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妄目的达到心满意足,轻轻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眼神柔得像月光,声音微哑:“谁敢乱嚼舌根,就拔了去。”
掌心的温度逐渐上升,顾今月慌忙收回手缩在前胸,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警惕道:“你说的,保证不对我动手动脚。”
两人间的距离被风轻妄一个箭步拉近,他趁她不备单手把人扛起来放在肩上,朝着床榻大步走去。
“你又骗人,”顾今月悬在半空使不上力,只能两手握拳一顿乱锤他的后背,等一触到床榻立马弹起来想往外跑。
就知道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他实在是诡计多端。
风轻妄眼疾手快欺身压上来,哈哈一笑:“夫人放心,我说到做到。”
他熟练地给两人宽衣解带,又拉过薄被盖得密不透风,末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两根三指宽的绸缎绳,手口并用把自己缚起来,另一边捆在床头。幽绿色泛光的丝绳与黑色护腕交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旖旎诡异。
长臂一边一个压住她的左右双肩,完全将顾今月禁锢在他身下。
两人脸贴着脸,她能清晰捕捉到他眼里得逞的笑意。
“今天绝对不动手,”风轻妄眨了眨右眼,促狭道:“若是我做不到就任你责罚,绝无二话。”
“你……无耻……”顾今月用手抵在胸前试图推开他,无奈两人身量差距太大,使出吃奶的劲儿他也纹丝不动,又用脚去踢他,反倒被他找准机会长驱直入。
“娇娇你看,虽然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身体却聪明得很。”风轻妄气息不稳道:“它都替你记着呢。”
顾今月闭眸微微喘息,脸上红成晚霞,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事后,风轻妄用下巴尖亲昵地抚摸顾今月濡湿的鬓角,忽然开口沉声问道:“顾今月,小时候我们捉迷藏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顾今月听见他直呼自己大名,就明白此刻他是在认真问问题,不是玩闹。
这两个月来他时不时就会像现在一样冷不丁问过去的事情,打着帮她回忆的幌子趁机占尽便宜。若是她说不记得,他就会带她做一遍,务必确保她对这件事有印象。
“好像……有点印象。”顾今月不期然对上他清冷的眸子,老实开口:“你在找我,我躲在……躲在哪里?”
她头有点疼,闭上眼脑中一片模糊。
风轻妄低声在耳畔哑声补充道:“你躲在一座凉亭里,后来我找到你了。”
凉亭,好像是一座凉亭,但是好像里面还有一个人。
“你被我在如意烫金纹的桌布下捉住,笑着扑到我怀里。”风轻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顿敲在她的心间,敲散脑海中模糊的人影,只余下她和风轻妄两个人在亭中相拥。
“记住了么?”他猛地咬住她耳垂,又重复了一遍:“记住了么?”
“记住了……”顾今月倒吸一口凉气,偏过头躲开他的攻击。下一刻感受到他的变化,身体骤然僵硬,几乎是喊出声:“我们在一起捉迷藏,你找到我了。”
风轻妄喉咙溢出愉悦的笑,停止动作:“乖乖真聪慧,说一遍就记起来了,要给你点什么奖励才好。”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你让我休息就好。”顾今月一点也不想要他口中的“奖励”。
她惊慌失措惹得风轻妄轻笑几声,随即不再逗她。
利落地从她身上起来侧躺在一旁,眼神失落,蔫蔫道:“那就算了,我睡了。”
说完果真闭上眼一动不动。
