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拥抱我—— by蔡奈一
蔡奈一  发于:2023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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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机场人不算少, 但顾念栖走出接机口的时候, 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接机口的许微。
她身材高挑, 穿着一件质感上乘的黑色长大衣,长发浓密卷曲,五官气场的攻击性很强,在一众举着花里胡哨接机牌的人之间, 即便只是静静站着, 也格外显眼。
顾念栖戴着帽子口罩, 但许微也一眼认出了她, 朝她招了下手,然后绕开人群朝出口迎着她走去。
一路上幻想了很多种两人相见的场景, 有各种各样的担心,但直到真正见到面,顾念栖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
母女间令人意外的很自然并没有太多隔阂,虽然没有立即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也大多沉默, 但也是舒适的沉默, 并不尴尬。
今夜的米兰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有点冷。
雨刮器不断摆动着带走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轮胎轧过路面水渍的声音模糊在封闭的车窗外。
车子越过繁华的市中心一路开向近郊,许微住在这里的一栋,被苍翠的高大树篱围起独栋别墅里,不算很大,但外观简约却不乏质感,内部装修也是和许微本人相契合的意式复古风格,颜色深沉,灯光昏昏黄黄的,在这样一个清冷的雨夜格外有意境。
许微将车停进车库,领着顾念栖坐上电梯,按了三层,将她带去一直以来都为她准备着的房间。
“妈妈,”顾念栖站在房门口,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指节紧了紧,壁灯的光线被走廊的雕花装饰阻隔,落在她脸上的仅剩一道昏昧暗影,掩住了神色,声音也是辨不清情绪的清浅,
“我想看看爸爸。”
“不着急,你长途奔波也辛苦了,先进房间稍微休整一下,”许微看着她笑了笑,示意了一个方向,“收拾妥当了,就来那边的露台找我。”
“记得换上睡衣。”她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
顾念栖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专门叮嘱这一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进了房间,顾念栖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大概规整了一下,而后坐在柔软到能让人陷进去的床上,准备躺一躺,而目光却在这时落在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手机上。
她伸手摸过来,解锁,打开微信,看到消息界面几乎被生日祝福堆满,虞谣还抱着烧烤给她录了一段汪汪生日歌,
她临走前没忘记把小烧烤再次托付给虞谣。
只有宋宴辞的聊天栏那里空空荡荡的,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还停留在前天晚上。
眼睫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她看到国内时间已经接近早晨六点,快要到了原定mv拍摄的出工时间。
握着手机静滞了须臾,顾念栖没有回复任何消息,指尖按住侧键,不多犹豫将手机关机塞进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拿上洗漱包便走进了浴室。
她动作很快,洗过澡换上带来的睡裙便走出房间,朝着许微说的那个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两扇很大的玻璃门外,有一处宽敞的弧形露台,摆放着户外桌椅,还有一些花草盆栽。
雨还下着,但露台因为有顶棚遮挡,倒还算干燥。
圆桌上摆放着一个款式很复古的瓷制花瓶,纹样很美很华丽,里面插着几支粉色的西洋杜鹃,旁边支着一个pad,顾念栖猜测许微平时大概比较喜欢在这里工作。
听着雨声没等多久,身后便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息息,生日快乐。”
