢我存终于得到了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断珠塔是她下令修建的,一直以来只认为自己是尽心尽力,她也想到空荡的官府银库早就不得以支撑断珠塔的修建,还去要了晏伐檀十万两白银,只是未想到百姓也为此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姑娘?姑娘。唉,还是关上窗户吧。”
书生尽心尽力的去关窗了。药帘另一侧的风胡子静静的望着她,没再说话。
谢我存直觉头晕,连书生端来的饭菜也不想吃一口。喊着想睡觉,又想在昏昏睡去,风胡子摸着她滚烫的额头,朝书生摇了摇头。
“尽快把她家人找来吧。”
他这样交代书生。他不救不愿被救的人。
大概又过了三日,谢我存醒来不愿意吃药,原先书生也不再强求他了。可是这次那端着药的手就紧贴着她的唇边,她感觉有人揽抱住她,温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不吃药怎么能行呢。”
晏伐檀叹口气,又舀起一勺汤药放进嘴里。谢我存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可当那唇堵在她唇上的时候她才睁开了眼睛,和她对视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晏伐檀。
苦涩的汤汁穿过她的齿间,她的颊边也飞速的闪过一抹红。
“大人,快快好起来吧。”
“晏伐檀。”
谢我存从那个怀抱中出来,扑过去抱住他。
晏伐檀只应着,宽慰道:
“可算是醒过来了。”
第43章
江州知府遭遇刺杀一案惹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与案相关人员一律被关押,包括当时劝诱谢知府的尚添堂,也被认为居心叵测,被留在江州的衙役关进大牢。
事情传至京城,数封柬书皆被拦下。师爷苦等一月有余,无奈只有将此事先行搁置,虽是玄清明快刀斩乱麻将苹果案相干人等一并除尽的念头十分令人振奋,却又因种种顾虑被师爷拦下。
静渊之后必有死水。经此事冲击过后的江州府难得的平静了许久,或许是担心此时再小的动静都会被抓去当作泄气口,也或许是因不知官府下一步的指令是否与自己的利益相关,江州府无人敢大声喧哗,偶尔有人路过会不自禁禁望向官府紧闭的大门。
终于,一颗石子被扔进这滩水里。西度再将信送出后,终于京城来信,圣上听闻此事大怒,钦点西厂刑部大臣兼牧郡知州陈妨随堂听审。陈妨一行人赶到时是江州知府大病初愈的第二天,谢我存拖着虚弱的身子忙完了各种礼数,便重返朝堂,并直指牢狱。
她望向堂下,除去因伤势被送去寺里修养的南途,一众人等皆静默站立。她一一扫过那些衙役的脸,最终停留在西度脸上。她轻轻嗓子,师爷会意,开口道:
“毒龙岛陈二,你可知罪。”
谢我存冷眼看着,陈二抬头向上望,刺眼的白光照入他的眼睛。眼前哪还有园林中璨然一笑的模样,谢我存佩着官帽,乌发束起,微眯着眼睛,似是微微眨眼的功夫,那眼神便会将他吞灭。
陈二不说话,一旁的衙役举起板子,等着堂上主的发号施令。师爷挥挥手,一柄四神刀被呈上来,他轻轻嗓子,再问。
“你欲谋害江州知府,人证物证皆在,你可有辩词?“
陈二仍不言语,望着谢我存的眼神灼灼,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陈二,你好大的胆子,谋杀官府要员可是死罪,你背后可有主谋?”
“与我族人无关。”
他顿了顿,想了想,对堂上那人道:
“我原想杀的,不是你。”
陈妨有些奇怪,抬头和谢我存对视一眼。西厂任职这么多年,陈妨早已变得敏锐,她捕捉到谢我存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躲避之色。
“休得狡辩,你若杀的不是知府大人,又为何设局在江州郊野?分苹果案主谋皆已抓获,皆是你毒龙岛族人,难道不是你们作案未遂,又做的另一桩歹毒之事不成?”
