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同行的咒术师们也不是白来的,在了解了状况之后便纷纷顶到最前方拼命阻拦枝条的攻势,姬夏的镇山河不计后果地替他们维持着,有着无敌的加持,咒术师们俱是打出了一股不要命的气势。
钉崎野蔷薇见状也要上前帮忙,却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肩头。
“野蔷薇,我需要你的共鸣。”
姬夏的头发有些乱了,额头上渗出晶莹的汗珠。虽然她本身的能力极为强大,可以任意地创造亦或修改现实,但持续了这么久的输出,再强大的能力也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羂索的手里有着同化体,能力的储备量完全不是姬夏能比得上的,如果按照常规的对战方式,很容易被拖成消耗战,而后耗完所有的能力,被羂索轻而易举地收割。
但钉崎野蔷薇的术式极为特殊,可以直接攻击灵魂,是眼下唯一出奇制胜的手段。
先前她斩断了一截羂索用来阻挡她的白色细枝,那是当初剧情为了与羂索签订契约而不得不留在他身上的一部分本体,用于保护羂索的安全,对于剧情来说不亚于器官对于人类的重要性。
姬夏这会儿几乎想感谢羂索的老谋深算,感谢他因为不信任剧情而将这唯一的破局方法交到了她手里。
白色枝条是刍灵咒法最佳的作用对象。
钉崎野蔷薇向来聪慧果决,几乎在姬夏将白色枝条拿出来的一瞬间便领会了她想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她握紧了手中的铁锤,目光坚定地伸手去接那白色的枝条。
可姬夏却微微向后缩了缩手,她迎上眼前少女略有疑惑的目光,神色凝重。
“野蔷薇,你要想好,这次术式所需要的咒力可能是你本身所拥有的的咒力的数百倍,虽然我会为你提供咒力,但大量咒力从外部灌输进身体会发生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高挑的少女抿了抿唇,眸中似有不忍:“你需要完全卸下对我的防御,让我的咒力进入你的身体。我会一刻不停地用反转术式为你修复伤势,但痛苦无法抹消,这对你的精神来说无疑是一场折磨,你——”
钉崎野蔷薇忽然抬手抢过了姬夏掌心里的白色细枝。
姬夏面露愕然。
“姬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少女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如你所说,我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主角怎么可以缺席这场最后的大决战!”
钉崎野蔷薇从怀中掏出灰扑扑的稻草人,手中的锤子高高举起。
“我要开始了,可别断了你的咒力输出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抑制地落在了安全区最中心的两个少女身上,钉崎野蔷薇的锤子狠狠地砸向叠放着细枝的稻草人,顿时便有猛烈的狂风从钉尖与细枝撞击的位置爆发而出,吹得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锤子。
细枝在脱离了本体后依旧坚固,但姬夏既然能将它从本体上斩下来,现在也能让钉崎野蔷薇的术式穿透它。
她右手按在钉崎野蔷薇的背上,源源不断的咒力与反转术式呼啸着涌向少女的身体。而她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运转起了另一种力量,在这种力量的影响下,刍灵咒法的咒力终于穿透了细枝,狠狠钉在了下方的稻草人身上!
“啊啊啊啊啊——”
钉崎野蔷薇满身狂涌的咒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汹涌地朝着术式的彼端奔去,少女的身体难以承载这过于猛烈的咒力,皮肤寸寸开裂迸出血雾,却又在反转术式的修补下瞬间恢复如初。剧烈的疼痛冲击着她的大脑,疯狂地叫嚣着让她停下手头的术式。
可少女依旧固执地咬着牙,一刻不停地维持着刍灵咒法的运转,右手将锤子捏得死紧。
“姬夏!没用的!你这样做不过是加速那个小丫头的死亡罢了!”
