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救孩子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护住孩子,手肘撑地,手掌擦过地面而伤。小少年这才恍然发现,摇头说:“无妨的,一点擦伤,过两天便好,用不着瞧大夫。给这孩子看看就行。小郎君说得对,都这样了,她还没醒,定是被喂了药。”
“孩子要看,你也要看。别不把擦伤当回事。总要拿点药擦擦的,而且还得让大夫瞧瞧可拉伤扭伤没有。”
李承乾十分坚持,薛礼也不便再拒绝。
经过这一场变故,醉仙楼内的客人也没什么心思用餐了,倒是有些想留下来看热闹,却都被骆履平赔着笑免了这顿的账又送了点打包熟食请出去。
整个食肆被清场。骆履平这才上前请李承乾入内:“小郎君先进去吧,道上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承乾回头看了眼百姓。骆履平会意:“我瞧着大伙儿都无甚大碍,我在这照看便是。”
一眼扫过去,有受了点轻伤对拐子骂骂咧咧的,却并无严重者,确实没大碍。李承乾点头,让薛礼将孩子交给抱春照料,几人一起入内,经过两个拐子时,忍不住踩了两脚。这种人死不足惜!
大夫来得挺
快,薛礼的擦伤不严重,确如他所说过两日便能好,孩子经过查看,按了几个穴位,扎了几针也已经醒过来,瞧见一屋子不认识的人哇哇大哭。洪亮的声音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小妹,小妹!是我们家小妹吗?”
一对夫妻踉踉跄跄走进来,许是脚步太急切,差点在门口摔倒,幸得那位丈夫眼疾手快下盘也稳,自己站住了,又将夫人撑住。二人搀扶着上前,凑近看到孩子面容,脸上的期盼一点点消散,眼中的亮光慢慢熄灭。
但见妇人身子摇摇晃晃,神色越发灰败:“不是,不是。不是我的小妹。”
丈夫瞧了眼孩子,亦是失望,握住妇人的手,将她扶到一边安抚:“会找到的。我们家小妹一定会找到的。”
又一对夫妻后脚进来,近乎与上一对夫妻同样的急切,不同的是,二人看到孩子,面上大喜,妇人一把将孩子抱过来:“桑桑,阿娘的桑桑!”
她失声痛哭,紧紧抱着孩子,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你没事。你若是有何意外,让阿娘怎么活。”
“好了好了,桑桑不是找到了吗?这是大喜事。别哭了,你看,你抱太紧,桑桑都没法呼气了。”
丈夫的话让妇人猛然惊醒,连忙放开孩子,上上下下检查,见孩子无碍才放下心。
丈夫站起来,看向薛礼:“可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家桑桑?多谢。”
紧接着躬身九十度,郑重行礼。
薛礼忙后退两步,慌乱摇手:“不,不是我。我就是单纯抱住小娘子而已。主要是这位小郎君。若非他看出那人不对劲,怀疑是拍花子,还让自己的护卫及时抓住她,只怕小娘子已经被对方带走了。”
丈夫听得一头雾水,跟着来的长安令更是懵逼。他是认得李承乾的,顾虑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贸然暴露太子身份,只虚虚行了一礼,问起原委来。
李承乾也没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将事情经过一一说出。细节处自有抱春补充。
丈夫听完,很是感慨,对李承乾与薛礼各自鞠躬行礼:“二位都要谢的。若非小郎君机敏,小女已然不知被带去何方。若非小兄弟反应快,小女只怕非死即伤。你二位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多谢二位。”
他拉过夫人,一起跪下:“我们夫妇给二位磕头了。”
薛礼与抱春忙将二人扶起来,丈夫又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住在何处,今日不是时候,我们改日再正式上门拜谢。”
薛礼自报家门,李承乾仍是自称李明乐,至于上门拜访,薛礼倒是可以,李承乾自然是不行的,便婉言谢绝了。
丈夫见他穿着气度不俗,身边还跟着护卫,想来定不是普通人家,听得此话也知是有不方便,遂没有坚持。
谢了又谢之后,丈夫同夫人说:“桑桑找到我们就回家吧,也让父母亲眼瞧见桑桑,免得担心。”
夫人点头,却未转身,而是将孩子交给丈夫:“你等我一下。”
她看向角落被绑的拐子与同伙,一步步走过去:“便是你们趁我家翁婆不注意,偷跑了孩子?”
