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峰又说,李承乾身上有千年难得一遇的紫微星光。只需他在,她要想对付李唐,对付李世民,将难如登天。且她并无居帝宫之相,除非借助此女的命格,想办法窃取她的隐星。
如何想办法窃取,吴峰没有说。此女具体是谁,吴峰
也没有说。只道他如今能算到的唯有此女降于长安,且命格之中有个武字,当属武姓之家,更进一步的东西,还需在长安慢慢观察。
她费那么多功夫,定要让糕点铺的人配合吴峰,不论何种情况都要护吴峰平安,为的便是这点。她需要吴峰给他确切的答案。
可惜吴峰死了,这个答案,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但她至少知道一点,那便是武姓之女可覆唐。她需要此女。
窦三娘看着床上的孩子,目光坚定。不管如何,先把此女弄到手,至于下一步,日后再说也不迟。
她下定决心,询问阿玉:“让你们查的事查得如何?”
“刘虎查到,当日拐子拐的孩子是家绸缎铺的小娘子,那绸缎铺东家看似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生意人,但却是出自名门,祖上也是曾显赫一时的,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家道中落了。
“据左右邻里说,这家小娘子虽然才数个月大,却机灵得很,而且很喜欢蝴蝶,蝴蝶也愿意在她身边飞。接生她的稳婆甚至说,她出生当天,院中鲜花一夜盛放,十分稀奇。”
窦三娘眸中光亮忽闪,命格不寻常之人是不是都会有些奇异之处?譬如李承乾,土豆西红柿这等作物,千年不曾出,他却能轻易得到。吴峰说过,李承乾出生当夜,但凡有些真本事的人,应当都曾看出满天星辉闪耀。
区别只在于,能力大的人算到了这是有大人物降世,甚至可算出大人物落于何方,能力小的人大约就只能猜出星局变换了。
前有星辉闪耀,后有鲜花盛放,这是不是代表这个女娘就是她要找的人?
“还有呢?拐子为何被捕?”
提到此,阿玉也甚是疑惑:“我们选中这对拐子合作便是看中他们在此行干了多年,能力不错,从未失手。这次是被一个五六岁大的稚童揭穿,从而暴露身份被捕。
“当日在场的人不少,谁都没看出拐子不对劲,偏偏是一个小孩子看出来。公主,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奇怪,怎么不奇怪。
但是……
稚童,五六岁大,窦三娘莫名想到李承乾。这个年岁与李承乾刚好符合。是他吗?
堂堂太子微服出宫也就罢了,偏偏这么巧还撞破拐子之事?会不会也太巧合了点?
而且那孩子明明都已到拐子手里了,只等交易,为何突然发生这种事?莫非是那孩子命格特殊,知道自己有危险,冥冥中向人求助?
可此女是双星同宫啊,是会覆唐的。怎会向李承乾求助?
哦,不对。有李承乾在,此女的隐星恐会一直沉寂,显现不出来。而且稚童是李承乾只是她的猜测,还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若不是呢?须知世间并不缺机敏的天才。
窦三娘手指微微蜷曲,再问:“还有别的吗?”
“有。据说这位小娘子未出生前,绸缎铺东家的夫人前去寺庙上香,大师曾说她腹中孩子命格尊贵,每遇危机,自有上天庇护,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化险为夷,遇难成祥。又对上了。
眼见她神色逐渐变幻,阿玉猜出几分:“公主觉得此女才是正主,如今我们手里的这些孩子都不是?”
“你觉得呢?”
阿玉哑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好似确实如此。
“查清绸缎铺东家的日常轨迹了吗?”
