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科生招两千人,文科生招两千八百人,你报考理工科,就招这么点人,你能考上吗?”方戬问,他觉得自己低估了夜大入学考试的难度,本以为很轻松就能进入夜大学习。
初迎看过去年的招生简章,知道招的人比想象的少,她说:“那总比考正经大学简单吧,再说刚好有我想报考的专业。你看京汽跟理工大学联合举办夜大,有汽车构造原理与维修专业,去年还没这个专业呢,我赶巧了,这是绝好的机会。”
方戬食指指着招生人数,说:“可才招八十多个学生?这还不都得让京汽的人给内部消化了?”
“反正大家一起参加考试,谁分数高录取谁。”初迎说。
“你以后想进汽车厂?汽车厂都是技术工种,待遇也不错。”方戬说。
初迎心说你可能想象不到后世汽车厂大部分职工的工作是拧螺丝,她说:“待遇再好我也不想进厂,我要干个体。”
“可是你现在就会修车。”方戬说。
“我想成为最厉害的修车工,谁都比不上我。”初迎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
方戬略有些感动,初迎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和计划,他愿意帮助她实现。
但他很担心她白忙乎一场,帮初迎把书整理一遍说:“是考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这几门课吧,我来帮你复习。”
平时方戬会给她讲题,但这次想要一带一拉扯她。
“你还都记得吗?”初迎很开心地问。
“忘了的很快就能想起来。”方学霸说。
初迎觉得自己跟上一世的闺女一样,一大把年纪还在读书。
俩人坐在书桌旁看书做题,小赋就在旁边安静地听英语磁带。
等初迎做完一张卷子,伸个懒腰说:“方戬你真好,可是帮我复习耽误你不少时间,我觉得过意不去。”
方戬正在背厚实的法条书,放下法条拿过她的卷子,又伸手揉揉她的发顶:“我给你检查,有胡思乱想那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
初迎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过头看书。
小赋刚把磁带按停,就听到吧唧一声,转过小脑袋,咦,爸妈都在认真看书?
初迎想要报考的理工大学设了个报名点,这年头报名考夜大的人基本上都有工作,除了高中毕业证或同等学力证明,还需要单位给开允许报考的介绍信,现在没有单位开的证明或介绍信,很多事情都干不了。
初迎没有单位,她拿着街道给开的个体户介绍信去设在西城教育局里的夜大招生办报名。
招生办老师根本就遇到过这种个体户来读夜大的,很死板地说:“街道给你开的介绍信不行,得单位给开,报名资料里必须要求单位开的介绍信。”
初迎说:“我没单位怎么开介绍信?”
招生办老师:“我们需要单位开的介绍信。”
“你们做事就这么死板?个体户不能报名读夜大学?”
招生办老师推了推眼镜说:“照章办事,这是规定,你跟我说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吧,总得有解决办法。”初迎问。
招生办老师觉得这位女同志气势比他还足,说:“我哪知道,我就要单位的介绍信。”
初迎从招生办出来,想了想拿着营业执照跟出租车营运证去派出所申请刻章备案,到派出所,她直接找吴朝晖,跟他说报考夜大需要单位介绍信,然后又问:“个体户可以刻公章吧,我材料都拿来了。”
吴朝晖说:“可以啊,嫂子,想不到你这么有上进心,我给你办手续开介绍信,你拿着介绍信去刻公章点就行。”
初迎拿着介绍信去指定刻章地点刻了公章,等章刻好,给自己写了个介绍信,并盖了章。
再去夜大招生办,这次顺利报了名,领到准考证。
初迎这回感觉出个体户的好来了,自己就是单位,自己手里有章,方便。
考试在五月份,理工大学也是考点之一,五门课要考三天,理工大学考点腾出教室给他们考试用,对初迎这个高中补习班跟考试无缝衔接的人,考试有一定优势。
让陶芋更不安的是,没过一个月,初迎又在饭桌上得意宣布,她考上夜大了。
“初迎你考上夜大了。”陶芋忍不住惊讶地问。她了解过,知道夜大招生人数不多,想初迎一定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就考不上。
“汽车专业,很难考,我们专业才招八十多人。”初迎很骄傲地说。
大家都觉得这个专业听着挺厉害。
这次连不怎么爱说话的方洪年都夸她会读书,有上进心。
第二天又不是逢年过节,姜铁梅破天荒做了几个好菜给她庆祝,有红焖肘子、炸丸子、青瓜虾仁。