陈二其实是个老实的性子,闻言不言语了,又低了头去。谢我存和师爷见状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
“郊野纵火一事我确实不知。但是我与我族人皆对知府大人无半分杀心,我们原本要杀的是江州盐局盐商晏伐檀,他当时将我族人骗来此地谋生,却并未尽他当时的承诺,我等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师爷思索,还未开口。便听桌上响木一声。
“杀人怎能被称为无奈之举?若是众人皆用武力解决问题,那普天之下何来王法?”
谢我存声音不大,却见那陈二泄了气一样。陈妨笑笑,问道
“谢大人消消气,那下面唤作陈二的——你若是与那商人有不满,又为何不报官?反倒仍旧给他做工?”
陈二抬了头,指着师爷的方向
“报官,一开始我们就来报官了,可是江州府师爷答应给我们禀告知府,之前的知府。可这事就没了结果,我们走投无路了才这样的。”
“哦,师爷,之前陈二找过你?”
师爷欠身站了起来,朝谢我存拱手道
“我正是之前同知府大人提过的盐票一事。”
当时东南临海有战乱,行军部队在江州划地屯田以补充粮草,拿盐票可以向各地所设的屯盐局换取银两。晏伐檀瞧准了屯盐的商机,在江州府募集了一群独龙岛族的流民,许诺晒盐所得的盐票尽数分给那些流民,但是陈二的族人声称并未得到盐票,就将晏伐檀告到了师爷这里,当时知府无心官府,敷衍了事,此事一拖再拖,竟不了了之。
“我们去官府守着,终日等不到他。再去上任知府毕竟的路上守着,终于等到了,他却言此事是我们和晏伐檀的私事,他才不管。“
”所以你们派人给上任知府送了威胁信?“
谢我存突然想起来历任知府都收到了逼迫下任的信件,不由问道。却得到了堂下人的否认。
陈妨若有所思,朝谢我存低语道
“上任知府莫不是那位?”
“是。”
二人皆了然,彼此心中都有数了。陈妨请示到
“既然此事不单单是刺杀那么简单,何不把那富商也叫上来一同审审?好歹也叫这陈年的案子也重建天日啊。”
谢我存点点头,派人去请晏伐檀。师爷夫人派人奉茶上来,谢我存晃着茶碗的盖子,不知怎的,总觉得陈妨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你看我做什么?”
听她轻哼一声,装作无意的答道:
“要不要待会儿我替你啊?”
谢我存一愣,不知这位发小为何突然这样说
“别跟我装傻,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想些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谢我存不说话,那人就拿出些咄咄逼人的态度
“还不承认啊,我还挺好奇的,为何这刺富商的刀刺偏了方向,扎在了我们从小就怕疼的我存身上。”
谢我存无奈看她一眼
“你是不是又派你厂里的人来江州打探我的消息了。”
“你放心,我可不卖你的情报,单纯是我想念你,好奇你放着京城的闲职不做,跑来这里做什么。”
正巧,晏伐檀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野所及之处,陈妨轻轻一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
谢我存想要打断陈妨,却被她轻轻一句话堵住了嘴
“我存啊,你得胃口真是从来啊都没有变过。”
陈妨将手搭在谢我存肩上,正色道
“那这案子,我可不能让你审了。”
半是正经半是玩笑的语气,可当谢我存起身站起来欲与他换位置时,陈妨反倒成了不自在的那一个。
“我同他确实又些说不清的关系,你来审,我信得过。”
陈妨目光从她身上又移至晏伐檀身上,正巧撞上晏伐檀望向谢我存,苦笑一声,起身判案。
”晏伐檀,你府里的商贩意欲行刺江州知府,你可知此事?“
”知晓此事。是我管教不周,没有保护好大人。“
”既然如此,那就先罚你。来人,刑棍伺候。“
陈妨摆摆手,一边偷瞧着谢我存的举动。
晏府跟来的下人闻言急的乱成一片,晏伐檀却丝毫没有犹豫,直挺挺的跪在了堂前。
“哦,你这是甘心认罚了?”