层层叠叠的枝条后骤然传来了羂索的怒喝,与此同时,勉力阻挡着枝条的进攻的众人俱是感到身上的压迫感一轻。
咒术师们眼神一亮,随即更加猛烈地撕扯向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枝条。而此刻的枝条在钉崎野蔷薇术式的影响下,需要抵抗来自身体内部的术式攻击,用来绞杀咒术师的枝条强度骤然降低!
趁他病,要他命!
在场的咒术师谁不是从生死搏杀之中成长起来的,自然懂得抓住战机,同化体这边的势头不过才刚弱下去,这群杀红了眼的咒术师们便犹如野兽一般将枝条密密麻麻的封锁撕扯出一道缺口。
战势逆转,此消彼长。
“要是真没用,你就不会喊出这句话。”
五条悟猛地打破了众人头顶的封锁,刺目的光亮从头顶洒下,他再接再厉又将封锁打出了十几个窟窿,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颇为炫目:“羂索,你怎么又急了呀!”
不愧是五条悟,一张嘴简直能气死个人。
在场的咒术师们不少都与五条悟打过交道,自然领教过他那张起死人不偿命的嘴,然而此刻他毒舌的对象是站在众人对立面的羂索,他们第一次领略到了这张嘴究竟能让人多么的心旷神怡。
骂得好!再多骂点!
“干得漂亮姑娘们!”
九十九由基猛地从被五条悟打开的缺口中飞身而出,声音与神色欢快又明朗。她手上飞快结印,术式与咒力不要钱似的朝内外夹击的羂索攻去。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令下方的众人都不免打了个寒战。
特级咒术师,恐怖如斯。
羂索本体远在封锁圈之外,五条悟和九十九由基打着打着就跑远了,也幸亏此时的枝条威胁性骤降,在场的咒术师完全能够抵御得了。
乙骨忧太有些无奈地接过这两个任性的特级留下的摊子,手中灌注着大量咒力的长刀迅疾地砍向四周的封锁圈,就连里香都被他丢出去撕扯那几个被五条悟和九十九由基打出的缺口,试图将缺口再扩大些。
在场的咒术师们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反扑。
咒力裹挟着狂风,源源不断地从刍灵咒法的中心向四周奔涌而出,钉崎野蔷薇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崩裂与修复中几乎变成一个血人,可她的手依旧紧紧地按在咒术施术的对象上,半分不曾移开。
她痛得连意识都模糊了,她甚至听不清姬夏呼唤自己的声音。这几乎将人毁灭的痛苦似乎没有尽头,钉崎野蔷薇不知道这场术式与咒力的比拼持续了多久,而直到某一刻,手下术式的对象忽而如烟雾般散开,这场漫无边际的刍灵咒法终于结束。
背上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着咒力与反转术式手离开了,钉崎野蔷薇眨了眨眼试图回头看清姬夏的神色,却猝然被一双手拉进了一个并不宽阔的怀抱。
“你做到了,野蔷薇,你做到了……”
姬夏将精疲力竭的钉崎野蔷薇拥入怀中,颤抖着话音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着胜利的宣言。
她看着四周原本密密麻麻的枝条在同一时刻如飞灰般崩散,露出遍布疮痍的土地,她看着羂索的身影炸出一团血雾后从天空坠下,而后五条悟的身影也化为一道流光追向羂索坠落的方向。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咒术师们声嘶力竭地欢呼着,又忽而抱着头放声痛哭。
这胜利来得太惨烈了,多少普通人、多少咒术师都死在这一场从天而降的浩劫里。
罪魁祸首来自世界之外,最初知道这个信息的众人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会有胜利的一天。那连世界规则都无法制约的物体堪称不死不灭,生活在规则之下的人类怎么可能有抵挡得住这样的东西的力量。
可现在他们赢了,纵然伤亡惨烈,纵然损失惨重。
胜利属于幸存的人类。
高大的白发男人缓缓落在地上那个凌乱得几乎看不出人样的人身旁,他面上没什么神色,却忽然蹲下身,伸手拂开挡在那具身体脸上的纷乱发丝。
“我输了。”
同化体与羂索之间的联系实在是太紧密了,在同化体被刍灵咒法毁灭的一瞬间,羂索也受到了几乎将他毁灭的冲击。
他没有死,却离死亡不远了,只留存着最后一丝的意识。他费力地笑了起来:“可你们又得到了什么呢?这个世界已经被毁灭了啊!”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这具熟悉的身体的口中溢出,比起一年多前的那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五条悟垂下眸子,第一次没有试图在言语上给羂索带来打击。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点上那具破败身体的额头,一阵并不猛烈的咒力波动后,羂索最后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次,我记得摧毁咒术师的大脑了。”
