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著枝—— by清南安
清南安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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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他进来的警察在车上就没说过一句话,下了车,那个被人叫做队长的警察整理了衣服,匆匆朝大厅二楼走:“有几份卷宗还压在法医队那,我去给他拿回来,今晚上叫小徐迟点走,有个案子要他看一下。”
“好的李队,”年纪比较轻的警察哎了一声,带着王二天进了一件小屋子。
小屋子不大,只有一张书桌,面前摆着一张板凳,对着板凳的是老大的一个照明灯,窗户也没有,感觉里面空气都比外面的要稀薄很多。
让他进去的民警没说什么,只说让他在进来,王二天站在那打量屋里的时候,手铐还带在手上,突然听见一声很大的声音,他抖了一下,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那个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小屋里灯也没关,王二天就感觉这比乡下闹鬼的老房子还恐怖,他下一刻扑到门口去,用手铐疯狂的敲门:“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里面,开门!把门打开!开门!”
“吼什么吼!”民警打开门,指着王二天的鼻子厉声道:“给我坐回去老实点,没叫你的时候不许说话,听见没有!”
那门根本没上锁,从外面一拧就开了,这里是警察局,王二天被这样一吼,原先焦躁的情绪被惧怕所替代,他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门外的警察又看了一眼,握住把手关上了门。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小,但是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还是让王二天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徒劳的哎了一声。
这屋子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王二天转了一圈,在板凳上坐着,低头看着手上的手铐发呆。
门口传来说话声,是把他关进来的那个小警察,有人和他打招呼。
“小赵,刚出任务回来啊?里面关的是谁?怎么你们李队也去了。”
“一个无赖,欺负老人家,结果人家孙子在家,出来就给他按在地上了,”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小警官就站在门口,说话时他转了身,脚步未挪的站在原地:“还是这个人打电话报的警,非说他被打了,骨头断啦,眼睛看不见了头也开始晕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刚刚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医生拍完片子马上出的报告,一点事也没有,只是脸上有一点轻微的剐蹭伤。”
“那这个人还真的是蠢,怎么不做笔录啊?关在屋里算怎么个事。”
“我也想给他做笔录,但是你知道老人家两孙子是谁吗?”小赵突然压低了声音:“就是以前来我们局里找局长喝茶的那个老同学,他的儿子。”
“是不是姓林的那个,好像还是部队医院的主任,军衔是团长还是什么来着?”
“就是那个,你说这人把局长老同学的丈母娘打了,这事能归我审吗?还不得等李队回来看他怎么说。”
“那确实,你我就是一个吃闲饭的,这事还是不要插手。”
“所以说我让他在里面待着,刘姐,你吃饭了吗?我去食堂给你带两个菜?”
“不用不用,你自己去吃,我今晚上没事,回家吃。”
“那行,我先去打点饭回来。”
脚步声渐渐远了,王二天低着头,嘴唇轻轻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没有上锁的门始终没有人打开,王二天没有坐在凳子上,缩在角落里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下午被打得时候留下的青紫痕迹。
他两条腿曲着,身上的衣服都是泥,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条口子,王二天盯着昏暗的灯光发呆,全然不见之前站在老人面前气焰嚣张的模样。
王二天这一辈子,凭着家里只剩他一个,行事招摇过市,镇上的人没有不讨厌他的,但是不待见归不待见,并没有真正一个人报警给他抓到警察局里来。
那两个孙子有后台啊!怪不得这么嚣张,警察局局长都是他们的关系,王二天手脚一片冰凉,他把身子往墙角更深的缩进去,忍不住口干舌燥的想:他会怎么办呢?
那些警察会不会让他坐牢?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面渡过,又或者,王二天舔了舔唇,想到白日里那两个少年打自己的狠劲,越想越后怕,他们会不会找关系让他判个死刑!
现在叫怨还来得及吗?可是那些人会不会听?
当时为什么要瞎了眼看上那些草莓!想来想去,最后开始埋怨自己,王二天忍不住拽掉了自己头上的一把头发,怎么就管不住手要去招惹那家人!