顾念栖回过头,看到许微也换上了睡袍,手里端着一个蛋糕,不算大,由是上面只插了一根蜡烛,
烛火随着她的步伐和屋外的风雨不停摇曳,却并不倒下,依旧坚韧燃烧着,很明亮。
“这是我自己做的,样子比不上外面的精致好看,但我觉得味道其实还算不错,”她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示意顾念栖过来坐下,“知道你或许没有什么胃口,但该有的仪式感要有。”
“而且你爸爸也交代了,说想要一起给你过个生日。”
“一…起。”顾念栖眸光动了下,声音有些木。
“嗯。”许微幅度很小地深呼吸了下,而后抬手将pad的屏幕点亮,顾念栖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眸子顿时瞪大了几分,
她看到顾锦程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他穿着一身居家服,是他鲜少穿的浅色,头上戴着个毛线帽,身型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瘦削,面颊也几乎到了脱相的地步,但眼睛里仍有神采,神态也不见病痛,柔和的像一个正常人。
“知道为什么让你换睡衣吗。”许微看眼顾念栖。
顾念栖看着屏幕中的影像,指尖摩挲着袖口棉软的布料,声线很轻缓,“我们都穿成这样,会有一同在家的感觉。”
“是有这个原因,”许微浅浅笑着,屏幕荧光落进她眼底,映出隐隐涌动的波纹,“其实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们两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大概会让这个一向体面的大律师觉得窘迫,”
她伸手过去握了握顾念栖因为潮湿雨气,略有些冰凉的指尖,侧向她的眼神略带调侃,“难得聚在一起,我们还是别让他出糗了。”
“说的对。”顾念栖闻言也笑。
她喜欢下雨天,喜欢滴落在万物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喜欢植被的清新味道和泥腥气。
而在经历过的无数个雨天里,她最喜欢此刻,
光影摇曳,忽明忽暗,青草花香和草莓巧克力的甜味充盈着嗅觉的此刻,她的爸爸妈妈一起为她唱生日歌,一起祝她生日快乐,一起注视着她吹灭烛火许愿的,从未有过的,无与伦比的此刻。
在闭上眼的一瞬间,她觉得顾锦程不再是屏幕里,那个隔着介质触碰不到的虚影,他就切切实实地坐在那,和许微一样,都正真实地坐在她身边。
顾锦程的骨灰就摆放在隔壁的书房里,原本许微是打算帮她过完生日再带她去看的,但现在注视着顾念栖沾染着笑意和濡湿泪痕的脸,只觉得揪心。
她越幸福,她就愈发不忍心将这一切打破,
只想让她在这场看似圆满的梦里待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京市城郊,实景拍摄场地。
各类机器轨道都准备到位,却静置在那里,并没有运行,工作人员也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四处张望几眼。
“什么情况啊今天,这眼瞅着太阳都要下山了。”
“难道在等天光?”
“等晚上的天光也不用让我们一大早来吧。”
“什么等天光啊,等顾念栖呢,女主角不在怎么拍。”
“一天了都没出现,她还真跟传闻里一样爱耍大牌啊,以前还以为是黑粉瞎编的。”
“不至于吧,她跟宋宴辞不是关系很好吗,不会真是假的吧。”
“管他真的假的,出了什么状况不能提前说一声啊,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一整天等她一个人,不是耍大牌是什么,活该她出事。”
“别乱说话,没有人耍大牌,”大雷这时抱着一箱水果走过来,眉头皱着,声音很冷,“工资照发,超时有双倍的加时费,还不用干活,就当作是过来玩了一天吧,没什么好抱怨的,”
看起来是圆圆憨憨的一个男生,但情绪上来的时候也无形中有种震慑力,几人都不由噤声。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示意他们拿去分掉,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看了眼,眉目一凝,赶忙走去一旁接起电话。
宋宴辞此时正在一旁老旧居民楼的天台上,坐着一把不太牢固的木质靠背椅,像是学校里淘汰下来的那种,而他穿的也是一套校服,上衣是蓝白相间的短袖,类似于他们高三时的款式,很有少年感,
今天温度不高,天台又风大,但他好像也不嫌冷似的,就将外套搭在一边。
楼下的嘈杂喧嚣隐隐约约飘上来,再经由顶楼的风一吹,几乎不可闻,而他也似乎自动屏蔽了那些额外的声音,就静静靠在椅背上。