“真能拿到大学文凭?”方洪年问。
初迎点头:“嗯,要学五年时间,一三五晚上还有周日上午上课。”
“五年,这么长时间,初迎你能学得下来吗?要真上五年你都三十多了,这文凭拿着可真不容易。”姜铁梅啧啧了两声,扳着手指头算。
方洪年说:“真是干什么都不容易。”
方戬也质疑初迎的决心和毅力,主要是五年时间这战线实在拉得太长,她白天还要开车,本来就辛苦。
初迎觉得倒没啥,说:“就把上课当成吃饭睡觉一样平常普通的事儿来对待就行了。”
她的目标不是学得有多好,能通过各科目考试拿到文凭就行。
方洪年说:“那你太辛苦了,晚上不能休息,周日上午还要上课。”
初迎说:“我会给自己放假,没活的时候我随时可以休息,宁可少赚点,我也不让自己累着。”
全家人都相信初迎会给自己放假。
“你就好好开车跟上课,我带小赋。”姜铁梅想要努力做好二儿媳的后盾。
方晋南本来觉得没有读夜大的必要,但既然初迎很开心,便顺嘴恭喜她。
初迎趁机提议:“大哥,你最好也读个夜大,你是高中毕业考进去的银行,那时候高中生都是高学历,现在时代在进步,大学生、中专生已经很多,没机会读大学读中专的人也像我一样去考夜大,像你们这种单位没准以后说不定会要求学历。”
要求学历是肯定的,但上一世方晋南根本就没来及的受到学历困扰,他们支行行长犯事,连累所有职工,他从银行离职。
方晋南听初迎这样说,有了点压力。他们支行一共十多人,以前都是高中生,只有行长是运动之前的大学生,还有一个是中专生,可现在不一样了,新招进来的不是大学生就是中专生,这几年已经不招高中生,他之前的同事不是考了大学,就是读了夜大。
突然惊觉他自己落后了。
陶芋不太在乎,说:“你大哥就是柜员,需要啥学历?”
初迎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们:“不问问我大哥需不需要?”
等方晋南回屋,立刻把之前发黄发旧的高中课本找了出来,他发现离开学校多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陶芋问他:“我跟你说话你就当放屁,初迎说得话可真好使,你真要考夜大啊。”
回到自己卧室,方戬才跟她说:“我听说上夜大的学生等到毕业,人数还没入学时候的一半,时间太长了,大家都有工作要忙压根坚持不下来。”
初迎心态非常松弛,说:“我好歹是考上了,总比没考上的强,再说我是去学习汽车相关知识,我用得着。”
她精力旺盛,觉得自己完全应付得过来。
小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邻居们都知道初迎考上了夜大。
“我妈考上夜大了,我妈超级厉害。”
“是,是,你妈最厉害了。”
邻居们纷纷来祝贺她。
连沈长征见了她都说:“初迎你有想法有魄力,跟一般人不一样,做什么事都能做成。”
初迎本来觉得考上夜大没啥,毕竟跟普通大学不一样,普通大学基本上能拿到毕业证,她这个还要每门考试都合格。
不过既然邻居们都祝贺她,她也为自己感到骄傲,走路脚下都带风。
她去理工大学报道,领了教材,拿到了红色封皮的学生证,就等着六月份开学。
这天傍晚刚回到后院,初迎就看到一群人围着秦丹在说什么,还有不少邻居在看热闹。
初迎马上挤进去一探究竟,很快弄清楚这几个来找秦丹的人是租住她家四合院的住户,这些天接连下雨,房子漏雨,他们让沈教授两口子出钱修理。
秦丹一对多,正百口莫辩,她说:“房子是你们住着,漏雨当然该你们自己修,嫌漏要不你们就搬走,你们搬走漏雨就跟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建议你们马上就腾房。”
租户一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家的房子凭啥我们修,我们也不会搬走,这是国家分配给我们住的房子,管你户主是谁,我交着租金祖祖辈辈都可以住下去,谁都没法让我们搬。”
租户二更觉得理所当然:“你就得出钱修,房子坏了当然得你负责,你就得租给我们能住的房子。”
“凭什么漏雨你不修,漏雨了你让我们咋住!房管所的人说了,就该你们修。”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秦丹淹没。
秦丹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的模样。
她平时看着很有文化很有气质,文质彬彬的,也经常为市民解决各种问题难题,这个“无冕之王”在面对自家的事情时完全是个弱势群体。
初迎听得血压都快上来了,这些人一个月交那么两三块钱房租,占着房子不搬走,怎么也该友好协商,可他们理直气壮地让房主出钱修,这不是欺压房主吗!