要是能重来一次,王二天想回到白天的时候,离那个青石板围城围墙的小院子远一点。
时间一滴一秒的过,王二天不饿不困,两眼发红,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两眼发红的用手抱着头,无声的煎熬折磨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二天快发疯的时候,门一下子从外面打开了。
明明光线一点也不刺眼,王二天还是忍不住背过头眯了眯眼睛。
但是来人并不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外婆让我来看看你,”少年站在门口,冷漠的垂着眼皮:“没死就让我带你回去,他们愿意和解。”
作者有话说:
王二天:挨了一顿毒打的人是我对吧!

“别去吵架,生气的时候,可就看不见春天的梨花开了。”
小的时候,他们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外婆就这样安慰他们。
把孩子抱在膝头,摸摸小脸,让他们看看天上的云彩,还有院里的杏花树:“咱们乖乖不生气,你看那边的树多好看,皱着小脸什么也看不清对不对。”
外婆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外公是教书先生,两个人有过一段好时候,后来遇上□□,家被抄了,什么都没留下,外公因为教书还经常被自己的学生绑着手臂带出去等着□□。
每次外公被带走的时候,外婆在家等,一直到天边出现外公单薄身影的时候,她才长长的呼出那口一直吊在嗓子眼的气。
日子过得艰难,身边熟识的邻居好多支撑不下去,好多天没看见人才知道人已经不在了。
在那个年代,死人比活人容易,但在世上,还有一些放不下的牵挂,外公外婆一路相守相扶的走过来。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得如今平淡的生活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们认命,却不信命,才能在那个年代艰难求生,拉扯大三个女儿,并且每一个都养育的很好。外公外婆对人都很温柔,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失为另一种对命运不屈服的倔强。
任遭遇世事不公,我仍旧为那些自己喜欢的事物保留本心,这是一件比活下来还要不容易的事。
外婆外公身上总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很温柔的东西,夏桐从小这样认为,萧池和林檐同样也觉得是这样。
在自己不受欺负的前提下,做到对这个世界的最大宽容,那这个世界,同样会回报给你更多的善意。
“咱们活人啊,就是图个舒服自在,”他们坐在杏花树下吃饭,外婆说:“要是一直揪着那根扎了自己的刺不放,会很疼的。”
其实就是一件小事罢了,林檐和萧池下午的愤怒生气在这样平常的一个傍晚已经消散不少。
这样劝他们,也是替林檐萧池着想,还没到十八岁的孩子,戾气锋芒都是最重的时候,如果不把他们的性子养的柔软一点,外公外婆怕他们到后头来容易伤人。
老人说要放人,林檐吃了晚饭和萧池两个人到了公安局把王二天接回了家,诚意要足。
林檐萧池在镇上住两天就走,外公外婆还要在镇上长住,他们不想让那个无赖有点什么报复的心思。
老人害怕少年人年轻气盛,闻不到春桃秋菊的味道,少年人同样用自己柔软的一面保护着自己的外公外婆。
从局里回来,老人家怕他们床上冷,在被子里放了两个热水袋,林檐上床的时候摸到热被子愣了一下。
“进去啊,衣服脱了趴在床上干什么?”萧池站在他身后脱外套,见他半天不动拍拍林檐屁股:“在里面躺着去,被子盖好。”
林檐把萧池的手拿下去,看了他一眼,起身在里面躺下了,被子随意盖在身上:“萧池。”
“怎么了?”萧池站在床边,拎着被子一抖,给林檐盖的严严实实的,自己才上了床,脚触到温热的被褥:“床上好暖和,你刚刚喊我做什么?”
“外公他们放了热水袋,”林檐在被子里用脚踢了踢,把热水袋分给了萧池一个,才说:“我会报仇的。”
“报什么仇,我……哎!”
萧池话没说完,屁股上就被寻仇的林某踢了一脚,他没有防备,哎哟一声,差点掉到床下去躺着。
屋里点的是白炽灯,因为年份久远不是那样明亮了,所以在稍暗的灯光下,掉在床边上的萧池哎呦哎呦的爬回来,像只努力顾涌的毛毛虫。
林檐身上的被子原本是可以盖到下巴的,现在少了一半,全被萧池扯走了。
身边空空的,萧池还在往林檐这边钻,最后,林檐身体一侧,脸上止不住的笑起来:“你离我远点。”
“不是很神气要报仇吗?接着来啊,”萧池掐着他腰上的痒痒肉,整个人挤过去,快要贴在林檐身上:“檐仔,小时候我还给你洗澡洗屁股的,现在就是拍了一下就要那我踢下床,你好没良心啊!”