顾今月等了好一会儿,听见他均匀呼吸声后才小心吐出憋在胸口那股气,侧头瞄了一眼双眼紧闭的男人,瞪着他骂了一句:“禽兽。”
待顾今月完全沉睡后,嬴风方才掀开眼皮勾起一抹弧度。
“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记住了,别逼我真的当禽兽。”
用力一拽,脆弱的绸缎绳顷刻间断裂,嬴风随意捋下扔在一旁,手腕上连条红痕都没留下。
这玩意儿是上好的桑蚕丝织造而成,金贵易坏,用来绑他简直白费功夫。他握住顾今月的细腕用手指丈量尺寸,勾起唇角,眼神晦暗不明。
缚她刚刚好。
顾今月可千万别给他这个机会。
指尖撩开她额间凌乱的碎发,轻柔拨至耳后根,眼神痴迷看着熟睡的人。
她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她。
两人这段日子如胶似漆,蜜里调油。风轻妄大部分都是中午才出门办事,晚上回来,偶尔也会因为生意外出两日,不过必定会派人提前跟她汇报行踪。
今早顾今月醒来后枕边已空,望着空荡荡的床无端生出几分寂寥,往日总是在他怀中醒来。
若是前一晚太过胡闹,他便只低头亲亲她的额角。可若是从一个吻开始,那后面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脸慢慢发烫,默默拉起被子蒙上脸。
风轻妄什么都很好,就是对她有些太过小心了。把她看得很紧,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要知道,连每天吃什么,吃了几口都了如指掌。
但凡她有对什么皱了眉头,第二日无论是人还是物必定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同样,若是她喜欢什么,这座别院必然会源源不断供应,直到她满足为止。
除了外出。
她曾经嘲讽道自己呼吸都要经过他同意,他笑笑不反驳,又抛出以不用喝药作为交换。
诱惑太大,她同意了,不过就是他担心自己罢了。
自从他身体力行地帮助自己回忆以前的事情,喝药的频率就在慢慢减少,只有偶尔她回答错误时才会被安排上一碗。大部分是在床榻上,她被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
顾今月记忆力极好,大多听过一次后就能记住,三个月之后几乎再也没再喝过一碗。
最近几日是她的小日子,他昨晚上只是将大掌覆在她腹上为她暖身体,迷迷糊糊间听见他在耳边低喃。
“顾今月,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我会让你们成为世间最幸福的人。”
顾今月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脑海里浮现风轻妄的脸,垂眸沉思片刻有了决断。
起身下床,她找来苏嬷嬷和碧柔,吩咐叫大夫来一趟。
两人神色焦急,连忙问她哪里不适,顾今月低下头害羞摇头就是不肯说,只说要请大夫,最好是擅长妇人的圣手。
苏嬷嬷以为她是小日子期间不舒服,不敢大意。一边连忙派人禀明太子殿下,另一边又让顾今月赶紧躺回去休息,不料被她拒绝。
“我总是躺着,现在想练练字打发时间。”顾今月叫碧柔取来纸笔,练了起来。
苏嬷嬷见她面色如常,倒也不好再劝,站在一旁小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紧张不安的模样让顾今月笑出了声,安慰道:“我身体没事,只是问问一些其他事情……”说完便不再多言,认真练起字来。
苏嬷嬷到底是见多识广,咂摸半天回味过来,脸上绽开花,乐道:“是,是该好好看看。”
顾今月含羞看了她一眼,碧柔站在一旁双眼迷茫。
苏嬷嬷提着的气放了下来,才有心思看顾今月到底写的什么东西,一看不得了,她写的字居然和太子殿下有几分相似。
放下笔,顾今月对一脸惊讶的苏嬷嬷解释道:“他的字我很喜欢,以前会照着临摹一二,所以有些像。”
苏嬷嬷却问:“夫人可知这句诗是何意?”
