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入怀—— by南陆星离
南陆星离  发于:202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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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今月揉了揉眼睛,伸手要去碰花却被他先一步移开,他低声解释:“花瓣有些松散,还需再养几天。”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的花瓣有些发干,青色的茎秆上黑点密集,有衰败之象。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问过府中善弄花草的刘大夫,他说放在向阳的地方便可继续开花。”见她眉头微蹙,他好脾气地征询她意见:“今日天气正好,我也有空,不若我们一同去乘船赏荷?”
顾今月轻启薄唇,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刚刚好像梦见小时候,你和我?”
风轻妄背脊骤然绷紧,他不动声色问:“你怎知梦里是我?”
“你说你叫什么风,”顾今月说完梦中之事,歪着脑袋问他:“为什么风在后面,前面好像有个什么字,我没听清。”
风轻妄哪里还能听进去其他话,他全副心思都放在顾今月梦见他的这件事上。
这次是真的他,不是嬴岚,也不是其他人。
她真真切切梦见的人就是他,是不是证明她这些年来心里也有他?
“你怎么了?”顾今月难得见风轻妄失神,用手轻推他。
“没什么,你梦见我什么了?”风轻妄双眼溢满流光,眼里全是她,把她看得脸都红了。
顾今月撇开脸,三言两语交代了梦中零碎的场景。
“原来是这件事,”风轻妄握住她的手放在指尖轻捻,轻勾唇角,“这不是梦。”
“真的么?”她有些激动。
风轻妄神秘一笑:“你等两天就知道了。”
下午两人泛舟于湖面上,藏匿于层层碧叶中。
风轻妄做了一下午船夫,顾今月收获了一大堆新鲜的莲子和含苞待放的荷花。
晚上她吩咐厨房给别院每个人熬了一碗莲子羹,还特地嘱咐给那些外出办事的人都留着。
众人纷纷以一种极为虔诚尊敬的态度将这碗甜糖喝下去,更有甚者哭出声嚷嚷着为两位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今月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觉得应该再给他们准备点什么。
夜里她坐在床榻上替风轻妄擦药,荷花池太大,他的手今日不得空闲地划着船桨,掌心都磨破了皮。
顾今月趁上药的功夫不经意间问:“手中为何有这样多的老茧痕迹,我瞧着按年纪推算这大概是十五六岁时就有了。”
按理来说他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粗活累活也轮不着他,尤其是十五六岁正是进学的年龄。
除非常年习武,可一个普通商人练一身好功夫做什么?
宽大的指尖稳稳悬在空中,瞧不出一丝慌张,被问的人不紧不慢答曰:“是你说喜欢英武的男子,幼年我体格孱弱,所以找了几个习武师父带我强身健体,后来喜欢上舞剑,便一直练下去了。”
顾今月紧紧握住药瓶不接话,耳根子悄悄热起来。
她幼时居然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好,还英武男子?
余光悄悄落在风轻妄的身上,深色衣衫勾勒出他宽阔肩膀,紧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目光下移,腰部轮廓清晰可见,透出一股难以抵挡的张力,藏在衣摆下的双腿更是修长,他站起来时自己的头顶只能堪堪碰到他的下颌。
说起来,确实是个英武俊俏的儿郎。
顾今月眼前又浮现他的面容,深邃的双眼总是犀利异常,仿佛能洞察人心。他不笑时自有浑然天成的淡淡威压,叫人不敢直视。但无论何时,只要他看见自己,总是会扬起一丝唇角,眉眼间溢满温柔的光。
无需言语,她知道他心里有她。
“怎么在发呆?”风轻妄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指尖刚一搭上她手腕便被她甩开。
“没有!”顾今月打了个颤,迅速低下头收好药瓶,细声细气应和着:“强身健体好……”
风轻妄指尖还残留着余温,暗忖天气有这么热么,她浑身都在发烫。
拾掇一番后,两人平躺在床榻上。
顾今月不动声色地往里面挪,风轻妄闭着眼佯装不知,如往常那般煽动着手中的扇子,只不过今日稍稍加大了力道。
很快,顾今月因太累熟睡过去,她睡着时手还紧紧抓住胸前的被角,生怕被人掀了去。
风轻妄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不快。
她还是害怕他么?