不等拐子回话,啪,一巴掌扇过去。
“你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吗?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也做!”
啪,又是一巴掌。
“我让你拐我家桑桑!”
啪,再一巴掌。
“让你给我家桑桑下药!”
啪啪啪,接连好几巴掌后,大约觉得手掌打得疼,这样的力道远远不够,端起椅子直接砸过去:“你敢动桑桑,我就敢跟你拼命!我打死你!”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使出全部力气往拐子与同伙身上砸,这狠劲让众人吓了一跳。长安令最先反应过来,忙遣衙差上前
可妇人正在气头上,发疯一般,衙差不便直接动粗,有些为难。幸而丈夫还算保有理智,强行拉住她:“莫打了,再打他们就要死了。”
“死了好,这种人死了活该!”妇人气血上涌,双目通红。
最先赶到的另一对夫妻原本神色恍惚,呆滞地坐在一边。丈夫一声声劝,夫人却好似全然听不到一般,反复低喃:“小妹,怎么不是我家小妹。为什么不是我家小妹。小妹,你在哪里。小妹……”
直到桑桑的母亲突然暴起。
“死了好,死了活该……”
话语传过来,那位夫人好似想到什么,疏忽起身,冲到拐子面前,挡住桑母:“不能打,他们不能死。他们死了,我家小妹怎么办!”
她将桑母与衙差全部推开,转身揪住女拐子:“你说,我家小妹是不是也是你拐走的。你把我家小妹拐去哪了?你说!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我问你话!你把我家小妹弄哪儿去了。你把她还给我!”
拐子鼻青脸肿,嘴里还不断冒血,喘息不断,勉勉强强吐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我……”
啪,一巴掌打过去。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一定知道的。你不能不知道啊。你若不知道,小妹怎么办!”夫人眼神渐渐迷离,手掌从揪着拐子的衣领变成掐住脖子。
拐子瞬间从差点被打死变成差点被掐死,好在衙差动作及时,将二人分开。
那位夫人回过神来,突然扑通跪下,绝望而又期待地看着拐子:“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是要钱吗?我给你,我们家有钱。你们拐走孩子不也是为了卖钱吗?你们卖孩子能得多少,我双倍给你,三倍给你。只求求你,把小妹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丈夫心疼不已,上前抱住她:“小妹是被奶娘带走的,不是她们。你清醒一点。”
“清醒?你让我怎么清醒。你说不是就不是。奶娘说了,是有人给她钱财让她偷小妹。你怎知给她钱的人不是这两个拐子呢?”
丈夫哑然,奶娘得的钱财数额不小,若是拐子,卖个孩子才多少钱,这不是做亏本生意吗。
可对上妻子的眼神,他说不出口。
场面混乱了好一阵,才终于在长安令衙差的周旋下平息。
两对夫妻陆续离开,一样的遭遇,却是不一样的结局。
一对宛如劫后余生,即便心中有气有恨,但好在孩子平安归来,夫妻俩抱着孩子边亲边哭。
另一对神色灰败,眼眸晦暗,尤其做母亲的,仿佛全世界的光都没有了,眼睛里再看不出半分亮点。
李承乾将这一幕幕收入眼底,心情尤为复杂,闷闷地,十分不好受。梦中新闻里也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可那些报道的事迹与他太遥远,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切身感受。
他们的焦灼无助、声嘶力竭、撕心裂肺,那些疲惫面容下掩藏不住的绝望与无力,那些低哑哭腔中满载而出的悲愤与痛苦,所有情绪扑面而来,压得李承乾喘不过气。
眼前的所见所闻与新闻里报道过的画面逐渐重合,李承乾不自觉湿润了眼睛,他感觉整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揪着揪着疼。
明明与他无关,明明那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可他就是好似能感同身受。
他吸了吸鼻子,连抱春特意温好端过来的奶茶都没心思喝了,点了个护卫出来:“你跟着去长安府衙看看,待他们办完这档子事,请长安令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护卫领命离开。
李承乾起身回到厢房,撑着下巴静等,闷闷不乐。
好在长安府衙办事效率不错,长安令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到人,李承乾直接开口:“今日这遭到底怎么回事?最近长安丢孩子的很多吗?”