钉崎野蔷薇熬不住精神上的冲击沉沉睡去了,姬夏将她交到九十九由基的手中,踉踉跄跄地沿着废墟前行。
这一式扭转乾坤的刍灵咒法掏空了她所有的咒力,甚至最本源的能力都被消耗得只剩下一丝。
世界意识忽而又化出小猫的形状落在了她的肩头,却只是一团虚影,没有丝毫重量。
“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满是碎片的废墟中并没有路可以走,姬夏费力地爬过一个陡坡,手指被碎石划出细碎的伤口。她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开口询问世界意识,目光却只看向一个方向。
“嗯,你做得很好,你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虚无缥缈的小猫蹭了蹭姬夏的脸颊,她奇异地感受到了某种温暖的触碰。
“那这个世界会怎么样?现在恐怕跟原本世界毁灭的结局也差不了多少。”
“不用担心,剧情消散后,本源之力回归了世界,我也获得了剧情的能量,可以让世界重启到剧情入侵之前。”
“这样啊。”
姬夏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就地收敛了挚友的身体,然后起身看向她的方向。
“重启之后,他们是不是就不记得我了?”
世界意识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默了许久也没有给出答案。
“好吧,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姬夏轻轻浅浅地笑,张开双臂扑向那个同样朝她走来的男人,最后一点点能量被她抽调出来,化成了一对莹润的白玉戒指。
那高大的身影轻而易举地便将纤细的少女拥入怀中,姬夏枕在五条悟的胸口,听着那胸膛里面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这是什么?”
五条悟没有错过左手无名指上被姬夏套上什么东西的触觉,他抬起左手,白色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芒。
“一个纪念。”
姬夏同样举起了自己戴着戒指的右手,十指交叉握住五条悟温热的大掌:“守心戒,带此戒者,据说能对心爱的人从一而终。”
“这算是你对我的承诺吗?”
五条悟在姬夏的耳边轻轻地笑,胸膛也微微地震颤起来,他似乎很满意姬夏这种用戒指套牢他的行为,搂着她的手越发收紧。
姬夏也随着他轻轻地笑,她看见远处明媚的天光,看见五条悟笑容中夹杂的难过,像是雨天被淋湿的长毛猫。
她抬头吻上那双浅粉色的薄唇,动作轻柔得像是清风拂过叶尖的露珠。
少女的身影化作光芒消失了,高大的男人眼中倏然落泪。
“再见,五条悟。”
第67章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颇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气势。姬夏从柔软的大床上抬起头,看着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照亮了一截毛茸茸的狗尾巴。
她从床上起身,跨过地上熟睡的二哈站到穿衣镜前,身上穿的却不是那件因为舒适而被她穿得微微有些发旧的丝质睡袍。
驼色的风衣外套上蹭了不少灰尘,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腿上黑色的牛仔裤甚至有几处破损,凑在一起妥妥的乞丐风。
现在正是夏天,初夏刚开始炎热的六月,这样厚重的穿着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身上。
可姬夏却忽然想起那个娇小的栗发少女拉着她在商店街上挨个店铺逛过去,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按在她身上比比划划。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难看极了。
那套有些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姬夏送去洗衣店认真地干洗了一遍之后保存在了衣柜的最里面。
洗衣店的店员敬业地在发现衣物的破损后询问是否需要修补服务,姬夏摇摇头拒绝了,只说将这套衣服清理干净就行。
店员虽然奇怪,却还是按照顾客的要求将衣物拿去清理,又在几天后将清理好的衣物交回到了顾客的手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又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姬夏的母亲是第一个发现她有些不对劲的人,她在某个姬夏没有打游戏而是在发呆的深夜端着牛奶和水果敲响了她的房门,将那个自从青春期后就甚少同她撒娇的女孩,如同她幼时那样,轻轻地拥进怀中。
“没什么,妈妈。我只是……”