“没有,但打听到他们这几天关了铺子,去了净禅寺。说是小娘子这次能有惊无险、平安归来是神佛护佑,因此带孩子前去跪拜谢神,会住上几日,也算是听听经文沾点佛光给孩子收惊。”
“净禅寺。”窦三娘低喃。
阿玉心头一紧:“公主,我们已经拐了几个孩子,长安府衙那边查得紧,不
如算了吧,还是想办法出城得好。”
“出城?既然查得紧,怎会让我们轻易出城?再说,如果这几个孩子都不是,我们便是带出去了又有何用?我们冒险来一趟长安,总不能空手而回。”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在,吴峰说她没有入主帝宫之相许是真的,她需要武姓之女也是真的。没有武姓之女,她怕是什么都做不成。这次走了,下次未必还有机会。
做大事者,当有决断有魄力,万不可如父亲一般瞻前顾后,致使功败垂成。有些险,她必须冒。
********
净禅寺。
人潮涌动,烟雾缭绕。这样的寺院不愁经济,除信男善女添的香油钱,解签钱外,每日的佛香蜡烛都能卖出去不少。似后世,寺院为了保证自己的收入,惯常是不允许他人在此贩售商品的,不管是香火还是其他。
但净禅寺不同。主持也算有几分怜悯之心,因而这里总能看到一些稚童与半大小子在香客间穿梭,游说兜售,赚取一份收入补贴家用。有卖自家所制香烛的,有卖糕点的,还有冬日卖热汤夏日卖凉饮的。
其中有个卖糖葫芦的,十分有趣。他卖的糖葫芦不只有山楂做的,还有柑橘做的,林檎果做的。花样繁多,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偏偏他还挺懂得招揽生意,不会干等着别人来买,会主动上前询问,向人推荐,介绍自家糖葫芦的优点。
有些奔着新鲜买一根,有些为给孩子甜甜嘴买一根,有些瞧着半大小子生活不易买一根,更有一些纯粹被他缠得烦了,不想理会,花点钱买个清净。
譬如眼前这位。
收了钱,将两根糖葫芦递过去,一整个草棒子的货品就卖得差不多了。薛礼喜滋滋数着今儿的收入离开人群,悄然转入内厢房。
李承乾与长安令正等在此。
“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日不过一个照面,印象并不深刻,若让我准确描述,我怕是说不清。但如果再我亲眼瞧见他们,我肯定认得出来。前头没理我径直入殿的那个青衣女子以及后来被我拉住,不耐烦听我介绍糖葫芦,迫不及待掏了钱买下脱身的便是。”
李承乾挑眉:“你确定?”
“确定。”
长安令会意,给旁边的便衣捕头使了个眼色,捕头出门,混入香客之中。他自然会把消息传递给早早藏于此间的同僚,盯死这两人。当然,这回来的恐怕不只这两人。这两人只是刚好被薛礼认出来的,还有未被认出的。
想到此,捕头神色微敛,不免感叹起来。
要说那位小郎君可真是个奇人,先不谈他广撒“传闻”引蛇出洞的主意,便是那糖葫芦品种之多样,花式之繁多,就足够让人惊奇。
世人皆有好奇之心,这等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糖葫芦自然十分吸引眼球。来寺院上香的,不管是求佛还是还愿,大多都会忍不住过来瞧几眼。便是不爱糖葫芦的,薛礼若主动上前介绍,也会随口问上两句。
在此等情况下,若有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在薛礼找上游说后直接拂袖而去或是迫不及待花钱脱身的,便是重点怀疑对象。如果他们还露出紧张或警惕之态,且有四下环顾、借闲逛之名到处探查的举动,那不用说,定然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而对于这些,他以及隐藏在各处的同僚都已全部收入眼底。
可以说,一个小小的糖葫芦,帮他们长安府将来往香客一一筛选,解决了大半的麻烦。否则他们要护卫安全,还得准确找出歹人,盯死他们,着实难办,恐会捉襟见肘。
捕头暗叹,也不知那小郎君具体是哪家的,便连长安令都对其毕恭毕敬。想来不是世家权贵便是皇亲国戚吧。
至于更高,他是不敢想的。
大殿内,桑父桑母抱着孩子听了一会儿经,点了几炷香,便转身返回后舍,二人边走边聊。
“桑桑今日真乖。睡得真沉。”
“刚出事那天,闹腾了一晚呢,可见是被吓着了。如今在寺里,有神佛庇护,自然睡得香甜。”
“嗯。那我们先送桑桑好生睡一觉。我们俩趁这会儿有时间,再多抄两卷佛经,送到佛前供奉,往佛祖多护佑桑桑几分。”
“好。”
桑母应下,桑父又伸手将包裹孩子的抱被扯了扯,将孩子包得更严实些:“虽已入春,但孩子体弱,早晚仍旧寒凉,还是要注意些。”
桑母手指紧了紧,笑着回:“确实。”
两人一同进屋,将孩子放置床上,起身坐于桌前,摆了笔墨开始抄经。
