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普通的常服,仍掩不住那高高在上的气势。
“不知皇上要让老衲解什么?”智玄大师眼中带着看透一切的智慧。
桌上有一杯茶盏,康熙掀开盖子, 食指沾水, 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宓’字。
智玄大师看了一会儿,手中不紧不慢的转着佛珠,“宓, 皇上是要问, 那日与您一起前来的娘娘?”
康熙道:“人现在在何处?”
智玄大师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道:“皇上找到人当如何?”
康熙威严的眉目舒展了几分,小姑娘还活着。
感觉智玄大师话中另有含义,眯了眯眸子,摸着翠玉扳指,“带回来。”
智玄大师问出下一个问题, “若娘娘不愿回呢?”
“娘娘离开, 想来是经过深思熟虑之举,若强行带回,只带回人带不回心, 这大约也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一切还望皇上深思熟虑!”双手合十。
回去的路上,康熙在马车里闭上眸子,薄唇边露出笑容。
人没事,活的好好的。
眼前出现了小姑娘柔媚的一颦一笑,单掌猛的按住胸口,心跳跳动的有些快和急。
想念的心尖发痛!宛如无数只蚂蚁在不断啃咬。
知道了,更加想看见人了。
这半年是难熬的日子,要不是顾念着朝堂,他几如行尸走肉。
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出现景阳宫的那一幕大火,小姑娘身影在其中一点点被焚烧殆尽!
午夜梦回,无数次被这样惊醒,双眼发红!
不知何时,情已深到这般!
小姑娘要的是什么,怎能不明白!
多少个夜晚,小姑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日日一年年,脸上的笑容少了。
不是不知,后宫中的众多嫔妃干系重大,岂能说废就废。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宓儿愿意,后宫废就废了,康熙想了一下,便决定下来。
后宫女子虽多,但趁心如意只有一个,若得了那一个,其他的要不要也无所谓。
三日后,康熙再临潭柘寺。
智玄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皇上可想好了?”
“人在哪?”康熙目光锐利如剑。
智玄大师微笑着,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南边。
“从哪来的,还是在哪里!”
康熙脑中出现两个字苏州,一挥手,赏下不少东西。
智玄大师欣然收下。
远在苏州城的王婉儿尚且不知,自个儿的所在,就这样给暴露了。
不是苏麻喇姑透露的,也不是皇上查出来的,而是潭柘寺的智玄大师点出来的。
兜兜转转,命中该入宫,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
康熙回宫后,让人拟下一道旨意,调一位七品知县来京任职。
然后,又下一道御令启程南巡。
皇上南巡可不是小事,各方各面都要筹备,随行的御医,带多少名侍卫,一路上的人吃马嚼等等。
后宫嫔妃等了又等,没一个接到随驾的消息,满是不可置信。
皇上素了半年,此次南巡又不带嫔妃,她们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别不是皇上思念宓妃,打算去南巡,再带过来一位相似的吧?
