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很是欣慰,“中了好,好好准备会试,明烨也别气馁。”
燕国公今日要上职,现在还不知道消息呢,但沈氏已经让人去告诉了,连着寿安堂和其他几处院子,等明儿给下人们喜钱,也一道高兴高兴。
燕明荞看二哥脸上没什么不虞之情,这个时候一直安慰劝说反倒更让人不自在,还不如大家一块儿高兴呢。
本来也是亲兄弟,其实说实话,燕明轩考中比燕明烨自己考中还要高兴。
大哥是长子也是嫡子,身上担子重,考中了谁都高兴。
他这辈子也不求飞黄腾达,看开点,日子也好过一点。
沈氏高兴之余又想到了燕明泽,也不知道考得如何,明月已经嫁人了,明芸在许秀心那儿,怎么也影响不到国公府的日子。
今年上半年老国公寿宴,萧阳来人,是于氏的长子,沈氏也问过燕明泽的事,说一直挺安分的,光在书院读书,先生对他评价也很高。
燕明昀还奇怪,三堂弟这般聪慧用功,到底犯了什么事。
沈氏没细说,只嘱咐说,等放榜之后写信过来,若是考中,就接回盛京。
以老国公和燕国公的心神,定然不会让能干的孙子在外面。况且还有会试,肯定要回京的。
考不中的话,就留在萧阳,也省着打扰他们的日子。
这道理沈氏明白,燕明泽应该也明白,他知道这是他回去的机会,估计会很用功。从苏小娘出事再到燕明月差点被送走,若是燕明泽改好也就罢了,若是不改,以他的性子,要是再想算计人,应该会很小心。
有句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燕明泽回来,沈氏要更加小心。
十月上旬,萧阳来信,说燕明泽考中了,是萧阳府第七名。
萧阳和盛京不同,考生少,书院亦没盛京的好,但燕明泽能考这个名次也不容易。
燕国公大喜,和沈氏商量接他回来的事,“他去萧阳也有一年多,能沉下心思读书,就说明有悔过之心,知道错了。这会试还有几个月,若是有松山书院的老师指点,也能更进一步。”
沈氏没说话,在燕国公看来,明月已经出嫁了,孟小娘去了庄子,不管燕明泽有没有真的悔过,反正在他看来是悔过了。说起来他们父子俩真像,不过沈氏也没打算拦,就算她不同意,会试燕明泽回来还能不让他进家门?
“也好,我让人备好马车,回来就还住原来的院子吧。”沈氏道,“不过孟氏……三公子若实在惦记生母,就把她接着去府外一道住。”
燕国公顿了顿,“也好,只是明泽回来,说犯错也不太好听,不然就说去萧阳老家祭拜先祖,尽孝去了。”
沈氏无所谓,真回来了,那也是燕国公府的公子,出事并不好听。
燕国公笑了笑,“别的就一切从简好了,辛苦夫人安排这些。”
燕明泽是十一月初回国公府的,他今年十四岁,拔高了不少,穿了白色,看着莫名清冷。
回来的时候先去了寿安堂,再来正院,他给沈氏叩头,“母亲,当初儿子鬼迷心窍,做了错事,如今已经诚心悔过。日后还请母亲教导,我定不辜负祖父祖母父亲和您的一番苦心。”
燕明泽磕头的时候想了许多事。
其实, 燕明月冲喜的事败露,燕明泽觉得怪只怪他棋差一招,倘若再周全些, 就没有之后的事了。
谁能想到燕明月会知道这事,以后再做这样的事,他只会更周全,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燕明泽没后悔过,甚至觉得燕明月有些不识好歹。
他听说了, 燕明月八月底的时候嫁给了一个侯府庶子, 那人虽然品貌不错, 可是身为庶子, 受长辈管辖, 不分家家境都及不上安王府的千分之一。
况且, 他考中了, 日后为官只要稍微帮衬一些, 他就能护着燕明月, 就算不满意, 可以和他说, 他会想别的办法,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闹到母亲那儿去。
燕明月是满意了, 小娘去了庄子,她一个人在盛京, 抱母亲的大腿, 和二姐五妹妹待在一处,日子可还算逍遥自在。
他灰头土脸地去了萧阳, 每日起早贪黑读书, 可萧阳不及盛京, 若在盛京的话,他能考得更好。
燕明泽在萧阳很用功,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而且,婶母于氏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虽说严加管教,可他根本不用操心,到了后面十个月,于氏就不怎么盯着他了。