桑母略有些紧张,桑父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长安令说过会护卫我们的安全。屋顶以及树上有许多暗哨。长安令也说了,如果我们反悔,可以随时叫停。你若是害怕,我去跟长安令说。”
桑母连连摇头:“不,我不害怕。行动必须按计划进行,我不会退。”
她不会退,也不能退。若她有半点惧意,当初就不会主动请缨。
长安令最初找上他们,并非要他们配合,而是打算找人假扮他们,过来询问一些关于他们的信息以及生活习性并要几件就衣服。
那位小郎君说,根据拐子的供述,桑桑这个目标是他们自己找到的,并非幕后之人给的信息。当然,拐子跟对方确定交易时间与地点的时候,曾提过他们家。这么做也是对方的要求。对方需要确保桑桑确实是他们需要的孩子。
所以对方或许曾验证过他们家确实姓武,且有一个去岁出生的女婴,但这个验证的方式一定是暗地里,或是向邻居打听,或是远远观望,或是其他。但他们一定不熟悉他们夫妻,甚至不一定打过照面。
如此靠衣着与妆容修饰能有个五分相似,行为举止再扮一扮,然后在寺庙里安排几个人装作熟人偶遇,道出身份闲谈,便可蒙混住对方。
可这种办法即便将各方各面做得再细致,又哪里有他们亲自出面稳妥呢?
桑母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对方会跑。”
“不会。长安令已经将寺院层层围住,院内院外布下天罗地网,这次行动一定能成功。”
桑母紧了紧拳头。对,一定能成功。一定要成功!
那天武公夫人的模样她看到了。她的桑桑能找回来,可其他三个孩子呢?将心比心,她怎么会不懂他们。让她置身事外,侥幸苟且,她做不到。唯有找出幕后之人,才能解救那三个孩子,此为其一。
其二,对方既然盯上了武姓之女,焉知这次没有得手,会否还有下次?若是有,桑桑还能有这次的幸运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些人全部落网,她的桑桑才能真正平安。
所以,这场行动她势在必行。
她不怕,但她不能再把桑桑拉入险境。
桑母回头望向床上的孩子,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动乱起来。
桑母与桑父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出门。便见院中,一个女香客控诉男香客:“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可还记得,当初娶我的时候跟我父母承诺过什么?如今我父母不在了,我娘家没了,你便换了副面孔。你……你真狠!”
男香客自然不认:“别胡说八道,那是我打你吗?是你该打。你刚刚跟那个男人说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能同他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他。不过是我撒了香烛,他好心帮我捡起来而已。”
“当真如此吗?你确信你不是水性杨花?”
“你别血口喷人,我看是
你外面有人了,想让我腾位子吧?你若想与我和离,直接提出来便是,何苦这般诬陷我。你给我安上这种罪名是要逼死我!刘虎,我告诉你,你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我父母好心收留你,你能有今日!现今我父母死了,你便如此欺我!”
“好心收留我?他们那是好心吗?他们分明是心怀愧疚,我父母便是为他们而死,他们还拿走了我父母身上的财物。”
“你……你竟是如此认为!原来这些年你竟都是这般认为的。”
好一场恩怨情仇。
周遭香客都被吸引了过来,有人劝男的,有人劝女的,一边劝慰一边询问原委,七嘴八舌,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桑母为人仗义,见女子面容悲苦,失望与痛心不似作伪,心下跟着难受,上前搂住她。桑父自然随其一道,唯恐男子暴怒再动手打女子,从而伤到妻子。
众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一会儿劝劝男的,一会儿劝劝女的。总归便是说这里头会否有误会,二人既然已经成婚,有话好好说,先将事情弄清楚,不要冤枉了任何一方。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灵巧的身影自人群后走过,快速闪入厢房,直奔床边,伸手将孩子一抱,猛然顿住,面色惊骇。
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是个人偶!穿着孩子衣服用抱被包裹严实的人偶!