“是。”
未有多言,晏伐檀只是紧紧按住了宽松外袍下的温暖。若是不愿受罚,他有的是借口和托词,可是他没有说,只因他知道,他不用这么做。
“等等!”
果然,谢我存挥手劝住了江州府衙役,转而正色道
“刺杀一事与他无关,本官受伤是本官做的决定的后果,我不怪他。”
谢我存看着堂下人,语气缓和下来
“再说,叫他来也是为了私盐的案子,还是先处理这件事为当。”
“确实是这样,既然谢大人大发慈悲不计较,那此事就算与你无关了。”
“谢陈大人,谢谢大人。”
“快站起来吧。”
谢我存忙道,猛然瞧见一旁陈妨在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又轻轻嗓子,道
“接下来问题有些多,站着答话方便些。”
陈妨啧一声,点点头,等晏伐檀站起来了,又问道
“晏伐檀,陈二在燃园本欲刺杀的是你,你可知此事?“
高堂之上,声音贯然入耳,如雷霆高悬。晏伐檀强撑着长途跋涉后还未修整过来的身子,余光扫了一眼身旁跪着的陈二,道
“知道。”
“你知道,那你可知他与他的族人要杀你,是为了何事?”
“在下在江州多年,幸得各方庇护,攒下家业,但在下敢保证,从未做过有违良心的事情。”
“可是陈二告你贩卖私盐呢。”
晏伐檀一惊,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可他很快就收拾了神色。
“贩卖私盐可是不违背你良心的事?可他违背了军规呢。”
陈妨思索一般玩弄着手里的物什,静候他开口。晏伐檀闻言便又跪下,可语气仍是不卑不亢
“在下原先不知,后来知道时在下便立刻停止了,并向当时的知府主动领罚了。”
“她是怎么罚你的?”
“划晏府在独龙岛的盐场全部充公,晏府派人冲丁。”
“仅此而已么?依我对你们上一任知府的了解,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啊。”
“晏府家产,半数交给知府财库。”
交了一半还有这么多的家产。谢我存咂舌。她由内而外的对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生出一股子敬佩之感。若是有朝一日要离开这里,定要他给她在财路上指点一番。晏伐檀注意到陈妨身旁有股奇怪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如此邪恶的眼神,谁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师爷忽然停下了手中备案的笔,匆匆站起身来
“不对,大人。江州账目上从未收到过晏老板的钱。”
陈妨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大了些
“你说什么?晏伐檀的罚款未在府库?”
“这不可能,在下亲自将财物送到官衙里来的,晏府的账本上应有当日的条款和价目,在下可派人拿来与大人看。”
晏伐檀心里起伏太大,带的肚子里那个不安生了,开始闹起来。瞧见了晏伐檀扶住后腰的手,谢我存忙道:
“晏老板,你不用着急。事实就是事实,我与陈大人肯定不会冤枉每一个人的。”
“大人信我。”
孕期本就容易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直到谢我存安慰的朝他点点头才又倔强的扭过头去
“本官信你。”
末了还要补一句
“咳咳,陈大人看到证据,肯定也会信你的,对吧,陈大人。”
“那是自然,若是你说的不是真的,本官自会定夺你的罪过。但是若是你说的是真的。”
陈妨轻叹一声,朝她带来的随行队伍里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人展开行卷将此事细细的记录下来。她继续道
“就怕你说的是真的。”
若是他说的属实,那这桩私盐的案子,可要牵出来更大的贪污案了。况且始作俑者,还极大的可能是那个人——前任江州知府,现今京城礼部大臣颜汐。
本就将检查贪官污吏视作本职的陈妨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摩拳擦掌去替晏伐檀找证据。谢我存自然也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可她更担心的是还在跪着的那个人,那人可能不会跳出来想到这一层面,怕不是还在纠结于如何自证的层面吧。可不知怎的,谢我存莫名觉得此时的有些发愁,有些气鼓鼓的晏伐檀真挺可爱。她忙摇摇脑袋,想要把这种想法晃出脑袋。
“大人,在下能自证。”
