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史?风神巴巴托斯的传史?”清风般清冽的声音在高高的城墙上响起。
修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那身影已经来到她的眼前。
那人一身利落装扮,发丝也高高束起,一身清透不羁的少年气,偏生又因为凌厉的气势而显出几分冷厉从容来。
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却仿佛是一抹不可捉摸的风,一块千古坚韧的巉岩。
“不,不是,是旅人的传记,据说是几位对抗高塔孤王的大人亲手撰写,里面记录了他们和旅人大人之间的过往,还有旅人大人的角色插画。”修女听到自己讷讷的声音响起。
城里怎么这么安静?这样的时候,大家不应该围着眼前刚刚救了所有人的大人欢呼吗?这么安静,搞的她也好紧张……
修女感觉大人似乎笑了一下,笑容中有些无奈,还有些说不出的追忆。
闻音确实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的事情,听上去像是瑟莱德琳的主意,插画什么的,也只有她才擅长。
和她们一起对抗高塔孤王的日子似乎只是几天前,但,其实已经是数千年前啦。
闻音穿梭时间的节点,因而迅速地跨过了无数的时间,再度将故人遗落在数千年前,仔细想想,好像更加残忍。
不过,想来在蒙德的史书上,他们几人同书于一册,如此,倒也不算遗憾。
“有人知道魔龙和风神朝哪里去了吗?”她问。
寂静的人群中只沉寂了一瞬,继而有一个满脸写着激动的骑士高高地跳起,伸出缠着血淋淋绷带的手:“我知道,大人!往雪山去了,从蒙德城一路往南就能看到!”
转瞬他似乎又多了一丝忸怩:“大人,我从小是听着您的传说长大的,加入西风骑士团也是受您,风神大人和古恩希尔德大人的鼓舞,您刺穿高塔孤王胸膛的那一刀据说极其精彩,风神大人用了极长的篇章赞颂您的英雄风姿!有没有机会,给我们展示一下啊,嘿嘿,我就看一眼就行……”
像是被这一句话驱散了陌生和仰望,高高在上仿佛是在云端上的存在也走下神坛来到了他们眼前,骤然变得亲切起来,周围立刻响起了各色各样的声音。
“是啊,大人!大人还要走吗,不然留下来吧,我们为风神大人和大人您举办一场极大的庆功宴,庆贺我们从魔兽兽潮手中逃生!”
“我一定要留下一本新的传记,就记录这一次魔兽潮的传奇,让我的后人们看看,原来我也是在这场战争中出过力的!大家可要都为我签名,证明这传记的真实性啊!”
“嘿嘿,看看外面魔兽的惨状,我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痛了,修女姐姐,能不能给我一杯蒲公英酒啊,这酒好,止痛!”
城内好像已经举办了一场庆典,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笑脸。
眼前人是曾经击败了高塔孤王的风神友人,是如今又拯救蒙德城于兽潮的英雄,人们亲眼见证暴风席卷兽群的伟力,想将最美丽的花环献给她。
这一片欢快的祝颂声中,罗莎琳走近到闻音身边,递给她一枚冰元素的邪眼。
“喏,给你。之前从女皇手中接过权柄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发现了神柄的缺失,就在这里了。诸位执行官的邪眼之中,只有我的和富人的来自女皇,分割了一小部分冰神的权能——听说他的那一枚已经给你了,现在我的也给你吧。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曾经,炎之魔女心中的火焰试图将世界灼烧,而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她所想留下的一切,便不再需要冰元素的邪眼了。
罗莎琳直觉这个东西对闻音而言很重要。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会改变未来的历史,对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
现在的事情太美好——鲁斯坦就站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
危险过去之后,西风骑士团副团长的眼睛已经离不开自己的爱人了。
但正因为太美好,所以会更忧虑。