考中之后婶母看他还很欣慰,因为燕明栩落榜了。
他中举之后,就写信给盛京,然后准备他回盛京的行李。
燕明栩在萧阳功课算是不错的,不过这也能看出来,盛京的书院比别处的好太多太多了。
现在最要紧的会试,考不中,什么都谈不上。不管是大哥还是燕明烨,谁都没有会试重要。得先回书院,燕明泽可以跟沈氏低头认错。
燕明月恨他,母亲他们提防他,祖父祖母见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在燕国公府独木难支,只有会试一条路能走。
安王府那边他一直没得到消息,但听说,安王世子已经死了。
当初若燕明月进了安王府,如今也是享清福的命。
可惜了。
燕明泽想尽快回书院,多结识朋友,而不是留在燕国公府。
燕明泽跪在地上,沈氏迟迟没让他起来,从高处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知是不是真心悔过,“你既然回来了,就把以前的习惯秉性改掉。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友爱兄弟姐妹,敬爱长辈,尊重师长。要脚踏实地,别动歪脑筋。”
燕明泽态度恭敬,“母亲教诲的是。”
其实,沈氏没想过他能考上,寻常人,做了坏事被揭发,必然慌里慌张,可燕明泽没有。他去萧阳好歹也是燕国公府的公子,没短吃穿,可他生母孟氏被打发去了庄子,他回来之后什么都没提过,更别说给孟氏求情了。
明明这事他才是主谋。
而且在萧阳还能沉得下心读书,还考中了,不论品性,这份耐力就无人能及。
沈氏还记得当初长子落榜,大病一场,但是燕明泽发生这样的大事,还是生母和亲姐姐,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也只能说心思狠辣,天性凉薄。沈氏根本不信他会悔过。
沈氏道:“既然回来,过几日让人带你回书院,明年会试当好好准备,你起来吧,有空看看你生母去。明月已经出嫁了,你无事不必过去打搅。”
燕明泽嗯了一声,“母亲说的话,儿子谨记于心。”
燕明泽回来没人去探望,虽然院子下人多,但很冷清,他明白这些人都是沈氏的眼睛,也没让她们去外面,就在屋里伺候。
燕明芸对这个兄长还有些印象,但不是什么好印象,害怕居多。
许秀心是第一次当母亲,说实话,对明芸更像是对待从前家中妹妹,她问明芸要不要去看看,明芸摇头,许秀心也就没有再问。
其他人除了燕国公也无人在意燕明泽回来,燕明荞还属于绕路走的那种,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躲着他总不会还害人吧。
好在第二日一早,燕明泽就去书院了。
会试在即,松山书院请了新的先生来讲课,会试考中的人越多,越利于书院的名声,才能招更多的学生。
燕明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跟盛京的前几名在一间屋子上课。
他以为回来的日子会风平浪静,直到会试结束,但他看见一个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燕明泽想不通,为何沈元景在这儿。
他不是罪臣之后,此生无缘科举吗,他不是天生蠢笨,胆小怕事吗。
如今看见沈元景,燕明泽的右腿还隐隐作痛,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沈元景会在这里。
这里是书院,并非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地方。
沈元景也看见燕明泽了,左右都是书案,有学生来回走动。燕明泽的面容熟悉中透着些许陌生,他已经有三年没见燕明泽了。
燕明泽先移开视线,然后隐隐觉得不对,又看了过去,他见沈元景的目光从上移到下,最后落在他右腿上,沈元景没笑亦没说话,那张脸有些女相,明明很好看的样貌,偏让人胆寒。
燕明泽动了动右腿,却没迈开脚步。
