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地,郝俊给两位黑白无常倒了满满两杯啤酒。
“啤酒不冰镇,怎对得起炎炎夏日!”,说完,郝俊自己先闷了一大杯。
冰冰凉凉、清爽甘甜的一杯啤酒入喉,郝俊觉得一天下来的疲惫都被冲散了。
桃夭夭对吃的、对啤酒都不感兴趣,只是冷冷地坐在那一旁,看着郝俊喝。
等着他吃饱了,喝足了,好问问吴晓蓉的案子。
坐在郝俊对面的白明,也对冰镇啤酒没什么兴趣,对盘子里的那几串烤鸡翅,他倒是早已垂涎三尺。
郝俊掀起眼皮瞄了白明一眼。
“白大人,想吃鸡翅吗?”
白明故作冷漠,摇头淡然回道:“不想。”
郝俊讪笑。
这狐狸还挺好面儿。
“这样吧,白大人,咱们俩个拆拳,我赢了,你就喝杯啤酒,我吃鸡翅,要是你赢了,你就吃鸡翅,我喝啤酒。”
白明眉眼微动,觉得这个游戏好。
“可以。”
“前提,不许用法术哦。”
“没问题。”
桃夭夭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郝俊与白明拆了好几回的拳。
白明本就不胜酒量,几杯啤酒下肚后,就又醉意朦胧了。
桃夭夭特担心白明一会儿耍酒疯,大庭广众下,心情一嗨,就又露耳朵又炫耀尾巴的。
可比较了下,那郝俊也没清醒到哪儿去。
脸喝得红彤彤的,跟被人煮了似的,一双眼睛也像失了焦,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又有些涣散。
白明一手紧紧地握着一串鸡翅,一手紧紧第握着桃夭夭的手,沉重的头搭在桌边迷糊了起来。
郝俊则幽幽地看向桃夭夭,声音低沉慵懒地问道:“这狐狸能活多久?”
桃夭夭怔住了,问白明活多久干嘛?
“他……应该能活很久很久吧,没什么天劫,上万年都不成问题。”,桃夭夭回道。
郝俊那迷离的眸光渐渐深邃幽深了起来,一双眼沉沉湛湛,静静地望着桃夭夭。
“那你呢?”
桃夭夭微微侧头,思索了下。
“你这问题好奇怪,我又不是活人,只要我不投胎,就永远都在阴司当无常。”
“那我能活多久?”
“人的寿命就那么几十年,长寿也不过百岁而已。”
郝俊喉结滑动,借着醉意说出了一直想要说的话。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几十年?”
“就爱我几十年,好吗?”
桃夭夭淡淡地看着他,许久才回道:“荒谬!你是人,我是阴司的无常,人鬼殊途,你不懂吗?”
“那我要是死了呢,也没有机会吗?”
“等你死了,你就太老了,肯定不如我们白明好看。”
郝俊被气笑了,于是又倒了一杯啤酒,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
她桃夭夭怎么就这么冷漠寡情,连说句话都像个尖锐的冰溜子。
直戳人心啊!
次日,警局内。
江某某与江乙乙的父母坐在郝俊的办公桌前。
对于儿子犯下的恶行,憨厚老实的江家父母尚不知情。
当初郝俊将两个双胞胎带回来时,也只是说让他们配合调查一起案件,并未将实情告予二人。
今日郝俊叫他们来,是想从他们这里寻求帮助。
“江某某和江乙乙两人,两位能区分开吗?”