“当然。”闻音说,眼睛里难得闪过柔和的笑意,“那就提前恭祝二位了?婚礼是什么时候,我会尽量赶回来的。”
罗莎琳瞪了她一眼,只是傲慢的神色褪去大半,实在没有威慑力。
闻音将冰元素的邪眼收拢于手心。
缺失的最后一块冰神权柄落于体内,同此前战胜冰神拿到的冰神权柄,以及从富人手中拿到的最后小半块权柄融合到一起,冰元素的力量彻底圆满,化作新的冰元素神之眼落在闻音的掌心。
熟悉的力量重新流淌在身体里。
先前被天理维系者下达的封印可以分离闻音和从前的数枚神之眼,但当元素的涌动到达了一定的位阶,天理维系者的手段也不再起作用。
闻音抬手融合了这枚神之眼,架起风雾朝着雪山而去。
而在她离开蒙德城之前,在一片仰着头巴巴望向她的视线注视之下,闻音朝着人群挥了挥手。
“可以展示那一刀给你们,就在之后的庆功宴上吧。传记也要递到我手上,我可以留下‘旅人’的签名给你。”
“蒲公英酒准备好,等待迎接你们的风神回来吧。”
城中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有吟游诗人奏响来自远古的曲调,是很悠扬的音律。
骑士们组织着队伍,打算一会儿出城清剿剩下的魔兽三两只,修女们组织人群,对受伤的骑士和市民进行救治。
这一次,抵御魔兽潮的蒙德城几乎没有损伤。
没有骑士在谷地中流尽鲜血,也没有他与挚爱之人的别离,没有沟壑满地,血色浸透教堂,没有猛毒之龙殒命冰封之山,湛青之龙长眠尖塔古城。
不久后,人们将在这座城市举办盛大的庆功宴,并为此再命名一个无比快乐的节日,魔兽潮灾厄不再是一个血淋淋的历史祭日。
“伊莲娜——等你回来,婚礼随时都可以举行!”
闻音听到罗莎琳夹在城内欢呼声中的高喊,垂眸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度最优秀下属奖,颁给那位被鲁斯坦救下的骑士,他在不做电灯泡方面有着无人能出其右的贡献。
杜林:(慌张)呜哇呜哇逃命中
闻音:不急我先救一对小情人
杜林:(瞪大眼睛)(大惊失色)所以单身龙没有龙权是吗?!
杜林怀疑,自己和雪山这种地方八字不合——按照璃月的传统方法测算。
之前明明已经习惯了的温度,可能是因为最近离开了一阵子,就又不适应起来。
自己不会还要像是之前一样,苦哈哈地适应好几十年,才能习惯在这么冷的地方睡觉吧?
被害人杜某如是问。
那可太惨咧。
杜林飞到雪山上没一会儿,就被风龙追了上来,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在雪山上空徘徊。
没有给杜林说话的机会,两方直接开打。
站在风神以及风龙的角度,他们太知道这些暗黑的魔兽是来自于谁了,杜林和它们同出一人的手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善心——全看他之前的行为就能知道,连出自同源的魔兽他都不在乎,遑论人类的生命?
一旦放过他,过一阵子风龙和风神再度陷入沉睡,蒙德城将没有能压制他的人,届时蒙德城将陷入无边苦海。
而对杜林而言,他并没有什么主动出击的意识——之前被杀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他下意识恐惧即将到来的结局,因而总是下意识躲避攻击,并不主动迎上去。
特瓦林原本已经做好了和杜林近身对抗的准备,却不成想敌人滑不溜秋,从来不过分靠近他,只有温迪的大范围攻击能有些许作用,限制住杜林。
但这样的打法,无疑叫人心里不痛快。
尤其是温迪还记挂着城中的战局,担心西风骑士没办法应对兽潮,心下更是焦急,思索过后,没犹豫地动用了更强大的力量。
他昔日耗费神力改变蒙德城的地形,现在实力尚还没完全恢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就会进入新一轮的沉睡,但温迪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只能快速解决杜林,风神的子民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而杜林只觉得原来还可以勉强应付的战局突然逆转,他原本光凭躲避就可以避开巴巴托斯的攻击,现在却被巨大的风场裹挟,许久都无法脱身,一旦想飞离这片区域就又会被强劲的风浪拖拽回来。
特瓦林却在这片风场中获得风力的加速,转眼间已经抱住杜林的肩胛,龙爪扎进黑色巨龙的体内,引动喷薄的毒血。
杜林吃痛,下意识反爪勾住特瓦林纤长的龙颈,将自己的爪尖埋入其中,狠狠撕扯,试图将特瓦林从身上扯开。
痛死龙了!