往后两日,风轻妄都发乎情止乎礼,偶尔他也会出门处理生意上的事,若是不回来用饭总会找人提前支会一声,免得叫她久等。
苏嬷嬷陪着她到处在别院里散心,一来二去她发现了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暗自记在心里。
顾今月在四处观察别院一花一草时,嬴风正皱着眉在东宫书房处理政务。
嬴风皱着眉在东宫书房处理政务,自从皇帝跟着无尘道长修习仙法,已经近五年没有问过政事,大部分都在与道长一同沟通天地。
只有在每年的祭祖上才能瞥见皇帝的身影,其余大宴小宴皇帝一概置之不理,全数扔给太子嬴风代为管理。
如今朝堂上下,太子嬴风离那个位置只差一个名分。
他扔开一本奏章,面无表情地问:“那日顾今月遇袭的山匪除了戚家,还有哪方势力参与了?”
经过他秘密调查,那日至少有三拨人在场,一是戚家的人冒充的山匪,另一波是嬴岚派去保护顾今月的护卫,除此之外还有一群人对双方都是赶尽杀绝的架势。
那日顾今月能够死里逃生,真是苍天的眷顾,嬴风到现在想起仍然是一阵后怕。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找到线索!”从三愧疚道:“要是我哥哥在就好了……”
嬴风打断他:“行了,这事急不得,是狐狸重要露出尾巴。”
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时间,现在赶过去说不准还能陪顾今月用晚膳。
他打定主意立即转动桌上的机关,起身匆匆走进密道。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从三将他桌上的三两支荷花给照料好,不许在花未开之时就枯萎。
从三小心捧起金尊玉贵的荷花不禁感慨:“夫人送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旋即将这玩意带回自己房中找了个临窗的位置放好,双手合十对着它们拜了拜,嘴里叨念着千万不要死。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是多么怪异。
景越宫内。
嬴岚坐在书房,身穿宝蓝色如意云纹锦衫衬得他愈发温润如玉,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声道:“东宫又早早熄灯了?”
“回禀三殿下,酉时刚过东宫内殿没一会儿就熄了灯。”
底下人恭敬地跪着回话。
“这种情况多久了?”嬴岚随意问道。
“约莫……”小太监顿了顿,继续道:“小半个月。”
嬴岚眉头轻蹙:“小半个月?”
他恍然片刻,距离顾今月的死讯传来也差不多小半个月。
嬴岚淡淡一笑:“或许是最近政务较少,太子殿下想早些休息,毕竟他前些年可是忙得很。”
在“忙”这个字上加重语气,讽刺之意尤为明显。
小太监不敢接话。
嬴岚暂时想不到嬴风在玩什么把戏,示意心腹赏了小太监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后,挥手叫他下去。
小太监高兴地双手接过,起身退出去时无意瞄了眼三皇子的书桌,白玉莲瓣笔洗精致华贵,在乌木书桌上白得尤为显眼。
“啊,奴才还有一事!”小太监受惊似地抬头大叫。
嬴岚内心不喜却没表现出来,面上耐心问:
“公公还有何事?”
“从三侍卫从太子书房捧着一瓶荷花回到自己房里,十分恭敬谨慎地对待它们。”
嬴岚手中动作蓦地一顿。
“什么荷花?”
小太监立即答:“就是普通荷花。”
普通荷花?
御花园的荷花池不是被填了吗,哪里来的荷花,从三又为何如此珍视?
