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拥抱我—— by蔡奈一
蔡奈一  发于:2023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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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间隔可以实实在在丈量,但永远无法逾越。
由是女孩在听到顾念栖说要陪她对戏的时候,眼里更是充满了惊疑和不可思议。
“我看看,”顾念栖拿过她手里的剧本,“是要先抱起来,然后说词。”
“来吧,试试。”她将剧本递给方然。
“没必要,她很重的,前面走戏的时候我试过了,根本坚持不了几秒,”张初源抱臂开口,“顾老师这么瘦,应该连她的一条腿都……”
在周围一片低呼声中,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顾念栖已经将女孩毫不吃力的抱了起来,还很轻松的掂了两下。
“哪里重了,”顾念栖看向女孩,“你有一百斤吗。”
“九十八…”女孩紧张的满脸通红,“我确实超重了……”
“不要因为其他人的言语轻易地怀疑自己,你很轻,抱不起来只会是抱你的那个人的问题。”顾念栖说完,眼睫朝张初源的方向扫了一眼,看不出特别的情绪,但意指明显。
张初源得脸色在阴冷寡淡的天色里显得尤为精彩,尤其是在周围工作人员和群演的窃窃私语声中,和戏谑的目光下。
顾念栖将女孩放了下来,“我走了,你们继续吧,一会加油,争取一遍过。”
她那句一遍过说得清脆,还难得的笑了下,但落在张初源耳里跟嘲讽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在刚刚被打脸过后。
他面上挂不住,又不好再找由头发作,只能攥紧了拳头回车上去了。
“你刚才也太帅了吧,别说那个女孩了,我都要爱上你了,”方然很难得有这样小女生的时刻,“而且那个张初源肾虚吧,微博老炫健身照,结果还抱不起一个小姑娘。”
顾念栖:……
你还真别说。
“但是陆导不是叫你轻拿轻放吗,刚才整出的动静会不会有点大,那么多人都在围观。”
“围观的人多只能怪他骂人声音太大了,别人很难不注意到。”顾念栖接过方然递来的暖手宝,继续将手揣进去暖着,“而且我也的确轻拿轻放了。”
将女孩轻轻抱起来,然后又轻轻放下,
怎么想都没毛病。
“你今天帮她,是不是因为刚出道那会……”方然说了一半,觉得不合时宜,又将剩下的半句咽了回去。
她只是忽然想起顾念栖刚出来拍戏时也被对手演员这样吐槽过,言辞虽然并不激烈像开玩笑,但就如同软刀子锥心,痛感并不会少几分。
顾念栖身高一七二,身材苗条但又是天生的饱满有致,浑然天成的美。所以她当时真的很怕顾念栖会想不开跑去减肥,过瘦反倒失去原本的韵味,却没想到她不仅毫不在意,反倒语气轻飘的对男演员说‘是你太弱该健身了’。
“没什么好避讳的,”顾念栖侧头看她一眼,“是有这个原因没错。”
“说起来你当时的反应的确挺出乎我预料的,”方然思索了一下,“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反pua体质?”
“哪有啊,”顾念栖笑了笑,“我只是对自己的体重,和男生应该有的力量有很清晰的认知罢了。”
“这种认知挺好的,”方然很是赞同,“女孩子们都不该有男生抱不起自己就该减肥的想法。”
顾念栖轻出了一口气,或许自己也曾处在这种迷茫的边缘,但直到被人很轻松的抱起,从此彻底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固有思维打破,
她也想帮别人打破。
这天收工算早,不到十一点,顾念栖惦记着下午没听完的歌,很快地洗完澡,吹干头发钻进被子里,插上耳机后又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微博,切到一个名叫‘息息不休息’的小号,点进宋宴辞超话飞速地按了签到。
“呼,差点就断了。”她看着距零点没剩几分钟的时间,松了口气。
这个号是宋宴辞在韩国以练习生身份被公司公开的那天注册的,事无巨细的记录了有关于他的一点一滴,后来也就干脆变成了她的心情记事本,好的坏的都往里面写。
顾念栖有时候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宇宙无敌矛盾体,明明不想跟他再扯上任何关系,却又在背后想要了解他的所有近况。
或许虞谣说的对,这样的状态,与追星何异。
在音乐软件找到《日落之前》点开,伴随着舒缓的韵律,她趴在柔软的枕头里,放松地刷着帖子。
宋宴辞此前发布的专辑和单曲都是独立词曲,这次也不例外,但却是他创作的第一首R&B风格的,以暗恋为主题的治愈系歌曲。
乍听缠绵浪漫,细品又是酸涩暗淡,暗恋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被他描摹的隐晦又深刻。
虽说是无预告的空降,但一经发布便迅速登顶各大平台,带来了一场盛大的全网暗恋。
网友纷纷发帖回忆自己暗恋经历的同时,也在好奇宋宴辞的感情经历,歌词写得如此引人共鸣,那段经历一定是刻入骨髓的吧。
