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说起解四老爷和秦氏今儿个吵了一架,是为了九爷的婚事,两人的意见相左。
“不过夫人还是一意孤行,谁劝都没有用。”
常曦现在对于解四老爷的想法猜到没有十成都有八、九成,这个老头看不上宜阳城及其周围清贵人家的女儿,他是想等到解晋大事已成,到时候娶什么样的贵女不行?根本就无须低就。
至于自己,根本就入不了解四老爷的眼,因为出身低且嫁过人就是最大的污点。
对于这样的想法,她冷嗤一声,完全不放在心底,只是可惜这样好的出府机会却没用上。
当天夜里,常曦就收到了虎妞的禀报。
秦氏口中的大师正是城外十里的寒山寺的住持,据说这位大师法力高深,所以寒山寺的香火十分旺盛。
“大师跟夫人说,常娘子你与九爷是天作之合,合则两利,分则有损,若能生一子则为祥瑞……”
常曦一听,心里瞬间想要骂人,一个老和尚不好好念他的佛经,管这么多凡尘俗事做甚?真是凡心不死,干脆自己还俗啊,娶他十个八个老婆不更好?
虎妞看到常曦的表情不善,不由得有几分瑟缩。
常曦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虎妞的眼里有几分惧怕之色,这才放缓了表情,轻拍了下她的胳膊,“别怕,我刚心里有火不是冲着你来的,虎妞,相反我还要谢谢你。”
“常娘子客气了。”虎妞笑道,她喜欢跟着常曦,若是住在别院就更好了,在那里,没人嘲笑她,人人碰到她都会唤声虎妞姑娘,比府里的人好多了。
看到这样的虎妞,常曦的心肠软成一片,跟这个姑娘温和地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她回去了。
然后她就去等解晋,想跟他商量一下,她担心秦氏会出歪主意,可是等到半夜时分,还没见他的人影,就连周南都没见着,这才蹙紧眉头回到耳房歇息。
解晋体内的毒素早就已经清没了,而她再住在这里也不太合适,她想还是先搬回后院之前住的小跨院过渡一下,不过这个得解晋跟秦氏提,她去说估计会是反效果。
可解晋这厮好像有意在躲她,她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守夜的云朵见到常曦一直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自己就更不敢大意睡去,只能跟着熬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常娘子睡去了,自己这才敢真的睡觉。
翌日,常曦把今儿个重要的事情吩咐给小桃,让她代为转答给解明,让解明去办,然后自己换了身朴素的衣裳就出了府。
府外有罗嬷嬷安排雇来的马车等着,她一出府就上了这马车,然后吩咐罗嬷嬷直奔寒山寺。
罗嬷嬷没敢问常曦去那里做什么,最近她都一直守在后院原来那个小跨院里,直到昨儿夜里东篱才过来传话,让她雇辆马车等在府外,常娘子有用。
她这才有了活干,要不然只怕常娘子都想不起她来。
听人说常娘子办的那个茶砖工坊很大,招了不少人干活,她心里当时那个着急与难受,毕竟谁家没几个穷亲戚?若是她有小桃之才,或者像东篱和云朵那样近身侍候,或者能靠这关系塞几个人进去,现在她可不敢提这事。
常曦一上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没给罗嬷嬷讨要好处的机会,这也是她当初舍下她的原因,罗嬷嬷的价值就那些,但事儿却比别人都多,毕竟拖家带口的,哪哪都是亲戚,小心思就更多。
罗嬷嬷看到常曦睡着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只好先压下心里的想法。
到了寒山寺时,常曦听到了那钟声,顿时就张开了眼睛,掀开车帘子朝前看去,寒山寺建在群山峻岭当中,要上去得走过长长的阶梯。
“常娘子,那边有轿子可雇。”
“我们爬上去吧,这样显得诚意一点。”
她是来求见住持的,若是因为坐轿子上去的,人家找个借口拒绝见,那此趟就白来了。
她计划要做的事情可没想过要拖到明天。
罗嬷嬷见常曦态度坚决,遂也就不再推荐那轿子,而是扶着常曦拾级而上,哪知常曦甩开她,自己坚持爬上去。
好在她一直有锻炼身体,爬爬台阶没怎么消耗体力,反倒是罗嬷嬷走到一半喘气就喘得厉害,她虽然是下人,但混到这个份上体力活都无须她干,再加上年龄的限制,她的体力消耗一空在情理之中。
“罗嬷嬷,你在此歇一歇,我先爬上去。”
“这怎么行?常娘子,我还可以的……”
常曦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罗嬷嬷,听我的,在此歇下,不然你会力竭而亡的。”
听常曦说得严重,罗嬷嬷这才没再坚持,毕竟一提到死亡谁不怕啊?