嬴岚面如常色送走小太监,又叫来心腹,低声吩咐几句。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一碗甜品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属下:有的,甚至想供起来。

与梦里的一切重合了。
嬴风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饭点,他回来时顾今月正背对着院门坐在院里大树下纳凉,仰头正跟苏嬷嬷在说什么。
日头刚刚落下,天边还有余光。
她手持一把绸绣花蝶檀木柄团扇,放在胸前徐徐地摇,腰肢细软,摇曳生姿。嫩白细长的手指与沉色檀木形成鲜明对比,让他难错开眼。
嬴风抬手止住想提醒她的苏嬷嬷,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接近她,慢慢地也听清了她说的话。
“苏嬷嬷,风轻妄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也和现在一样……啊……”
顾今月正不动声色地打探风轻妄的过去,不料下一秒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吓得她身体一僵,摇扇的手瞬间停止。
炙热的掌心覆在她的眼敛上,特殊的香气极具侵.略性地扑了满身,她登时就猜到是谁,可还是下意识抖了抖肩。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不来问我?”宽阔紧实的胸膛贴上她单薄紧绷的背,顾今月轻咬下唇不吭声。
风轻妄俯身从后面凑到她颈窝,热气洒在她皮肤上激起一阵酥麻,他嗓音微哑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满她的沉默。
顾今月岔开话题:“你用过晚膳了么,我叫厨房给你留了饭菜。”
风轻妄轻笑一声放下手,她的双眼重获光明,还不等她适应余晖,他调笑道:“夫人果真是个会心疼人的,我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现在正饿得慌。”
顾今月撇开头,手上重新扇风力道大了些。
等风轻妄用完后夜色正浓,漫天星子散落在无垠的黑夜中,他忽然提议出去走走。
“就我们两个人么?”见苏嬷嬷和一众婢女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顾今月有些局促不安。
“……对,”风轻妄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焦躁,转眼变成跃动的柔光,他朝顾今月伸手,嗓音压得又低又轻:“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的手稳稳当当悬在空中,似乎有种她不放上去就不会罢休的倔强,顾今月顿了顿慢慢将自己的左手放上去,指尖颤抖碰到他掌心刹那,他飞快地合拢四指。
力道掌控得刚刚好,她无法挣脱却也不觉得束缚。
“我们走。”他唇角上扬,宛如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年牵着心爱的女孩,走在星光之下,照亮他墨色黑瞳。
顾今月被他带到北苑山脚下的一片齐整的草地上,正中央有一架秋千。
“这是……”她凝视前方,眼眶微微长大。
“来看看,跟你梦里的一样么?”风轻妄拉她走近秋千,脚下的草十分柔软,她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如梦里那般不真实。
行至秋千前,风轻妄手改为扶住她的双肩,温柔地推她到秋千前,又轻轻地将她摁了下去。
直到身体悬浮在空中,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风从她耳畔轻擦,天空中的星星忽而变得很近,她仿佛伸手就能摘到一样。
这么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下一刻,秋千立即往回落,一只大掌牢牢覆上她的手背,用力朝秋千索握住。
略微粗糙的麻绳微微刺痛掌心,她迷茫地看着大掌的主人。
“小心点,你这样很危险。”风轻妄语气很淡,她却听出他的担心。
“知道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再来,你瞧瞧跟你梦里的场景是不是一样的。”
风轻妄五指倏地收紧又松开,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抓牢。
秋千再一次荡漾上高空,这一次顾今月闭上眼睛感受着,有蝉鸣,有荷香,还有背后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掌。
与梦里的一切重合了。
“来人,抓住他。”
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从山上传来,顾今月睁开眼睛往那处看,风轻妄也停下推秋千的手。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大。
她跳下秋千站起来往那处走了一步,被风轻妄用力一扯拉到他身后,他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以一种绝对防御的姿势盯着前方。
不多时,从里面率先跑出来一个蒙面人,他手持大刀,在月光下反射出锋利冰冷的光。
他正冲他们过来。
顾今月下意识抓住风轻妄的手臂,他感受到她的颤抖,另一只搭上她的手背拍了拍,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耳语说了声“别怕,有我在。”
话音刚落,蒙面人已然距离二人不到二十丈,他似乎意识到他们二人孤身在此是绝佳的人质,举起刀便加速冲了过来。
风轻妄一动不动,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就在他快要到眼前时看清了顾今月的脸,脚下和手中的动作明显一顿,喊了一声:“顾……”
顾今月听见了,还没来得及诧异他如何认识她,风轻妄立即抬腿一踢,脚下一枚鸽蛋大小的石块飞速朝他射去,正中眉心。
蒙面人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倒在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
风轻妄的手反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背后藏。
很快,追击他们的护卫们也赶过来,两人迅速拿着刀抵在不省人事的蒙面人脖颈上,为首的赵统领一脸惊恐地单膝跪下。
“属下该死,惊扰主子夫人了。”
顾今月从风轻妄背后探出半个头,一群人眼神惶恐,神色愧疚,似乎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怎么回事?”风轻妄轻轻皱了皱眉。
这让本就惴惴不安的侍卫们更是惊慌,纷纷跪下认罪。
“这人从北苑后上偷摸上来,咱们巡逻的人手分得太散一下子叫他躲过去了,属下罪该万死!”