姬夏将头埋进母亲的怀抱:“……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就像是……过了另一段人生。”
她的肩膀在母亲轻柔的拍动下轻轻颤抖。
“……现在梦醒了。”
姬夏的亲友们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被亲友们推选出来担当探望大任的许然然将胸脯拍得“梆梆”响,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去了姬夏的家里。
她和姬夏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都在同一所学校,是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姬夏这些日子的异常自然瞒不过她。
姬夏的难过太明显了,连游戏都荒废了,游戏群里也不再冒泡。
许然然甚至动了把八岁的弟弟穿上女装带过去逗姬夏开心的念头。
不过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更何况姬夏家的狗它不是一般的狗,它是只二哈!
她毫不怀疑弟弟会跟二哈一起加入拆家的行列!
“夏夏,你……”
许然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巨大的挫折能将姬夏打击成这个样子,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试图找到一个离谱的回答来逗自己的好朋友开心。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许然然感觉到原本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僵,而后缓缓地远离了她。
她脑海中不由得“嗡”了一声。
“不……不是吧?!你来真的?你什么时候恋上的啊?”
许然然都快崩溃了,她原本的设想是问出这句话后得到姬夏嗔怪的一眼并一句“你才失恋,本姑娘桃花朵朵开!”,这才是姬夏正常的反应。
结果她没有想到姬夏她是真的失恋了啊啊啊啊啊!!!
瞧她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概……在梦里吧。”
姬夏怀里抱着这几天格外粘人的狸花猫,神色怏怏。
“啊?”
许然然持续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在敲诈了许然然一顿炸鸡并一个月的免费代练后,姬夏终于恢复了正常。
许然然虽然心痛自己缩水的钱包,但看到姬夏终于不再是先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总算是缓缓舒了口气。
姬夏并不是会沉湎于过去的人,她向来清醒。
她没再戴过那枚纯白莹润的守心戒,只小心地将戒指珍藏在梳妆台深处的小盒子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
咒术世界于她而言只会是一场绚烂的梦,如今那边的世界已然重启,不会有人记得他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她也不会好运到再一次地跨越世界的壁垒。
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没有什么人一定非她不可。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姬夏结束了大一,开始了大二的学习生涯,西山居也终于在十三周年的周年庆后放出来了四专的消息。
游戏开了120级,姬夏的天下士人依旧200=1。新门派刀宗加入了游戏里的江湖,于是姬夏和她的小伙伴们在竞技场里被刀宗的高伤害打得上蹿下跳。
她花了点钱买了青玉流的拓印,玄青色的琴与剑在电脑屏幕里闪着耀眼的光。
不过她运气大爆发,在赛季初就拍到了120级的大铁,做了一把黑色的抚今。
姬夏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青玉流的拓印摘掉。
夏天再一次轰轰烈烈地降临,当姬夏再一次穿着cos服踏进漫展的场地之后,看着旁边玻璃上映出的倒影,难得地恍惚了一瞬。
这次她和许然然来漫展穿的是剑三的cos服,她琴娘,许然然刀宗萝莉。
刚巧许然然家养了一只热爱吹口哨的社牛玄凤,她脑子一热就将玄凤戴了个牵引绳也带来了漫展上。
美其名曰刀宗不能落下她的鹦鹉本体。
姬夏的cos服是琴娘的晓天套,熟悉,却并不如记忆里的那套一般每处细节都精致。许然然将玄凤交给她跑去排队蹲厕所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来来往往人流如织的漫展入口,手边放着两个可以当作代步工具的电动行李箱。
剑三的玩家就像是地里的番薯,到处都是。
姬夏在和第八个同样是剑三玩家的coser合了影之后,坐在电动行李箱上面想,这句话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夏夏!我回来了!”