眼看沈识峤在人群外挺着急想要挤进人群支援他妈,小赋就站在她旁边懵懂地安慰他,初迎摸摸沈识峤的小脑袋说:“你不用管,我去帮你妈。”
沈识峤抿了抿唇,点头:“嗯。”
初迎扒拉开人群,挤到正中间,站到秦丹身边,对着那些租户说:“政府落实私房政策,房子已经归还了沈家,房主不想租,你们就该自己去找房搬走,嫌漏你们别租啊,搬走找不漏的房子不就行了,就你们交那点租金还不够修房子的呢,房子是你住着,坏了漏了房主掏钱修,怎么便宜都让你们占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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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是馊主意但绝对管用以及在教夜大的白老师◎
因为私房租户不搬走产生纠纷的不只沈教授一家,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面”拿不回房子。
前几年落实私房政策,国家规定带着租户发还私房房主的私有房屋。
说白了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房子归还房主,但这些房子都有租户, 不能让这些租户强制搬走, 租户还住在原先的房子里,这叫“标准私租房”。
政策出台是想要兼顾房主跟租户双方利益。
房本在房主手里, 租户住着房子, 拒绝腾房搬走的话, 谁都没办法。
这些出租的房子中有一些是公房, 坏了要由房管所修理, 可沈教授家的是私房, 要由房主自己出钱修理。
也因为这个原因,租户们心安理得地上门讨要修房钱。
这些租户平时也都是附近住着,不熟也是打过照面的, 一看初迎那气势, 就知道她不是个好说话好惹的, 果然说起话来也是胡搅蛮缠, 跟他们一个水准。
她的气势足的很, 嘴叭叭个不停, 根本都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说:“沈教授家住房也紧张, 人家想搬回自己家都不行,你们非得占着房子不愿意腾房,你们住房有困难得找房管所, 要不找你们单位, 不能占着老百姓的房子不搬, 你们搬走不就行了,房子漏不漏的跟你们也没关系。”
“是房管所分给我们的房子,我们交着租金呢,租赁合同白纸黑字写着呢,是国家让我们住,谁都不用想让我们搬走。”
遇到秦丹那样试图讲道理的,他们强势的很,但跟初迎这样有强大逻辑的人打交道,他们的气势弱了一半。
初迎说:“你们住房有困难,房主住房也有困难,既然是房管所分给你们的,那你们应该去找房管所,房主的诉求是让你们搬走,你们觉得来找房主有用吗?”
“是房管所让我们来找房主。”
“最开始是房管所把房子安排给你们住,人家房主也没想把房子给你们住啊,那你们就说房主想要收回房子,你们该去找房管所。”初迎又把球踢了回去。
见在房主这儿踢到铁板,租户们见拿钱无望,合计了一下还是要去找房管所,这才离开。
围观的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的说肯定是房主出钱修,有的说就不管修。
这院里的几户租户都租的公房,比租私房的有心理优势,也住得更踏实安心。
初迎对他们说:“热闹都看完了,还不赶紧做饭去。”
秦丹长长舒了一口气,拉着初迎的胳膊说:“多亏你帮我,我真说不过他们。”
刚打发走这些人,沈教授就下班回了院子,秦丹埋怨说:“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他们走了你倒下班了,要不是初迎帮我他们都不肯走,非得从我这儿拿了修房钱才走。”
她把情况说了一遍,又问:“房子漏雨怎么办,修还是不修?”
