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by雪细
雪细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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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她安安稳稳放在了屋前那张藤椅上,萧弗一手抵在椅背上,半圈着她道:“门?口那匹马归你?,算还你?的。”
知知养了个把月的马儿今日难得牵出去派上一回用,结果就这么跑了,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真还了一匹她也不想要。
知知:“养了那么久还不是跑了,我才不要再养呢,只会?浪费我的马草。”
因为哭花了脸,她在河边把那些黑的黄的、混着泪的,一应都洗去了,现在整张脸莹亮剔透,比早上那两枚剥了壳的熟鸡蛋还要白润。
“现在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萧弗晦然一笑?,“可再不熟,不也得养。”
知知听出了他话外之意,无非是拐着弯在指摘她,可下一刻,脸颊就被一股热息烙上。
这股热息还很不知餍足,像是鸟雀归了巢,依眷着她的颊侧,苦苦萦回。
他在亲她。
萧弗已忍了许久了。
亲完之后,他仍不肯罢休,把薄唇对准了她粉致的耳肉,哑声哄劝:“知知,今次你?救我一回,你欠我的陈债皆清,往后,都让我好?好?偿你?,好?不好??”

第66章 情字磨人
这?话简直比亲她一口还让她脸热, 知知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前?些日子殿下之所以没有?亲她,该不会是因为她脸上抹了那些东西, 他没地方下口吧?
枉她还以为他是诚心悔过。
不过,知知再转念一想, 若是殿下存了心要亲她, 她嘴上?可没涂什么膏脂,岂不是任君采撷了?
于是, 萧弗就能看见小姑娘一会儿用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一会儿又双手交叠在一处死死捂住唇, 满脸的戒备。
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好奇, 那颗小脑袋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萧弗轻轻掰开她的一只手掌, 握在手里捏了捏。
“好好休息, 若是夜里一人害怕,就来隔壁寻我,我不笑话你。”
知知一只手被他当块温腻软玉似地把玩着,单剩右手还执着地捂着嘴, 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笑不笑话的事么?
萧弗好似浑然未见,仍持着笑道:“你我同榻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知知总不会不好意思?”
这?下知知终于不再掩唇了,可声音小得几乎要教淅淅的风声盖去:“会的, 会不好意思。”
“哦?”萧弗一副得逞的神态, 慢悠悠起身扬唇:“只?是不好意思,而非厌恶嫌弃,那也不错。”
知知登时坐直了身体, 自?以为凶巴巴地怒视着他,可昂着脸半天, 也没憋出句话来。
才说了往后都要好好偿她,结果又这?么欺负她。
不过被这?般无赖行?径这?么一欺负,她也快要把对那些蒙面凶徒的后怕暂抛脑后了。
当然也只是稍稍缓和上些许。
思及那些黑衣人,知知就有些担心顾婶一家的安危,她问?萧弗:“幕后指使的人这?次没有?得逞,会不会再派人来刺杀殿下,到时候会不会误伤到顾婶他们?”
一旦杀手卷土重来,殿下自?个儿身手了得,还有?江天从旁保护,应当是不用担心的,但顾婶他们都?是普通本?分的百姓,顶多也只有那么点缚鸡之力?,万一遇上?了,那当真是没法招架。
说到底如果不是她择址此处,殿下就不会跟来,杀手也不会被引来。顾家的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萧弗一看那小眉尖尖蹙起来的样子,就知道小姑娘的担忧半点没掺假。
这?次来瑞嘉县,他以为他的小姑娘聪明了不少,可原来笨起来还是笨得这般脱俗。
常人都?顾着自?己的生死?,尚且不暇,她倒先操心起别人的安危。
还好有?他,可以抚去她的疑虑。
萧弗又扶着藤椅低倾下身:“州牧与县衙都?不会不作为,不妨对官府有?些信心。”
知知一想倒也是,刚才在门口江天不就已被殿下遣去报官了,那两腿一夹马腹就窜出去老远的样子,这会儿说不定人都在县衙了。
说来江天那么精瘦一个小少年,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呢?她的马术要是也有?这?么娴熟,就不愁往后不能往更远的地方跑了。
萧弗见她心不在焉的,不知又发起了什么呆,提醒道:“知知是不是忘了什么话?”