晏伐檀轻轻启口,似乎已经将整件事情的将来走势思考清楚了。陈妨讶然于他的沉着应付,有些欣赏的看着他
“独龙岛充公的去处是东南袁军所驻扎之地,袁辽将军当时来交接时也在一旁见证了在下的行为,想必军队的账目的细则会记录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
陈妨拍手,随即遣了几个靠的住的衙役和刚才记录此事的文官去了东南袁军的驻扎地。
“想不到还有额外收获。你们这江州府还真是名不虚传啊。言归正传,晏伐檀,陈二说你许诺给他们全额的盐票,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
“呀,那你岂不是亏大了,自出财物养这么多流民,本官怎么算你都不占什么好处啊。”
晏伐檀闻言欠了欠身子,目光投向了谢我存的方向,他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
“在下还未来江州之时,年少贪玩,在狩猎时被落入猎人所设的陷阱中,幸得一独龙族族人的帮助才活了下来,后来听闻独龙族族人逃难,想到年少的经历,便尽微薄之力将他们收留下来。”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只是口头答应接纳他们,并未将盐票发给他们啊。”
“此事不属实。”
晏伐檀停了停,转身向师爷的方向
“江州府师爷便可为我作证。”
师爷便起身,将准备好的账本和当时的案本一同奉上
“大人,当时下官已将此事查清,晏府的账目没问题。”
“这么说,晏伐檀确实有将盐票发给独龙族族人。那就是你在撒谎了?陈二。”
一直沉默的陈二突闻言激动起来,朝晏伐檀的方向啐了一口
“你胡说,你骗人。你们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我们族人是吧,你这个贪得无厌的晏伐檀,我一定要杀了你!“
“等等,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们族人没有收到盐票呢?”
“这有什么需要确定的?我娘说了,作工这么久,她连盐票的面都没见过。可怜我们族人还要被晏伐檀强留在燃园里,想走都走不成。”
“你娘说的?那就让她在江州再说一遍。来人,去把牵涉此事的独龙岛族人都带上来。”
堂中人还未离开,便听闻两只惊鹊飞过。衙外旁听的群众中一片嘈杂,眼睁睁挤进一个人来,叫衙役给拦住了。
“一派胡言,我说陈二,你说这话可昧良心么?谁强留过你们,倒是我们主子怕你们在外面不适应,一直强调无论你们犯了什么过错都要让你们有个待着的地方,可却从没来拦过你们走!”
“呀,晏老板,还有如此替你打抱不平之人呢。庭外人是谁?你有话说不妨来堂上说。”
庭外人义愤填膺地走了进来,扑腾一下,就跪在晏伐檀前面的空地上,他将头埋得很深。
“草民刘大,是晏府总管,叩见两位大人。”
“刘管家,你说陈二在撒谎?”
“是,大人。盐票是小人亲手给他们的,当时家主也不是好过的时候,但在这件事情上从未有过克扣,我们都可以作证!”
刘管家朝身后使了个眼色,果然引来一片附和声。
“谢大人,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你说,这盐票到底给没给呢?”
陈妨笑眯眯的问她。谢我存伸手拿过那块醒木
“安静,衙门岂是你们起哄的地方,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啊!西度,去催陈二的证人上来,磨磨唧唧好大的谱子。”
众人皆静下来,谢我存揉了揉有些肿胀的额角,又道
“你们,不论是谁。这里可不是你们家里,本官劝你们坦诚一些,胡言乱语者皆是罪加一等,到时候本官可不护着你们。”
陈妨颇为赞许的点点头。二官皆此时担心的只有那一件事,若是陈二的族人皆不认那盐票已发至他们手中,难免再起争执,若是普通的人便可以施加小让那个嘴硬的开口,可这偏偏是不好管束的毒龙岛的族人,若是叫他们吃了亏,江州恐有动乱。
可是她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陈二的母亲面容朴素,提裙而至。上来不分好赖先扑向她的儿子,极大声的关切他的身体,随后极使劲的甩了他几个耳光。
“你这小兔崽子,娘给你说了多少遍晏家对我们族人有恩,你怎么能干这些吃里扒外的勾当,你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把那个人说出来,为娘也好替你向知府大人求情啊,说啊你!”