坐姿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但修长脖颈垂下的弧度,额前被风拂的散乱的额发,和半隐在碎发下的那张冷白瘦削的脸,都让他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消沉。
逐渐下沉的日光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渐变调的橘色,和着形状各异的云霞一起,美的惊人,但他的眼睑却始终垂着,目光落在手里那个略能看出些陈旧,但依旧精巧的盒子上,独有的蓝色如崭新的一般鲜明。
指尖用了些力将盖子挑开,显露出底拖上的一枚戒指,是这个品牌很经典的款式,玫瑰金色,开口两侧的T型装饰上镶嵌着颗颗切割成圆形的钻石,在熔金橙芒下折射出夺目色彩。
这是他当年录完节目出来,就拿着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零散片酬,跑去店里买给她的,
她说过喜欢这个牌子,而他也早就在筹谋着要送戒指给她。
娶她是他十八岁就想做的事,他原本想一到法定就跟她结婚。
现在的他有能力送给她更昂贵更好看的戒指,可以用于求婚和婚礼,也或许不需要任何特殊的契机,就仅仅当作任何寻常时刻的小惊喜,
但所有的那些都不如这一枚对他来说意义深重。
他只是想在她生日这天,为自己多年前匆匆带走的心意,找到只属于它的归处,
但这归处似乎不再准备降临了。
其实昨天从她家离开后,他冷静下来便开始后悔,爱不与猜忌同生,他不该被自己内心那些狭隘的情绪所掌控,他该相信她的,
无论她难言的是哪一种原因,她看起来都已经很不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跟她起争执。
他想在今天当面跟她郑重道歉,也以为她说的不会来是气话,但他清早去接她的时候看到家里空无一人,消息不回电话也关机,连虞谣都不知道她去向的时候,
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说到做到。
宋宴辞在心里劝慰自己将事态往好的方向想,尽量避免一些让他恐慌的念头。
他摸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拨去今天的第一百零一个电话,这时听到大雷慌里慌张跑上楼的声音,“哥,我联系到安安她们了。”
宋宴辞立刻回身看过去,“怎么样。”
“她们那天庆功宴结束就休假了,说是顾老师早就给她们定好的去马代的行程,这两天一直在玩,刚刚才看到消息回复我,说她没跟她们提过会去哪。”
原本以为方然和安安会联系不上是因为和顾念栖在一起的缘故,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宋宴辞再也坐不住,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朝楼下跑去,不忘嘱咐大雷,
“你再问问她们公司能不能查到她的航班或者车票信息。”
“哥你去哪。”大雷赶忙追在他身后问道。
“我再去她家看看,”宋宴辞脚步不停,气息都有些乱了,“你去安排下面人收工,不用跟着我。”
他今天自己开车过来的,踩着油门在高架上飞速行驶,很尽力才控制在即将超速的边缘,一路开到了顾念栖家楼下。
恰逢有人搬家,不道德地将两部电梯都占据,他分毫也等不及便直接从消防通道大步跑上楼,气喘吁吁来到家门口时,看到沈亦航正站在那,
他敲了半天门无果,便拨着电话焦躁转过身,两人就在这时打了个照面。
宋宴辞眼睑微敛,“你怎么在这。”
听到听筒里传出提示关机的机械女音,沈亦航放下手机,“听说她不见了,我过来看看。”
宋宴辞盯着他,皱眉,“你也不知道。”
“你这个当男朋友的都无从得知,我又上哪知道。”沈亦航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又抬眼,“你不会是怀疑我把她给带走了吧。”
宋宴辞扯了下唇角,“谁知道。”
“我的确是想带她私奔,”沈亦航眉尾一扬,说的毫不避讳,“但被拒绝了,她说对我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朋友以外的感情。”
宋宴辞尽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但无论怎样都觉得胸口沉的发闷。
“宋宴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沈亦航看着他,第一次毫不掩饰眼中的艳羡,“你得以从继承家业的重任中脱身,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告而别伤害她那么深,但她依旧爱你,”
“所以有幸既然得到了,就拜托你对她再好一点,再多关心一点,不要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不要让我后悔我的决定。”
“等一下,”宋宴辞猛然看向他,“依旧?”