怎么会一连来两对夫妻认孩子?距离抓住拐子不过一个时辰,他们都是随长安令一起到的,可见若不是一直在长安府衙守着,便是消息灵通,几乎与长安官衙前后脚得到信。
从四人的衣着来看,也确实符合这点。最先进来口中唤着“小妹”的夫妻穿着十分不俗,后一对桑桑的父母虽比不得前一对,衣饰用料也不算差,或许不是大富大贵,但绝对生活宽裕。
那除了他们呢?是否还有生活条件不太好的人家丢孩子?是否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一直守在官衙,更没有渠道及时得到消息赶来?他们是否也一样的焦灼与无助?
长安令躬身回到:“拍花子一直有,但近日出现的较为频繁,且十分奇怪。”
“奇怪?”
“是。以往拍花子拐孩子有男有女,男童居多,女童相对要少一些。可最近接连数起,丢失的全是女童,非但如此,还全是数个月大的女童。年岁最长的也不满周岁。换言之,都是去年出生。更奇怪的一点,这些丢孩子的人家全部姓武。”
李承乾十分惊讶:“皆是如此?”
“至少就目前府衙接到报案的四起来看,四户人家皆是如此。”长安令苦笑。
李承乾自然明白他苦笑什么。
天下父母千千万,有如先前两对一般疼惜孩子爱护孩子的,也有不把孩子放在心上,苛待孩子的。只有疼爱孩子的人家才会来报案,尽心尽力寻找。那些不在意孩子,甚至把孩子当累赘的,或许觉得丢了更好。尤其是女娃。
长安令蹙了蹙眉,接着说:“其中两户为普通百姓,一户住在永安坊,给人做长工为生;一户住在胜业坊,自己摆了个小摊,勉强糊口。
“另外便是今日来的两户,找到孩子的那家在隔壁通义坊开了间绸缎铺,生意比摆小摊强上不少,家中有些余钱。另一对没找到孩子的,在四户中最为尊贵。
“殿下或许不认得他,但可能听说过。男的是应国公武士彟(yue),女的是武公的继室夫人杨氏。”
李承乾点头:“听说过。阿翁同我讲过他当年起兵之事。武家经商致富,家资颇丰,早年资助过阿翁,在阿翁起兵前夕,还帮着麻痹了当时的太原留守王威与高君雅。阿耶与平阳姑姑攻打长安的时候,他也有跟随。”
长安令言道:“是,太上皇登基,武公名列太原元谋功臣,后来又被封为应国公。”
李承乾露出迷茫的眼神:“武家虽远远比不得世家,也算新贵,并非小门小户。他们家的女儿也能丢?”
不怪他疑惑。似这等有身份有地位还不缺钱财的,家中小郎君小娘子身边哪个不是一堆仆婢伺候着,这拐子如何下手?
“是武家小娘子的乳母所为。这位乳母已经被抓,据审讯得知,是有人出钱让她想办法将小娘子带出来。她原本不愿意干,毕竟她很清楚丢了孩子,武家人会如何。他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到时她如何躲得过?
“所以最先她并未答应。可对方抓了她儿子,说让她拿武家的小娘子来换。若她将小娘子带过来便把儿子还给她,还给她五十两作为辛苦费,她可以带着儿子远离长安躲避追捕。若她带不过来,儿子便唯有死。为了儿子性命,她唯有照做。”
众人听得连连蹙眉,不论抱春还是护卫,都满心疑惑。
抱春瞥了眼长安令:“这恐怕不是寻常拐子。”
一个孩子才卖多少钱?五十两对于权贵世家或许算不得多,可对于寻常百姓,是一笔巨款。更何况,寻常拐子拐谁不是拐,拐了奶娘的孩子也照样卖钱,怎会提出必须拿武家小娘子来换的要求?