“你给我滚开,你……”
林檐整张脸都笑红了,他被萧池堵在床脚,腰上还被挠着,抬手想要把萧池踢开。
“还想推我,你今天注定好不了了,”萧池握住林檐手腕,将他压制在身前,脚也抬上来压住了林檐的腿。
“你这个狗,放开我,有种去外面打一架。”林檐挣扎,老式的木床发出轻微吱呀的声音,被子也掉了一截在床下。
“在哪打架不是打,这里怎么就不行了。”萧池不放手。
两个少年在床头纠缠在一块,这春末的天气,他们闹出了一声汗,都喘着粗气谁也不服谁的桎梏着对方没松手。
鸡圈里的鸡都歇了,这两还没睡觉,大半夜的床快被他们弄散架。
最后还是外公穿着厚棉衣提着煤油灯来敲门:“混小子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山找鸡蛋。”

月儿弯弯,挂在树梢,屋里并不十分明亮,朦胧得只能看清人影。
床上的少年睡熟了,不自觉的往暖和的地方跑,他们靠在一起。
林檐的头发铺在枕头上,发梢蹭得萧池的脖颈上,细微的有些痒,萧池模糊的一转身,将人揽在怀里来,林檐的头顶就在他下颌处的位置。
发顶的头发又细又软,触感十分舒适,萧池两只手揽着林檐,将下巴放在他头顶,抱着娃娃那样睡觉。
林檐睡意昏沉中感到不舒服,他挣扎着在萧池怀里转了个身,动了动,把身上的手踢下去。林檐把脚放在萧池屁股上,萧池顺势把手搁在林檐腰上,两个人就这样你压着我腿,我抱着你腰,维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昨夜杏花树下的花瓣被外公扫干净,笤帚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迹,院外的小母鸡在地上啄来啄去,身后跟着一群嫩黄毛的小鸡崽子叽叽喳喳。菜园子刚刚浇了水,叶子上的水珠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狸花猫轻巧的跳进屋内,黯淡的木屋里透进来一道阳光。
蹲坐在地上,小狸花舔了舔右前爪上的绒毛,看着床上毫无动静的少年歪头。以前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都出门去遛了一弯回来了,怎么这两个人类幼崽还在睡觉?
“喵~”
狸花猫在床上叫了一声,它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从来不上主人的床。
“快出来,哥哥还在睡觉。”本来是想把床上睡懒觉的少年叫醒,但是却吸引到了在屋檐下面剪花枝插瓶的外公的注意。
“听话,别吵哥哥睡觉,”外公手里拿着花枝,小声冲狸花猫招手:“听爷爷话,等会去河里给你抓小鱼干吃。”
“喵~”
小狸猫听懂了,灵巧的跑出门去,但是这一番动作还是扰醒了床上的懒虫。
窗头的阳光亮的刺眼,萧池只看了一眼就很深的皱着眉头躺回去。
“哟,你们醒啦?”外公站在窗户外面,举着杏花冲着萧池笑:“看看外公这杏花,好不好看?”
“让你别去喊他们,让孩子多睡会!”院里传来外婆抱怨:“念书就已经睡不好了,放假还不让人家睡觉,你这是什么外公。”
“他们醒了,两个小子都坐起来了,我看见他们醒了才说话了。”
一大把年纪,还在为这样的事争吵不休,老小孩这话果然不假。
说话声把林檐也喊醒了,在枕头上一偏脑袋,睡眼朦胧的打哈欠:“要起床了吗?”
林檐的头还在萧池下巴下面,说话的时候脑袋动一动的,又蹭的萧池痒痒的。
“嗯,起床了。”
萧池往旁边靠了一下,撑着手要坐起来,手撑在枕头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肘上,萧池坐起来一半,突然脸上一痛,他被林檐在下巴上揍了一拳。
“你怎么……”萧池捂着脸,震惊的看见林檐眼底的水汽弥漫,挨了一拳都顾不上了,半躺回去:“怎么啦?怎么还哭了?是哪里不舒服?”