紧张的夫妻两彼此对视交换了下眼神,决定这话该由谁回答。
江父开口回道:“他俩从小就爱互换身份,跟们我夫妻俩开玩笑,搞得我们现在也分不太清。”
说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江父就喜欢得很,紧张的神情终于松缓了几分。
“不过,都是自家孩子,吃穿都一样,分不分得清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我们两口子又忙着做生意,也没时间琢磨谁是谁。”
江母也跟着笑道:“是是是,他俩说是谁就是谁,哥俩好得很,要受罚就一起受罚,有零花钱就一起花。”
郝俊翘起舌尖,舔了舔唇边,思忖片刻后,还是决定用桃夭夭给支的法子。
让人送走了江家父母后,郝俊起身去找冷月,正巧冷月过来找他。
“我们去现场。”
“我们去现场。”
在办公室门前里相遇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冷月紧跟在郝俊身后,与他解释道:“双胞胎是两个,可实际作案的却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没有去过案发现场,看到血腥场面的人,任凭作案的那个人如何口头描述,都无法在脑子里形成具体的影像,可是凶手却清楚得很。”
“吴晓蓉这起案子属于激情犯罪,犯罪嫌疑人当时无论是情绪、还是视觉都受到了极大冲击与刺激。”
“这也是为何很多罪犯对犯罪的过程,记得特别清晰的原因,因为刺激会让他们的记忆被强化。”
“带着他们二人去到现场,情景再现,亲自犯案的那个人会重新回想起那日的情景,那样,他所有的情绪都会暴露出来。我可以通过观察他们二人的反应对比,便可推断出当日是谁犯的案,到时,管他是江某某,还是江乙乙呢?!”
郝俊突然顿住了脚步,严肃认真地看着冷月问道:“那要是他们善于伪装情绪呢?”。
冷月目光坚定地看着郝俊,浅浅笑道:“心理学的开山鼻祖弗洛伊德曾说过,任何人都无法保守他内心的秘密。”
“就算他的嘴巴保持沉默,他的指尖也会喋喋不休,甚至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会背叛他!”
“只要他们是人,内心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寻、有端倪可察。”
郝俊撇嘴歪头,揶揄道:“所以呢,冷教授,难道我们要备着仪器,带着放大镜,去现场看他们两个人谁的毛孔在颤抖,谁的瞳孔多缩了零点几毫米吗?”
冷月:“……”。
这些教授,理论一大堆,说得天花又乱坠的,要是光靠察言观色就能断案,法庭也不会需要证据了。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那种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的证据。
郝俊快步走到小鹏的桌前,吩咐道:“小鹏,去把江某某和江乙乙一起带到案发现场,让他俩分开坐,然后带上摄像机。”
半个小时后。
郝俊与冷月先行来到了吴晓蓉被害的案发现场。
还未走到那处,郝俊便看到了吴晓蓉的亡魂站在角落里。
此时尚在暑期中,清冷阴森的教学楼空无一人,郝俊与冷月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整个楼里要回荡个几秒。
冷月按照案发现场的照片,来到吴晓蓉当时被杀害的地方,正当她要往墙角退去,观察周围情况时,却被郝俊一把拉了过来。
冷月反应不及,一个趔趄就撞进了郝俊结实的怀里。
“那边,那边刚才有个又黑又大的蜘蛛。”,郝俊随便捏了个理由。
因为郝俊没办法告诉冷月他看得到鬼。
没法告诉她,吴晓蓉的亡魂此时此刻就站在她冷月的身后,且目光幽怨又凶狠地盯着他们二人瞧。
突然坠进男人胸怀里的冷月,心思已是乱了,哪还想得回头去看看是否真的有蜘蛛。
她眉眼低垂,紧抿红唇,羞涩得不敢去看郝俊。
尴尬氛围下,冷月抬手顺了顺额前的刘海,故作淡定地点头,然后走到了一旁。
一旁的郝俊却全然不知,刚才他的无意之举,却又俘获了一枚少女芳心。
要是知道了,他肯定又要臭屁了。
觉得自己比白明差不了多少,是那桃夭夭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好的一个大帅哥不爱,偏偏去喜欢一个招桃花的狐狸精。
郝俊留意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吴晓蓉。
起初,她看到江某某与江乙乙时,脸上是恐惧的,同时也是愤怒的,就连手里一直拎着的那袋外卖,也扑通地掉在了地上。
她想要飞到他们的身前咬死他们,可却无法摆脱桃夭夭之前画下来的法阵。
吴晓蓉的亡魂被困在这法阵里已有好几日了。
她想着要给宿舍的小玲送面,又想着要给自己报仇,找到害死自己的禽兽,带着他一起去走黄泉路。
可这法阵在,她就无法出去,于是心中的怨念与执念越积越深,让她的双眼变得愈加地幽红,甚至流出一行血泪来。
待江某某与江乙乙走到吴晓蓉躺下的那一处时,吴晓蓉幽怨阴森的眸光也滞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来的是两个人。
两张面孔都是一样的,她分不清是谁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害死了她,还侮辱了她。
这冤仇,她要找哪一个报?