风轻妄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他沉默的时候会不自觉散发出压迫感,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顾今月也有些透不过气,替他们说了一句话:“这也不能全怪赵统领,这别院确实太大了。”
冷冷的目光掠过赵统领的脖颈,他不自觉瑟缩了下脑袋。
“夫人说的是,”风轻妄故作轻松道:“咱们是该再请些人,是我考虑不周。”
一群人听见太子殿下认错,心里害怕得紧。
顾今月并没有责怪风轻妄的意思,讷讷道:“也不是你的问题,”她立刻转移话题:“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潜入我们别院。”
风轻妄观察此人下盘极稳,应该是个高手,但他不想顾今月胡思乱想瞎担心,沉吟片刻编了个理由:“应该就是小偷小贼之类的货色,咱们别院这么大,他肯定是想来浑水摸鱼一番。”
“是吗?”顾今月觉得偷东西为什么要拿一把那样骇人的大刀。
风轻妄见她起疑,朝赵统领问道:“赵统领,你最先发现他,你说说你的看法。”
赵统领心想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能悄无声息地绕过他们堪比铁桶一般的防卫么?
然而太子殿下都提示得如此明显,他再蠢也不会在夫人面前反驳太子殿下,何况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几个是蠢人。
“主子推测的是,”赵统领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玉佩藏在掌心,假装去搜蒙面人的身体,从他怀里掏出来,“夫人请看,这枚玉佩就是他之前从某个房间里顺的。”
顾今月借着微弱星光看了眼,是一块好玉。
风轻妄给了赵统领一个满意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吓人呐!
从今天起日更哦,暂定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小可爱们吃完饭可以来看更新。如果没刷出来就是有延迟,已经把5月份的存稿都甩上来了~
感谢在2023-05-05 14:02:58~2023-05-09 17: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服部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直到沐浴更衣完毕,她躺在床上时都有些不真实之感。
顾今月记忆全失,可今天在荡秋千时她却觉得似曾相识,不仅仅是梦里。
“怎么在发呆。”风轻妄掀开被子钻进来,他克制住自己想将人揽入怀中的冲动。
事到如今,他还是未能完全消除那日给她留下的阴影。
“没有,睡吧。”顾今月侧过身背对风轻妄,假装闭上眼睛,耳朵竖得高高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挥手打落床帘,非常规矩地平躺在自己的被褥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顾今月微微紧绷的背悄悄松下来,身体下意识地还是有些害怕他。不过这几日他都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抱住她,这让顾今月稍微减轻了几分恐惧。
否则今晚上也不会同意与他一同去散步,还遇到了那样的事。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同样出现了蒙面人。
嬴风一直没睡着,他本就少眠,再加上这几日为顾今月疏远他一事所困扰,更是难以入睡。
他如同往日一般等着她熟睡过去,只有在那时他才能毫无顾忌地看着她,抚摸她的脸庞,甚至是偷一个吻。
手刚刚钻进她的被窝,她如同受惊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
“别过来……”
顾今月眉头紧皱,似乎在梦魇。
他想把手抽出将她揽入怀中,谁料他一有动作,顾今月忽然整个人扑上来。
“我害怕……”
嬴风此时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既心疼顾今月被噩梦侵扰,又窃喜她主动投怀送抱。
一边坏心眼地想着要是她天天晚上做噩梦该多好,自己就能每晚抱着她入眠;一边又用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背脊,嘴里哄她放松心情。
忽然,他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法。
挑起怀中人一缕幽发,心不在焉地放在指尖把玩,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第二天一早,风轻妄等她梳洗打扮后宣布一件事。
“夫人快收拾一番,附近有个偏僻的寺庙,那里有一片月季园开得正好。”