知知懵然地转回眼看他,愣是搜肠刮肚了半晌,也没明白他所指是何。
突然脑中明光一现,却是想起了昨夜那顿开场不算太欢洽的年夜饭。
知知垂着眼道:“对了,殿下能否不要怪罪顾槐,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他待我很?是友善的,昨夜之所以那般,想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嗯,不重要。”
事出反常,萧弗自然知道个中必有因由,但他并不在乎,也就谈不上?怪罪。
何况此时他想与她说的,只?关乎他与?她。
萧弗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其他人都?不重要,刚刚我说的那句,知知怎么想?”
小姑娘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只?眨巴着眼:“哪句?”
萧弗却也有法子治她。他再度把利齿张向了那一朵粉润的耳垂肉,有?意无意地吹附去一息滚烫的笑,“是要我,复现一遍?”
肌肤切近的记忆太过深刻,知知当即后缩了一下,咬唇道道:“不必不必,只?是要不要殿下偿,我还需好好思量思量呢。”
“……好。”
萧弗最终放过了那只?酥红了的娇耳,却又在瓷胎一样清莹的雪腮上浅啄了一记。
就那么一下,就有?莫大的满足,如同潮水一样升涨而来,如同每一次与?她亲近。
为此,他竟觉可以蹈死不顾。
他自?嘲而又甘愿地想,这?或许早已不是对女色的贪嗜。
而是独对她一个人的臣服。
知知犹自?惊捂着脸,窃玉偷香的贼子已端然走出廊檐之外,还不忘回头淡淡嘱咐一声:“马记得牵进来。”
尽管语气是一贯的疏冷自持,可她看见了,他唇角牵着笑。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果真就同萧弗说的那样,瑞嘉县的县衙派出了一辆四面封得严闭的马车,把那些躺在河边的杀手全部装了回去,不论生的死?的、仅剩半口气的。
如此行?事,便不会惊吓到沿街的百姓。
而后县里又张贴了告示,称是“桐安里”盗贼猖獗,已有?一富户遭窃,因而近期都?要加强巡防,支了许多人手。
明里是巡防,暗里是保护。
江天拿着摄政王的玉牌到县衙时,县令正在睡午觉,一听说摄政王殿下就下榻在本?县,还就在他辖下遇刺,裤腰带都?来不及勒好,便派人把正因年节休沐的县丞和县尉叫回来,要一道前?去谢罪。
还是县丞和县尉拉住了他:殿下此次既是悄秘行?事,他们这?样公然到访,岂不是误了殿下的事?
县令这?才想起问?江天,“不知殿下他老人家这次来是有何高?干?”
他一边问?一边琢磨,想起了前?不久摄政王丢了一名妾室,派了人在隔壁杭宜县大肆搜找的事。不由道:“莫非殿下是为了他的那位妾室,亲自?来了?”
江天绷着一张脸:“只管听令,莫问?其他。”
“是是,”县令忙低了头,万分惶恐地应下,却很?快又涎着脸笑道:“只因在下久仰摄政王殿下多年,这才多嘴了两句,小兄弟见谅。”
江天转身离去,又驱策着快马,去杭宜县寻州牧。
殿下说了,此事光靠小小一个县令,想要调查清楚,恐怕力?有?不逮。
县令看着他的背影,挥臂招呼县丞、县尉上前:“听见没,此事务必保密,谁都?不许打扰摄政王!”
然第二日一早,一辆马车从县衙驶向了凌宅。
昨夜县令又是派人医治那些黑衣人中的活口,又是翻阅巡县的卷宗,家都?没来得及回,熬了一整宿。
今早一下值就换上?了常服,预备回家之前先假装途经凌宅,悄咪咪从车里看上?一眼,兴许就能看见摄政王。
要知道,即便是封官受印之时,他都?未能得以瞻仰传说中那位神见神畏、鬼见鬼泣的摄政王殿下,如今怎能错过?