沈教授说:“那肯定得修啊,不修房子折旧得更厉害,一直漏雨等以后房子就没法住了,再说要是片瓦掉下来砸着人他们肯定得叫我们赔。”
秦丹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可实在是憋屈得慌。
自己的房子住不进去,还被租户像债主一样上门讨钱,还得老老实实给人修房,从来没见过这么憋屈的房主。
初迎一转头,看到方戬正牵着闺女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等初迎走到他身边,三人一块往家门口走,方戬称赞自己媳妇:“初迎,你挺能说啊,还会替人出头了。”
初迎扬了扬唇角:“就这事儿我都气得慌,就随便管管闲事。”
姜铁梅也是吃完瓜才回来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庆幸地说:“多亏咱们家是私房,不会跟人产生纠纷。”
初迎心说私房又如何,到腾退的时候拿的钱也没比公房多多少。不过他们倒是可以在腾退政策最优的时候拿北四环的房搬走,再往后连四环的房子都没有,要么就别走,要么就去六环。
陶芋趁机敲打婆婆:“咱家房子也就这么点大,您可别再想着卖祖产,万一房子折腾没了没地方住直接挖坑埋了省事。”
姜铁梅老脸一红,闭嘴炒菜不说话了。
吃过晚饭,秦丹两口子带着沈识峤过来,俩孩子一块看连环画,秦丹说他们一家四口商量过,还是得掏修房钱。
“我还是不甘心,谁不想搬回自己家大院子住呢,初迎,你是咱院里脑子最灵活好使的,你有啥办法吗?”秦丹说。
姜铁梅一点都不谦虚地说:“对,我们家初迎脑瓜子好使,不过你们家这事着实难办,那几乎人家没处搬,你也不能让人家搬走,我们家初迎也没辙。”
方戬一边招呼沈教授喝茶,一边气定神闲地等着听自己媳妇高见。
初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院里脑子最好使的,给他们分析说:“以后住房可能越来越紧张,他们现在不搬以后就更不会搬,你们要趁早把房子要回来,以后会更难。”
沈教授说四户人家确实没地方可搬。
初迎说:“你体谅他们没用啊,谁体谅你们啊。”
她知道上一世沈教授一家想要回房子,采取的是诉讼手段,让人想不到,法官判的是其中两户人家不具备腾房条件,打官司他们居然输了一半。
沈家不服上诉,这两户人家才拿了大笔腾房补偿搬走。
沈教授即便大脑非常发达,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初迎又出主意说:“你们得去给房管所施压,让房管所给这四户人家安排住处,即使房管所手头没房,也让他们督促租户单位分房,他们有了房子就搬走了,只能这样解决。”
秦丹说:“我们找了几次房管所了,他们说没房可分,压根就没用。”
初迎看了眼沈识峤挺直的小背影,提议说:“你斯斯文文地去要求解决问题人家就不给你解决,你胡搅蛮缠人家就给你解决,你平时跑新闻,应该知道大家为了分房使各种手段吧,哭闹的,上吊的,把铺盖搬进领导办公室的,我建议你们把沈识峤送到房管所所长家去,让他在那儿吃住,不给解决就撒泼打滚不回来,这招肯定好使。”
方戬正专心听着,一口茶水喝下去,差点笑喷出来。
也就初迎能出这种馊主意。
沈识峤是个早熟聪慧的小孩,一边看连环画,一边竖着小耳朵听大人动静,听到初迎给她安排得这个艰巨任务,马上转过头来,俊俏的小脸面带难色:“初阿姨。”
小赋也扭过头来,扬着脸问妈妈:“你让识峤哥干什么啊,识峤哥,你会撒泼打滚吗?”
沈识峤看着小姑娘眼巴巴的眼神,做了个吞咽动作,问:“你想看?”