顾今月看他一头大汗,问过才知道他一早上起来就去安排今日的赏花之事。
她早就想走出看看了,只不过不好给他添麻烦,如今他提出她自是乐意之至。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收拾妥当。
风轻妄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前呼后拥地围着马车朝东边驶去。
顾今月坐在华贵的马车内,这辆车采用上好硬枫木制作,上了多层漆呈现出耀眼的光泽。车内铺着柔软的冰丝,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花纹,清凉的触感让人心底的燥热都散去几分。
风轻妄骑马护在马车旁边,寸步不离。
林间的风迎面吹来,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顾今月透过缝偷偷看他。
今日他一改玄色暗沉的衣饰,紧致的竹叶青骑装搭配墨绿色的腰带勾勒出他窄痩有力的腰,凸显出他往日隐藏在宽松衣袍下颀长健硕的身材。
风轻妄上半身坐得很直,脊梁挺拔宛如一棵劲松,任凭再大的狂风也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顾今月坐在马车上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夏日炎炎,一滴汗珠沿着他额角滑过英俊凌厉的脸庞,无声无息落在马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今天早上,他坐在圆桌前用膳,金色的初阳落在他脚边,像在对他俯首称臣。
她看得有些发愣,忽然骑马的人回头看过来,吓得她赶紧移开目光,把头偏向另一边。
苏嬷嬷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住笑意给顾今月倒上一杯酸梅汤。
她连忙拿起白玉冰纹杯放在嘴边,垂眸小口抿下。
甘甜又冰爽的汁水划过喉咙,她脸上热度都降了几分。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一座寺庙前,苏嬷嬷给她戴上帷帽后扶她下车,风轻妄站在前方跟领头的沙弥交谈。
没多久,上了年纪的沙弥便对着他们一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风轻妄率先进去,顾今月由苏嬷嬷搀扶,路过沙弥师傅时对他微微颔首致意,他回了句“阿弥陀佛”,其余护卫则四下散开,只有大约十余人跟着两人。
这间佛寺不大,香火也一般,此时香客三三两两零星地散落在各处,瞧见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都避之不及,连忙闪开亦或是赶紧上完香就走。
风轻妄轻声道:“我与主持有旧,今日来这里需得去打个招呼。不过他不见女客,夫人自行去赏花,等会我就来找你。”
顾今月点点头,跟着苏嬷嬷先去大殿拜了拜,随后专门有一个沙弥指引她进入月季园。
与此同时,在某间禅房内,嬴风正与一位白发鹤颜执子对弈,正是当今皇帝推崇备至的无尘道长。
“孤赢了道长一子。”嬴风淡淡道。
“太子棋高一筹,贫道甘拜下风。”对面的男子恭维道。
嬴风端起茶盏抿了口,随意问道:“近日皇帝情况如何,宫内是否有人异动?”
无尘恭敬回道:“按照太子的吩咐,只让皇上在有重大节日时清醒,其余时间一律处于半昏迷状态,暂时未发现什么异常。”
嬴风嗯了一声。
“不过……”无尘抬头看了眼太子殿下,似有难色。
“道长但说无妨。”嬴风放下茶盏,瓷器碰撞木桌的声音不大,却让无尘心里一颤。
他谨慎道:“皇上在睡梦中,一直叨念孝德皇后的名字。”
嬴风嗤笑一声:“他也配。”
无尘对上那双寒眸,立即噤声,不敢妄言皇家秘史。
他十分清楚孝德皇后是太子殿下的禁忌,不敢乱接话,生怕惹到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主。
宫中的旧事他这些年也略知一二,皇帝对鬼神之说尤为敬畏。有一年天降旱灾,百姓颗粒无收,又在不久后发生千年难遇的蝗灾,一时间民怨沸腾,朝廷人心惶惶。
皇帝命令钦天监占卜求雨,他竟然说孝德皇后是本次天灾的源头,只有按照古法将她在烈日下暴晒三天才能平息神的怒意。
皇帝一开始斥责钦天监胡言乱语,甚至当场庭杖三十,可随着灾情愈发严重,甚至出现了流民暴动时皇帝动摇了。
戚氏趁机吹耳边风,皇帝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信了她的鬼话,他差人将孝德皇后绑在登天台烈日下,足足晒了三日。
奇怪的是,流民居然真的在第四日就消失殆尽。
这下皇帝彻底相信上天对孝德皇后不满,开始日渐疏远曾经恩爱的发妻,连带对太子都少了三分耐心。
孝德皇后自那次落下病根,第二年便仙逝,留下不足十岁的小太子独自一人在深宫中面对豺狼虎豹。
禅房内的香快要燃尽。
“回禀主子,都已准备妥当。”
属下在门外等候命令,嬴风抬头望向后山方向,忽然来了句。
“今年六朝金粉开了么?”