很快超话里便有粉丝考古,翻出了宋宴辞刚出道时的一个采访视频,在被问到理想型时,他表明只有一个喜欢的人,可惜无法做到双向奔赴。
他玩笑般的说出口,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和自嘲却还是被粉丝们敏感的捕捉到,印象深刻了许多年。
顾念栖是记得这段采访的,那时她猜测了很多人,甚至有一瞬间将这个人联想到了自己身上,但又几乎是同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在他的事业面前很明显不值一提,如果真喜欢的这么深刻,怎么会违背约定,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控制,但她知道自己该有理智。
窗外寒风凛冽,她阖上眼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屋内静悄悄的,仅有缠绕在耳边轻柔的乐声,和他略带慵懒的嗓音在空气中来回荡漾。
意识逐渐浑浊不清时,顾念栖听到最后一句歌词:
来不及在日落之前/再说一遍/抱歉
在台灯暖融昏黄的光线里,她倏然睁开眼。

江城昨日的大雪像是被风吹来了横店。
麻绒质地的米白色遮光帘只拉上了一半,顾念栖抱膝坐在床上,透过洁净的落地窗,能清晰看到雪花浩大又静谧的飘舞,远处明清宫苑的红墙黄瓦也逐渐被统一了色调。
音乐被关掉,她就这样静静坐着,暖黄光线氤氲满室,像极了太阳快要消失在地平线时,留在天空的那一抹余韵。
被这样的色彩包裹着,她恍然间仿佛又走在了学生时代回家的那条路上,前头是穿着宽松校服的男孩,书包被他懒懒挂在肩膀的一侧,步子也懒,始终离她不远不近。
就这样刻意拖延似的走了片刻,他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转过了身子,一双桀骜恣肆的眼眸盯上她,语气中却带着点抱怨,“喂,天都要黑了,你还是没什么想说的吗?”
天要黑了。
这是她和宋宴辞以前的约定,有矛盾就一定要在当天天黑之前解决,绝不隔夜。
“好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见她没说话,宋宴辞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拽又漫不经心的朝她张开双臂,“来吧,抱一下就算是和好了。”
他身后是林立高楼间的漫天夕阳,浓郁橙芒泼落在他漆黑发梢,流畅肩颈都晃出一段柔和弧光。
晚归鸟群自顶空盘旋而过,侧边路上车马喧嚣,少年身影清隽挺拔,每每想起,顾念栖都觉得像极了日漫中的场景,简单干净,且让人感觉不真实。
两人从小打打闹闹长大,每次闹了别扭,宋妈妈就会让他们俩拥抱和好,在他们这里,一个拥抱就像击掌般稀松平常,但她似乎从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开始,很难像从前一样,毫无负担的和他触碰。
就比如这种时候,她总会故作傲娇地拍开他的手臂扬长而去,从而被他吐槽伤害感情。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只是她为了掩饰自己发烫的耳廓,和快要溢出胸腔心跳的落荒而逃。
一直以来无论谁生气,宋宴辞都是先道歉的那个,而九年前在得知他离开时,顾念栖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却在想无论如何,这次换她先道歉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回来。
可惜这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再也没有那般绚烂的夕阳,也再没有熔金日落下,那个限定的拥抱。
细白指背轻轻抹过眼角,带走了不知何时漾出的水雾,一室安谧,顾念栖的耳边却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句歌词,
来不及在日落之前/再说一遍/抱歉
会是写给自己的吗,她有些急切地摸向枕边,想仔细看看歌词,然而指尖却在触及冰凉屏幕的那一刻,倏然退缩。
是又怎样呢,
还不是注定没结果。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念栖几乎是连轴转地赶拍摄进度,睡眠很少,也一遍都没再听过《日落之前》。
方然和安安都察觉顾念栖这段时间的状态算不上好,但想到或许是因为调整过后的通告,将剧里的虐戏都集中在一起拍了的缘故。
顾念栖共情力极强,入戏容易出戏难,常常下了戏还在控制不住的掉眼泪,日常话变得更少,笑容也是,人憔悴了不少。
谭靖抽空来探班看过她一次,感觉她之前拍虐戏状态也没这么差过,担心她好不容易稳定的焦虑惊恐症会再次被牵扯,于是回京市后就立马替她预约了心理医生,让她一杀青回去就立刻进行心理疏导。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是顾念栖的落水戏。
好巧不巧,这场戏的搭档是张初源,并且还是为数不多两人对手的重场戏。