“你还不知道,”沈亦航看他惊异的神色,也有些讶然,缓了缓,才伴着吐息开口,“她喜欢你很久。”
“你去参加综艺缺课的那段时间,她怕高三课程紧你会跟不上,每天很用心帮你整理笔记到深夜,比给自己的写的要认真的多。”
“她说打算高考结束就跟你表白。”
“后来你不告而别出道,她虽然生气,但课程再紧都会跑去首尔看你的演唱会,虽然她从不承认,但我知道她大学选择韩语专业就是因为你。”
她爱他的证据无法一一细数,因为实在太浩瀚。
沈亦航眸色很沉,带着难消的郁结,“所以你能想象吗,她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等了你九年。”
“好自为之吧,”他说完便径直离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最好快点把她找回来。”
宋宴辞没有理会,因为他的神思已经不在这,绷紧的下颌显得愈发锋利,脑海里此时来来回回只剩下一句话,
她喜欢你很多年,
很多年。
她为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锥向他心脏的利器,他觉得自己再一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他无论如何都不该用这件事来揣度她。
回想起她当时那句‘随便你这么认为’,以及忽而便冷淡下来的眼神,他现在才明了那神情背后的意义,于是血液涌动时牵连着脉搏都觉得钝痛,毫无间隙,持续性的钝痛。
他努力的平复,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她。
输密码开门进去,早上来去匆忙,宋宴辞都没来得及,也没想到要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能指示她去向的线索。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大致跟平常没有什么变化,他四处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于是最后才走进了平常从没踏足过的书房。
推开房门的第一眼,便是书架上,自己过去匿名寄给她的那五本相册,被她摆在很显眼的位置,
再然后,便是书桌上的花瓶下,放着的一个信封。
他无意窥私,只是那天进门,他看到她匆忙将一个这样颜色的信笺藏了起来,
他猜测这里面会有他想知道,但她不愿意说的原因。
而他在拿起信封,看到底部的‘爱女顾念栖亲启’那几个字时,便已经开始不安,里面的纸张没读几行,便被他又折好塞了回去。
宋宴辞有些无力地闭上眼,清瘦的身影一下子显得更加单薄,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如果不是双臂按在书桌边沿将他支撑,他恐怕就要坚持不住倒下了。
怎么会是这样。
这样的突然连他都接受不了,更不敢想她在家里和灯光一起彻夜长明的漫长时光,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他当时应该要立即上去的,为什么要因为一些虚无的念头在楼下待一晚上,
他知道还不到自责的时候,但真的没有办法不自责。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开始震动,他摸出来,来电显示大雷。
“哥,查到是昨晚飞米兰的,但如果后面有在米兰转机或者火车就没办法查到了。”
“我知道了。”宋宴辞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哥,你不是打算过去找吧,”大雷急忙喊道。“你冷静一点啊,又没有详细地址,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几乎是立刻就下定了决心,宋宴辞的语气恢复了寻常的冷静,“那也总比在这里干着急要好。”
“可是下个月四号就是在伦敦的首演。”
“我会准时到的。”
在米兰待了没两天,顾念栖和许微便带着顾锦程的骨灰,一路自驾,从托斯卡纳开向阿马尔菲海岸。
顾锦程在给顾念栖的生日视频里说很遗憾他们一家人还没一起旅游过,于是她们一路走走停停,会在路上遇到喜欢的地方多留几天,很悠闲的体验各种项目和美食,就当作在满足顾锦程的遗愿,让他散落在大海前,一家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家庭旅游。
就这样很缓慢的前行,到达阿马尔菲海岸的悬崖小镇波西塔诺时,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了。
天气阴沉着,海天都是压抑的雾白色,暗沉沉的一片,看不真切,连带着沿岸山崖上密布的色彩缤纷,饱和度高的漂亮房子都显得没那么鲜明。
顾念栖坐在海岸边,海风吹的她的发丝飞扬,风衣猎猎作响。
她拿出已经换上意大利电话卡的手机,点开微博,小号的名字已经被她改成了息息在休息。
这段时间她不怎么上网,但依旧关注着日期,知道今天是宋宴辞伦敦站首演的日子。
她点开他的主页,转了他前一晚发的,写着【明天见】的微博,评论了一句,
她同时在心里说。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久等了!
至于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是因为我这人写文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没有感情就写不出来写不好。因为写前面几章的时候每次都哭着写到半夜,整个人就处在一种被掏空榨干的感觉里,虚到不行,真实的萎靡。
现在感情条条终于回复满了TT 周末前必把正文全部写完!