“‘长赢’指夏日,‘风月’大概是代指我和他两个,”顾今月说到这双颊染上潮红,假咳一声含糊道:“这句诗大概意指我与他一同享受夏日风光。”
苏嬷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朝国号为‘大夏’。”
“长赢皆好梦,风月当平分”,太子殿下是在隐晦地告诉夫人,他的一切都会与她共享,平分,再无第三人。
提笔写下这句诗那日,是太子前往百越蛮荒之地平乱的前一天,是九死一生,亦是釜底抽薪。
当时太子一脸平静地将信交给她,仿佛再平常不过。
后来她才知道太子殿下早就有了安排,若是他死在百越,便会有人在顾今月上京途中全力截杀她,再将尸骨与太子合葬。
苏嬷嬷为归来的太子殿下换药时曾问过此事真假,太子听后淡然一笑。
“除了孤,她谁也不能嫁。”
顾今月转头看向苏嬷嬷,等她后文。
苏嬷嬷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能插手,话音一转便说起其他事情,顾今月的思绪很快便被引到了别处。
元和帝早年算得上勤政爱民,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变得迷.信鬼神之说,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其中就有早朝改成午朝这一项,原因是早上修炼更容易沟通天地,与神灵对话。
嬴风掌握权力后拨乱反正一堆不合理的制度,这一项却被保留下来。因此他方能日日与顾今月在早上温存,中午才出门办正事。
若不是昨晚元和帝忽然发疯,他哪里用得着一大早就赶过来看他的晦气样。软玉温香在怀,美美睡上一个回笼觉岂不妙哉。
“看好了,若是出了岔子,可别怪孤心狠。”嬴风走出皇帝寝殿,斜眼睨了眼伺候的小太监。
“知道……知道,”小太监吓得连说话都哆嗦,太子殿下的手段他早有耳闻,丝毫不敢大意:“奴才一定时时刻刻盯着里面那位。”
嬴风冷哼一声,掸了掸右边袖口,负手而去,丝毫不理会屋内有气无力的咒骂。
回东宫的路上看见太医院擅长妇科的赵太医急急忙忙往戚贵妃宫内赶过去,他一个眼神,德四会意,行礼退下。
不一会儿,德四将脉案呈上。
嬴风冷笑,才成亲不过三月就让太医急急去给冯若宁调养身子,戚贵妃未免太沉不住气。
她怕是很难如愿了。
嬴风拿起脉案扔进灯罩里,大火立即吞噬白纸黑字,熊熊火光照进那双冷漠的眸中,满是嘲弄。
“启禀太子殿下,苏嬷嬷遣人有急事来报。”
嬴风收回目光,让他进来。
“太子殿下,苏嬷嬷说别院那位要请大夫。”
嬴风目光一凛,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你们怎么伺候的,人都严重到要请大夫才来告诉孤!”
顾今月写了一个时辰就乏了,吃过午膳便回房小憩。
苏嬷嬷关上门走出房间,惊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战战兢兢的行礼声,紧接着面如寒霜,气势汹汹的太子殿下提溜着太医院妇科圣手赵太医大步流星向院内走来。
苏嬷嬷心里一跳,糟了,她之前派人去告诉太子殿下夫人身体有恙,也没说清楚什么问题。
殿下胸前衣襟有些凌乱,想必是速速换了衣服从宫内赶来。后面跌跌撞撞的赵太医更是连官服都没有换下,背着个药箱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喘气,脸煞白煞白,眼睛快要翻上天了,却敢怒不敢言。
苏嬷嬷连忙凑上去解释清楚,省的殿下急上火。
跟在后面的随从们个个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一路上气势迫人的太子殿下蓦地露出笑容。
众人都知道太子一笑,那肯定有人要遭殃,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破人亡。邢狱中关押的二十余名官员及家眷就是最好的证明,太子拿人那日嘴角浅笑一直没断过。
可现在,殿下的笑不是狠厉的笑,诡秘的笑,莫测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容。
很陌生,也更加恐怖。
苏嬷嬷到底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三言两语就把狠厉无情的太子变成如沐春风的模样。
嬴风笑着冲赵太医招招手。
赵太医见到他满脸笑容,两腿发软差点跌倒,幸亏旁边贴身侍卫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形,不等他站稳又被两个人夹着拖到太子面前。
“赵太医,”太子伸手轻拍他的右肩,又滑到胸前替他理了理微乱衣襟,最后露出森森白牙道:“孤有一件私事想让你帮个忙。”
赵太医双脚落地站在自己府邸面前仍有不真实之感,他居然从太子手底下活着出来了。
那位姑娘,是太子养在外面的人吗?