常曦独自迈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没了罗嬷嬷这个累赘,她爬得更快。
好不容易爬到了寒山寺的门口,她刚喘了几口气,就看到守门口的小沙弥上前双掌合十道,“这位女施主,我们住持正在等你。”
常曦闻言,瞬间睁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等我?小师父没弄错吧?”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投拜帖什么的,那个什么大师真那么神算到自己今天会来找他?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第182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二更)
哪知小沙弥却摇头道,“女施主,我们住持说今天这个时辰独自徒步上来的女施主,就是我要在此迎候的贵客。”
常曦皱眉看了看山门,再看了看来路,这个时辰,除了自己这一个登山客,确实没有别人了,这么说来小沙弥并未说谎。
难道那个什么大师真有本事?
小沙弥不管常曦内心在想什么,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常曦这下子更想会会这个什么大师了,遂也不再纠结,不管是真神还是假神,这不影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寒山寺建在半山腰,面积并不小,而且香火似乎不太旺盛,她一路走来只是看到零星几个香客在那儿又拜又上香的,她只是看了几眼,并未驻足停下。
随着领头的小沙弥一直走到后面的禅房,她突然发现这里十分安静,虽然是佛门之地,但她还是暗暗戒备地看着四周,若有不对劲,保命要紧。
直到小沙弥停在其中一间禅房门口,向里禀报了一句,“师父,贵客已到。”
“请贵客进门。”
听到这苍老的声音,常曦皱了下眉,这住持师父似乎比自己想想的还要老。
看到小沙弥退到一边,示意自己进去,她这才谨慎地迈步进去,果然,在这不大的禅房里,看到一个光头白须的老秃驴正在那儿打坐。
只见老秃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轻声道,“女施主,不用如此戒备,老衲没有恶意。”
常曦不客气地坐在老秃驴对面的蒲团上,嗤笑一声道,“既然老师父知道我要来,那必然知道我的来意,你说你没有恶意,可你知不知道你那张佛口一开,就有一条无辜的鲜活生命消失在这个世间?你说你这是不是在造孽?”
原身常三娥何辜?
若不是他的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常三娥就不会被典,自然就不会死亡。
所以此刻也别怪她的态度不好,实在是好不起来。
哪知那老秃驴却是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女施主又焉知那个姑娘脱离这个尘世,不会在另一个世界得偿所愿呢?”
常曦被这样的话一噎,因为自己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原身去哪了?或者投胎到另一个世界过着好日子也未定?
当然这只是猜测,谁知道呢?
“你现在说什么都行,可在我看来,别管世间万物有没有定数,我只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又焉知她不愿意活在这个世界呢?”
“她父母缘浅,受尽人间苦难,离去或是解脱。”
“你太武断了,也太自以为是了,”常曦不给面子地指着他道,“像你样的出家人该不问凡尘俗世才对,偏你凡心未断,于我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得道高僧?”
明明是被骂,那老秃驴却是微微一笑,“女施主的戾气太重,该修修佛法静心养身才是。”
常曦轻哼一声,虽然她的穿越不可思议,但她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换言之,她不信任何神佛,对于任何教派都没有好感。
“我也不跟你废话,老师父,我还是劝你拔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道,别再跟解四夫人胡说八道乱点鸳鸯谱,毕竟你是佛门子弟,可不是天庭的月老,你俩可不在一个系统里面,小心窜味了,你进不了西方极乐世界,那就该遭了。”
那老秃驴听完却是哈哈大笑,最后意味深长地道,“女施主,你怎知我说的不是真话呢?你自另一世界而来,是天定的命数啊。”
常曦的脸色一沉,这老秃驴是什么意思?