察觉到郝俊的视线时,吴晓蓉转头看向他。
这个警察竟然可以看到她。
吴晓蓉哭泣道:“我死得好惨,我不想死的,我想回家……,求你帮帮我!”。
这就是郝俊每次见到鬼时,都装作看不见的理由。
从母亲死后的某一天起,他便开始能看到那些四处飘荡的亡魂。
起初他很怕,可越怕那些东西,它们越来找他。
每天缠着他、吓唬他、威胁他、求他,就是想让他帮忙化解冤屈,求他帮忙化解执念。
有的鬼还会求他帮忙给家人捎句话。
比如说,那种私房钱藏在了哪里,银行卡密码是多少的,中了的彩票在哪个衣兜里,诸如此类,等等。
另一边。
冷月仔细地观察者江某某与江乙乙,试图从他们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捕捉到那决定性的微小情绪。
都说双胞胎大多心灵相通。
而现在江某某与江乙乙他们两人,不仅表情一样,就连一些小动作,都几乎同步。
就好像照着镜子的两个人,彼此都是对方镜子里的影子。
冷月不由地感叹,那玄之又玄的量子纠缠理论,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展现。
江某某与江乙乙两人的表现都太过平静,二人皆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平静的眼底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们看着周围,仿若不知为何带他们来到这里。
冷月仔细回想着来之前看过的审问录像。
郝俊那天审问的是江某某。
视频记录中,江某某看起有些紧张,不安和纠结都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他的脸上,尤其是他那不断抠动的手指。
江某某是个不善于掩藏情绪的人。
反过来,那日她审问江乙乙时,江乙乙内心也是紧张的。
但他大部分情况下都表现得很放松,说起话来犹豫的时间也很短,好像很多话都预先准备好了一样。
江乙乙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
审问录像中,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在说谎,或者两个人都在说谎。
但,若凶手是个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当他再次来到犯案现场,身临其境会让他回想起那日血腥的片段,根据过往案例,大多都会出现情绪波动,即使想隐藏,也是很难隐藏住的。
所以,那日她冷月审问的江乙乙,应该是真正的凶手。
只是,冷月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早就分不清哪个是江乙乙,哪个是江某某了。
“你们谁是江乙乙?”,冷月开口问道。
江某某与江乙乙四目相对,同时站出来,回道:“我是。”
小鹏气得直接拍了其中一人的后脑勺,“TMD,耍我们啊?”
“小鹏,先带一个出去呆一会儿。”,郝俊吩咐道。
待小鹏拉着另一个出去后,郝俊问道:“你是谁?”。
“我是江乙乙。”
“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
江乙乙一脸无辜地摇头,“不知道。”
郝俊咬牙切齿地愤恨道:“你在这里亲手结束了一个好女孩的生命,你说你不知道?”
要不是公职在身,郝俊那握得死死的拳头早就抡上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你得问我哥,我那日真的一直在网吧打通宵。”,江乙乙满眼的委屈。
江乙乙被小鹏带出去了,江某某被再次领了进来。
“江某某,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郝俊严声厉色。
谁知那江某某却错愕地反驳道:“我不是江某某,我是江乙乙啊。”
郝俊:“……”,手痒,想揍人。
冷月:“……”,要被逼得人格分裂了。
郝俊哭笑不得地看着冷月,“冷教授,你那个什么伊德的,还说过什么话?这种情况,要怎么搞?”