“娘,没有谁指使我这么做的,是他晏伐檀克扣我们的盐票,我都听见你和秦姨哭了。此仇不报,难道任着他压榨我们不成。”
陈二的娘问声愣了愣,吞吐几句,又气急败坏道
“谁跟你说晏老板克扣我们东西了,没有的事!我看你小子就是为了替那个姑娘出头,是不是?”
“就是那个你瞧上的小丫鬟啊,你说在花园见到的那个,你说她好看,但是丽娘主子总是苛待她的那个。”
陈二的娘急匆匆跪在地上,朝高堂之上的陈妨拜了拜
“谢大人,您别听我这孩子瞎说,哪有什么盐票的事啊,准是他相中的那个一个小姑娘唆使的,您一定要为我儿主持公道啊。”
“什么小姑娘?”
陈妨有些摸不清头脑,问谢我存。谢我存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缓缓开口
“堂下那个,你且看清楚我是谁。”
没想到去种个地都能被人当作挡枪的牌子。谢我存有些愠恼。陈二的母亲看清了一身官服的谢我存的模样,忙不迭跌坐在地上
“大…大人。”
“这位是陈妨陈大人,你连本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不不…”
“陈氏,我问你,既然是独龙岛族人,为何你脸上没有纹面?”
那位才忙端正的跪下来,垂着头解释道
“回大人的话,在下本不是独龙岛族人,在下娶了遇到了他父亲,然后就随着独龙岛族人到独龙岛上定居了。”
谢我存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好,你放才说晏伐檀并未欺压你们族人,你可有他交付盐票的证据?”
“证据…有,盐票小人都带来了,大人可以看。“
陈氏将一沓盐票递给衙役,又由其呈给陈妨和谢我存。
接过盐票,陈妨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朝谢我存点点头。谢我存便将手里的那一沓交还给了她。
“既然如此,那晏伐檀就没有罪过了。”
陈妨断言道,晏伐檀欠欠身,一旁的陈二突然挣扎起来。
“不可能,娘,那盐票肯定是假的,你把我爹找来,我爹知道是怎么回事!娘…唔。”
陈氏一把将他的嘴捂住,轻声低语了几句,陈二便不挣扎了,浑身抽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
“大人,我儿年轻不知好赖,无意刺伤您,还请您留他一条命吧!”
转而又扑向晏伐檀
“晏老板,日后我们为你当牛做马,你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儿吧!”
陈氏抽抽嗒嗒,拜伏在堂前。这么闹下去,怕不是有人会心软。陈妨看看她们,良久,叹口气道
“此事事关朝廷命官,意义重大,案子已递交到京城了,你们谢知府怕是也做不了主了。谢大人,依我看,不如将他压到大牢,我派匹快马将卷宗递交魏大人,请他来定夺,如何?”
“如此甚好。”
一场闹剧就此停止,谢我存已十分疲倦,刚摆手喊了退堂二字,便被陈妨拉走,直到一间刚好能容纳二人讲话的小室方才罢休。
“我存,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我回京城定会告知上面,算你功劳一件。”
陈妨笑的嘴角都起来,眼里透着些对欲望的渴望。
“好啊,刺杀案加上贪污案,够你在往上走一走了。”
谢我存知道她在想什么,皮笑肉不笑的应和着
“恩?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盐票的问题。我可看见你偷藏了一张。”
谢我存刚才将盐票递回的时候极快的抽出了一张,可惜还是被陈妨看到了。
在她的怂恿下,谢我存才不情不愿的将盐票拿了出来
“你看,果然是假的。”
刚才那一沓盐票中,除了个别的几张,剩下的都是仿制品。陈妨手里这张似乎是是临工赶制的一般,油印都未干的样子。
“你看的比我快,刚才怎么不详细问一问?”