再加上之前说的全都姓武,都
是去岁生的女娘。可谓处处透着古怪。显然不是一般的拐卖案。
“殿下抓住的二人确实是寻常拐子。他们并非什么硬汉,知道自己逃不了,略一用刑就什么都招了,也是有人花钱找她们办事。对方出手大方,给得多,做得还是她们的老本行,不过是指定的对孩子的要求。
“她们觉得一样都是拐。以往拐来还不一定能换这么多钱,所以觉得十分值当,并没有犹豫,爽快答应下来。除了武公的孩子,其他两家也是他们偷走的。
“那二人是两口子。他们觉得这次的买卖价钱实在是高,便想多做几笔。绸缎铺子东家姓武,是早先打听好的,还踩了点,自觉偷起来问题不大,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二人认为不必一起去,便约好分头行动。女的负责下手偷孩子,男的负责在周围坊间再寻寻是否有其他合乎要求的婴儿。定了时辰在两坊中间的官道会和。
“可是男子久寻不到合适的婴儿,又不愿意白跑一趟,就多找了一阵,等约定的时间到后想要去会合,又被醉仙楼外面的人群挡了道,这一耽搁便错过了时间。
“女的刚偷了孩子,自然不能久呆,没瞧见男人便担心他是遇上什么事,进坊寻人,这才遇上殿下,暴露自身。
“女的被殿下的护卫按住之时,男的就在附近,瞧见了这一幕。女的也发现了男人,二人默契对视了一眼,男人便推倒摊位竹竿等物,想给女人制造机会逃离,可惜没跑成。”
众人唏嘘。还真是巧合。可这种巧合能有多少?也就今日一回。之前的三户人家可没有这般幸运。况且,听听,又是有人出钱。背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李承乾抬头:“可有从武家乳母与这两个拐子的口中问出幕后策划者的信息?”
“没有。幕后之人较为谨慎,每次与他们交易的地址都不一样,且有时带着斗笠有时身披斗篷,不露真容,给了钱拿了孩子就走,不曾多言也未作停留。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落脚何处。
“两个拐子只要有钱就行,不在意对方的目的。钱到手,其他都不管。武家的乳母倒是因为挂念儿子,跟踪过对方。但被发现了,非但没跟踪成功还引起对方的怒火,差点把她掐死,甚至扬言要杀了她儿子。
“乳母被唬住,连连哀求才让对方答应给她一次机会。经此她自然不敢再有动作,更不敢告诉武家与官府。只能配合她们行事。”
李承乾蹙眉:“该不会是故意让乳母跟踪来这一招的吧?”
长安令叹息:“八成如此。”
抱春狐疑:“为何非要武姓之女?莫非与姓武的有仇?”
转而又摇头:“也不对。若是仇家,莫非不知道自己与哪个武家有仇?丢失孩子的共有四户,其中身份各不相同,家境差距极大。仇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对家还不知道对家的境况吧?再说,寻仇也该找其他武家人,拐一个数月大的女婴作甚?”
不是寻常拐子,不是寻仇,那是什么呢?
此时,骆履平敲门请示:“小郎君,小薛说想到一点,或许与孩子被拐一案有关。”
李承乾忙让唤进来。
薛礼言道:“我记得当日将我撞进河里的那两人手中就抱着孩子,而且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形色匆匆。我原本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孩子病了,他们心急,走路不注意,这才撞到我。
“我虽然可惜掉进河里的盘缠,有些怨怪他们。但他们走得太快,我从河里爬起来,人已经不见了,找不到人只能作罢。事后也没再多想。
“今日发生这一遭,听小郎君点破那妇人诸多破绽。我回头仔细记忆,觉得有一点不对劲。我见之前桑桑的父母抱孩子时动作温柔慈爱,但那两个人抱得十分随意,甚至换手的时候,动作很粗鲁。
“最重要一点,他们抱着孩子与我相撞,孩子直接撞上我,可我掉下河时并未听到孩子哭。我的印象中,孩子自始至终没发出声音。
“掉水里后,我努力扑腾想游上岸的时候还下意识看了他们一眼,远远见到他们匆匆离开,跟今日的拐子一般压根没去瞧孩子撞没撞到。嗯……”
薛礼想了想,补充说:“他们身上还有一股很浓的香火味。”
长安令忙问他的落水处,又问是何日何时,薛礼一一答了。
长安令大惊:“据奶娘供述,她便是在那日将孩子交给了对方。对方也信守承诺,将儿子还给了她。奶娘所说的交易地点,若要出坊,必须经过落水处。”
也便是说,薛礼撞到的人很可能是与奶娘交易之人,而当时他们怀中的孩子也极有可能是武家小妹。
可惜薛礼并不知道那些人去了何处,茫茫人海,哪里去寻?