然而,车夫一说到了地方,当县令兴奋地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帘外,却只见冬云惨淡、西风冷瑟,而屋群前?的黄叶梧桐下,竟有?两名男子在矮凳上?对着,脚边是一堆青青绿绿的豆荚。
看那样子,像是在……剥豌豆。
若是寻常妇人坐在门口剥豆子,自?然不奇怪,可君子远庖厨,男子做这?样的精细活,县令确乎是第一次见,一见还就见了一双。
他轻声让马夫把车驱近了一些,把耳朵贴在车帘后窥听。
便听其中一名浅蓝袍子的男子道:“要不是看见告示,我还不知道我们这?儿叫桐安里呢。”
另一玄衣男子瘦指剥开豆角,抬眼看去:“梧桐相待老,你我头顶这?棵便是梧桐,或是得名于此。”
浅蓝袍子只顾手下不停:“等剥完豆子我们再帮顾婶去把柴劈了吧,这?样多蹭她几顿饭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玄衣男子温淡一笑:“好,依你。”
那模样,当真是温柔宠溺。
县令不禁瞥了眼这?二人身后的宅院,其中一座院子的门匾上确写着“凌宅”无误,赶忙让车夫掉转马头离去。
“认出来了没?”他定了定神,问?车中坐着的亲随。
亲随点头:“那位玄衣锦带的男子,贵气逼人,想必就是摄政王殿下。只是似乎比您往常形容的温和些许?”
“还有呢?”县令问。
亲随不确定地道:“还有……摄政王殿下,莫不是,断、断袖?”
他越说越小声,整句说完额头都有些汗涔涔的了,偷偷拿眼觑了县令一眼。
县令却是重重打在了他的脑门上?:“什么断袖,你没看出来,旁边那位是个女子。”
亲随惊呼:“原是如此——!”
他又问?:“这就是摄政王殿下不远百里,亲自?来找的那位妾室?”
县令故作高?深地摇摇头:“妾室?那满眼的柔情,我看呐,是王妃也未必!”
梧桐树下,剥豆子剥得手指泛酸的知知,晃了晃竹篮里的豆子,又在一地豆壳中翻了翻,满意地检点完二人的劳动成果:“走吧,都?剥完了,原以为凌公子五谷不勤,没想到剥起豆子来也很像回事呀。”
昨天傍晚顾婶便带着顾家兄妹探完亲回来了,还让杏花通知了她和殿下,今日可以去她家里用午膳。
是以,知知一大早便去年市上切了块猪排骨回来,恰好在门口碰到殿下,索性就拉着他一起剥了豆子,可以和排骨一并送去给顾婶做豆炖排骨汤。
她身后,萧弗却岿然未动,只?转头眯眼看了看远处车尘荡起的方向。
他也算是自幼练武,耳力?之聪,远胜常人。
“知知,”他忽而叫住了正要往顾家院子里去的小姑娘。
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轻声开口:
“你……”
可也只?说出这?么一个字,清凌凌的尾音就奄抑在心腔的急鼓声下。
知知等了半天,久久没听到下文,忍不住问:“什么?”
萧弗闭眼,叹了口气,终是摇摇头:“没什么。”
他头一回知道,他竟也有?如此优柔寡断、不知所从的时候。畏首畏尾,像个懦夫。
就在刚才,就在这?人烟密布的巷口,他竟然想认真问她一次。
——“你想不想,做摄政王妃?”

第67章 入室
一连几天知?知和萧弗都在顾婶家蹭饭, 顾婶还让两人点菜,萧弗说自己没什么忌口,全听“向公子”的?就?可以。
知?知?也没和顾婶客气, 不管是想吃什么红烧肘子,还是肉圆蔬菜汤, 都一点儿不见?外地报上菜名, 不过这做菜的?原材料,她却是几乎一个人包揽了, 说是抵作伙食费。
家里菜圃有的就从家里薅,要是没有的?就?去集市上买。
后来还是萧弗不满于自己成了唯一吃白饭之人, 提议由他?来出?资。这情形遂演变成了知?知?负责买菜, 萧弗负责付账, 顺带帮她把东西拎回来。
顾芸反倒轻松了。
“有你给?我打?下手, 比那两个小?兔崽子得力多了。”光是做菜的?功夫,顾婶就已经把知知从头夸到了脚,如今到了饭桌上,还不忘再夸上一嘴。
“顾婶快别?夸了, ”知?知?闹了个红脸,“是我要谢谢顾婶收留我们,如今还在年?节里,咱们三家能这么凑一块, 热闹多了。”
萧弗与她坐在一处, 时不时就要和她道几句悄声密话,听她这么一说,又压低了嗓声:“三家?只?你我与顾家, 不该是两家?”