冬日的湖水是刺骨的寒凉,顾念栖里面穿着防水服,又被保鲜膜缠了个严实,贴了满身的暖宝宝才套上戏服,
但即便装备的再严实,在接近零下的天气和冰冷的湖水面前,也是形同虚设。
不过好在水中只用拍两个全身镜头,一个是由威亚吊到湖面上方,拍坠入湖中的画面,另一个是负伤从水里艰难站起的画面,其余分镜都不需要泡在水里拍。
顾念栖的威亚经验丰富,原本这两镜很快就能过,但因为是和张初源的对手戏,重复拍了很多遍。
这两段戏没有台词,就是一些威亚上的动作,都不算难,但张初源不是衣服被挂住,就是假发糊脸,总之状况频出,而他的戏都是在空中,一遍遍从水中被拉起又泡进去的就只有顾念栖。
“不好意思啊顾老师,我之前没吊过威亚,给你拖了后腿,不能一遍过了。”张初源语气中带着歉意,然而目光中看不出半点悔改,还特意加重了那个‘一遍过’,
是那天顾念栖对他说过的。
两人平常在剧组的交流原本就不多,再加上之前顾念栖让他当众难堪,之后的来往就仅限于对戏和拍摄。
被他记恨上,顾念栖倒也不觉得太意外,只是湖水太冷,她被冻的嘴唇发抖,身上都几乎麻木,这种感觉的确不是太好受。
在组里最后一天,她也不想太计较,反正是以后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人,只想赶紧拍完离开。
挨过了第一个镜头,顾念栖已经觉得意识有点混乱,但仍然可以坚持,但在第二个镜头拍了不知道第多少遍时,随着眼前恍过一团白光,她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入到了水中,没了动静。
因为拍的是全景,周围一片区域都清了场,虽然是在浅水区,但看到她整个人被水淹没,岸上的人都慌了神,蜂拥着下去捞人。
顾念栖的戏份今天杀青,剧方会有一波营销,所以剧组来了许多探班祝贺的媒体,也就是这样,她呛水高烧昏迷被送进医院的消息很是迅速地登上了热搜。
但奇怪的点在于,明明顾念栖被人从水里捞起,脸色苍白,浑身湿漉漉被抬上担架的狼狈视频全网乱飞,但没有一家媒体发出全部经过,都是从她昏倒在水里开始,之前多一秒都没有。
顾粉急的一团乱,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对手演员一直以各种理由NG,顾念栖大冷天在湖水里泡的太久,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才昏倒的。
有这样的线索,顾粉根据剧组通告单和现场视频的蛛丝马迹,很快扒出了这个对手演员,是此前没什么知名度的男二张初源。
而张初源也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在顾粉纷纷去他微博下讨要说法,闹上热搜的时候,发布了一则‘茶味’十足的微博,说顾老师是一名非常敬业的演员,自己还是新人,经验不足连累了前辈,还表示会全权负责顾念栖的后续医药费用和所需保养品,直到她的身体完全康复。
言辞恳切,倒显得顾粉无理取闹,还由此占了两条热搜,狠赚了一波热度。
顾粉对这种吃‘人血馒头’的行为很是气愤,但又没有切实证据证明他是故意为之,咬着不放反倒降低路人缘,还平白给他增加流量,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好在星宇传媒和顾念栖工作室随后发布了艺人脱离危险的声明,也算是给正在气头上的顾粉吃了一颗定心丸,人没事就好,其他事可以慢慢清算。
好好的杀青宴成了一场闹剧,方然在顾念栖的情况稳定后,就回了剧组处理后续的事宜,留安安在医院守着。
见顾念栖生命体征都一直处于平稳状态,安安才放下心,也怕吵到她,关灯去了走廊的长椅上处理工作。
忙完已是凌晨,她伸了个懒腰,准备进病房看看顾念栖,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不多时,便行至近前。
安安以为是先前问她要过医院和病房号的沈亦航,还心想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然而一抬头,看到半拉下口罩的一张脸,惊的说话都磕绊起来,“宋,宋 ……”
“她怎么样了。”宋宴辞没给她缓冲时间便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风尘仆仆,帽檐阴影下的面容苍白而又疲倦,一看就是在繁忙行程中抽空赶来的,安安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心里越发确定他和顾念栖之间不一般了。
“抢救过后就脱离危险了,但还一直昏睡着,”她轻声回答,见他眉头蹙的更深,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是因为她最近太累的缘故,睡饱了自然就会醒了。”
宋宴辞点点头,然后便轻轻推开病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安安还想跟上,却被他身后,之前在晚会后台见过的那位高高壮壮的助理大雷给拉住。
直到门关上,大雷才小声且八卦的开口,“顾老师的男朋友怎么没来?”