以为道破她的来历,她就会服软,听他搓圆捏扁?真是想错他的心。
“老师父,我是何来历不用你说,我自个儿清楚,我只知道我命由我定,什么天定的命数,我可不认的,我告诉你,我这人啊最是不会认命。”顿了一会儿,她眯眼道,“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吧,不然等将来我有一天有能力了,我一定将你这寒山寺给拆了,若是不信,那就走着瞧。”
说完,她就站起身,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老秃驴看来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那她就要另想办法让秦氏放弃留她在解府的想法。
那老秃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却像是能看到她的动作一般,只见他道,“若是如此,那便是此山寺的命数。女施主,你既然要走,老衲自不会多留,但奉劝你一句,凡事随心,莫要强势而为,属于你的,你推也推不掉。”
这是要赖上她的意思了?
常曦的表情很是不好,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强买强卖,对这老秃驴的话语很是不屑。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再试图说服这老和尚为她所用。
她没在这寒山寺久留,而是立即下山扬长而去,实在对这样的地方没有多少好感。
罗嬷嬷此时已经等在这寒山寺的门口,看到常曦沉着脸走出来,她立即知道事情不好了,没敢多说,立即跟上常曦拾阶而下。
下山总比上山容易,两人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坐上马车就直接回城。
半路上,与另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周南看到擦肩而过的马车车辕上坐着无精打采的罗嬷嬷,立即朝里小声禀报了一句。
因为见到罗嬷嬷,那马车里坐着的必然是常娘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解晋猛地掀起车窗帘子,正好看到那过去的马车的背影,那不是府里的马车,而是街上常见的租来的马车,但周南是不会看错府里的下人,常曦必是坐在那马车里头。
看来她先自己一步来找这寒山寺的住持大师了,也不知道他们商谈得如何?
他没有唤住过去的马车,而是放下车窗帘子,掩去自己眼里的情绪。
周南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专心驾马车。
这次站在寒山寺门口迎客的还是那个小沙弥,只见他依旧道,“师父说,今日会有贵客盈门,特命小僧在此等候。”
解晋没有跟这小沙弥多说,而是随他往里面去见住持师父。
两人一打照面,他就道,“没想到国师会在这小小的寒山寺清修。”
第183章 这唱的是哪出戏?
昔年废太子坏了事,国师也是这一年从京城消失不见,没想到躲到宜阳城这小小的寒山寺里,真真是出乎解晋的意料,怪不得他搜遍天下都没能找到他,这人居然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真真讽刺!
不知道是他本事大藏得好还是他派去的人都是一群废物。
思及此,他眯了眯眼看着这即将行将就木的老秃驴,然后上前一掀衣袍直接坐在老秃驴前面的蒲团上,在不久之前常曦就坐在这上面。
那老秃驴自是听出解晋来者不善的声音,不过他的脸上半分惧怕之色都没有,而是依旧闭眼道,“施主,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皆是命数,请不要牵连无辜之人,他们都是不知情的出家人,老衲当年造的孽,不应报应到他们的身上。”
守在门外的周南对于这老秃驴颇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家主子带着人前来将这寒山寺给围了起来,今儿个没有多少香客也是自家主子有意为之,只是没算到常娘子会到此地。
此时的解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对于他这番说辞嗤之以鼻,“当年废太子、废太子妃以及东宫上上下下上百号人又何辜?国师啊,你那时候怎么就不这么说呢?”顿了顿,“当年废太子一案,国师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了,不该还这些人一个公道吗?”