赵太医汗毛直立,想到皇上勒令太子殿下在加冠前不得娶妻生子,而太子却要他为这位姑娘调养身子受孕。
抿紧嘴唇,赵太医往四周看了一圈,赶紧进府关上大门。
这事必须烂在心里。
顾今月身子很沉,连大夫来过都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间察觉有一只掌心贴上小腹,炙热的掌心温度传递到皮下,瞬间温暖微凉的下腹,她舒服地伸展四肢,任由它摆弄。
再次醒过来时已是傍晚,睁眼察觉身旁有人,她偏头看过去,风轻妄正闭眼休息。
身体微动,腹部上的热源便无意识在上面来回摩挲,人却依旧没醒。
心里暖暖的,她把手搭在腹部的大掌上,却不料惊动的旁人,大掌反客为主将小手握住。
“醒了,”风轻妄睁开眼,声音慵懒:“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顾今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风轻妄含糊道:“做完事就回了,“双眸一沉注视她缓缓道:”我听说,你找大夫来看了。”
顾今月红了脸,半晌小声地嗯了一声。
别院里没有一件事情能瞒过他,但被他点破总是让人羞赧的。
身体蓦地被扯进炽热有力的胸膛中,风轻妄双臂紧紧箍住她,头顶传来喟叹:“顾今月,我心甚欢喜。”
他的隐忍,他的费尽心机,漫长的十年,无数个冷寂又绝望的日日夜夜,终是等到她的回应。
热流暖进心窝,她笑了笑,手搭在他的劲瘦的腰上,脸靠着他有力的臂弯。
这一刻,她的内心生出对未来的无限畅想,他以后大抵会是个严父。
这样也好,自己太容易心软,容易将孩子养成纨绔子弟,这可不行。
然而她发现自己自己可能还是没准备好。
“要不还是算了吧,”顾今月低头看见一大碗浓稠的药汁发出哀嚎:“我身体不好,要不还是晚两年再考虑子嗣的事?”
“身体不好才要喝药,”风轻妄铁面无私地将一碗药先端在自己身前,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后再送到她嘴边:“这药没有之前的苦,不信你试试。”
味道确实比之前的寡淡,但它依旧是药。
“我才停药不过三个月,”顾今月苦着脸长叹一声:“感觉我的人生都是苦药味儿。”
"瞎说什么,”风轻妄腾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刮了下她的鼻梁,神色认真道:“我保证,除了喝药,你往后余生再不会品尝到一丝苦味。”
顾今月疼得往后缩,五官拧成一团,骤然听见他的承诺愣了一下,倏地双颊爬满潮红,脸在他的目光下快要烧起来。
“要不要我喂你。”风轻妄亲自端着药蹲在她面前,作势要自己喝下去。顾今月连忙抢过来,两手一捧憋着气一股脑儿喝了个干净。
扯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抬头见他脸上闪过失落,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知她含羞带嗔的模样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倒勾得人心痒难耐。
“夫人,”风轻妄顾及她的身体并不能做什么,便把头枕在她腿上,双臂又牢牢环住她的细腰让两人挨得更紧些,真心实意叹道:“你辛苦了。”
顾今月心一下软了下来,这药好像没有那么难以入口。
“白天有劳你辛苦喝药,晚上换我来辛苦,”他闷笑一声:“我们这算不算各司其职。”
顾今月心口一窒,真想吐他一脸刚喝下去的药。
风轻妄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他身体力行来回报顾今月白日受的苦。
“不了,饶了我……”细碎的低泣声隐隐传出床幔,摇曳生姿的轻纱在暧昧晃动。
“再来一次,不能让夫人喝的药白费了。”粗重的喘息声压过哭腔,逼出更多支离破碎的抽噎。
翌日醒来,风轻妄已离开床榻,她仰面躺在床上,感叹时光匆匆。
离她出事转眼已过大半年,记忆虽然仍如同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却不如刚刚醒来时那般无助和害怕。犹记得第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甚至是陌生的自己,顾今月一阵后怕。
幸好她还有夫君,顾今月如今想来只觉得庆幸当初嫁给了风轻妄。
掀开被衾下床,热气顺着脚蔓延全身。屋子里地龙烧得很旺,一点也察觉不出外面如今正值寒冬,瞥了眼蔫蔫的君子兰,自入冬以后它的叶片渐渐发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顾今月披了件雪狐大氅斜躺在临床美人榻上看书,背倚两个大迎枕,听着屋外窸窸窣窣扫雪声,偶尔喝上一口温着的冰糖金丝燕窝,好不惬意。
看累了,她便把书随手放在一旁,闭上眼小憩片刻,半睡半醒间听见苏嬷嬷的惊呼声。
“这边……请回……”
顾今月睁开眼,支起上半身推开窗棂,见皑皑白雪铺满整个天地。屋外那棵百年古树上没了叶片,挂满长短不一的冰条,地上的积雪倒是已被扫得七七八八,衬得草丛上的雪又厚又重。
有人不小心踩了上去,立即留下一枚深深的脚印,这雪怪软的。
苏嬷嬷正训斥那个误入草丛的婢女,转头便看见顾今月好奇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夫人和三皇子妃,刚刚应该没有见到面……
内心七上八下地走进屋内,首先将窗牖阖上,微微蹙眉道:“夫人为何开窗,外头天寒地冻,可别让寒气进来伤了身体。”
顾今月完全察觉不到苏嬷嬷语气中的忐忑,笑着道:“哪里有这样弱,不过是想欣赏一下雪景。整日闷在屋里,人都要闷坏了。”
苏嬷嬷不动声色试探:“夫人若想外出赏雪,奴婢倒是听闻在附近的林子里有一处雾凇极美,不如请主子带您去观赏一二。”
“雾凇,”顾今月眼前一亮,问道:“会不会耽误他的正事?”