是沈元景先走的,等他走后,燕明泽找曾经的同窗打听,他没傻到那个地步,觉得是祖父出面让沈元景进了书院。他分明记着,沈元景从前蠢笨,什么都学不会。
难道是沈家平反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但结果是他最不想听到的那个。
“你刚回来不知道也正常,他呀,是安王的亲子,只不过,还没认祖归宗。”同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沈元景命运多舛,还是羡慕这层身份。
沈元景是安王早先流落在外的儿子,如今世子没了,安王就沈元景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拿他当宝贝。
若是燕明泽,定然立刻回安王府。
但听同窗说,沈元景一直都没回去,有时安王府来人,他理都不理一下的。
“安王府的管事常来送东西,沈公子都不怎么说话的,那马车在书院门口一等就是一日。”同窗叹道,“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瞧他样貌,都不似普通人家的儿子。不过沈公子是真的聪明,这次乡试考了六十几名。他今年才十三岁,听说以前都没怎么学过。”
“对了,你长兄还夸过他,说他聪慧用功,而且也不是那种纨绔的公子哥。沈公子什么都懂,也很谦逊,虽然年纪比咱们小,可根本不用人照顾,也没什么架子,估计也是事出有因才不回安王府的。”
同窗为沈元景说了许多好话,其实这里面也有安王府的功劳,府上管事常往书院送东西,沈元景不要,东西就到了这些学生那儿。
这有的人不缺银子,有的缺,毕竟读书是大开销。
这儿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拿过安王府的好处,所以松山书院的人对沈元景印象都不错。
还有一个原因,沈元景回安王府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现在不回,日后肯定会回的,未来的安王府世子,功课还不错,人也好,谁脑子不好使得罪他去。
本来十月份天就冷,燕明泽闻言心更是凉了半截,他其实并不了解沈元景,只是当初觉得他寄人篱下,才敢那么做。
沈元景是什么性子,会不会记恨当初的事故意对付他,安王府他惹不起。
燕明泽到如今还疑心,当初他到底怎么摔下去的。
倘若是沈元景设计,那他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若不是,那他叫沈元景去后山,沈元景就不会多想吗。
燕明泽选了个软柿子,没想到这柿子还会变硬。刚才……沈元景好像看了他的腿。
“明泽兄?明泽兄!”
燕明泽回过神,见同窗盯着自己看,稳住心神,道:“嗯,怎么了?”
同窗:“我还没问你为何去萧阳读书了呢,你考得名次可不低。”
燕明泽笑了一下,“为家中长辈扫墓祈福,再加上那边风景不错,权当是游学了。”
“原来如此,那你家中长辈也是看重你。”同窗没再深问,燕明泽也没解释,他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又俱又怕,沈元景那头看看再说吧。
燕明泽不禁想,当初摔下去的为何不是他呢,如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元景看见燕明泽时,难免想起在燕国公府住的时日,那时跟着傅先生一块儿读书,燕明荞虽然防着他可没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沈氏很照顾他,还有燕明烨。
这回燕明烨落榜了,但燕明轩考中了,燕明泽不会又要发疯吧。
如果真发疯,沈元景做不到袖手旁观,毕竟燕国公府于他有恩。
但燕明泽还算安静,不惹事,每日就读书,赶上月底放假的两日,他也没有回去。
家宴结束之后,燕国公还对沈氏说,“这孩子,怕是和燕国公府离了心呐。”
沈氏想,燕明泽什么时候和国公府一条心过,他连跟孟小娘一条心都做不到,日后有什么事,他准定是第一个跑的。
不过若是这么说,燕国公肯定会说她对燕明泽成见太深,会说他才十四岁,为什么不给一次悔过的机会。
沈氏也算明白燕明泽像谁了。