离得太近了,说话的气息都扑在林檐脸上。
在被子里林檐又是一拳,萧池仰头躲避的功夫,他坐起来顺带还踢了萧池一脚。
“离我远点,”林檐掀开被子下床,瞥了萧池一眼:“你刚刚压我头发了。”
“我不是……”萧池的话音消失在少年看过来的眼神里。
“很疼,”林檐站在窗前,头发还是凌乱的,眼底因为刚才流过的生理性眼泪而显得格外明亮,他面无表情的揉着自己右侧头顶那一块头发:“你要道歉。”
“……”萧池:“对不起。”
生理性眼泪,也是哭了。
“我原谅你了。”林檐望着萧池被自己揍了两拳的侧脸,檐仔一向都很大度。
吃过早饭,他们两个兜里装满了小零食,外公还给他们一人编了一个可以带在身上的小竹篮,里面装着草莓酸奶,两个孩子今天的任务就是去山上找母鸡下的鸡蛋。
林檐拎着篮子在和老母鸡打了几个照面,老母鸡啄地,林檐吃了一个草莓,老母鸡扭头,林檐吃了一个草莓,老母鸡走了几步,林檐跟着挪了一步,从萧池篮子里拿了一个草莓出来吃掉。
“你在干什么?”萧池看看鸡又看看林檐,视线在二者之间来回移动,最后把目光聚集在后者身上:“和鸡灵魂沟通吗?”
“我在跟踪它,”林檐干了吃了开始吃湿的,他把吸管插上开始喝酸奶,目光依旧盯着老母鸡:“就能找到它们偷偷藏起来下的蛋。”
老母鸡始终感觉到一个视线幽幽的看着自己,一抬头,两个两脚兽正眼露凶光的看着这边。
老母鸡:“!!!”
花色鲜艳的母鸡试探的往左边走了几步,那两个人类也往左边走了几步,老母鸡再后退了几步,林檐和萧池也看着它,跟着那两只爪子的脚步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母鸡的胸膛挺得老高,深吸一口气然后疯狂逃窜:“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救命啦!又要杀鸡啦!昨天把我的大表姐拔毛炖汤还不够,今天又要那我开刀!你们这群只知道吃愚蠢的人类!
“哎?这怎么还跑上了。”
萧池和林檐一路追过去,老母鸡更害怕了,一路跑得掉毛,两只爪子挥舞出残影。
“那个老母鸡回咱们圈里下蛋来了?”外公听见鸡叫声,疑惑的问。
作者有话说:
年过完了,又要开始上班了,悲伤叹息,呜哇哇哇,不想上班!

母鸡咯咯咯的往山上跑,萧池和林檐哒哒哒的在后面追。
脑袋上顶满了草叶子,萧池头顶插了一根羽毛是黄色的鸡毛,那是在奔跑的时候,林檐趁他不注意,捡了地上老母鸡逃跑时掉下的毛偷偷插在他头上的。
萧池还不知道,老母鸡仗着自己长了两只翅膀,已经飞过前面的刺丛,尖叫着向远方草地跑去了。
“追不到了。”头上顶着鸡毛的萧池看着老母鸡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视野,只能望草兴叹。
“那就不追了。”林檐说,看了一眼萧池头发。
“只能慢慢找,怎么这么看我?”萧池摸了一下脸:“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林檐拨了一下萧池的刘海,把他额前的头发平等的分成中分,很正经的说:“刚才你的头发跑乱了,前面头发成了中分。”
“哦,”顶着汉奸头,头顶插鸡毛的萧池晃了晃头:“现在好了?”
林檐转身在萧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弯了眼睛,声音却很严肃:“好了。”
山上到处都是树木,小路分叉道很多,林檐吃一个草莓,就在树根底下留一个草莓蒂。
五棵树留一个,有的时候走过三颗树已经吃下了两个草莓,那个草莓蒂蒂也是要留在掌心,给下一个顺数五棵树的。
这不同寻常的操作,萧池看见了,自然是要问一下的:“你要在这里种草莓让它生根发芽吗?可是这个不是草莓种子,不会落地生根的。”
“不是,”林檐把草莓蒂往树下放,还摆了一个特别规整的造型,他看了萧池一眼,仿佛是觉得萧池有点笨:“这是标记,以防迷路。”
“迷路!”萧池不可思议,脑袋上的鸡毛都翘了翘。
“嗯哼。”林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腔,看着萧池,想要请问他有什么高见。
“你在不同的地方放不同的东西嘛,”萧池说:“这是离家五里远的地方,你放草莓蒂,离家六里远的地方,你放草莓把,离家七里远,你可以把篮子放在这里嘛!”