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不然这刚过完年,皇上为何突然想起南巡了。
一切筹备妥当,御驾从京城出,浩浩荡荡直向南而去。
苏州城到了元宵节那一日晚上,大街小巷都是人,热热闹闹的,挤都挤不动。
一处处摊位,悬挂着各种灯笼,白色的兔子灯,长长的耳朵白中带粉,眼睛是漂亮灵动的红色,瞧着很可爱,烛火从里面渗出,带着暖暖的色泽。
还有鲤鱼灯,做成鲤鱼的样子,点亮后更加活灵活现。
六角灯笼,用长条形木条固定,每个面上面贴一张红色剪出的图案,有鸟兽虫鱼,瞧着也很是漂亮。
每个摊子都有猜谜活动,猜中灯笼上的谜题,就可以免费拿走。
而这一项弄得更热闹了,哪个灯笼摊子都围了不少人,兴致勃勃猜着。
这么热闹的节日,王婉儿带小十五出门了,手中紧紧牵着生怕人走丢。
“奴才抱着吧。”此地人还少,成善闷声道。
王婉儿把小十五递过去,确实抱着更好些。
只是她一个女子臂力不足,只能让成善来。
“爹爹,快看快看。”小十五被抱起来,位置高了能看得更远,欢呼着一个个灯笼都好漂亮。
边走边看,王婉儿也少见这样的情景,浅笑起来。
路经一处灯笼摊子时。
“这位公子,你猜不猜谜?”一位文士摊主笑眯眯问道。
王婉儿心中一动,道:“猜。”
文士摊主拿过一个灯笼,清了清嗓子,照上面念道:“一点一点分一点,一点一点合一点,一点一点留一点,一点一点少一点,打四个字。”
王婉儿瞬间便有了答案,接道:“汾,洽,溜,沙。”
“好文采。”文士摊主赞了一声,他话音一落,这位公子就接上了。
取下灯笼上的谜题纸条,将之递过去。
王婉儿转手给了小十五。
“有水可种莲花,有土可种桑麻,有人非你非我,有马可走天下,猜一字。”文士摊主再次拿起一个灯笼。
“也。”
王婉儿稍一想,有水可种莲花,是池;有土可种桑麻,是地;有人非你非我,是他;有马可走天下,是驰,谜底,就是也。
又一盏漂亮灯笼到手。
她拱了拱手,“今日便到这吧。”
文士摊主满是奇怪,“怎么?”
别人都巴不得猜的越多越好好,这位俊美公子可到好,半道上却不猜了。
“两盏足矣。”王婉儿笑了笑,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灯笼不是越多越好,这两盏完全够小十五玩的。
成善抱着小十五在后面跟上。
文士摊主眼中流露出遗憾之色。
咦,王婉儿发现左前方不远处,灯笼摊子前有两个人像是二哥和二嫂。
并没有去打扰他们,绕了一下继续走。
灯火迷离,各个灯笼造型别致,让人看的目眩神迷。
“这位公子请留步。”
王婉儿听到停下。
就见一名秀丽的少女,脸颊红红从后面追上来,塞过来一个荷包,“我家在××巷,第八家就是了。”
说完,仿佛羞到极致,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跑了。
王婉儿捏着荷包,神色怔怔。
等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至于少女所说的地址,恐怕是想让他过去提亲。
抬手摸了摸脸,这就蛊惑了一个小姑娘,怎么说呢,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天色越来越晚,有点凉,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差不多了,回吧。
借着两个灯笼发出的亮光,慢慢往回走。
途中被人撞了一下,银子到是没丢,那名少女送的荷包,到是没了。
王婉儿。。。。
小偷连个东西都能偷错。
早晨醒来,小十五兴许是昨个玩的太晚了,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
王婉儿轻手轻脚起床,厨房里,成善已经将热水烧好了,饭也做好了。
洗漱吃好,小十五也醒了,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声音软糯,“额娘。”
“额娘在。”王婉儿轻柔道,帮小人一件件穿上衣裳。
小十五很乖,穿好牵着人出去。
“娘娘,有封信从门缝塞了进来。”成善大步过来。
“我看看。”
王婉儿伸手接过拆开,上面是大哥的笔迹,“婉儿,京中一封命令下来,让为兄到京赴任,你定要多加小心。”
眉头颦起,新年后,因为大哥是知县,第二日就回返了。
突如其来调往京城,其中恐怕含着试探意味,多是皇上的手笔。
成善在一旁垂手侍立。
“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王婉儿很快做了决定。
苏州很快会严查,或许已经开始了。
小十五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额娘衣角,“额娘,我们不走好不好。”
王婉儿心间一紧。
小十五年龄小,之前从京城赶往苏州,路程遥远,虽走走停停,小十五还是不适应,生了几次大病,发高烧烧到昏迷。
想起那时小十五的样子,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差点无法呼吸。
小十五眼巴巴看着额娘。
王婉儿声音艰涩道:“好。”
罢了,她现在女扮男装,估计谁都不会想到的,留在苏州也没什么。
毕竟皇上总不能大老远的跑来。
说实话,小十五跟着她这个额娘,真是受了不少苦。
在宫中,小十五身份尊贵,光是奶娘就有六个,十名宫女、太监伺候着,穿的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
她离宫时,不是没想到把小十五留在宫里,可是终究舍不下。
一天不见不抱抱,就很想。