冷月呲牙干笑,“我还得再回去分析分析。”
“行了,交给我吧。”,郝俊朝冷月摆了摆手,“对付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我们就要不走寻常路。”
“怎么,郝队有什么好法子?”,冷月甚是好奇。
郝俊笑着点了点头,“嗯。”
郝俊绕着那不知是江某某还是江乙乙的嫌疑人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哪~~”。
“行了,这两孩子给我留下,还有摄像机也留下,你和小鹏先回局里去吧。”
冷月半信半疑,“你自己……能行吗?”。
郝俊笑而不语。
当然不是他自己,还有美丽的黑无常大人桃夭夭呢。
郝俊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快走吧,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
冷月很想留下来,看看郝俊要搞什么鬼把戏。
可郝俊却赶人赶得紧,最后也只好按照他说的,留下江乙乙与江某某,跟着小鹏先回局里。
冷月坐在副驾上,隔着车窗,看着路旁攸地向后退去的树木和路旁的行人。
“小鹏……,郝队……有女朋友吗?”,冷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我们郝队天天忙着抓坏蛋,哪有时间找女朋友。”
冷月抿唇暗暗窃喜。
“不过……”
冷月神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不过什么?”。
“最近,好像有个做直播的美女,叫什么晗晗,在追求我们郝队。”
“晗晗?”,冷月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独自咀嚼起自己的心事来。
这边,郝俊蹲在地上,拿出打火机,当着江某某和江乙乙的面,点燃了一张黑边符纸。
郝俊臂弯拄着膝,托着腮,隔着那跳跃的火苗,还有在半空中翻飞的纸灰,看着他们二人,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等着瞧吧,你们要完了!”
此时,阴曹地府里的奈何桥上。
还未到给亡魂们喝孟婆汤的时辰,奈何桥上便已站了许多的……阴司女鬼差。
这中间还夹着个白无常毕萝纯。
原因是新来的鬼差姜河被安排给孟婆当帮手。
也不知道是那阎王爷觉得孟婆太辛苦了,还是孟婆主动提出的,总之,从来不需要帮手的孟婆身边,就站了个姜河。
桃夭夭途经好奇,便上去瞧了个热闹。
桃夭夭走到孟婆身边,同时瞄了一眼那传闻中的美男姜河。
咖啡色的顺毛短发,白皙的皮肤,狭长的凤眼,挺翘的鼻梁,薄厚适中的红唇,还有颀长挺拔的身材。
只是打眼一瞧,便觉得是一抹惊人的绝色。
桃夭夭再转眼一看,这桥上能站、能坐的地方都被占满了。
包括四叶在内,一个个的都顶着双星星眼,朝姜河那一处看去。
“孟婆,今天这奈何桥上好生热闹啊!”,桃夭夭调侃道。
只听那孟婆一改以往的直爽豪放,忽然变得女人了起来。
她抬手掩唇,娇弱地说道:“是啊,今天变得好热闹啊。”
桃夭夭:“……”。
“夭夭,这是我的助手,姜河。”,孟婆细声细语地给桃夭夭引荐道。
桃夭夭:“……”。
这个世界真疯狂。
那姜河看向桃夭夭,点头微微一笑,脸颊上便凹出了两条若隐若现的酒窝,甜腻醉人的笑容,瞬间引起阴司众女鬼一片尖叫声。
想当初,白明来阴司时,都未有这般排场。
正好,借这个机会,她桃夭夭就帮帮四叶。
桃夭夭转头看向四叶,并朝她摆了摆手。
四叶羞涩又欢喜地跑来,低垂着头,慢声慢语道:“桃大人,叫四叶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桃夭夭:“……”。
平时一惊一乍,毛毛躁躁的四叶说起话来,怎么也变味儿了呢。
桃夭夭冷着脸,将四叶拉到自己身旁,对着姜河淡淡道:“这是给我我桃夭夭办差的四叶,以后……”。
桃夭夭顿了一下后,朝四叶眨眼一笑,随后就把她直接推向了姜河。
“以后,就让她在这跟你一起帮孟婆熬汤。”
众女鬼差一听,纷纷上前,争先恐后地,都吵吵着要帮孟婆忙熬汤。
桃夭夭见状,扬起镇魂鞭在半空中抽了一响,霸道蛮横地喝道:“不想挨本大人鞭子的,就都给我走远点!”