每到这种时候,知?知?就?要巡看一圈, 看看顾家三人有没有听见,有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显然?是没有的?,知?知?勉强放下了一半的?心,气鼓鼓地给?萧弗夹了一大块稍带肥油的羊肉,看着萧弗皱着眉头?吃下去,总算没空再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
每回总是这样,知?知?夹什么,萧弗就?吃什么。顾婶见?状,啧啧称赞道:“不挑食的男人好养活。”
知?知?听得有些别?扭,但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实际上萧弗确实不怎么挑食,可也仅能算是口味不怎么刁钻而已,事实上还是有许多他不愿意入口的?东西。
但只要是她喜欢吃的,他?都愿意试试。
他?低头看了剩下半块油光发亮的羊肉一眼?,忍着那股膻味张口……或许她不喜欢吃,但夹给?他?的?,他?也愿意一试。
顾杏花原本就恨不得天天缠着知?知?,加之二人来家里吃饭之后,家里的?菜式都要变出?花来了,几天都不带重样的?,比从前丰盛了几倍不止,更是欢迎二人。
倒是顾槐,渐渐却托故不回家用饭了。
知知和萧弗当然不会没发觉这件事,过了大年?初六,知?知?就?委婉地和顾婶提出?,既然?过完了年?,也不能总是来蹭她家的饭。
顾芸叹气:“是因为阿槐吧?他有时候也有些犟脾气,你们别?管他?就?是了。”
顾芸的?想法很简单,她既然?叫别?人来家里吃饭,就?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就算是知道了凌公子的身份,也总不能一杆子就把人打死。
至于当年?那件事,魏王窃取他人的著作还倒打一耙,固然?不仁不义,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凌公子却是个好的?。
王侯与王侯,未必就都一副嘴脸。
顾芸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再加上她心里着实喜欢小?向,早就?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怕她和顾槐因这事生出?嫌隙,终于还是对知?知坦明:“其实婶子知?道……你和凌公子,身份都不一般吧?”
知?知吓了一跳:“顾婶,你都知?道?”
顾芸道:“别?怕,顾婶不是要究问你们的身份。婶子是想说,你算是婶子的?救命恩人了,我也想了好几天,才决定把这事和你说开算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吴州见?闻志》这本书,其实并非魏王所著……”
趁着顾杏花在外头?和小?姐妹翻花绳,顾芸拉着知?知?坐在院子里,把当年?韩沃一事的来龙去脉都细细说与了她。
顾芸:“所以啊,你和凌公子若是寻常富贵人家,阿槐自不会有什么想法,可若是王公贵族,他?却是避之不及的?。你们别?怪他?,也尽管放心来家里吃饭就?是了,每天他出门前我都给塞个大肉粽和熟鸡蛋的?,饿不着他的。”
知?知?心里头?也不禁为顾槐的这位朋友生出了一股酸楚,升斗小?民自然?不能与魏王这样的?皇族抗衡。
知?知?:“可也不能因为我们两个外人,反倒委屈了阿槐。”
顾芸:“这事也得靠他?自己想通,总是梗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说到底看人不是用身份看的。再说你要是真不来了,杏花可不乐意了。”
知?知?这才舒开了个笑,和顾婶合计起了过两日去隔壁杭宜县逛水上年市的事。
吴州许多人家都有船,年?市上各家要拿出?来贩卖的?编织品、旧衣服、自家的酒酿糕品数目太多,为?了省事,索性就?用船载来,在岸边卖。由是便形成了蔚然壮观的水上年?市的?场景。
顾芸每年都会去年市上采买,知?道知?知?从京里来,想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好几日前便问?过她届时要不要同往。
一直到炊烟待升的?时候,两人总算闲扯完了。顾芸要回去做饭,知?知?叫住了她,可憋了好一阵,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婶,我不是……”
她想说她并非王公贵族,可在身份上她确实不曾坦诚,名字性别?都是假的?。
她想问?关于“凌公子”顾婶又知道多少,为?何总将她与凌公子放在一处说,又怕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知?知?把憋涨的?脸懊丧地埋进手里,顾芸不知道她眼下竟是这般的心肠百结,还以为?是什么小?事:“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和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知?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再三,终于抬起头?小?声嗫喏道:“顾婶,其实我和凌公子不是一起的……”
顾芸却一个劲朝她身后努努嘴。
知?知?愣怔怔地一转头?,就?见?她才说了不是一起的人,就?站在院门口,身后是泼天橙红的?夕彩,把他的眉眼摹画得热烈。
知?知?眼?神有些闪躲:“凌公子怎么来了?”