若是离宫,不带着小十五,那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单是想想,就止不住的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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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 苏州城并没有发生什么严查之类的事,让王婉儿感到稍稍安稳。
不过出于小心很少出去, 日常买菜等事,都是成善去做的。
为此二哥也曾嗤笑过她,胆小如鼠。
王婉儿并不以为意, 若是二哥见了皇上,恐怕吓得站都站不稳,他也就在自己人面前逞个威风。
到是小十五,两三岁正是爱闹爱玩的年纪, 王婉儿不忍拘着他。
下手给他装扮了一下, 由二哥带着去王府玩,二哥有对龙凤胎,正好三个孩子一起玩耍。
出了正月, 天气渐渐回暖, 今日里太阳极好, 王婉儿搬出一把椅子,放到院子里,在上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这样的清闲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不必工于心计,勾心斗角,也不必千防万防, 想着谁又害她和小十五。
闲时, 煮上一壶茶,捧起闲书看额一会儿,犯懒了, 就像这样,太阳很暖晒得昏昏欲睡,假寐一会儿。
她在这边闲暇。
王府却生了变故,不知哪冒出来的一群人,腰挎刀剑,将府邸团团围住。
正值中午,王家人正在厅堂吃饭,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满眼的惊恐之色,“老爷、夫人、二少爷、二夫人不好了。”
王严道:“慢慢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伙强人围了我们王府,我们出去阻拦,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王进拍案而起,“光天化日的,是何人有这般大的胆子。”
王夫人忧心忡忡,赶忙道:“报官了吗?”
“刚才小六子已经跑出去了。”那名仆人浑身还在抖着。
王严想到一种可能,别不是女儿的逃出宫被人发现了吧。
王进撸起袖子,“我出去看看。”
刚抬脚就被人抓住。
林凝抓住他衣角,眼中满是担心,“夫君,外面情势不明,先别出去。”
“那也总不能这么待着吧。”王进说道。
王严向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王夫人瞬间明了,放柔声音,“凝儿啊,你先带着几个孩子到后面躲躲。”
“娘。”林凝急了,家里遇到了危险,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躲起来。
“夫人,你也一起。”王严道。
王夫人摇了摇头,“我一大把年纪了,活又能活的了几日,就不躲了。”
这时,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王进脸色一变,推了林凝一把,“快,带娘还有几个孩子赶紧走。”
林凝一咬牙,扶着娘,正准备离开。
忽然厅堂的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王进抄起一把凳子,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离他最近的几个,目光紧盯着他,手按在剑柄上,像是他一有什么动作,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对自己道。
他目光同样也紧盯着这些人,打算他们动,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拦住。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这个时候就恨,怎么就没有学些功夫呢!
龙凤胎没见过这个场面,吓得大哭起来。
林凝蹲下来,紧紧抱着三个孩子。
那些闯入的人,在厅堂内散开后,微躬着身,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踏踏踏,脚步慢慢近了。
王家人如临大敌。
王严身为一家之主,一脸凝重,站在最前面。
在太阳衬托下进来,那道身影强大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王进直接吞了一下口水,感觉双腿有些发软,有种跪下的冲动。
这个人目光一扫,落在小十五身上,道:“胤。”
小十五身子一抖,往林凝怀里埋深些。
“十五阿哥吉祥。”厅堂内腰挎刀剑的人,打着袖子整齐恭敬的跪下。
这个架势太惊人了。
林凝吓得抱着三个孩子后退了一步。
“草民参见皇上。”王严跪了下去。
王夫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王进傻眼了,
“还不过来。”康熙背负着手,淡淡道。
小十五身子又是一抖,从林凝怀里出来,“皇、皇阿玛。”
王进听到这个称呼,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你额娘呢?”康熙道。
王府已经搜查了一遍,小姑娘人没在这儿。
小十五抖着声音道:“回皇阿玛话,额、额娘不在这儿。”
康熙声音听不出喜怒,“出宫后,行礼都给忘了?”