苏嬷嬷笑道:“您不妨晚上问一问。”
顾今月眼眸转了一圈,不经意问:“刚刚是什么人在外头?”她在这里大半年,从未有外人到访,因此不免有些好奇。
苏嬷嬷心一沉,果然还是被她听见了,电光火石间编出一个理由:“是一对避雪的夫妻,他们欣赏完雾凇后回来途中下了大雪,路过咱们院子时便请求进来避一避。”
“哦,”顾今月点点头,望向窗外:“今年的雪确实很大……”
“多谢太子殿下收留,不然我与若宁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嬴岚坐在嬴风左手边,拱手作揖,态度谦和。
今日他一身天蓝色湖绸直裰,来时披着件月牙白缂丝鹤氅,蓝白交错衬得他愈发温润如玉,一缕浅笑挂着嘴角,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谦谦公子如是也。
伺候一旁的婢女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嬴风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不咸不淡道:“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座别院是皇帝在新婚时赐予孝德皇后的别院,占地广阔,不过先皇后在世时长年居于宫中,这处也渐渐荒废。直到五年前太子掌握权柄,下令斥重金重新修葺,更是为了一口温泉占山为王,惹得言官们纷纷上奏弹劾,不过一概被皇帝留中不发。
嬴岚点头称是,再次谢过,捧起热茶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这水想必是夏日收集的荷叶晨露,配上君山银针正好。”
嬴风举杯品茗的手一顿,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嬴岚的脸被热茶蒸腾而起的白雾遮住,看不清表情。他收回视线,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可偏偏他不知死活,低声叹道:“今月妹妹她最喜欢喝了。”
嬴风眸色一沉,手中的青花缠莲盏不轻不重地搁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发出“铿”的一声响。他淡淡斥责道:“这话本不该由孤来提点,三弟既娶了冯将军唯一的嫡女,合该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是。”
嬴岚脸色微变,赶忙起身弯腰赔不是:“是臣弟失言了。”
“在孤面前失言便罢了,”嬴风寒眸盯着他一举一动,意味深长道:“可别让三弟妹伤了心。”
“多谢太子殿下提点。”嬴岚身形微颤,再落座时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落寞,刺得嬴风眼睛疼。
两人无言,空气中弥漫又冷又凉的寂静。
约莫一炷香后下人回禀三皇子妃已换好湿衣裳,在侧边厢房等候。
嬴岚朝外看了看天色,鹅毛大雪不知何时停下,暗沉的天色渐渐透出光亮,便找了个理由起身告退。
嬴风淡淡挥手,示意德四送客。
待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嬴风对着空气嗤笑道:“今月妹妹,叫得可真亲热。”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冰冷压抑。
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双眸难掩怒意。蓦地发难抓起案几上的空茶盏用力往前一掷,价值千金的东西霎时碎的四分五裂。
清脆的瓷碎声回荡在屋内,明明有四五个下人在屋内,愣是只能听见风轻妄一个人急促的呼吸。
有碎裂的小瓷片迸射到门口,刚巧落在顾今月的脚边。
“夫君,你怎么了?”