“在家里等你许久了,”萧弗勾着点似有还无的笑,“不是说好今天去下馆子,忘了?”
“没忘。”
知知简直不敢去看顾婶的?眼?睛了,低头?瞟着地面?,心虚地跟着萧弗去大块朵颐了。
这几天夜里知知睡得都很早。
多亏殿下早早告知?了她,当日她以为被她亲手射杀的那名刺客,实际上未曾真的?断了气,知?知?心里的?阴霾去了大半,到现在连一次噩梦也未做过。
可总是睡到一半就被吵醒。
前两日是顾婶的?赌鬼前夫张浩勇也不知又起了什么歹心,竟深更半夜在顾婶家附近徘徊,还企图翻墙进院子。他连着几天都在桐安里一带露面?了,这下便被巡逻的?官兵当成了来踩点的刺客,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今夜又是睡着睡着,却听到一声马鸣声。
知?知?跑出?去一看,就?在她家门口,马儿朝天引吭,马脖子上的一排鬃毛好几天没打?理?,都有些蔫嗒嗒的?……
尽管夜色浓稠,可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她被黑衣人惊跑了的那匹。
都说老马识途,知?知?没想到它竟能自个儿找到家里来,也不知?道过程中历经了多少的风尘。可就在它跑丢的?这两日,她却已另养了一匹新的?……
知?知?一瞬时愁眉不展,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负心汉。
而且,养两匹马的?负担,对她来说委实也太大了一些。
好在第二日萧弗听说这件事后,让人在她的院子后门搭了个简易的?马厩,还专门找了个人每天给?她送新鲜马草,这样一来,反倒是不需她再操什么心了,顶多是闲暇时去给两匹马儿洗洗刷刷、捯饬捯饬。
预备去杭宜县逛年市这日,两匹马儿就?有了用武之地,只?是知?知?好说歹说,顾婶也不肯上马。后来知?知?拍胸脯保证,可以带她共骑,绝不会出什么岔子,可顾婶犹疑再三,还是没敢骑上去。
两人还在僵持,萧弗却已经给?两人备好了敞亮的马车。马夫在院子外一招呼,顾婶乐呵呵地就上去了。谁知上车一看,顾杏花就?坐在车厢里,甜津津扬着个笑脸:“阿娘,我也去——”
顾芸:“你怎么上来的?”
顾杏花很有底气地道:“是凌公子让我上来的?,让我陪向大哥呢。”
知?知也道:“过年就是要人多才好,婶子就?让杏花去吧。”
顾芸原本是想让顾杏花在家里补一补学堂的?课业,免得开学了被夫子打?手心。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她一道去逛年市了。
年?市盛况非常,杭宜县是吴州最富庶的?县镇,年?市一开,更是人挤着人。就连江水岸的?风月水廊之中,也挤满了过路的?百姓,挤得花魁娘子都没地方拨筝唱曲儿了。
趁着顾芸和顾杏花娘俩在酒楼吃午膳的?空档,知?知?又借了马车前那匹马,独自去了一趟鼎梦山庄,给?洛梦送了不少年?礼,还有她自己种的果蔬。
回来之后,顾芸却瞧着知?知?有些颓丧,便趁坐马车回去的时候问:“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知?知?摇头?,也不想拂了大家的兴。
她只?是在想,今年?过年?,都未能和阿爹阿娘一起过。
去岁便错失了一个上元,而今更是连新年也成了遗憾。
连着几天萧弗都不怎么见?人影,本就?是年?节到了尾声的?时候,顾婶又带着一双儿女去拜访别的亲朋了。后来知?知?按新的?联络的地点去找过几次严叔,结果严叔竟也不在。
知知忽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大家抛弃了一般,只?剩她寂寥寥一个人了。
好容易到了晚上,凌宅却有灯火亮起,知?知?一下子冲到了隔壁,她倒想问?问?,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偿还她的?人,这些天连个影子都不见,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叩开门后照旧是江天那张脸,这张脸大约是永远无法生动起来了,即便是此刻,江天其实有些吃惊,可脸上的?表情还是十分板正,以至于知知一点都没觉察出不对劲。
知知问:“他在里面?”