“私造盐票这种案子,要调查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眼下无准备,怎么能打草惊蛇?我看,还是等我回京禀告了上头再说。”
怕不是想要邀功才没揭发出来。谢我存撇撇嘴。
“那你呢,为什么不说出来?”
“和你一样,怕打草惊蛇。”
谢我存思索一番,问
“你说,刚才那陈氏对陈二说了什么,他立马就老实了?”
陈妨如获珍宝般的将那盐票折起来,收进囊中。
“我存,你知道我比你多当了两年官,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谢我存摇摇头,看陈妨松了一口气,小声道:
“审案判案,最怕节外生枝。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
“为何,既然要审案,肯定是细致些才好。”
陈妨点点头,解释道
“案件可控范围内,自然是越细致越好。但是那陈氏对陈二说了什么,对陈二想要行刺一事,有关系么?”
谢我存摇摇头,
“这不就得了。”
陈妨轻笑,谢我存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怪不得你升职这样快,原来判案还有’窍门‘呢。”
“我权当你在夸我了,日后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唉,好像有人过来了。”
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二人坐的端正了起来,听着西度在门外请示:
“大人,晏老板想见您。”
谢我存清清嗓子,还未开口,便见那人推门进来了。
陈妨有些惊讶。好在那张盐票早已放至妥当,故而妥善道
“晏老板,久仰大名。”
“陈大人,在下不知大人在此,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
陈妨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开朗道
“晏老板不愧是我们谢大人看上的人,就是在京城,本官都没有见过有如此气质的男子。”
晏伐檀听到前半句,莫名有些雀跃,他有些得意的看了谢我存一眼,又谦虚了几句。
“陈大人言重了。”
“哪有,这样的人,谢大人你可要抓好了。婚期可定了?谢大人,你什么时候提亲啊?”
此言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敏感,二人皆是怔住了,晏伐檀偷偷朝她望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不由有些忿忿。
“哎呀,看起来我好像又多管闲事了。只是听闻谢大人和殿下正为小谢大人寻觅良婿,若是有需要,本官回京时,可以禀告他们不用着急了。”
“不必。”
谢我存出口否认,并未察觉到一旁晏伐檀的脸色黑了几分。
“不必有劳大人了,我同谢大人身份有别,怎敢奢求与大人的婚约。在下此次来一是为了询问大人的身体,如今也是不太关心了。二是大人在燃园划的凤兰花圃全败了了,在下也不知怎么砸的,还请大人亲自去看一看才好。既已告知大人,在下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晏伐檀打断了谢我存之后,便果断离场,光是从背影中就能看出此人的恼怒。
“好像,生气了。”
陈妨有些好奇的用视线追逐着那人的背影,一把拉住想要追去的谢我存
“哎对,我差点忘了件正事。魏大人前些日子被圣上定为了钦差大臣,过些日子就要来呢。你好好准备准备,通行的似乎还有段玉大人。你可要小心一些,上次段大人随着护送皇亲国戚的车队宿在我们州府,就因为晨起的鸡吵了他的清净,在朝堂上没少参我们州府的本子。哎对,你肯定不用担心他。”
“段玉是谁?段相家的那位公子?”
“对啊,听说你们关系可是非比寻常啊。”
陈妨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却被谢我存否决了
“你又听谁说的?”
“京城里谁人不知啊,我都不用派探子去打听。我存呐,我要劝你一句,虽然都是天人之色,但我觉得段相家的公子太泼辣了些,没点公里压不住他。还是晏老板那种适合成亲,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偶尔使使小性子也挺好,有个词怎么讲来着,小意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