那老秃驴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此乃命数,老衲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我看你有力得很,半点也没有反思当年之过,你愧对国师之名?并且以得道高僧的身份行走于世,却干着怪力乱神之事,我看你能得很。”解晋直接将他的面皮撕了下来,半点情面也没留。
秦氏之所以为他典妻,也是受了这老秃驴所说的话蛊惑,要不然秦氏再偏激也干不出典妻之事,这与解家清贵的形象是相悖的,等于间接毁了解家的清誉。
老秃驴却是依旧坚持己见,“老衲不过是依命数而言,废太子天命如此,老衲半点也没有虚言,施主,你与她是天作之合,她的到来,会为这个世间带来新的动力。”顿了一会儿,“老衲当年袖手旁观废太子之事,也是顺应天命而为,此为否极泰来,为大宇朝再续国祚。”
解晋半个字也不信他之言,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信?
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常氏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他们俩就能为大宇朝再续国祚?
这个组合别说外人,就他看,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不是不信自己,也不是不信常氏,而是不信这老秃驴的话。
“国师真心想为大宇朝再续国祚,那就该站出来为废太子翻案才是,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老秃驴依旧不为这番话所动,“施主信与不信,老衲半分也不会勉强,毕竟时间会证明的一切。”
其他的再多说也无益,他颤抖着手从自己的僧袍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折,直接递给解晋,“这是老衲最后写给陛下的奏折,要劳烦施主代为转交了……”
解晋不知道这老秃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并没有第一时间接他手中的奏折,“你当日是大宇朝的国师,曾经也曾授业于东宫,只要你愿意回朝,相信陛下会欢迎的,这个你自己呈给陛下吧。”
说完,他起身打算离开,总之这里已经被他派人守得水泄不通,这老秃驴别想再逃。
哪知那老秃驴却是轻声道,“老衲即将坐化,自是无力再面圣,这一切都是天意,施主,当顺应天意而为。”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解晋,将这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感叹欣慰道,“解河将你教养得极好。”
解晋却是震惊地站在原地,因为这老秃驴的眼睛里居然没有瞳仁,再一细看,还是有的,不过是白眼珠,看起来十分怪异,哪怕那些洋鬼子有些也长着一双碧绿或者天蓝的眼睛,但人家看起来还是像个正常人。
那老秃驴再颤微微地掏出一块九龙玉佩,“这是汝父的东西,今日一并归还。”
解晋依旧没有上前接这九龙玉佩,而是思量这老秃驴到底在搞什么阴谋,因为他打心底里并不相信这老秃驴所说的话。
那老秃驴也不在乎他相不相信,他慢慢地缓缓闭上自己诡异的眼睛,手依旧举着那两样东西,然后表情安祥地停止了呼吸。
而此时寒山寺的钟声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透着哀情,显然是丧钟。
解晋转头看向钟声响起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哭声,这哭声渐渐向这边而来,没多时,外面就有和尚开始哭嚎着,“师父——”
“爷?”周南闪身进来,显然觉得此地颇为诡异,还是早走为妙。
解晋倒是不怕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要身怀正气,就无须怕这些宵小,不过此时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直接抽走那老秃驴至死都举着的两样东西,“以坐化之名,不肯面对现实,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懦夫所为,只怕难登西天极乐之地。”
那老秃驴的一双手没有了举着的东西,立即垂了下来呈打坐之势。
这诡异又恐怖的一幕,看得周南是头皮直发麻,这所谓得道高僧真恐怖,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可自家主子不走,他也不敢先行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在此。
解晋将这两样东西收进怀里,然后外面的和尚这才鱼贯而入,先向解晋行了个合十礼,然后就是去给坐化的老秃驴磕头,然后披上耀眼的袈裟。
一众弟子依次行礼,气氛庄严而肃穆。
解晋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想要看看这老秃驴在搞什么名堂?