这是一个局,她中计了!
窦三娘反应过来,急速转身想要逃离,而就在此刻,七八个官差闯入房间,将出路团团堵住。
“有埋伏!”
窦三娘一声大喊, 与此同时,翻身跳窗而出,可她刚刚落地, 便见院中亦是包围重重。
另一边呢?那对互相指责的男女听闻声响, 立时就要动作, 可未等她们出手,原本还在安慰劝哄她们的人中, 有那么五六个率先发难,伸手朝他们抓去。
哗变突起, 长安令大喝:“官府抓人,闲杂人等赶紧退下!”
看热闹的群众从懵逼中回过神来, 纷纷闪身逃离。
官差全部现身,一面护着桑父桑母与其他百姓退出,一面将小院围得严严实实。
窦三娘等人且战且退, 有意识地朝一个方向靠拢, 经过艰难应战之后终于勉强会合, 背与背相抵, 三人面向三方, 终于不必担心腹背受敌。
可即便如此, 局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对方人数数倍于他们,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如何赢得过?
青衣女子一咬牙,当机立断:“主子先走, 我们断后。”
窦三娘也不矫情,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渐渐退出背对背的阵势, 朝墙角而去。有官差要去阻拦, 刘虎忙挡住。又有另一方官差上前,青衣女子及时援护。
本来三人迎战已经捉襟见肘,如今少了一人不说,还要护对方逃离,刘虎与青衣女子应对的十分艰难。
刘虎大腿挨了一刀。
是青衣女子的胳膊。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他们的动作并未停止,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能动弹一下,他们便不会让官差越过他们这条线。若想追上公主,除非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于身后的情况,窦三娘并非不知,但她没有回头,迅速跃上墙头,然后翻身而下,匆匆奔逃。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墙边大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拨开茂密的枝叶站出来,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按照武师傅教授的方式,似以往练习射靶子一样。
拉弓,瞄准,发射。
箭矢入肉,正中后肩。
窦三娘闷哼一声,脚步微顿,她下意识回头,与空中李承乾的目光遥遥相撞。但见李承乾竟还微笑着同她招了招手,嚣张嘲讽意味十足。窦三娘心下暗恨,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然而距离太远,李承乾完全看不到,也不在意。他再次搭弓,窦三娘面色大变,咬牙转身,尽量找墙角树干等有遮挡的地方跑,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箭矢没入灌木,射空了。
李承乾蹙了蹙眉,也没觉得多失望。他才练习多久,还没射过活物呢,这是第一回 ,能中一箭已经很不错了。
眼见窦三娘已逃出他的射击范围,李承乾没有再拉弓。回头瞧见刘虎与那位青衣女子已经全部被捕,麻溜从树上跳下来。
长安令十分惊骇:“小郎君何时上去的,刀剑无眼,若刚才伤到你可怎生是好?”
“他们唯有兵刃,没有弓箭,只能近战,不可远程,如何伤到我?更何况,你们都没发现我在树上,他们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树上紧跟着下来两人,长安令认得,这是李承乾身边的护卫。
护卫言道:“明府多虑了,若当真有危险,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自会护住小郎君。”
长安令松了口气。
主簿适时来报:“外头有接应之人,贼首已经藏入马车逃离。”
“接应之人是谁?跟上了吗?”
“是一男一女。跟上了。”
长安令点头,如今就看这群人去往何处了。他们所去之地便是藏身之处,亦是孩子所在。
若非是顾忌着要靠她们找到孩子,她们以为集整个官衙之力布下的天罗地网,能如此轻易逃脱?
********
马车往前行驶着。
车内,阿玉帮着拔出箭矢,处理伤口。窦三娘全程咬着布团隐忍,待阿玉停手才松嘴,靠着车窗喘息,轻轻说:“等等,阿良走慢些。”
阿良勒住马车,侧身询问:“可是走得太急,马车颠婆,三娘子不舒服?”
窦三娘未答,反问道:“后面可有追兵赶来?”