“……”林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把手里的草莓蒂和小小的枝条把分开。
细小的枝条把被放在萧池手心。
“收好,”林檐说:“这个小,混在草莓堆里都容易找不见,等会还要放在树下面,要仔细找找,我的眼镜你带上了吗?”
“在这里,”萧池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林檐的眼睛:“你收好,等会靠你了。”
“好的。”林檐点头,把眼镜带在鼻梁上,垂头时额前的头发落在镜片上,他认真的用中指一推眼镜:“等会跟着我走,不要掉队。”
“好的檐仔,”萧池递给他一颗草莓在嘴边:“吃水果檐仔。”
林檐低头把果肉的部分咬掉了,剩下草莓屁股在萧池手上,他朝前走:“把这个留好,万一最后一棵树就差这一个。”
“好的檐仔,”萧池把草莓蒂放在外套口袋的最里面:“我会放好的。”
林檐嗯了一声,往身边的树脚下丢了一颗草莓蒂。
这一段路树多,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缝隙间的一点斑驳光影,少年走到稍矮一点的树枝下,都要偏头才能过去,这地方蜘蛛网也多。
“檐仔,”萧池个子高,又沾了一脸带着露水的蜘蛛网,他扯了个跟棍子举在身前缠蜘蛛网:“这山上碰上鬼打墙都比碰上迷路的可能性要大,你看这山上一个人都没有。”
“照你这样说,”林檐安详的跟在萧池后面,让他把蜘蛛网,刺丛,水珠,都挡了一遍后,才走过萧池身后的路,林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自在:“这里应该四面八方都是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全须全尾囫囵是个人的长相。”
“……”这样一说,萧池倒真觉得手臂有点凉。
“你害怕了?”林檐看他步子没有之前那样大,挑一挑眉梢:“要不要给你做一把桃木剑。”
那个听说能辟邪,萧池有礼貌极了:“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人穿开裆裤长大,萧池一张嘴林檐就能分辨出来他是要拉屎还是撒尿。
明面上是害怕,心里只怕是在嘲笑他做不出这个东西来。
林檐这个人,轻易不能被激,尤其是萧池,尤其是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尤其是萧池还真的是无所谓。
他要是被激了一番,那脱层皮也不能让萧池白有了这个念想。
鸡蛋不找了,林檐在灌木堆里找到了一根野桃花树,红艳艳的桃花瓣在山野里格外显眼。
挑了一枝粗壮的,林檐把边上的细枝条掰下来放到一边,萧池就把地上的花朵捡起来,还折了几枝树上开得正好的细枝条。
桃木被扯掉了,在折成想要的长短,林檐在粗糙的石面上略微磨了几下,一把圆圆胖胖只有半个手心大小的桃木剑就初步完成了。
“给你收着,”林檐把小木头扔给萧池:“拿好,挂在床头可以辟邪,胆小鬼。”
“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萧池弯了眼睛,把木剑握在掌心,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刚才林檐磨木头他在旁边收集边角料编好的一个桃花花环。
“春天到了,”萧池把花环给少年戴在头上:“你可以把春天带回家,檐仔。”
作者有话说:
林檐:最初我只是想扔个垃圾而已。

第28章
春柳隐新绿,杏花粉桃花红的好时节,萧池把花环戴在林檐头上,让他把春天带回家,风过树梢的婆娑声,树林里泛起了浅绿色的涟漪。
头上的桃花花瓣把林檐衬得唇红齿白,少年垂着眸子,秀气的唇瓣抿起来。
“你好肉麻,”林檐说:“下次要煽情之前麻烦先把头上的鸡毛扯下来,我有点出戏。”
萧池:“……”
几分钟过后,那根鸡毛以一种十分不规整的姿势落在草堆里,一半沾着泥,还带着几根黑色的头发,可以想象出来人是以怎样的恼怒的心情把它扯下来,再把它迁怒的扔到地上并且还踩了两脚的。
萧池面无表情的握着小木剑转身就走。
“这是……”林檐眨眨眼睛,还坐在石头上:“恼羞成怒就不带我了。”
萧池脚步顿了顿。
“萧池生气了,”林檐转头不知道对着谁说话:“他好小气,小时候我多次救他于水火,一点不记得我的恩情就算了,现在因为一根鸡毛要和我决裂。”
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萧池半道折回来,立在林檐跟前:“你在和谁说话。”
“桃花仙子,”林檐指指树又拍拍石头:“石头精灵。”
“你听不见吗?”不等萧池说话,林檐又顾自往下接着道:“那也不稀奇,山上的精灵只和聪明人说话,不和笨蛋交流。”
只有林檐说这种话的时候才会这样认真的表情。
小的时候也这样
萧池:“……”
“你刚才和精灵说的什么?”萧池抱着胸,微微弯腰和他对视:“和山上神仙说假话,会有惩罚的。”
“我说的就是实话,”林檐眸色浅淡的眼睛和他对视:“你七岁的时候掉进茅坑,是我把棍子那你救出来的,就在外婆家的菜地,你要去找找吗?”