一切就像是旧日重演,曾经的他也是这么被特瓦林缠住,再没能脱身,巨大的黑龙和青龙用翅翼和爪锋勾缠住敌人的身体,仿佛不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绝不会退缩。
虽然杜林并不想打架,对这一幕有心里阴影的他也很难打赢。
大家一起围着暖烘烘的炉火跳舞不好吗。
只可惜啊,他是龙,还是被黄金莱茵多特亲手造出来的毒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只能带来灾厄的怪物。
闻小音……你到底在不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啊,你要是不在就只能给龙收尸啦。
杜林被特瓦林撕扯着向下坠去,脑袋被极致的低温冻得有点发昏,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
翅膀快要冻僵,已经很难控制了,仿佛只是后背上生出的两根没有感情的冰凌,被冰霜冻结的毒血附在翅膜上好似另一种低温的冰雪。
意识略有些黯然和昏沉,仿佛他又回到了五百年之后的雪山之间,埋骨之地,常年处于无边的冰原。
直到他被轻柔的风托起,整只龙仿佛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漂浮在云端。
温暖的风逼近,似乎有火焰在其中跳动,在翻滚的苍青色飓风和卷起的漫天白雪之中,带来无可忽视的光和热。
杜林感觉特瓦林的爪尖似乎抽离了自己的身体,他也当即将自己的爪子抽开,他不要和这只龙做朋友了,他抓得龙好疼。
杜林想要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觉。
“不许睡。把眼睛睁开。”有谁将手心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掌心一片温热,甚至是滚烫。
像是一同带来了希望和活力,让他能够在这个冰雪的世界中挣扎着活下去。
巨龙很喜欢这样的温度,他贪恋这样的光和热。
巨龙动了动耳朵尖,似乎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另一边,被风暴驱逐的特瓦林怒吼一声,还要再度上前。
这个突然出现的魔神,想必就是巴巴托斯所说的幕后boss莱茵多特,杜林的造物主,看他拿下这家伙到巴巴托斯面前邀功!
“呜哇呜哇呜哇痛死了这风龙打龙好疼,闻音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呜——”
这一声龙啸前所未有的精神和亢奋,巨大的震吼声扰得雪山山颠的清雪都被震动,雪崩一般地朝着山下涌去。
声势异常浩大,非常有龙的气势没错,但特瓦林听来听去——这不就是人类小孩子哭着跟父母要糖吃的语调吗?!
风龙有些愣神,原本打算发动攻击的动作也不由得滞住。
“行啦兄弟,别动手了……都是自己人。”雷霆般有着深紫色羽毛的大鸟拦在杜林和特瓦林之间。
雷鸟语气清脆温和,但翅翼有力,悬停在高空之上,身周隐隐有雷光凝聚,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卡帕奇莉当然不是来谈和的,要是眼前的风龙还要攻击,她当然不会让步。没看闻音在那里忙着带龙崽子,根本没时间分神吗。
她许多年之前就已经遥遥望见过东风之龙的身影了,这家伙绝对没办法绕开她来到闻音跟前。
杜林……算了,那就是个傻龙,犯不上和他置气,闻音多照顾他一点就多照顾一点吧,谁让那龙没脑子呢。
雷鸟想学着人类那样翻个白眼,可惜她没有眼皮。
“特瓦林,不用再攻击了。”风神的声音在特瓦林身后响起。
转眼间,天青色的诗人已经越过雷鸟站在了闻音的身前。
他就像是一缕再温和不过的清风,越过卡帕奇莉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后者的戒备——毕竟当年在高塔孤王的时间节点上,他们也一同并肩作战过。
“这毒龙怎么与你有关?喂喂,你可别同我说,你就是坎瑞亚的莱茵多特。”温迪轻叹了口气,但墨绿色瞳色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
刚刚与云端中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时,温迪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敢置信。