沉重窒息的死寂被打破,嬴风猛地抬头,发现顾今月从院外踏雪而来,白狐大氅下是孔雀蓝流彩飞花缎裳,与嬴岚的装束甚是相配。
好像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漆黑的瞳孔一缩。
他们刚刚有没有……碰见?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三合一,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小可爱们点点我的预收和作收吧~[星星眼.jpg]
感谢在2023-05-16 15:17:03~2023-05-17 14:5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夫人说的极是,他确实是个不相干的人
风轻妄眼眸如鹰隼般锐利, 顾今月被看得头皮发麻,身体微僵。无言半晌后她没得到回答,小心斟酌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声音不自觉放轻, 神色紧张环视一圈。
屋内狼藉一片,她的夫君风轻妄坐在正上方,底下一群人个个噤若寒蝉,纷纷朝他的方向伏地而跪,战战兢兢哆嗦着大气不敢出。
跟在她后面的碧柔当场呆在原地, 失神片刻后立即扑通一声加入这群人的队伍, 惶惶瑟瑟跪伏在她脚边。
风轻妄深色眸中迸射出精光, 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看得她心里惶惶然。
“过来。”他端坐在案前, 脸色平静朝她开口, 她的脚却如同生根般无法抬起。
“我说, 让你过来!”怒喝声吓得顾今月心头一跳。不等她有所反应, 他已然从座椅上起身, 大步流星朝她逼近。
顾今月被他周身骇人的气势所摄, 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就是这退一步彻底点燃了嬴风的怒火。
更确切地是他心中一直萦绕的不安。
他们刚刚到底有没有碰面。
顾今月看见嬴岚的脸是否会记起什么?嬴岚呢, 他有没有认出顾今月。
虽然十年未见,可她这张脸任谁看了一眼都会记住。仿佛自己的宝贝有被小偷惦记的风险, 嬴风浑身都散发低气压。
心里强压着要立刻逼问她的念头,只想马上确认她此时此刻是属于他的。
“你……”
风轻妄擒住她手臂猛地一拽, 顾今月猝不及防摔进他怀里, 等不及说完一句话便被铺天盖地的吻封住口。
他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猛兽,扑上猎物尽情撕咬, 仿佛要将她拆皮剥骨, 吞噬殆尽。
顾今月双手无力下垂, 又被他捞上来勾住自己后脖颈,宛如一株疾风骤雨中的藤蔓,被打得腰肢乱颤,狼狈不堪,却还要依附眼前把她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等到风轻妄终于放开她,只觉着自己像溺水之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晕晕乎乎倒向一边,摇摇欲坠。
宽厚温热的大掌及时支棱住她的双颊,活生生将她的脸板正,四目相对,她心里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他声音如往日一般温和,顾今月却听出平静下的隐怒与危险。
还不等她答话,风轻妄转脸厉声对跪下的碧柔斥道:“人来了也不至通报一声,白长一张嘴。既然如此,干脆拔了舌头再也别开口。来人……”
门口瞬间出现两名黑衣带刀护卫,脸色冷酷,气势骇人。
“把她给我拖下……”
“夫君,”顾今月忙不迭打断他,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男人,迅速解释:“是我急着见你抄了近路,方才没人通知你。若是因此耽搁了你什么要紧事,你就怪我吧。”
“哦?”风轻妄脸色稍霁,淡淡问:“怎么走小路,不走正门。”难怪无人回禀,这么一来他们应该没碰见。
别院占地广阔,人手有些不足,因此连通东苑和西苑间的竹林小道落满积满无人打扫,因而风轻妄并一时间没想到这种可能。
“我醒来院外的雪都被扫干净了,来找你时忽然想踩踩雪。”
风轻妄低头一看,发现她鞋边沾了一圈碎冰,悬着的心落了地。一只手替她轻轻拂去肩上的积雪,故意板着脸教训道:“你身子骨弱,怎么也不撑一把伞,这样不爱惜身体。”寒眸又看向碧柔,冷哼道:“身边人也不知道拦上一二……”
见他还要发作碧柔,赶忙转移话题:“我是不是打扰到你谈正事了,刚刚好像瞧见有个人从正门出去。”
风轻妄手中动作一顿,垂眸闪过厉色。抚上她脸颊的指尖骤然往下用力一按,顾今月霎时眉头轻蹙。他转瞬悄声松开,亲昵地蹭了蹭被按压出来的红痕,不经意道:“哦,你看见他了?”
“嗯,”顾今月完全没察觉风轻妄此刻的惊怒,厚重的冬衣遮掩掉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她自顾道:“不过没看见正脸,人影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