喧闹的氛围顿时静了下来。
大家是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挨桃夭夭那一鞭子有多疼。
就算再不情愿,女鬼差们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又退到了一旁,唯独除了那毕萝纯。
桃夭夭瞥向毕萝纯,掂着手中的鞭子,“怎么着,毕大人……”。
话还未说完,桃夭夭的周身黑烟四起。
没一瞬,她就被郝俊召唤到了吴晓蓉的死亡现场。
“来了?”,郝俊与桃夭夭招呼道。
江某某与江乙乙怔了下,顺着郝俊的视线回头望去,却不见有半个人影。
诡异的氛围下,一股瘆人的寒意从脊背顺颈而上,让兄弟俩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某某与江乙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暂时未作任何反应,只是觉得这警察神经兮兮的。
郝俊起身走到一旁,一边架起了摄像机,一边又开始说道:“这就是那两兄弟,你看看吧。”
兄弟俩再次看向彼此,眼神交换,摇头表示不解。
都不知道郝俊到底在和谁说话。
桃夭夭收起了鞭子,走到江某某与江乙乙身后,抬起两只手分别搭在了兄弟两人的肩头。
感到一股恶寒,兄弟俩同时打了个冷颤,缩了下肩膀。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同时说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桃夭夭收回了手,朝兄弟俩中的一人指了指。
“凶手是他,他是江某某,生辰比弟弟早了7分钟。”
郝俊听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只圆珠笔,然后走到江某某面前,趁其不备,抬笔在他脸上就画了一个圈。
江某某捂着脸,惊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明摆着吗,做标记啊。”,郝俊对着江某某狡黠一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到底谁是江某某?”
兄弟俩互相指着对方,同时说道:“他是。”
郝俊唉了一口气,深表遗憾。
他抬笔指着江某某点了点,“你看看你,又在说谎,真不乖!”
郝俊朝桃夭夭递了个眼神,紧接着江某某与江乙乙两人便感到眼前一阵阴冷的寒风划过,吹得他们眨了一下眼。
待再睁开眼后,周围瞬间就暗了下来,幽暗之中,他们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那女子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庞,手里拎着一袋外卖。
噌噌噌地几下,那女鬼便闪到了兄弟俩人的身前,用那双幽怨又愤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两人同时被吓得一声惊叫,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着步子。
兄弟俩的反应开始有了不同。
被做了标记的江某某看着那女鬼,瞳孔越来越大,而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惊诧。
江某某连连后退中,一个趔趄没站稳,便跌坐在地,瞪着眼睛,匪夷所思地瞧着身前的女鬼。
那,那不就是死于自己手下的吴晓蓉吗?
吴晓蓉站在那里,看了看江某某,又看了看江乙乙,随后她看向桃夭夭。
她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那日害她的人。
桃夭夭朝江某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那个才是杀害他的真凶。
吴晓蓉朝江某某一步步地逼近。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知道吗,你捅我的每一刀,都好痛。”
“我死得好冤呀…….”
“我还不想死……”
两行血泪从吴晓蓉的眼里流出。
她的哭声在空旷无人的教学楼里回荡着,听起来异常地悲切幽怨。
不同于江某某的反应,一旁的江乙乙的眼中则只有恐惧。
他想不通怎么眨眼间,面前就多了个人,但这人却又不像人。
江乙乙难以置信地看向郝俊。
他指向吴晓蓉的手颤抖得厉害,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鬼,鬼,…….她是…….人,还是……鬼啊?”。
江乙乙未见过吴晓蓉,自然无法肯定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甚至有一秒,江乙乙还在怀疑,是不是警察故意找人乔装吓唬他们的。
可看到吴晓蓉是飘到自己哥哥江某某身前时,江乙乙大声吼道:“鬼,是鬼啊!”
江乙乙转身就要跑,却在转头看到桃夭夭阴冷的目光和做出的鬼脸时,哐当一下,就晕了过去。
桃夭夭收起了长长的舌头,嫌弃地撇了撇嘴。
真不扛吓。
“说,是不是你杀的吴晓蓉?”