小十五吧唧跪在地上。
两眼泪汪汪的,这是猛跪下疼的,面对皇阿玛心里害怕极了。
康熙让十五继续跪着,对王严等人道:“都先起吧。”
王家人原本战战兢兢等着被发落,突然被叫起,一时都有些蒙。
王严没起,伏在地上深深磕了一个头,“皇上,草民一家犯了滔天大罪,自知罪无可恕,但恳求皇上能饶过两个不知事的孩子。”
王夫人跟着点头。
他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了没什么,怕就怕孩子跟着一起死。
王进眼睛发红,紧紧攥着拳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皇上若说一个杀字,他们全家人都会人头落地。
康熙摇了下头。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朕罚了你们,宓儿该跟朕闹了!”
什么?!!!王家人瞠目结舌,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给听错了。
“宓,说的是婉儿?”王严神情恍惚。
晒着太阳,王婉儿昏昏欲睡。
“娘娘,王府被包围了。”成善急步匆匆。
王婉儿的睡意一瞬间飞走了,睁开眼坐直身体,“讲详细情况。”
“奴才本来去王府,想接十五阿哥回来,却发现,王府被包围了,其中一个不经意间露出了腰间腰牌,是御前的。”成善低头道。
王婉儿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苦笑。
这招还真是高啊!只要她活着,得了这个消息,就不会不去王府。
小十五在王府,这下也被抓个正着。
心灰意冷。
每每算计的在好,在怎么小心,都会被抓住。
“娘娘,里面奴才探听不出来,也不知如何了!”成善一五一十道。
对,爹娘、二哥二嫂,王婉儿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
皇上一怒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她要打起精神,才能去救人。
“去备马车。”留下这三个字,她回屋换衣裳。
既然已经暴露了,再做男子装扮那是无用了,不如换回女装,兴许还能博几分情面,让皇上网开一面。
虽然她自个都不确定,这对盛怒中的皇上有没有用,但好歹一试。
她心中打定主意,无论怎样的罚,她都认。
但是皇上要牵连到王家,那是万万不可的!
出门时,她特地挑了一个尖端锐利的簪子,别在头上。
皇上要是真迁怒到王家,到时她说不得,要来个鱼死网破。
抱着这个决绝的念头,乘上马车,伴随着车轮转动的轱辘声,往王府而去。
路程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王婉儿掀起窗帘,王府被一股人马包围着。
说实话,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也有一会儿了,官府岂能不知,要说来也该来了,却愣着不见踪影。
唯一的解释是,官府的人已经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才视而不见。
王婉儿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从车上下去。
从这儿过得,看见这里阵仗太大,不想惹事上身,都绕路而行了。
因此这辆马车普一停下,甚是惹人注目。
她一露面,守着的御前侍卫,打着袖子跪了下去。
王婉儿莲步轻移往里走。
要她来,她来了。
抬腿跨过大门高高的门槛,前行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御前侍卫,王府中的下人,到是一个都没有,也不知弄哪去了,王婉儿心中想着。
中午是吃午饭的时候,那么大约是在内厅。
脚步不停,所过之处遇到的御前侍卫,全部恭敬跪下行礼,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才站起身。
身为半年多前,宫中最受宠的宓妃,这些御前侍卫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
穿过正厅,走了数十步,眼前就是内厅了。
王婉儿站在门口,虽早有准备,还是被入目的景象惊了下。
皇上在最上首的位置坐着,小十五在地上跪着,小脸委屈的很。
爹娘、二哥二嫂被绳子捆的严严实实,嘴里被堵着,无法说话,有几名御前侍卫在他们身后,拿着泛冷光的剑,横在他们脖颈处,一对龙凤胎也是这个待遇。
王婉儿抿了抿唇,走到内厅中间跪了下去。
康熙转着扳指,辨不清喜怒道:“没什么要说的?”