她倒盼着早早分家,可燕国公还不到四十,讲分家的事还过早。
燕国公:“哎,他这回比明轩考得好,会试考中的几率也大一些。”
沈氏忍无可忍。
“若是离了心那只能说他心不在这儿,以前明轩落榜,可没干什么坏事,如今不是照样尊你敬你。”沈氏道,“我话撂在这儿,我不指望他孝顺,只要不害我就行。你若想贴补他,拿你的私房,别动公中的银子。他再有一次,我必禀明母亲,把他逐出燕国公府。”
燕国公脸色有些难看,但不好反驳,“你等着吧,他知道错了,也想自己用功,为国公府争光。”
他气急拂袖离去,如今燕国公一个月要么去苏巧慧那儿,要不就去书房,偶尔会看看年纪小的孩子们。
沈氏并不待见他,燕国公想计较也无从发泄。在别的方面沈氏真的是一样错处都挑不出来,管家有理有条,大方不善妒,孩子教养得好,而且还孝顺两位老人,下人们都听沈氏的,燕国公能有什么办法。
再有孙女都有了,沈氏有明玉做依仗,燕国公怎敢说什么。
月底这两日还下了雪,燕国公让人给燕明泽送了银子和厚衣裳。
沈氏没理会,爱送就送,看看能不能记着燕国公的好,恐怕还是抱怨多。
沈氏觉得燕明泽不回来更好,省得打扰府上生活,她记得今儿明荞要请朋友来做客的,真好,女儿多了几个知心的朋友。
大雪把燕国公府都盖住了,燕明荞请顾绵、嘉元郡主赵芸安来府上赏雪,她们几人玩得不错。
嘉元郡主虽然有时候爱使小性子,但大体上还算知情达理。谁都有小性子的时候,这算不上毛病。
赵芸安性子颇软,最是随和,一块玩的时候去哪儿都行,吃什么都行。
顾绵年纪最小,性子也是开朗活泼的,有时候嗓门大,爱吵爱闹。
若不是燕明荞,陈嘉元还和顾绵玩不到一块儿,因为老听人说她性子跋扈,不好相处,还打骂下人。
但在一起玩过几次搭房子之后,就发现顾绵不是那样的人,性子是大大咧咧了些,可其他的实在是无稽之谈。
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而燕明荞因为做生意多,虽然在家中年纪小,让姐姐们照顾,但在外面,她是头头,陈嘉元她们都是听她的。
包括玩什么吃什么,总之以后不用担心想干什么没人陪,也不用担心孤单没玩伴儿了。
今日来燕国公府赏雪也是燕明荞早先下的帖子,而且她还想吃牛油火锅了,这个外面没卖的,正好二姐姐前阵子给她了两块,热锅子人多吃热闹。
她院子后面就还剩两树梅花,不过地方很大,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反正是在家里,多出格都不过分。
这除了牛油锅子,自然还有点心茶水,饭前小吃和饭后小吃,请人做客自然是要准备齐全的。
屋子堂屋很大,门大开着还能看见雪,小室还能作画看书。
小厨房的厨娘是母亲为她选的,不过平日里也就吃个早饭,中饭午饭她都是去正院寿安堂吃。
一大早,燕明荞就让丫鬟去门口迎着,顾绵是第一个到的,她还带了礼物。
太傅府和燕国公府差不多大,但没这么多的丫鬟,今日见了,还挺稀奇的。顾绵送的是一块禁步,玉制的,玉是托顾言找的,样子她自己想的,再找人打出来。
虽然不值太多银子,但也是一番心意。
燕明荞很欢喜,但还是道:“你来就来了,带东西做什么。”
顾绵道:“送东西是因为高兴,还用挑日子吗。”
燕明荞让晴日把禁步收起来,“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很喜欢。”
其实,她知道顾绵是因为做生意的事儿,若是把她的帮忙当作理所应当,燕明荞也不会高兴的,这样有来有往的也好。
嫂嫂也是这样,但总想全给回来,不过她已经说过了,嫂嫂也保证了,日后不会那样了。
屋里窗户开着,正好能看见窗前有一树开得正好的白梅,雪花簌簌,顺着窗子飘进来,偶尔还会有花瓣飘进来。
没过一会儿,嘉元郡主和赵芸安也来了,两人也带了东西,只不过不算贵重。
燕明荞没打开看,让丫鬟端点心请大家品尝,陈嘉元解下披风,递给丫鬟,然后跟着燕明荞盘腿坐在毯子上,这会儿还未到正午,还不是用饭点,就是从门口一路过来,该烤烤火暖手。
陈嘉元先道:“不用尝也知道,你这儿的都是好吃的。”
赵芸安有些好奇,“是什么呀。”
燕明荞卖了个关子,“等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刚从屋外进来,自然要吃热的,但是中午还要吃饭,还不能多吃。