没多时,寒山寺领头的俩和尚就抬起老秃驴的尸身往外走,外面此时已无信众在此,而庭院里已经架起了木柴,显然要将坐化的老秃驴火化了。
“爷?”周南再次小声地唤了一声,现在还不走吗?他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直竖了。
这个寒山寺的诡异之处相信他会记一辈子,日后打死也不来这鬼地方。
“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要将他火化。”解晋踱到外面的回廊,看着一众和尚念经做着法事,然后将老秃驴的尸身一步一步地抬到火架上的高台处。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常曦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就听到外面传来罗嬷嬷的惊呼声,“常娘子,寒山寺的方向有烟直冲云宵,似乎有火灾。”
常曦闻言,立即掀起马车帘子,然后站到车辕上,转头看向寒山寺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寺庙的样子,但却能辩别方向,确实是有浓烟直冲云宵,莫不是这寒山寺发生了火灾?
她的心突然往下沉,想到那诡异的老秃驴,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这人不会金蝉脱壳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对这老秃驴的观感更差了,神神化化的,没有一分可信之处。
正发散性思维着,就看到寒山寺的方向突然火光冲天,这下子不同于刚才的浓烟,显然是寺庙着火了。
常曦看得那是目瞪口呆,这唱的是哪出戏?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就算要金蝉脱壳,也没有必要把老巢给烧了呀?
原本对此还有些想法的她,瞬间果决地放弃利用老秃驴名声脱身的想法,因为这样诡异的人和事,她不想沾上,怪力乱神之事,敬而远之是最好的。
这么一想,她没有兴趣再看,而是直接回到马车厢里,“罗嬷嬷,坐好,莫要回头看,我们直接回城,中途莫要停留。”
罗嬷嬷应了一声,然后捂住跳得厉害的胸口坐回原位,不敢再回头看。
寒山寺的这一场火,常曦一进城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毕竟这么大的火光老远都能看得见,衙门里的防范火班紧急出动。
常曦的马车得避到一边让灭火的人快速通过,耳边听到的是周围老百姓的议论声。
当然在他们的嘴里,寒山寺的住持大师既神秘又有本事,总之就不是凡人,兼之现在这样大的阵仗,更有人猜测应该是其坐化引起的。
毕竟异人离世,总会伴随着一些异相。
总之把那老秃驴的名声传得更盛了。
常曦暗地里嗤了一声,其他的不知道,这老秃驴沽名钓誉的本事倒是挺厉害。
罗嬷嬷也跟着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显然是随众心理在发作。
“好了,赶紧回府吧,不然夫人要挑理了。”
罗嬷嬷闻言,立即让车夫起程往解府而去。
另一边厢的解晋在上马车离开之前,再看了眼这付之一矩的寒山寺,那老秃驴居然留下这样的遗命,遣散一众弟子,然后烧山门抹平一切痕迹,这是不给别人再寻他踪迹的机会,也给弟子们挣了一条命。
总之这人是不能用常理去看待的。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他立即转身上马车,不再多看一眼,秦氏那儿只能再找机会说服她了。
常曦在马车行经一处药铺的时候,她猛地唤马车停下,这让催促赶路的罗嬷嬷猛然一怔,险些摔下马车去。
“常娘子?”
听到罗嬷嬷带着疑问的唤了一声,她一边从车厢里钻出来一边道,“自从上次跟解九爷遇到了刺杀事件之后,我就想买些解毒丸以及常用药傍身。”
“常娘子,我去买即可……”
“你不懂。”
常曦扶着罗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然后吩咐她在此等候,而自己徒步迈进药铺。
药铺里的掌柜看到常曦进来,看穿着就知道不是穷人,于是立即迎了上来招呼。
常曦也不绕弯子,立即低声道出自己要的东西。
那掌柜懵了一下,这年轻的小妇人怎么会想到买这些东西?