“暂时没有。”
窦三娘蹙眉,深思不语。
阿良有些急切:“三娘子,我们还是得快些,等追兵赶到就来不及了。三娘子若是难受,也且忍一忍。等回去才能好好休息。”
窦三娘摇头:“不对。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什么绸缎铺东家的女娘自幼不凡、命中有贵人相助等等全是假的,这是一个局。既然是局,他们在寺里严防死守,寺外怎会没有半点布置?”
阿良与阿玉尽皆顿住:“三娘子是说,他们故意放我们走?”
阿玉不解:“明明有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为何要多此一举?”
“一网打尽?”窦三娘一声嗤笑,“他们可不敢保证一定能一网打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入寺不久他们便盯上我们了。但负责在寺外接应的你们,他们并没有发现。
“他们或许猜到我们在外面有人接应,却不知具体是谁,藏在何处。净禅寺香火鼎盛,周遭人流涌动,他们算不准,也不敢保证寺内一出事,接应之人定会冒着风险入内救援。
“倘若寺外的人察觉寺内动静,转身跟着四散的百姓一起逃离呢?到时候人海茫茫他们要如何去找?
“唯有假装被阻拦,放跑一人,这人才会去找寺外的同伙。若这人动作快,自然可以在寺外就与同伙会合;便是动作慢,赶到地点之时,同伙已经远走,也会自己想办法回藏身之处。”
阿玉听明白了,面色一变:“他们派人暗中跟着我们?可我们已经会合,现在就能直接将我们拿下啊。”
“不。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全部出动,若有人根本没参与今日的计划,而是留在藏身地呢?再说,孩子还在我们手里。只有跟着我们才能找到孩子。
“便是将我们都抓了,他们就一定能从我们口中问出孩子下落吗?若我们是硬骨头,死都不肯说呢?就算我们不是硬骨头,总会招供,他们想要我们开口也需要时间。
“而我们久不回去,留守的人必然会明白我们已经出事。他们要么第一时间带着孩子转移,要么直接杀了孩子逃离。不论哪种,都是官府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她们自己知道人手不够,此次为确保万无一失,必将孩子弄到手,已是倾巢而出。但官府并不知晓。
阿玉心头一紧:“那我们便不回去。”
“不回去?”窦三娘轻嗤,“不回去我们能去哪?你当他们为何既要放我跑,又要伤我?我有伤在身,不好逃离。城门搜检,药房医馆严查,客栈驿馆何处敢收容我们?这是为了确保我们只能回去藏身处。再说,跟踪的就在身后,我们不回去有什么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玉十分烦闷,阿良更为赌气:“就算没用,也能让那三个孩子给我们陪葬!”
她们不回去,无人知道孩子藏身处,过几日,那三个孩子就得饿死。
窦三娘叹气摇头。这是意气行事,她不赞同。
阿玉也不赞同,白了阿良一眼:“你是不是傻。三娘子身上有伤,医馆药房去不得,你让她怎么办?唯有小院存着备用药物。”
阿良哑然,愣愣闭了嘴。
可窦三娘顾虑的却不是这点。
既然绸缎铺东家之女是个局,也便是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不能信。若都是假的,那是否表示她要找的武姓之女仍旧可能在那三个孩子当中?
天下姓武的不少,但要姓武,还得住在长安,且家中去岁有女婴出生。几点相加,范围就很小了。全长安也不见得有几个。而她手中已握着三个,可以说可能性非常大。
窦三娘掀开帘子一角,望向外头繁华的街市,心念转动。
回还是要回的,但需想个法子才行。
********
某客栈门口。
长安令看着厢内空无一人的马车面色铁青,怒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跟紧了吗?”
“是。属下等人确实跟紧了。但谁知道那些人的马车突然在客栈停下。这里临近平康坊,往日十分热闹,来往商客颇多。客栈生意红火。
“属下等人还纳闷,她们来此作甚。若是一直藏身于此,我们不可能不知。若是今日才改了主意决定暂且入住躲避,当也不该选此等喧嚣之地。故而想着派两个人入内查看,剩下的分别堵住客栈前后出口。
“但我们与他们不过前后脚入内,却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们,这才察觉不对。刚巧有客人退房打算离开,却发现自己的马车被盗。属下立刻醒觉,问明路上过往行人后,顺着他们指引的方向而去,在菜市口找到了失窃的马车。车内还有血迹残留,但人已经不在了。”
长安令立时转身,又来到菜市口,果见车厢内空空如也。
“为何不追!”