“那不是茅坑,那只是菜地旁边的一个小水池,”萧池无力的咬牙:“况且不是你那根竿子,我自己早就爬上来了。”
他们两个人小的时候暑假来乡下玩,乡下多好玩啊,吃不完的长在树上的果子,数不尽的小动物,在空地上撒欢还没人管。
那天天外婆带着小孙子去山上找蘑菇,两个小孩一人一个的小竹篮子里面放的满满的的小蘑菇,全都是雨后新长出来的,一股子清香味。
下了山,走到田坎上,熟识的邻居在挖地,外婆看地里红薯藤长得好,两个人寒暄了几句。
就这一会的功夫,两个小团子是闲不住的。
小萧池左看看又看看,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着一个水坑。
“走,咱们去那里玩。”小萧池和小林檐说,然后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往那边跑。
“哎,等等我。”小林檐急了,追着跑回去。
腿短频率快,小萧池没多久就站在农田里用来给庄家浇水自己挖的小土坑里面。
“快过来,这里水是满的,哎呦!咕噜咕噜……”
“哎?”
小林檐震惊的看着小萧池脚下一滑,掉进了身后的水坑里。
“外婆,外婆!萧池掉进粪坑里面了!”小林檐失声叫起来,两条腿捣腾成风火轮,一个劲儿的往旁边跑。
小萧池在水坑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小林檐急了,四周着急看了一圈,最后吃力的拿起挑水桶的扁担,把他跑起来往萧池的身边砸:“萧池,我来救你了,不要害怕!”
外婆和邻居正说着话,就听见自家小外孙撕心裂肺的怒吼,转头一瞧,愣了,赶紧往土坑跑。
跑到了土坑,外婆和邻居紧张的同时,还有一点点无奈。
“萧池,萧池,你抓住棍子啊!”小林檐着急的喊。
小土坑里,小萧池踩了两下水,身体熟练的浮上来后,慢慢的往边缘游过去,但是,每当小萧池快游到边上的时候,小林檐的扁担总能准确无误的稳稳落下来,他人小力气也小,扁担落在身上不疼,但是萧池因为惯性又落下去喝了好多口水。
“萧池,萧池你抓竿子啊!”小林檐急得快要哭了:“你抓住我递给你的竿子,你是脑子坏了吗?”
又被打下去喝了一大口水的萧池:“……”
最后,喝了满肚子水的萧池被外婆提溜起来,一路滴水的回了家。
“萧池,萧池你有没有事,萧池你张开眼睛看我一眼,”小林檐跟在后面抹眼泪:“呜呜呜,萧池掉进粪坑里去了。”
“那个不是粪坑,”衣服被脱光,裹着外婆的花棉袄的萧池纠正:“是水坑。”
“呜呜呜,怎么办,萧池掉进粪坑里面了,”小林檐听不见,还是哭:“他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这人从小就是个坏胚子,只是长大了,又寡言少语其他人看不出来罢了,萧池对他一向是没脾气的。况且林檐平时在学校里面不怎么说话,回家也只是做作业,晚上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床睡觉,还不容易露出点孩子气,萧池又怎么好接着说他。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和精灵说完话没,”萧池把少年头上的花瓣摘下来:“说完就起来,咱们还要去找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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