厚重云层将日光严严实实遮挡起来的天气, 夜幕降临的就会格外悄无声息。
欧洲的冬天天黑的格外早,不过四五点的光景,天色便是漆黑一片, 顾念栖算着时间, 他此时大概正在彩排试音环节。
她靠在长椅上,指尖的香烟正静谧燃烧, 雾气一缭绕而出,便立即被海风四散,不见踪影,长睫微垂, 顾念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慢慢翻着超话。
演唱会前夕的粉圈总是会格外热闹, 有时隔半个月还在哭诉票一秒没根本抢不到的,有去不了各种羡慕海外粉丝的,有通知场馆外的某一处正在发周边的,还有买了vip票已经进入内场看彩排的, 各种很近距离的视频引得一众人疯狂羡慕。
顾念栖将那些视频一条条看过, 没有妆造, 穿着松松垮垮, 很有设计感的私服,他的状态看起来依旧不错, 仅仅是彩排,也轻而易举将现场氛围带动。
应该要这样的,他不受影响,一如往常的样子就是她期望看到的,
顾念栖垂着眼, 轻轻出了口气, 指尖弹走积攒了有一段的烟灰,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并不能够如想象的一般轻松下来。
“穿这么少,当心吹感冒了。”许微走过来,将手里的披肩搭在她肩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目光瞥过她指间燃了一半的烟,“还有吗。”
她并不避讳这些,因此顾念栖也坦诚,这一路下来两个人也都大概摸清了彼此的习惯,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都像朋友一般,很随意,并没有寻常两代人之间那么多的顾忌。
“有的。”顾念栖将烟蒂咬在齿间,然后伸向口袋摸出烟盒,绿色的MILANO,
她无论到哪都更偏爱薄荷味,尽管这款浓到有些呛人,口感并不是那么好。
“明天天气不错,我已经约好了出海的船,”许微抽了一根出来,又问她拿了火机,侧头拢着火苗点燃,“我们一早就出发,办完你爸爸的事之后,还可以在海上消磨一天。”
海潮声远远近近,让一切声音都听起来模糊,顾念栖望着漆黑连成一片的海和天,眼睫微微合敛,
这些天她已经尽量在接受了,但在面临真正的分别时,还是觉得很沉重。让她透不过气。
好半天,她才缓缓点下头,轻轻嗯了声。
“别这种表情宝贝,让他自己出去旅游好,这样我们抽烟也不用躲躲藏藏避着他了。”
许微靠上椅背,舒展了下肩颈,雾白色烟气顺着吐息弥散开来,语气听起来满不在意,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明天送他走的时候记得叮嘱他,让他别光顾着自己玩开心了,也要时不时回来跟我们分享一下,”
“还要记着点路,”她看着指尖在海风中燃烧着的一点猩红,“别到时候想回来却找不回来。”
顾念栖鼻尖有些酸涩,垂下眼,将手中燃尽的烟头碾灭,“他会的。”
许微弯了下唇角,“但愿。”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在潮汐的拍打声中静默下来。
母女两个人的长相和气质如出一辙,美艳又凌厉,只不过顾念栖之于许微而言,眉眼间会少了些混血感。
“所以当时在蒙特勒的时候,你在酒店门口就认出我了。”须臾,顾念栖开口。
“是啊,怎么会认不出我们家的大明星呢,”许微笑了笑,将凌乱的发丝随手捋至脑后,“更何况你爸爸总说你像我,我当时亲眼一看的确是,穿衣品味跟我一样好。”
“现在看来的确是基因的功劳。”
她原先也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妈妈竟然会是顶尖高定品牌的创始人,顾念栖睫毛弯了弯,又想起什么,
“对了妈妈,我听说你和Quint关系很好,所以QC的代言是你帮我的吗。”
“不能这么说,我只不过是跟他炫耀了一下我女儿,”许微眉尾挑了下,“不过这老家伙是真有眼光没错了。”
“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工作的话,就在我这里留一段时间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她看向顾念栖,“圣诞节的时候还会有很多不会对外公开的私人聚会,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参加。”
要见的应该都是时尚圈的超级大咖,顾念栖回忆起自己近乎一片空白的时尚履历,并不太有底气,毕竟她一直因为这个被无休止的群嘲,有种要被忽然从小学拽去读了博士的感觉,“我去恐怕不太合适。”