在孤塔的王座崩裂的那一晚,风精灵获得了魔神的位阶,却失去了自己的友人,他记不清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记得黑色的裂缝降临时,那无比恐怖的天势,即便是魔神也不能与之抗衡。
他固执地在写给旅人的传记中记下一个美好的结局,写旅人结束了在蒙德的旅行,从此踏上了前往七国的遥远路途,遇到各种精彩的冒险……他相信闻音一定还活着,在他无法见到的过去和未来……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见到她的一天。
或许是他感知错了,那个乘着暴风不断逼近龙脊雪山并不是他的故人,但风送来的讯息,明明一如往昔,似乎从来不曾变过。
她终于又回来了。
“我当然不是。不过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她,因而耽搁了一些。”闻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指尖蹭过杜林身上伤口的时候,语气更轻了一些。
温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特瓦林身上当然也受了些伤,不过相比于杜林就要轻多了。
而且细细说来,杜林到真没做什么坏事,只不过因为他身上带着莱茵多特的印记,因而让蒙德城忌惮些罢了。
闻音一眼就看出温迪笑容下的些许不自在,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的问题。莱茵多特制造他出来,本就不是为了和蒙德交好的。”
而且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不明真相的杜林兴冲冲地带着魔兽来到蒙德,确实给蒙德城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莱茵多特创造他出来的时候,不会故意没有给他成熟的心智吧……不然杜林为什么到现在都像是个小孩子?只可惜刚刚忘记问莱茵多特这个问题了。
闻音想起刚刚进入雪山前拦下自己的炼金术师,对方显然并不想让自己参与杜林和风神的战斗。
闻音看不到对方刻意隐藏的脸,只能感觉到那从纱雾下显露出来的淡漠的注视。
“你的招式不错,看来是师承丝柯克。既然承了她的衣钵,又为何来与我为敌?你要做深渊的敌人吗,好孩子。”炼金术师的声音异常柔和。
来自【黄金】级别炼金术师的注视……就好像是来自深渊的注视。
但是闻音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在丝柯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了。
她在天理面前亦不会动摇,遑论是在炼金术士面前。无论是“黄金”的名讳亦或是“魔女会”的名声,会比天理的维系者更带给人压力吗。
“我承认自己师从深渊,是丝柯克将我引入武艺的大门。但是师父不曾在我身上投诸期许,也不要求我站在深渊一侧。昔日也是她告诉我要远离深渊,再也不要回来。”闻音立在风暴之中,身后是卷起的狂风,是无数被雪山的气息拥簇起来的冰雪。
“所以,现在,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了。请你让开,这是最后的警告。”
在某些时候,闻音并不在乎用武力解决问题。
尤其是,现在站在雪山边缘,已经能看到雪山之中巨龙虬结的影子。
淋漓的龙血从巨龙的身体中泼洒出来,污染了大片雪白的地面。
“你把杜林当做是朋友吗?哈,真是……和你的师父是一样的性格。”莱茵多特似乎是笑了,又似乎只是在嘲讽这种不合时宜的友谊,“可背叛深渊的人,注定是会受到深渊的制裁的,好孩子。为了丝柯克,我还想再最后尝试拦你一次。”
莱茵多特轻声呼唤道。
“阿贝多。”
于是,面色清冷而平静的少年,越过莱茵多特站在闻音眼前,抬起的蓝绿色眼瞳没有丝毫情感,仿佛只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亦或是只为造物主而存在的影子。
记忆回笼。
闻音感觉到杜林蹭了蹭她的手。
“你可算来了。”黑龙小声咕哝着说,“我没在做梦吧,还是我已经死了,思维也冻僵了?”