另外还有一点让长安令十分疑惑:“当日交易的地点并非道观寺院,奶娘也未参拜神佛,武家小娘子更不可能。那么他们身上的香火味从何而来?”
李承乾歪头:“会不会是他们住的地方香火重?”
何处香火重,自是道观与寺院。
“哪个正经道观寺院会收容拐子?便是之前不知道他们是拐子,可他们这一天多一个孩子,莫非还不知?孩子又不是一根针,那么大一个孩子。他们若是借宿在道观寺院,能遮得住那么多人的眼?”抱春讶然,感慨道,“这事怎么这么邪门呢。”
邪门?邪门!
李承乾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知道了!”
众人侧目。
李承乾恨恨说:“定是邪/教!”
众人:“邪/教?”
“对啊。肯定是邪/教,不然此案处处古怪怎么都说不通,唯有邪/教能说通。寻常道观寺院供奉的是正经神佛。邪/教供奉的是邪神。
“邪/教的主脑专门找生活困窘走投无路之人,或是陷入绝境之人,不停宣扬邪神如何厉害,如何能帮助他们解脱,让他们成为邪/教的教众。
“邪/教还喜欢干什么?喜欢献祭。譬如扬言何年何月生的谁谁谁是邪神要的祭品,只需将她献祭给邪神,就能跪请邪神降世,庇护众成员,满足大家的心愿。
“又或者说这些人中有一人是邪神的转世,只要找到她,想办法唤醒她体内邪神的灵魂,邪神苏醒,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一统六界。”
李承乾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真相了。
没错,就是这样。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众人:!!!
第69章
长安令嘴角扯了扯, 瞄了眼身边呆愣的薛礼,将嘴边的殿下换成小郎君, 提醒说:“香火味除道观寺庙外, 还可以是香火作坊,以及香火贩商。”
咦?对哦,香火味不一定是供奉烧香产生, 也可以是制作时或贩卖中沾染。但是……
李承乾摆手:“你这种说法最多解释了他们身上的香火气,却没办法解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岁出生的武姓女娃。”
长安令哑然, 确实, 这点除了小郎君的“邪/教/说”,其他说法根本讲不通。莫非当真是“邪/教”?长安竟有此等邪/教?那他这个长安令还要不要做了!
李承乾眯起眼:“你说拐子供述,他们偷了孩子会合后便打算去跟对方交易?”
“是。”
“那交易地点呢?定的何时何地,你们去查了没有?”
“查过了, 未有发现。今日动静不小, 他们或许听到消息, 及时撤离了。但此次事件不同寻常, 五日便出现四起案件, 府衙已经第一时间上报,请各处城门守将配合严查。他们应当没有出城。
“可即便还在城内。长安共一百余坊,从丢失孩子的四户住址以及他们与奶娘和拐子交易的地点来看,东西南北皆有, 根本无法自这些地点排查出区域范围。人海茫茫,想找起来, 何其容易。”
长安令一声长叹,满面愁容。
薛礼犹豫踌躇数次, 才开口说:“我……其实我与那二人照了面, 看到了他们的面容, 可是我……我可能没有太看清,而且我不知道能不能准确描述出来。”
他并不确定,因而说得有些忐忑。
长安令仍旧很高兴:“我回头请画师来,有劳小兄弟与画师说明。”
薛礼无有不应。
可众人的忧心却并没有减少。因为谁都知道,别说薛礼没太看清对方的容貌,便是看清了,画师也不一定能画得出来。画出来了,兴许对方也做过乔装,并不完全准备。再有,天子脚下,尤其刚经历过皇权更迭,正式敏感时刻,不便大肆搜捕,也不能大肆搜捕。
因为一来动作过大可能打草惊蛇,二来对方有孩子在手,恐行动过激致使对方觉得走投无路,下狠手伤害孩子。
这也是历来拐卖案最难办的地方。总结来便是四个字:投鼠忌器。
拐子可以毫不在乎孩子生死,但官府不能不在乎,孩子的家人更无法不在乎。尤其此案还不是寻常拐子,若真如李承乾所说为邪/教,那么他们心思或许更深沉,手段更毒辣。办案之时也必须更加谨慎。
李承乾撇了撇嘴:“你们呀,就是想太多。既然是邪/教,那我们就用邪/教的办法来就好了呀。”
众人:???