“菜市地形复杂,人员冗多,且四通八达,处处是出口,不知她们去向,无法追。”
长安令咬牙:“不知去向,便找去向!那女子被小郎君射了一箭,身上有伤,有血腥气,用狗去寻。”
官差苦笑:“寻不了。此地是菜市,不仅有卖菜的,还有卖鱼的,甚至有好几家屠夫,味道杂乱。况且这里来往的人多,逛的久了,难免会沾染上荤腥血气。”
听此,长安令哪还会不明白。狗是靠鼻子寻踪记的,可若气味太杂,且出去的人大多身上都有味儿呢?这还怎么找!
长安令微微一晃,强撑住身形走到另一旁的马车边:“小郎君!”
李承乾掀开车帘:“跟丢了?”
“是。”长安令面容苦涩,不敢多说一个字。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你说你们办事怎么这么不牢靠呢。我主意都给你们想好了,等于把饭送到你们嘴边了,你们都吃不好。”
长安令毕恭毕敬听骂,没办法,能怎么办呢,确实是他们把事办砸了呀。心虚啊。可是再心虚,长安令也得硬着头皮询问:“小郎君曾说有后招,不知这个后招在哪?”
当日李承乾出主意,长安令与官衙的主簿细化了计划,却都有所担心。万一跟踪丢了怎生是好?不是他们能预知今日,而是在对方藏身地不明的情况下,倘若距离净禅寺较远,或是对方有意绕圈,专往人多的地方走,跟踪的难度会直线上升,跟丢并非不可能。
彼时,李承乾说,他有秘密武器,可以兜底。
那会儿他们只希望计划周全,别用到秘密武器为好。不然主意太子出的,事还得太子兜底来办,要他们长安府衙何用!
谁知这群人狡猾至此,他们最终还是败北,不得不求助李承乾。
李承乾笑眯眯指了指天上。
长安令抬头,瞬间惊愕:!!!
********
窦三娘已经在阿玉的帮助下涂抹好伤药,坐在院中与阿玉阿良一起商量对策。
“长安不能呆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出城才行。”
“定要带上那三个孩子吗?”阿玉很
是犹疑,然而窦三娘的态度却很坚定。
在场都是自己人,又不在外面,阿玉换回了原来的称呼,劝道:“公主,以现今的形势,便是我们自己出城都千难万难,需得冒险。若再带上孩子,只怕就走不了了。”
这是实话。但窦三娘有自己的考量,她想了想,做下决定:“坊间不缺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找几个人冒充我们做障眼法,吸引李唐官府的注意。我们从中选取时机,分开出城,在城外会合。”
倒也是个法子,却还是冒险。阿玉想要再劝,哪知哐当一声,院门被人撞开,七八个官差鱼贯而入,又有七八个官差自墙头跳入。
与净禅寺一模一样的场景,哦,不,还多了几个围堵之人,比之形势更为严峻。窦氏三人尽皆色变。
官差也不废话,直接提刀就上,又一场厮杀展开。
哇哇的哭声从内室传来,紧接着是越过战场直奔其中搜寻之人的惊喜呐喊:“孩子都在这,找到了。”
此话一出,院中官差再无顾忌,下手毫不留情。不必再如净禅寺那般故意拖延,找机会让人逃走,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之下,这场战局持续时间并不长,没多久便宣告结束。
阿玉战死,阿良被擒。窦三娘瘫倒在地,四五把刀架在身上,令她半分都动弹不得。
至此,李承乾才由外入内。窦三娘看清他的面容,瞪大双眼:“是你!”
这神情令李承乾疑惑歪头:“你认识我?”
窦三娘哈哈大笑:“认识,当然认识!”
李承乾是谁,是她最大的仇人李世民之子,是她们水云观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吴峰口中的天命紫微星。这样的人物,其年岁性情容貌,她怎会不早早调查清楚?
甚至去岁李渊带其离京前往仁智宫时,她还远远瞧过他一眼。确定了他们的行程后才快马加鞭赶往庆州。所以她能不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