燕明荞喊了声晴日,很快,盖着盖子的圆盘就端了过来,揭开之后,里面一个烤好的圆饼,被切了八块,颜色是橙黄色,上面有酱香和奶香。
一层焦黄色的不知是什么,闻着竟然有咸香味。
都是贵女不好意思使劲嗅,出门在外遇见没吃过的东西都是先看别人怎么吃,燕明荞轻轻托起一块,捏着外面稍微鼓起来的壳,“你们快尝尝,新出炉的,应该好吃。”
燕明荞并非第一次吃,二姐姐让人送来的,味道像是发面饼,但和饼不一样的是,这是干烤出来的,就用吊炉,而且,肉饼馅儿在里面,它呢馅全在外面露着。
饼皮上这回放了金华的火腿片,青椒丝,松茸和松露,还有泡好的干贝。
上面那一层二姐姐说是叫芝士,在燕明荞看来,应该是牛奶做出来的,这奶香味更重。
反正她觉得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顾绵她们吃不吃得惯。
顾绵轻轻咬了一小口,慢慢嚼了嚼,然后慢慢咽了下去。吃着很像玉芳斋的咸口面包,火腿好吃,能吃出咸香细滑的口感,当嚼到蘑菇片时,是艮啾啾的,好像下一刻要爆出汁水,但其实没有。
青椒丝吃起来回味甘甜,黑松露增香,总之,让这个饼变得极其不一样。
“明荞,这个饼味道新奇,很是好吃。”
陈嘉元最喜欢饼中的奶香气,回味绵长,她道:“我就说你这儿有好吃的,果然没错。”
赵芸安也道好吃,不过她话少,几口就把饼吃干净了。
燕明荞把盘子往三人面前推了推,“你们觉得好吃就好,厨房还有呢。还多做了些,等你们回去带上,让伯母她们也尝尝。”
很快,丫鬟又端上来四碗小点心,淡黄色的瓷碗,上下一般大,碗中是一片焦褐色,闻着香甜。
配着的是小银勺子,燕明荞介绍道:“这个我最喜欢吃,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陈嘉元舀了一小口,入口的口感像鸡蛋羹,又像豆花,细腻绵滑,但吃着却不觉得奇怪,香甜味也很合口。
燕明荞:“这个是鸡蛋牛奶做的,不过不单放了鸡蛋牛奶,你们尝尝看,能尝出来吗?”
陈嘉元舌头没那么灵,顾绵脑子里只有好吃这两个字,倒是赵芸安试探着道:“橙子皮?我闻着有橙子的香味。”
燕明荞点了点头,“没错。”
赵芸安道:“吃没吃出来,这道小吃也很好吃。”
三人的手脚也暖活了,燕明荞先带她们参观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去了后花园。
今早雪还不大呢,小半日的功夫,地上已经基本见不到别的颜色了。
但有几个小鼓包,陈嘉元好奇问是什么,“这一个个的好像蘑菇呀。”
燕明荞:“是花枝,秋日叶子掉光了,一冷就用稻草给包起来了,它们也穿厚衣裳过冬。”
陈嘉元以前都没留意过这些,下雪之后还挺好看的。
她伸手接了几朵雪花,又嫌冰给扔掉了。
小花园有几树梅花,赵芸安想弄些梅间雪回去泡茶喝,几人便一块儿帮忙,拿一个干净的小刷子,一个举着小碗,一个拿刷子慢慢扫。
陈嘉元嘴里喊着冷死了,可端碗的手极稳。
赵芸安眼里带着亮光,“很快啦,郡主你再坚持一会儿。”
顾绵纯粹来玩的,她和燕明荞站在树底下,也不知道谁碰了一下树枝,树上的雪唰唰落下来,全落进两人的脖子上。
顾绵冰得直跳脚,刷子差点扔了,“芸安,这茶真就非泡不可吗!”
燕明荞抖了抖雪,她还挺喜欢被雪冰一下的滋味的,蹲下悄悄攥了个雪球,朝着顾绵就扔了过去。
“谁,是谁打我!”顾绵把刷子扔了,眼疾手快地弄了个雪球,也不知道扔了谁,反正到了最后,四人手攥雪球攥得通红,发髻都乱了,拿出来的碗里全是雪,不过都是地上的。
四人的衣服都沾了雪,到屋里全化了,等把衣服换了,赵芸安还惦记着泡茶的梅花雪。燕明荞许诺,等下次下雪了,把三棵树的雪全弄好,封坛子里给她送去。
赵芸安也不贪心,“一棵树的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泡茶喝好了。”
燕明荞笑了笑,招呼三人烤烤火,玩也玩过了,但不能着了寒气。
她想,就像如今不会钓螃蟹一样,等再过两年,应该也不会打雪仗了。
时年尧桢九年,秋日丰收,太平盛世,连中举之人都比三年前多。