小赋忙不迭点头:“不会的话可以跟孔浥尘学”。
沈识峤:“……”
初迎完全想象不出来五官精致整日彬彬有礼的小男神哭闹的样子。
秦丹笑出声来:“我们家识峤应该干不了这活,嚎哭撒泼这种事他做不出来,换成孔浥尘倒是可以。”
姜铁密认真考虑儿媳妇的提议,说:“我觉得初迎说得对,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小峤不去,那就把老两口送过去,房管所干部被磨得没法子就给你们解决,老方,你说呢。”
方洪年难得发表意见说:“可以试试。”
这下沈教授都绷不住笑起来,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是这个走向。
“秦丹,你说呢,要不咱们试试?”沈教授说。
老两口在房里狂打喷嚏,看到小两口回来,就听到他们的馊主意。
沈教授父亲可是民国时期老教授,简直风中凌乱,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儿。
去夜大上课第一天,初迎刚跑完一单活儿来不及回家吃饭,就在路边店吃了包子小米粥之后去学校。
到教室才发现同学们都是匆匆忙忙下班后赶到理工大学,根本来不及吃晚饭,都是随便买点就赶来教室。
初迎到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坐在座位上吃包子、烧饼等晚饭,教室里是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儿。
她还算是比较好的,好歹她是开车来的,时间安排好的话,也不会像职工那么赶时间。
初迎选了个中间第三排的位置,刚坐下就有短发圆脸穿一身灰色劳动布制服的姑娘问她旁边有没有人,初迎说没有,那姑娘就坐到她旁边。
等她坐稳当,就从包里拿出两根油条边吃边说:“我叫韩爽,京汽的,你哪个单位的。”
初迎说了自己名字,然后说:“我开个体出租。”
“现在开个体出租的人可不多,真羡慕你有钱买车还能拿到营运证。”韩爽对个体出租有些了解。
“咱班上京汽的人多吧。”初迎问。
韩爽点头:“光我知道的就六七个,我是油漆工,但愿上完夜大能换到总装车间,安玻璃安座椅都行。”
提起自己的工作,韩爽也非常自豪,初迎知道汽车工厂里很多油漆工都是女性。
“你可真有上进心。”初迎说。
“你不也一样,咱们能考上夜大的都很厉害。”
初迎跟他们这些有单位的人不一样,一学期学费十五块,杂费三块,书费三块,他们可以拿到单位报销,初迎自费。
让初迎没想到的是国家对夜大教育的重视程度超出她的预期,开班仪式就有校领导来给他们打鸡血,说:“夜大为各行各业培养出了优秀骨干,大大提高了干部职工的文化水平,能考上夜大的青年都是佼佼者,等你们毕业在职称评定上会跟全日制本科生享受同等待遇。学校会给你们配备优质师资力量,有名的专家教授都会来给你们上课,大家不要片面追求文凭,只要认真上课都能够学有所成。”
他还列举了好多夜大优秀毕业生,听得大家热血沸腾。
同学们的学习热情也超出初迎想象,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拼命学。
六点半开始上课,八点半下课,初迎走出教室门,方戬正牵着小赋的小手在不远处等着。
“妈妈,我看见妈妈了。”小赋声音轻快,跺着小脚喊。
“你们俩怎么来了?”初迎小跑过去。
“还不是闺女想坐你的车,我问了一圈才找到上课教室。”方戬说。
小赋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个肉夹烧饼:“爸爸给你买的,他说你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不过肉夹烧饼也凉了。”
初迎笑了一下,亲了亲闺女小脸说:“妈妈吃晚饭了,能吃上热饭。”
看闺女吧嗒小嘴,初迎问:“小赋是不是也想吃?”
小赋点头:“是,但爸爸说我晚饭吃得肚子溜圆,怕我吃多了积食,就没给我买。”
初迎被馋巴巴的闺女逗笑,自己咬了口烧饼夹肉,又给闺女咬一口。
她的车就停在校门口附近,三人边往门口走边分吃肉夹馍,初迎问:“公交车早就没了,你们俩走着来的?”