从人潮汹涌的公共厕所里杀进杀出的许然然终于回来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挤得有些凌乱的假发,还没等接过扑棱着翅膀吹口哨的玄凤,却骤然被稍远处密集的人潮吸引了目光。
“那边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大阵仗?”
许然然接过玄凤,迫不及待地拉起自己的那个电动行李箱:“走走走!过去看看!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姬夏只好哭笑不得地跟上。
那处密集的人潮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时不时还能听见内圈传出“好帅”、“啊啊啊”、“我的天啊”等丧失理智的尖叫。姬夏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探头探脑地想看看人群的中心到底是什么。
可她面前的人潮忽然呼啦啦地朝两边散开了,她还正被漫展的氛围带动得呲着大牙探头探脑地傻乐,眸光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缱绻的、带着无尽思念与喜悦的天空蓝的眸子。
她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的白发男人从人群的中央朝她快步走来,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找到你了。”
她听见他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
至于你问我骗了她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世界意识,我只是世界上所有生命濒死时刻爆发的情绪所催生出来的,类似咒灵又不是咒灵的某种存在。
我回到了我所能回溯的最早的时间点,用仅存的一点力量,从另一个世界里拉来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救星。
那是我在茫茫宇宙中见过的身上的光芒最亮的人。
而她的能力果然也强得令我惊喜,我在将她抓进我这个世界的途中,催发她本身的能力,为她塑造了一个足够令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活下来的身体。
这是被“剧情”禁锢的我,能为她做的最大限度的保障。
我没想到的是,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着多么强大的能量。
她知晓剧情,却不知晓如何使用咒力和术式。我的意识在虚无的空间内急得团团转,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害了人。
她死了。
意识沉入虚无。
“剧情”在这个世界扎根了十一年,我从身体到意识都被它严丝合缝地禁锢着,只能在她意识沉入虚无后,朝着她那几乎崩溃的意识探出一根细细的触手,将我的意念传输给她。
然后她又活过来了。
一个人可以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拼到什么程度呢?
我看着她从一个在面对咒灵时战战兢兢的少女,逐渐成长成为一个强大的、坚定的、奋不顾身的女战士。
她毫无顾虑地一次又一次投向死亡的怀抱,在每一个无人看见的角落。
嘶,好疼。
她做到了。
她狠狠地动摇了“剧情”的根基,我便终于能够趁着它那一刹那的松懈脱身而出,如乳燕投林般奔向了她的意识空间。
她很喜欢猫,尤其是长毛蓝瞳还戴墨镜的猫。
这很怪,据我所知,没有猫猫会戴墨镜。
但是管他的呢!只要她喜欢,我什么样子都能变!
然而她脸蛋通红地逼迫我换了一个形象。
为什么呢?
明明很喜欢长毛蓝瞳戴墨镜的猫猫不是吗?
算了,她要求的事情我还是全部执行好了。
毕竟我擅自将她从她的世界带过来。
我欠她的。
唉,那个白毛蓝眼睛的男人真是没用。
好不容易脱离了剧情里被关狱门疆的遭遇,又被人关进世界外的罅隙里了。
我气得不停地用尾巴抽打他的手臂,本来是想打脸的,但是她好像很喜欢这张脸,那还是算了,她看到会难过的。
诶诶诶!那边那个“剧情”!你不要过来啊!