尧桢十二年,早春二月份,明明已经转暖的天又回寒,盛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天一下子又冷,丫鬟找来冬日穿的棉衣,被子也多拿了一条。
燕明荞撑着伞从正院回来,进屋之后先烤了烤火,她看着窗外雪很厚很大,记起三年前,还和顾绵她们一块儿打雪仗呢。
第88章 变化
叫雪酥的丫鬟把燕明荞解下来的白色斗篷放到了架子上, 然后仔细擦干净上面的雪,就着炉火烘了烘。晴风从小室出来,手上端着热茶, 又有丫鬟端来点心,几人脚步轻快,没什么声响。
这几个丫鬟是去年新添的,除了林香林枣雪竹晴日,前两年都嫁人了, 丫鬟们全换了新人。
燕明荞给备了体面的嫁妆, 也全了这段主仆情谊。如今她们还在燕国公府做事, 只不过燕明荞日后嫁人, 不方便跟着, 所以就全换了。
如今屋里林香林枣是大丫鬟, 雪竹晴日雪酥晴风是二等的, 另有四个三等丫鬟做些杂活, 算上李嬷嬷和厨娘, 院里总共有十二人。
在荞安轩做事, 也不拘多少月钱, 燕明荞出手大方,只要是安分守己, 做事漂亮的都有赏银拿,赏钱可比月钱多。
李嬷嬷跟了燕明荞十三年, 到如今依旧本分。不过她有四十多岁了, 做下人的身体不如当主子的,年轻的时候还落下过毛病, 现在做不了什么重活, 权当跟着燕明荞养老了。
院里的事几乎不用燕明荞操心, 雪酥几人已经上手了。
林香依旧管着几个铺子,跟二姐姐那边的流露一块理账。
林枣则是管茶包生意,偶尔会出门谈生意,和当初南下买茶的陈越州一块。
燕明荞瞧着,陈越州好像喜欢林枣,她现在能分辨出来什么是喜欢。
最明显的就是老盯着看。
二姐夫就总看二姐姐,陈越州也总是看林枣!
不过燕明荞没问过,万一是她弄错了,而且,林枣不看陈越州呀。
她年纪比林枣小呢,若是问了,林枣害羞怎么办,
反正他们要是在一块,燕明荞肯定会给准备嫁妆的。
再说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有两个大的茶庄跟他们谈生意,茶叶便宜了五成价钱,但各自要了半成分成。如今燕明荞占六成,两个姐姐各占一成,两个兄长加起来占一成,再有就是这两个茶庄,加起来也占一成。
当初母亲说的是对的,这样分成有利于后面再谈生意,能和两家大茶庄合伙燕明荞也知足了。如今茶包生意遍布越朝大江南北,燕家茶包也是越朝的独一份。
她每月银子都能分两千两。
其他铺子倒也开了几家,生意有好有差。
雪竹和晴日管的是小生意,帮着燕明荞给别的商人投银子,这个不好说,有赚有赔。
不过这两年多下来,燕明荞也攒下不少银子了。
庄子多了三个,如今已经有五个了,但因为盛京城开荒的地能做庄子的就那么多,有时候有银子也买不到好庄子。
所以这三个庄子是在别处买的,江南水乡一座,鱼米之乡蜀地有两座。
别看这两个地方离盛京远,可土地肥沃富饶,一亩地的价钱和盛京庄子差不了太多。
一个三百多亩,还有两个二百来亩的,那边的蟹田米也好吃,如今整个燕国公府都吃这种米。
铺面有三个,宅子就多买了一个,铺面是往外租的,两个宅子都留给干活的人住,也是为了方便。
燕明荞觉着,她如今住在国公府,铺子还能做生意,宅子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所以她打算之后把银子全拿来置办田地和铺子。
她这银子还有六千三百多两,燕明荞觉得,银子总得留出来一些用的,偶尔买些首饰衣裳要花钱,再给长辈准备礼物也要花钱,钱不知不觉也就花出去了。
想起长辈,燕明荞眉毛往下耷拉了点,前年,也就是尧桢十年的十一月份,祖父过世,父亲辞官回萧阳守孝,要守满三年才行。
他们是孙子辈,则要守满一年。
尧桢十年春会试,长兄考中进士,但燕明泽没中,不过两人要守孝,直到去年冬日,长兄才前往兆州青华县赴任,没有意外的话,得上任满五年才能回京。
不过要是打点打点,也用不了那么久。
如今府上是嫂嫂管事,母亲偶尔会回萧阳一趟,祖母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身子骨很硬朗,人在萧阳,由二叔和婶婶照顾。
燕明荞去年去萧阳小住了几个月,也是为了陪陪老人,但毕竟盛京才是她的家,入冬之后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