常曦苦笑了一下,“不瞒您老,那是防身用的,有备无患嘛。”
那掌柜一听,这是有苦衷的,于是也不多问,立即转身到柜头后翻出常曦要的东西,然后用草纸包好,然后递给常曦,“这位娘子,是药三分毒,若不是遇上事,千万不要服用,恐会伤了身子。”
“您老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常曦保证道,然后掏出银子付了账。
买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后,她就不再多逗留,直接转身出了药铺,看到好奇张望的罗嬷嬷,她脸色微微一沉,由着对方扶着上了马车。
这回她就不怕秦氏会乱出招,总之有防备,自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默默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在解府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她就下了马车,结算了租钱,这才带着罗嬷嬷往解府的方向而去。
哪知在解府的门口又再一次见到那三小只,跟上一次见面相比,三人的精神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英达虽然还是穿着一身短打,但身上显然有了微不可察的书卷气,看来是真听了她的话去学认字了,至于他妹妹张莲子却穿着一身普通料子的衣服,衣服上没再打补丁,一见到她就扬起大大的笑容,而一旁的周阿发的精神更抖擞,总之这三小只看来最近过得相当滋润。
“常姐姐。”张莲子立即高兴地招手道。
常曦今天的郁闷心情因此一扫而空,只见她扬着笑脸立即迎了上去,“你们再不来找我,我可就要派人去找你们了。”
张英达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他还是唤不出常姐姐那三个字,只能看着妹妹跟常曦亲近,就这样看着,他也觉得高兴。
“走,我们去喝茶吃点心。”常曦拉起张莲子的手就往茶馆的方向而去。
张英达和周阿发跟在后面。
这回没有再坐在茶馆的大堂,而是坐在半开的包厢里面,罗嬷嬷在外守着。
“最近你们的菜卖的怎样?”
张英达听到她问,立即高兴地道,“虽然还没有赚到大钱买房子,但我们菜卖得很好,每天赚的钱都超出了想象,常……姐姐,我这人挺知足的,不过……”说到这里,他眼睛里的亮光黯了一下。
“哦,遇到了什么难处?”常曦一边喝茶一边询问。
卖菜虽是小本生意,但这也是经济行为的一种,自然有其经济规律所在,所以她此时看似询问,但考验的是张英达敏锐的商业触觉。
第184章 下三滥的招数(一更)
看到常曦关心的眼神,张英达心里瞬间一暖,见过太多人性的黑暗面,这样的温暖让人想要掉眼泪,不过他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立即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让自己哭出来。
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他苦笑了一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正色道,“其实卖菜这行真的有得赚,但是我发现我每天供应的菜量只有这么多,周围能跑的村子我已经跑了,太远的我真没法够得着,”顿了顿,“太近的人家不会考虑让我赚个中间差价,人家可以自己卖,除非我能赚到买马车或者驴车的钱,或许还能跑得远点,但仅靠我们三人,现在的菜量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我们现有的客人也要不了这么多,规模只能这么大……”
钱虽然有赚到一点,但不足以让他们将生意做大做强,更何况已经有人在模仿他们的方式在卖菜,若不是他们将老客户维持得很好,只怕会被人抢去生意。
常曦一听,就知道张英达的生意遇到了瓶颈,虽然宜阳城经济繁荣,但是市场就这么大,而且受交通的限制,他的卖菜生意可以说接近饱和了,更何况接下来还要秋收,每天能收到的菜量就更少,而这些问题正在一一浮现。
这行生意只能算做是练手,真想要将它做大做强是很难的,光是交通这一项就解决不了,目前来说只有那几种重要交通工具:马匹、毛驴、骡子、耕牛,这哪一项不是大头开支?所以为什么这生意有赚头,却没有多少人做的原因所在,毕竟只能小打小闹。
“那你打算如何解决?”
张英达沉思了片刻,最后只能摇头道,“目前我觉得无解,除非……”他抬头看向常曦,没有再说下去。
常曦却知道张英达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注资。
“你想让我注资你这小生意?”
张英达却是摇了下头,“我算过了,这门生意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再注资没有意义。”
显然他也是清楚菜贩子这条路只能走到这里,于是他道,“我想寻找新的出路。”然后脸上出现了几分欲言又止的难为情表情。
常曦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半大少年的想法她明白了,只是做为一个生意人,他的脸皮显然还不够厚,这样可不行滴。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做生意最先要练的是厚脸皮。”
张英达不是第一次被常曦教导了,可以说是她领自己走上了这一条路,虽然商户在士农工商里面垫底,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赚钱,科举什么的跟他有毛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