方戬说:“你闺女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又不能骑车,只能又背又抱把她拉扯来。”
初迎忍俊不禁:“说得你们俩跟小可怜似的。”
小赋这几天找到新的乐趣,她要坐初迎的车回家,方戬只能大老远把她弄来等初迎下课。
初迎才上十几天夜大就迟到。
现在路上不堵车,基本路上不会耽搁时间,但乘客没啥观念,乘客耽搁时间的时候初迎也没啥办法,只能干等。
等初迎赶到学校时已经六点四十,已经开课十分钟,她站在楼道里拿出点心啃了几口,听着外面翻滚的雷声,琢磨着是打断老师讲课进教室还是等下一节课再进教室,比较之下,觉得还是缺一节课更恶劣,于是站在前门口喊了声“报告。”
一道温和的声音回应:“进来。”
那声音没有不耐烦,不带任何情绪。
初迎心下稍安,推门进去,却意外看到讲这门汽车机械基础的老师是白隽清。
他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书。
同学们的视线刷地一下集中到她身上,初迎觉得有些愧疚,她宁愿打断身体健康的老师上课,可现在她却打断白隽清上课。
“对不起,白老师,我来晚了,我耽搁了点时间。”初迎很诚恳地道歉。
白隽清看了她一眼,他见过初迎两次,她都是跟初冬在一起,但他跟初冬还没有熟到相互介绍亲戚朋友,所以他并不认识初迎。
白隽清淡声说:“这位同学,请做下自我介绍。”
同学们几乎都以为初迎要上白老师的黑名单,可初迎不这么认为,她大大方方自我介绍说:“我叫初迎,原先在交通集团开公交车,现在开个体出租车,傍晚送个乘客去火车站耽搁了时间,所以来晚了,非常抱歉,白老师。”
说完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一抬头,看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格外热情,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回座位。”白隽清的声音依旧平淡。
初迎麻利地回自己座位,把挎包塞进桌斗,拿出书来上课。
上课时初迎难免走神。
当年白隽清大学毕业留校当助教,红小兵把他绑到树上,绳子没能克服地心引力,白隽清从树上掉下来,就摔残疾了。
初迎想初冬肯定不是主力,她那时候年纪小,最多是个起哄的小跟班。
白隽清父母都是科研人员,父母被下放被批.斗,他算是吃父母的挂落,要不是没有这些事情,他家境好,父母有文化,长相周正清俊,绝对能有美好的人生。
白隽清完全站不起来,他又要在黑板上写字画图,他用的黑板都是特制的能活动的矮些的黑板。
看得初迎心酸极了。
初迎现在想把初冬跟他们那群红小兵揪过来揍一顿,想到他们把人害成这样自己却能健健康康走路就气得慌。
但白隽清满脸平静平和,或许是认命了,或许本性如此,他对自己的处境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初迎,重复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初迎正神游天外,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
白隽清看出她走神。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朝韩爽看去,韩爽小声说:“重复最后一句,快呀。”
初迎努力在大脑中检索课堂内容,回答说:“我国第一辆自主生产的汽车是CA10型卡车,一九五六年驶下总装线。”
“坐下吧。”白隽清说。
初迎很庆幸蒙对了,刚坐下,韩爽就凑过来说:“你这是答的啥啊,你说的是白老师开头讲的,你这不得上白老师的黑名单。”
等下课的时候,初迎立刻被前后左右包围起来,韩爽跟她说:“白老师上第一节 你就迟到,还让你做了自己介绍,还叫你回答问题,白老师肯定盯上你了,你以后可得好好表现。”
初迎说:“白老师可没那么小气。”
同桌刚要反驳,就被前排打断,对方很感兴趣地问:“初迎,你开个体出租车,你的车是自己买的吗?”
初迎点头:“自己买的。”
“你家可真有钱,听说开出租挺挣钱的是吗?”
初迎没直接回答,谦虚地说:“还凑合吧,投入的本钱也多。”
大家对这个开个体出租的同学很感兴趣,这个女同学有钱,长相漂亮,他们都可能有用到出租车的时候,有个开出租的同学会很方便。
初迎趁机从本子上撕了纸,把自家电话写下分给他们,跟同学们说需要用车给她打电话约车她肯定优先提供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