这是那个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第三十六次回到这里。
我终于找机会和她取得了联系,再一次不问自取地借用了她的能力。
嗯,一回生二回熟。
终于出来了!
她的状况不太好。
让我想想办法。
一切都如同她料想的那样进行着。
等到一切落幕,她终于可以回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家。
她成功了。
世界的裂缝在缓慢地自我修复,她可以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比她多一点点。
就一点点。
她好像有点难过。
那个白毛蓝眼睛的男人哭了,哭得好伤心哦。
啧,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有这么多眼泪啊。
算了,临消散之前再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剧情”的底子还是挺雄厚的,足够我在重启世界的同时,给那个白毛蓝眼睛的男人留下一个小礼物。
唔,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记忆对他来说算不算是礼物。
但是管他的!
她那么棒,总要有人记得她的付出。
再见,姬夏,永远勇往直前的女孩,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愿你余生顺遂,所愿皆所得。
室内,没开窗,但应该是开了空调。
五条悟缓缓睁开眼睛,听见身边的人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怎么这么久还没醒啊?要不带去看看医生?要是硝子在的话就好了……”
他眨了眨眼,无数纷乱的信息顺着六眼涌进他的脑海。
他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却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随即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划过脸颊后,没入高□□服宽松的衣领。
“啧,要不把硝子叫过来吧,你说——”
夏油杰略有些烦闷的絮叨在看到五条悟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喂!不是吧!悟!你这什么情况!”
夏油杰瞳孔巨震地看着面带泪痕的五条悟,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掉进了某个擅长幻术的诅咒师的陷阱。
这得是多么恶趣味的人才会在幻境中给他设置一个哭泣的五条悟!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压根不存在什么欺骗人视觉的幻境,五条悟那个家伙是真的在哭!
夏油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说实在的,他跟五条悟做同学的这两年,对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性子了解得十分透彻,完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会把这个混不吝的家伙弄哭,眼前的状况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不过五条悟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那点不甚明显的泪痕被他大手一擦,彻底抹去了痕迹。
夏油杰突然有些好奇他墨镜遮挡下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你不会做噩梦了吧?”他伸出手背试图摸索五条悟额头的温度,却在手探出一半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他神色惊疑中又带着些不可置信,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在思考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而一旁刚刚整理好情绪的五条悟则了然地垂下眸子——那道自从注册成为咒术师后便产生的与天元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断了。
入侵世界的入侵者消失后,一切都重启了,除了天元。
五条悟有些拿不准自己此时应该是为天元的无私奉献感到感动,还是该对天元的境遇产生兔死狐悲的悲凉。
世界的重启本不该留下任何痕迹,若是说天元在重启之后的消亡是之前为了驱逐剧情而做的不可避免的牺牲,那他为什么还会存续着上一次的记忆。
那记忆那样丰富,那样鲜活,鲜活得好像将他的灵魂都染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或许他只是做了一场梦,做了一场漫长的、斑斓又绚丽的梦。
五条悟低着头,面上平静无波,可随着他手指无意识的翻搅,一枚莹白色的戒指蓦然闯入眼帘。
于是他笑了,眼泪却再一次汹涌而出。
护送星浆体的任务第一次遇见了岔路口。
“悟,你确定天元是真的……消失了吗?”
夏油杰的面色纠结极了,那个向来被他梳理得整洁的丸子头也被他揪得有些乱七八糟。他确实感受到了自己与天元之间联系的断开,而他也确实没法解释为什么好好地会突然与天元断了联系。
而五条悟又为何这么笃定天元就是死了,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留存于这个世界上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五条悟有些无赖地往后一靠,下巴朝早已醒来却还在装睡的天内理子那边扬了扬:“我说,天元都没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是不是就有点没必要了?”
“什么意思!你们未免也太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了吧!”
天内理子闻言也不装睡了,跳起来有些怒气冲冲地站在沙发上:“带走我时连句招呼都不打就把我带走,现在又要随手把我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