王婉儿想了想,轻轻道:“罪不及株连,还请皇上放过王家其他人。”
“额娘,疼。”小十五跪了一会儿,腿受不住了,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
王婉儿顾不上皇上会说什么,脸上浮现担心,想过去看看,可自己跪着的无法起身,忙道:“怎么了?”
“皇阿玛,罚跪。”小十五委屈,开始告状。
在他印象里,皇阿玛最听额娘的话了。
康熙眉心一跳,很好小十五。
王婉儿本以为虎毒不食子,小十五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儿子,没想到被罚跪。
“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也不是一味的纵着小十五。
有错了,该罚也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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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王婉儿顺眼看去, 皇上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任何异样, 莫非是听错了?心里疑惑。
“好痛好痛。”小十五一张小脸皱成包子状。
王婉儿眼中闪过心疼,对皇上轻声道:“皇上,先让小十五起来吧, 他才那么一点大,长久跪着伤了腿就不好了。”
康熙沉沉看了胤礻我一眼,“小小年纪就说谎话,诓骗于人。”
谎话?王婉儿跟着看向小十五。
小十五脸上红了, 食指对着食指, 小小声道:“额娘,皇阿玛刚出现时,十五被吓一跳, 没来得及行礼, 然后皇阿玛就罚了十五。”
康熙道:“既然知道自个儿错了, 那就再跪半个时辰。”
小十五耷拉着小脑袋,“是,皇阿玛。”
王婉儿有些不忍。
只见一名御前侍卫取了一块软垫,放到小十五跟前。
小十五膝盖挪过去,跪在上面压出一个印子来, 这下才稍稍放心, 看来刚才她说的话,皇上还是听进去了几分。
王婉儿双手按着地面,深深磕下头, 额头碰到地面有些冰冷,“求皇上,……”
话还没说完,就听皇上道:“起来,你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不知道吗,沾了凉气,别又受了寒。”
好不容易找到人,康熙岂能狠得下心,看着小姑娘受罪。
王婉儿神思恍惚了一下,差点以为是没出宫那会儿,皇上将她捧在掌心里宠。
“还不起来。”康熙看小姑娘发起了呆,又说了一句。
王婉儿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时,一瞬间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假装摔一下,然后博个同情。
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使这些手段干什么。
站稳了身体,寻思着该怎么求情。
“皇上,能先放了王家人吗?”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开口。
康熙摆了摆手,几名御前侍卫将横在王家人脖颈上的剑转向,只见冰冷的白光一闪,绑人的绳子纷纷断裂开来,口中堵住的布也被取下。
王家人动作有些僵硬迟缓,手被绑了好一会儿,都有些麻了。
御前侍卫归剑入鞘,后退数步。
这么好说话!王婉儿惊,感觉不可思议。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王严率先跪下。
其他人跟着照做,就连一向最跳的二哥,这会儿也是老老实实跪下。
从他们眼中能清楚看清里面的敬畏。
“起吧。”康熙身上气势雍容、威严、深不可测。
王家人应是起身,下意识的微低头,垂手而立,一副恭敬随时听命的样子。
康熙眸光落到王婉儿身上,声音低沉平缓,弥漫在厅堂中,“还想说什么?”