江天点点头?,用手指了指里头。
知知抬脚便进了院子。
江天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拦。
这院子知?知?统共没进来过几次,可耐不住记性好,熟门熟路地便摸到了萧弗的屋子前。
她原是要敲门的?,只?是履尖不慎顶了下门槛,人就?往前一栽,直直就?把门扑开了。
吱呀一声后,知?知?便看见?,屋顶心那穗状的吊灯在一立纱屏上照出?了绰绰的?人影,隐约还可以辨别?出?,屏后正摆着一口香柏木的浴桶。
萧弗是在……沐浴?
哗啦啦的水声坐实了她的揣想。
幸好还有屏风掩着。
知?知?慌手慌脚地就?要退出?去,那人影却是挑起了木架上挂着的锦服,松垮垮在身上一披,径直从屏后走了出?来。
再无物遮掩。
精瘦有力的?胸膛猝不及防闯进知知的眼中。
锦衫是崭新的?锦衫,佛头?青的?绸料,至少知知此前没见萧弗穿过,可因穿着它的?人太过散漫,此刻玉带未束,衫袍也未穿合,只?松松敞分着,穿了也和没穿似的。
知知的脸霎时成了个粉桃子。
事实上早在扑开门之前她就?已经没了兴师问?罪的气势。旁人有什么义务要把自个儿的?动向都与她汇报清楚呢,更没有道理要谁来陪着她。
即便今日就是正月十五,上元之夕。
知?知?猛地闭眼?,满口都是歉疚的话:“对不起,殿下,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沐浴……”
“无妨。”
萧弗一身的?水气,还有水珠子从从轮廓分明的颊侧滴下,一滴一滴,把灯色也浸湿得迷离。
知?知?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丝小?缝,随手抄起搁在架边的巾子:“殿下先擦擦干吧,着凉便不好了。”
“好。”萧弗伸手去接,慵懒的?笑貌在此时看来有几分不怀好意。
借着接过干巾之机,他?趿着拖屐走近了些,指尖仅以鹅羽一样的微力扫过小?姑娘的?手背,“偷看什么,想看,可以光明正大看。”

知知觉得自?打来?了瑞嘉县之后, 这个男人不要脸的功底就见长了。
就好像身上没有了摄政王的架子,说起浑话来?也更加不知羞了一般。
此刻正值半昏半明的薄夜,布置精雅的屋子内, 小姑娘站在高大的身躯前,盈盈小小的一只?, 因为微微的嗔怒, 起先只睁开了一线的杏眼也撑得愤圆。
而她面前的男子,既不穿整衣衫, 也没回避她的怒视。
仿佛餍足于这样的衔笑交望,能与她峙立到天荒地老去。
还?是知知先受不了了, 嗡嗡弱弱地道:“我才不想看呢, 又不是没看过。”
萧弗笑了声, “看过, 腻了?”
步子随即而动,萧弗朝人更近了一步,而后贴着小姑娘微躬了两分劲腰,浑似要把头伏向那?厚袄下的玲珑肩窝, 却?是及时收止。唇就挨在她颈侧:“始乱终弃,果然是知知会做的事,若换做我,想?必百次千次, 也仍会贪陷其中。”
知知被这始乱终弃的罪名唬得一愣, 第一时间还?没领会过来?,等想?通了他说的千次百次贪陷是指什么,连眼神都惊讶地滞住了。
她推了人一把, 捂着自?己的衣服跑了出去:“才?不准你看!我、我先出去了。”
这温腻的手掌柔柔怯怯的一推,萧弗分?毫未被撼动, 连一点踉跄也未曾有。
他的小姑娘恐怕不知道,她这样当真和欲拒还迎没什么两样。
萧弗也不敢再?逗她了,对于她,他的忍力一直是很有限的,一时不慎,就要被她点起一身的火。
他拿着她递给他的那块巾子,拭去了身上残余的水迹,而后把衣衫一重一重穿好,最外头是那?件青凛凛的新?袍。
动作比平时更利落,为怕她等得久了。
毕竟是冬夜,她站在廊下也不知冷不冷。
等萧弗出去时,就看见小姑娘在看天井周边摆的那些盆景,一会儿拨拨延年松,一会儿又摸摸美人蕉,还?对着抱香枝头的寒菊发了半晌的呆。
她转来?转去的看盆景,他就在门槛后以目追寻着她翩轻的倩影。
她就在他眼中,每一刻都值得珍待。
知知一扭头见萧弗已经衣冠楚楚地立着,嗔怪道:“殿下好了怎么也不出声。”
萧弗一边往外走,招呼她跟上,一边道:“你若喜欢,尽可挪去你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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