“邪/教为什么要偷去岁出生的武姓之女?肯定是觉得去岁出生的武姓之女身上有不寻常之处。但他们没有专注偷某一家,而是都偷。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只知道这个不寻常的存在是去岁出生,且落于武姓之家这两点,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家。那我们就制造一家,帮他们把信息确定下来,再来个引蛇出洞!”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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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僻静院舍。
窦三娘看着床上并排熟睡的几个孩子,神色幽暗。
婢女阿玉言道:“公主觉得她们之中谁人是?”
窦三娘摇头:“或许都不是,谁知道呢。”
阿玉一愣,犹豫起来:“那我们还要继续吗?我们逗留长安已有些时日了。闵先生若是知道,定会生气。他说过,如今长安的局势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宜入城。
“先前糕点铺暴露,李渊便清理了一批人。后来李世民借着平叛之机,搜检长安,铲除异己
,扫清隐患,我们在长安已经无人可用了。
“目前跟着我们的都非长安住户,乃是新面孔,即便有游商户籍路引遮掩,也只躲得过一时,不能长久。公主,不如我们还是走吧。闵先生还等着呢。”
闵先生……
窦三娘心中一紧:“此事我自有分寸,闵先生那边我会同他说明。”
闵先生,闵崇文。
窦三娘将这个名字在心间转了好几圈,疑窦如涟漪蔓延。
从前她也是对闵崇文信任有加的,但吴峰之事,闵崇文说是李建成所为,且从长安探听来的消息看,似乎确实如此,可她总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闵崇文并不是很喜欢吴峰,还劝过她莫为了吴峰因小失大,吴峰此人难以掌控,用他许会被反咬一口,不如杀之。她没有应,彼时闵崇文看似无奈只能顺从他,可当真如此吗?
他会不会先斩后奏?
窦三娘看向阿玉,眸光微凝。终归是自己给予闵崇文的信任与权力过大,以至于自己的婢女都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莫非她一个公主,行事还需考虑谋臣是否同意,会不会生气吗?
这让窦三娘有些不爽。她下定决心,不能再事事都让闵崇文参与其中,她也不能一直躲在幕后策划,必须主动出面做点什么,让部下看到她的成绩。如此才有利于她收拢与管理旧部。
否则如此下去,只怕有一日她的部下会敬重闵崇文多过敬重她了。当然,闵崇文也算帮了她不少,她非是没良心的人。只需闵崇文仍旧对她忠心耿耿,没有异心,她自然会善待。
如果……
如果吴峰之死真的与闵崇文有关,确是他因政见不合,自作主张以“为她好”为名下的手,她也可以装聋作哑不追究。前提是,闵崇文杀吴峰当真是为了她,而没有其他。
说实话,吴峰此人不好掌控她并非不知。但吴峰真的有本事啊。闵崇文以为她重视吴峰仅仅是因为吴峰这一年的表现吗?
不。数年前她便见过吴峰。当时,吴峰坦言了窦氏的败局,还跟父亲说,他将死于李唐之手,劝父亲,若有一日王世充求援,不要应允。若应允,不可孤行到底,取黄河北上,或有一线希望可解困局。
彼时父亲只当他是江湖骗子,压根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小人进谗言,说吴峰在诅咒父亲,令父亲处死吴峰,幸而父亲非是心胸狭隘之人,未曾答应。事后,吴峰消失无踪。
不久,李唐攻打王世充,王世充果然派兵求援。父亲顾虑唇亡齿寒,怕李唐打败王世充后下一个便是自己,也是想借机与王世充前后夹击狙李唐一把,几经考虑欣然应下,并亲自带大军前往。
随后屡屡失利,计划一再受阻,此时有人提议黄河北上,父亲再次想到吴峰,本已答应,但麾下将士被收买诱惑,持相反意见,致使父亲举棋不定,最后无奈放弃。
结果到底是应了吴峰之言。
窦三娘深吸一口气,去岁她再遇吴峰,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在前,她自然知道,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
她极力促成与吴峰的合作,答应助吴峰行事,而吴峰也给她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有新星降于长安,新星命属阴,为女,隐隐有双星同宫之相。所谓双星,乃紫微破军。破军为显,紫微为隐。若大唐紫微万丈,此女紫微命星便无法显现,压制日久,自会一点点削弱乃至消散。但若哪一日大唐紫微星落,便是此女双星临空,紫微占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