王婉儿觉得皇上另一层意思是,说完了就该处罚了,因此福了福身,“回皇上话,没什么说的了。”
她知道自个儿犯下了何等大错,诈死出宫,那可是冒犯了皇家颜面,就是死罪也不为过。
“那就在苏州留几天,继续南下。”康熙点了点头。
王婉儿一脸的茫然,说好的惩罚的呢?
忽然颦起眉,还是说在后面?
康熙看着小姑娘呆呆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咳了一声,“朕不罚你。”
再让小姑娘胡思乱想下去,指不定想出什么来!
王婉儿桃花眼睁大,微张红唇,一副极度吃惊的模样。
康熙让几名御前侍卫退下。
单手背负踱步过来,“你诈死逃出宫一事,朕不在追究,等南巡后,老老实实跟朕回宫。”
无论小姑娘想不想,都会把人带回去。
一步步离小姑娘越来越近,眼眸加深,那柔媚的眉眼,那嫣红色的唇,那玲珑的身段。
这眼神太可怕,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王婉儿禁不住后退一步。
下一刻,手腕被一只大掌牢牢抓住,再也无法后退。
她那叫一个尴尬,爹爹娘亲等都还在一旁看着呢!
康熙稍触及松手,重新背负在身后。
袖中的手指,摩擦了一下,那手腕嫩滑如水、柔弱无骨,仿佛使的力道稍大一点,就能折断似得。
鼻尖萦绕的清香,更是魂牵梦绕。
“瘦了一点。”低沉带磁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王婉儿耳根微热。
“苏州城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康熙的目光落在满桌的菜上。
在宫里好不容易把人养的胖一点,又瘦回去了,手腕上就没几两肉。
王严弯身忐忑道:“回皇上话,是得月楼。”
“来人,去置办一桌酒席。”康熙虽没特意,但毕竟为帝王,发号施令几十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奴才遵命。”外面的御前侍卫应命而去。
王婉儿福至心灵,知道皇上又要开始投喂。
可是皇上对她诈死逃出宫,一点都不动怒?竟然没有一点追究的意思,这跟她来时预想的不一样,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只能暗道,君心莫测。
内厅的菜被撤了下去,换上得月楼的,热气腾腾的菜,味道喷香。
康熙一撩袍摆坐下,“吃饭。”
王家人把目光看向王婉儿,心里发虚的厉害。
别说和皇上一桌吃饭了,就连知府都没有过,感觉不止手抖,腿都在抖着。
王婉儿见了轻叹一声,道:“都坐下吧。”
尤其是二哥,腿都打摆子了,在不坐下,她怕直接一下子墩坐在地上出了丑。
说完,她不得不先坐下,安爹娘的心。
至于座位,她是想坐的离皇上远些,可一迈步,皇上的眼神就过来了,警告的意味在明显不过,只好走到皇上身边坐下。
王家人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喘的坐下,看那僵硬的动作,像是铁生了锈一样。
王婉儿看向跪着的小十五,有点不忍,都吃饭就小十五一人跪着。
康熙看到她的目光,“起来吧。”
“是,皇阿玛。”小十五从地上起来,来到桌边找了一个空椅子,自己使力爬了上去。
小脸板的紧紧的,一副严肃的小模样。
康熙拿起筷子,朝最近烤鸭夹了一筷子,放到小姑娘面前碗里。
小姑娘喜欢吃这儿,说是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口齿生香。
王婉儿看着面前白瓷碗中的金黄色鸭腿,犹豫了一下,拿起筷子夹起送到嘴边。
一口咬下鸭皮脆脆的,里面的肉鲜嫩,很香很好吃。
眼睛一亮,不知不觉间一只鸭腿吃光了。
在她吃完的同时,一块雪白无刺的鱼肉落入碗里。
王婉儿抬头,正好撞上皇上深邃的目光,心里一颤,慌忙低下头去。
两人之间的互动,落在王家人眼角余光里。
脑中出现的是几年前,王震进京赶考,寄来的书信上说,婉儿在宫中极受宠,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