作者有话说:
六朝金粉是一种月季花,超好看,可以去我vb看图片。

她陡然对生出风轻妄莫名依赖。
无尘不知道太子为何问起这株月季,它是去年被送到后山月季园的,传闻是个古老的品种,珍贵非凡。
“开了,昨日贫道路过时平阴古月、赤龙含珠也都正开得艳。殿下若有兴致不妨前去观赏一番。”
嬴风勾起唇角,笑容真切许多,没头没尾说了句:“那就让她再多欣赏片刻吧。”
她是谁?
无尘听闻对面人声音骤然柔和,偷偷抬眸看了一眼。
只见平日高高在上,倨傲淡漠的太子殿下冷眸微眯,闪过一丝难能可贵的柔情。
“苏嬷嬷,这叫什么名字,怪好看的。”
顾今月停在一株白里带金的花朵面前,外层白色花瓣层层叠叠,一簇一簇堆在一起,鳞次栉比,如初秋浓雾又像天边层云。花心中间却是金黄色,它们一个个仰起头显得尊贵无比。
苏嬷嬷笑道:“这叫‘六朝金粉’,是失传已久的古花,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寺庙中竟能得见。”
顾今月暗忖还真是花如其名。
双目逡巡而过,姹紫嫣红在她眼前摇曳。这里的月季品种繁多,几朵花苞挤在一根枝丫上的石羊古月,一球一球向外招摇的赤龙含珠,大朵白中带粉的淡妆浓抹,还有不少一花双色的月月红。
各色花竞相开放,满园都是淡淡的花香,顾今月隔着如雾般的薄纱也能感受到宁静和放松。
一缕夏风吹过,不小心掀开了惟帽边缘,露出她纤长白皙的脖颈,精致小巧的下颌线,和比满园月季还要娇艳欲滴的唇瓣。
数十个护卫四处散落在月季园内,一直警惕关注顾今月周围,不小心瞧见她的真容后纷纷偏过头,不敢继续窥探娇颜,微红的耳后根却出卖他们心中的震撼。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来人,快保护夫人。”
旁边山林忽然冲出十几个蒙面人,他们冲入月季园直直扑向她。
幸好风家护卫训练有素,马上组织起来抵抗,把顾今月二人围在中间。
可惜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一时间有好几个护卫受了伤。
“夫人别怕,属下已经发出信号,马上就会有援兵。”赵统领挡在她和苏嬷嬷跟前,面色凝重。
顾今月定定神,平静道:“赵统领专心对敌,我和苏嬷嬷尽量不给大家拖后腿。”
赵统领闻言,心中赞了一声好个临危不惧。
未来太子妃看上去弱不禁风,没想到遇上这等凶险之事完全不像京城那些高门贵女只知道哭哭啼啼,还不停添乱,难怪太子看不上她们。
心中不禁对顾今月多了几分真心爱戴。
两方人马交手后毫不留情,没过一会儿月季园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顾今月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苏嬷嬷一人。
苏嬷嬷慌张将顾今月护在身后,焦急道:“夫人等会找准机会就往园门口冲出去,外面必定有人接应,奴婢虽然年老也能拖延一二。”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动到她的神经,额角骤然抽疼,脑子里困扰她多时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小姐,等会您往京城方向跑,胡侍卫说那边有人接应,我会想办法拖住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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