他身形已经变小许多,此刻两只前爪正搭在闻音的肩胛上,但却好像怕抓伤闻音一般收起了大半爪尖,被冰凉鳞甲覆盖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卷上人类纤细的手腕。
黑龙似乎抽了抽鼻子,小声地重复了一声。
“你来了,真好。”
温迪没有多问莱茵多特的事情,他直觉事情大概已经解决了,就算没有解决……想来闻音也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做什么?如果不着急离开的话,不妨就和我一起回蒙德城?在下一次我陷入沉睡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场宴会可以一同参加,再要不了几天,就是蒙德的羽球节啦。”
风精灵唇角弯弯,信手拨弄了一下怀中的风琴,扬起一段清泠的音调。
“不,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我能感觉到,祂已经快要追来了。”
闻音垂下眼,正对上杜林黑漆漆的眼瞳。
不过小宝宝大小的黑龙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温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下意识朝着天边看了一眼。
他对天理的感知远远不如闻音明晰,转眼却也微微皱眉,神色中露出一丝慎重。
“被‘注视’的感觉变强了,祂还没有来,但是已经相差不远。你还要去什么地方,我让千年的流风助你,带你尽快地去往那里。”
“我要去坎瑞亚的古战场,或许我还来的及在那里再取走一份权柄。”闻音捏了捏杜林的龙爪,想将他放到一边特瓦林的巨大爪尖上。
她记得杜林还是很喜欢特瓦林的,不妨就让特瓦林先代为照料一下——
杜林疯狂地挣扎起来,特瓦林到是没什么不适,只是微微侧过巨大的龙首,像是对这种会抱着人类的大腿呜呜哭的龙没什么兴趣。
“哈,刚刚我们下手可能是重了一点,不然你还是带着它吧,它现在变得很小,大概率不会碍你的事情。”温迪有些无奈地扯了下自己的辫子,笑容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
杜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闻音似乎是低笑了一声,又或是没有。总之,转眼时间的缝隙再一次出现在温迪眼前,转眼间周围已经没有了毒龙和人类的身影。
温迪原本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淡去,他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无力地靠在了特瓦林的身上。
但风精灵仍然笑着说道:“祂快来了,让我们再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吧,特瓦林。”
温迪能感觉到闻音并不是直接脱离时间,而是借用时间的跳转穿梭空间,降落在了这个时间节点的另一片空间上。
闻音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对于其他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但最后的时候,他想自己还可以为她再争取些时间。
特瓦林没懂温迪想要做什么。
但巴巴托斯大人既然想,自己跟着就是了。
于是,风龙轻轻托起风中诞生的神明,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天空之琴的声音,也逐渐在天际边响起。
闻音赶到坎瑞亚战场的瞬间,便见迎面扑来无数漆黑的魔兽。
天是阴沉的,像是被烈火点燃,泛着说不出的诡异的深红色,到处都是尸体和火焰,还有散落在地面上的断成两截的兵戈。
战场上已经很少见到军队的身影了,无论是坎瑞亚的宫廷侍卫,还是来自七国的军队,都已经在持续了很久的战争中被渐渐磨灭了生命和灵魂。
雷电真不知道现在如何,但时间既然指引闻音来此,想必她不会有什么事情。
如果能快速找到真,剩下的一个水元素神之眼也并非难以——
刺啦一声巨响!
闻音的脚步一顿,身影瞬间向后闪去,眼前的地面上已经多了一道深黑色的裂谷,裂谷的边缘泛着黑红色的暗光。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创造者。五百年前的我就在这里,即便隔着时间的横流,我也很容易能感知到你的气息。”
天理的维系者终于又出现在闻音的面前,白色的长发无风而浮动在身后,像是洁白的云霞。
祂静静凝望着这片深黑色的世界,神色中并无一丝动摇。
祂已经追猎了闻音无数个世界。
但是现在的维系者,面色冷淡,并不见丝毫的焦躁,也没有终于又抓到闻音的欣喜。祂像是宣布一个平平无奇的消息一般,无情而又沉默。
祂称呼闻音为“创造者”。
很熟悉的称呼,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是了,还是关于旅行者的介绍!
“维系者正在死去,创造者还未到来。”
但世界不会再度灼烧,因为“你”将登上神之座。
这里的你,在游戏中显然是指游戏玩家,换到提瓦特上,却应该是指……荧。
那此刻,天理维系者称呼自己为“创造者”,又是因为什么?
是她看穿了自己世外降临者的身份吗,知道闻音曾经以荧的身份进行过一次旅行,还是说,有更深刻的含义在?