许微眉尖轻蹙,“我Winnell的女儿不可以不自信,”
她看过许多顾念栖过去的采访影像,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更加确信女儿看似强大的外表下,内核其实并不稳定,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再加上外界对她一直以来的质疑和评价,让她骨子里对自己并不自信。
“你明明拥有足够的资本作为底气,只是缺少契机,不妨大胆一点,”她说着,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现在有妈妈陪着你了,不用怕。”
她从前便知道顾念栖要强,和她的性格一样,于是便放她自力更生,没怎么出手去帮过她,但自从上次的风波过后,网上那些说她背靠大山,是被资本用钱砸出来的女顶流之类的言论愈演愈烈,即便澄清的有理有据,这些言论也永无休止,于是她便不想再放任了。
有些骂名实在无需平白担着,该她有的,她会一个一个全部都给她。
这半个月,宋宴辞找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
顾锦程这些年在意大利为穷人免费做法律援助,口碑很好,在民众间的名气很广泛,他没有太费力气便打听到了他的住处,可一连等了好多天也没有人在,
于是他便又去了蒙特勒,小镇不大,他每天辗转于上次来时顾念栖喜欢去的地方,也一直一无所获。
直到最后,他没有了头绪,就像无头苍蝇般,却连乱撞都不知道该撞去哪。
大雷说的没错,这种无异于大海捞针的感觉,让他一时被困于这种浩瀚的苍茫。
但在四处奔波的这些日子,他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只是不想让他受到影响。
她从小便知道他的梦想,也一路看着他走到今天,知道他经历过的一切,于是将他的事业看的比任何事都重,甚至将她自己都排到了这后面。
可她在他这里从来都是第一位,无法被任何事情替代的第一位,永远都是。
而事已至此,他必须要打起精神,不辜负她的辛苦隐瞒,于是他不再漫无目的的寻找,提早到达了伦敦和团队汇合,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找不到她,但总要用办法让她看到。
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中央验收着舞美灯光,宋宴辞脑海里同时呈现出在舞台上的演出效果,轮到最后一首《日落之前》,音效和灿烂温暖的灯光渐起的时候,他站起身,说了句停,
他不想按照原定的方式来表演了。
宋宴辞在伦敦站的首演引燃的不止现场,网络也随之惊哗了一整晚。
他的舞台一如既往的汹动,但这份汹动不同于寻常,而是竭尽全力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表演还有种怪诞的情绪在里面。
他的基调一向如此,只不过这次被肉眼可见的放大很多,粉丝都爱他的这种风格,只是网络上许多人都无法理解这种表演方式,只觉得他很奇怪。
而有人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很奇怪,其实他是在受苦。
比起混沌后的疯癫,清醒的释放才是最为痛苦的,而他却只能这样做。
不是想暂时忘记,不是想要获得逃避的快感,而是拼命让自己感受到现在的情绪值究竟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他想要自己记住。
直至最后一首歌,他才一改之前的张狂风格,舞台被清空,只剩一支立麦,一把高脚椅。
他抱着把吉他坐在立麦前,没有伴奏,没有盛大的灯光,只有一束银色追光静静打在他身上,
在宽阔的舞台上显得渺小。
温润的指尖拨着弦,分明的掌骨和手背上的青筋血管随着动作起起伏伏,他用清冷的声线独自完成了一首《日落之前》。
清唱总有种奇妙的静谧氛围,配合着吉他流水般轻柔的和弦,和光线黯淡的舞台,是所有人都会被感染到的凉薄感伤。
在灯光熄灭,升降台带着他的身影缓缓下落隐匿的时候,满场不舍的尖叫哗然声中,他取下麦架上的话筒,随后音响里又隐约传出他的声音,很轻,被此起彼伏的喧嚣掩盖,但许多人还是勉强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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