而吴晓蓉的亡魂此时就在江某某的身旁,她流着血红的泪,满脸愤怒地看着他。
江某某摇头,哭着回道:“不,不,不,不是我杀的,是他杀的。”,他指向已经昏倒的弟弟江乙乙。
一旁的吴晓蓉更加地愤怒了,她的周身阴风骤起,带着她的发丝翻飞。
“就是你杀的我,我要让你偿命。”,
郝俊趁着江某某六神无主之际,继续问道:“那他是谁?”
“江,江……乙乙。”
江某某气息急喘,浑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额头上也已是冷汗涔涔,汗液顺着脸颊滑落。
他喉结滑动,仍在努力去抑制着自己愈加慌乱的情绪。
江某某看着吴晓蓉,可脑子里却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不是真的,这世上没有鬼,一切只是他太紧张了。
“那江乙乙在哪里遇到的吴晓蓉?”,郝俊继续追问道。
“在,在…….”,江某某神色不安地低下头,脑子里在回放着那日的经过。
他就像受到了刺激一样,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在,在校门口的快餐店。”
“那是在哪里杀的吴晓蓉?”
江某某就像被催眠了一般,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杀死吴晓蓉的那一处,目光放空地回道:“在那里。”
“先杀的,还是先侵犯的?”,郝俊冷声喝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怎么了…….”
“我没想杀她的……”
“是她突然醒了……,乱喊乱叫…….”
“我……,我…….,我才.”
情绪彻底崩溃的江某某开始泣不成声,他紧紧地闭上眼,不敢再去瞧吴晓蓉一眼。
而脑海里,却始终重复着当日自己残杀侵犯吴晓蓉的场景。
郝俊松开了他,江某某瘫坐在地,捂住头,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在那里大哭不止。
江家兄弟俩被桃夭夭这么一吓,被郝俊带回警局后,就都乖乖地说了实话。
江某某也主动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法庭宣判的那一天,桃夭夭和白明带着吴晓蓉的亡魂去了现场。
当法官落下那审判罪恶的一锤时,吴晓蓉身上的怨气也一点点地消逝。
看着吴晓蓉手中始终拎着的外卖,白明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愿是要了的吗?”
吴晓蓉看向手中的那袋外卖。
良久,她才开口回道:“我希望小玲能吃到我给她买的牛肉面。”
白明看向桃夭夭,只等她的一句话。
“走吧!”
这日深夜。
小玲在睡梦中醒来。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大学的宿舍里。
屋外下着雨,偶有雷声传来。
此时,宿舍里只有她独自一人。
宿舍里的灯虽没有开,但晓蓉床头的台灯却亮着。
暖黄的光线映着整间宿舍,温馨的氛围让小玲很放松,也很安心。
在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宿舍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小玲起身下床打开了门。
门开了。
吴晓蓉站在了小玲的面前。
恍惚间,小玲像是想起了什么。
真好,原来那真的只是梦,吴晓蓉没有死,吴晓蓉回来了。
小玲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她一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吴晓蓉。
小玲大声哭道:“晓蓉,我做了一个好可怕,又好漫长的梦,梦里面,我梦到你死了。”
晓蓉抬起胳膊,拍了拍小玲的肩,“别哭了,面要凉了,快吃吧。”
“好。”
小玲很听话地松开了晓蓉,并从她手中接下那碗红烧牛肉面。
“晓蓉,真的太谢谢你了,还是你最好。”,小玲破涕而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晓蓉站在宿舍门口看着小玲笑了笑,“不客气。”
话音未落,晓蓉晶莹的泪花便如串了线的珠子一般,夺眶而出,簌簌落下。
小玲拎着那袋外卖转身走进了宿舍,可一回头却发现晓蓉仍站在门口不进来。
“晓蓉你快进来啊,站在门口干嘛?”,小玲迷惑的同时,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点点的退去。
到底,哪个是梦呢?
为何都如此地真切清晰。
“我要走了。”,晓蓉的双唇微颤,勉强哽咽地说出告别的话。
小玲抬手想要擦干脸上的泪水,却发现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
“对不起,晓蓉。”
酸涩发紧的喉咙让小玲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宿舍里面与在宿舍外面,仅一门之隔,便是阴阳两个世界。
两人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
晓蓉苍白的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小玲能看出来,晓蓉她是在跟自己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