“你不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只将你驱逐回你原来的世界。你不是很想念那个世界吗?这里于你而言只是一场梦,一个游戏,等到你回去的时候,你还可以拥有曾经有过的一切。”
天理的维系者上前了一步,只是仍然站在高高的云端,像是在俯视着尘世中被诸事所困的凡人。
凡人往往深陷于欲望或者是困苦之中,但是天理维系者不会。任何会扰动天理秩序的人,除掉就可以了。
祂知晓这个人类来到提瓦特之后曾经想过无数遍的念头。
在曾经某场点燃枫丹半边天的大火里,她曾经无数次的祈祷过,希望睁眼还是没有战争和剥削的美好世界,炽烈的愿望随着火光一同映照云端,甚至能传到天空岛之上。
因为她原本就是天理残缺的一部分。
那时候,维系者没有回应她的愿望。
闻音的到来,本就是天理注定的未来。
但现在,维系者不想让被深渊污染过的创造者重新回到提瓦特大陆的星空上了。因为闻音不再只是天理的一部分,她的火焰,会灼穿提瓦特虚假的天空。
撕开虚假意味着得到真实,也意味着提瓦特大陆从此出现在星空之下,面临着被深渊污染的命运。如果处理不当,提瓦特不过是更大的坎瑞亚。
看到这些来自于坎瑞亚的不敬者的命运了吗?他们被火焰吞噬点燃,被剥夺全部的生命和灵魂。
只要闻音点头,并且许诺离开,她立即就能从这片黑暗中脱身,回到和平而富足的生活中去。
提瓦特的许多过往,不过一场大梦而已。
但是,眼前的人类,没有露出半点能称作上是“喜悦”的神色。
她只是用一种让维系者莫名疑惑的语气,慢慢地说了一声:“是吗。”
然后,维系者看到眼前的人类似乎是疑惑地挑眉:“之前不是想杀了我吗,为什么不动手啊。”
“是因为现在,已经没办法杀死我了吗。获得了无数魔神权柄的人类,果然已经不是天理之下的蝼蚁了呢。”
人类明明仰望祂。
神色中,却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注视。
天理没有被激怒,祂并无这种情绪。
祂只是用一种陌生的,像是再看陌生人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她。
关于这个人类的性格画像推演,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不过,好在,雷电真已经死去。创造者还是来晚一步。
“你打不过我。”维系者语气平平,再度重复道。
或许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结局的争斗。闻音很强,但也只是相对于魔神而言,她和维系者之间的战斗或许会波及半个提瓦特,让世界毁灭大半,但最终胜利的人,绝对不会是闻音。
维系者知晓这一切,但维系者依然颔首道。
“你想与我一战,可。天理的维系者,承诺答允你的请求。”
维系者一步步从天空中走下,走进坎瑞亚战场上无数漆黑的尸骨中,脸色始终漠然而没有表情。
祂并不会同情这些人类——祂曾经给过他们选择,是他们选择忤逆。
为了提瓦特的存续,这只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罢了。
类似的事情不会在维系者心底留下一点波澜。
但闻音会。
哪怕经历过再多,哪怕无数次从漆黑的地狱中挣扎出来,闻音依旧会赞美人类的光辉,也唾弃人类的卑劣。人类和魔神并没有高下之分,没有谁应该决定谁的命运,所有生灵都为自己的命运负责。
“哪怕是站在地面上,你也始终是站在云端上,俯视着提瓦特大陆上的一切吗。”她轻声说。
维系者听到了这句话,即便它轻的像是人类的自言自语。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黑红色的波动在她的手心中涌起。
大地仿佛震动起来。
并非是天理的威势,而是……来自漆黑的焦土之上,最后存在的东西。
无数闻音不认识也不了解的残躯从战场的各处涌来,眨眼间已经汇成了巨大的人型……残破的盔甲,染了血迹的长矛,翻着骨茬的血肉,还有侍卫长至死不能闭上的眼瞳。
闻音站在这片焦土中,似乎能听到这片土地,连同其中无数人民血与泪的哀嚎。
“离开这里,天理……天理的维系者,离开我们的土地,离开这里的人民!”
“走开,走开!”
残破的,不成调的语句,好像是来自谁人的口中,又像是谁的嘶鸣,从人型的胸腔里共振出来,像是亡灵的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