安安:?
病房的窗帘半拉着,皎洁的月光钻过玻璃,落满大半个房间。
顾念栖躺在病床上,呼吸清浅,柔软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被单上,素净的脸庞少了些生机,倒是显得比平日里安静柔和。
宋宴辞没有立刻靠近,担心她被自己身上的寒气惊扰,待到周身都暖和起来后,才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牵过顾念栖有些冰凉的手,暖在掌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依旧在颤抖,胸口跳跃着翻涌,哪怕已经确定她没事了,却仍然心有余悸。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通过媒体得知她受伤出意外。
那时他一边担惊受怕,一边感谢网络发达,不过什么都比不上现在,他能亲眼看看她。
还能回到过去吗,宋宴辞抬手缓缓将她微乱的鬓发绕至耳后,平日里倨傲又淡漠的双眼此刻充满了祈求。
他不敢奢求更多,能够像以前一样,朋友般的相处就已经足够。
他头微微垂着,呼吸是压抑之下的绵长,“顾念栖,我不想再从网上知道你的消息了。”
莫名受到指引般,顾念栖迷蒙的睁开眼,床边的人逆光坐着,面容看不清晰,但轮廓却是异常熟悉。
“宋宴辞?”
她没什么力气,含糊的声音中带着点少有的闷声软气。
“嗯,我在。”他柔声回应。
得到肯定答复,顾念栖轻轻弯起嘴角,握紧他的手,又安然睡了过去。
这样少有的好梦,她很喜欢。
宋宴辞凝望着她安睡着的眉眼,一直紧绷的轮廓终于柔和了下来,就任由她握着手,在床边坐了一个晚上。
直到接近黎明,大雷才敲了敲门,探进一个脑袋,用气声说道,“哥,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宋宴辞回了他一个眼神,然后站起身,轻轻将手从她的指间抽了出来,又给她盖了盖被子,这才走出病房。
“别告诉她我来过了。”宋宴辞对安安说。
他知道她心里有气,不想见自己,也知道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自己来看她,只会给她徒增负担罢了。
安安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然后带路领他们出去,
“你们从后门走吧,我估计正门口蹲着不少记者狗仔,被拍到就不好了。”
几人一路来到电梯口,一侧的梯门刚好打开,安安不由得轻轻抽了口气,不是吧,怎么会这么巧啊!
“航总,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安安:爱吃瓜的我总是出现在瓜发生的第一现场

◎顾老师没有男朋友◎
沈亦航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宋宴辞,眸子凝了一瞬,但随即又不着痕迹的舒展开来,“好久不见啊,大明星。”
他们竟然认识,
安安觉得自己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沈亦航语气轻松一如往常,但暗流涌动的氛围却不像有假,她也不敢开口问些什么,只能用目光小心翼翼在两人之间打量。
空气约莫凝滞了一两秒,宋宴辞缓声开口,
“好久不见。”
跟沈亦航比起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隐匿在棒球帽檐暗影下的那双眼也是。
的确是很久不见了,但宋宴辞还能清晰记得最后一次跟沈亦航见面的情形,
一中外的人行道,月光明亮的像是通了电,很晴朗的天气,但那天晚上的谈话,可算不上愉快。
电梯门兀自敞着,在等候时间截止时开始缓慢合拢,又被大雷及时按开。
宋宴辞也不多停留,说了声借过,就从沈亦航边上穿过,径直站去了电梯最里侧的角落。
“我让人送了早餐过来,不急的话一起吃点再走。”沈亦航半侧过身子,挽留的语气很难分辨是不是真心实意。
“不用了,赶飞机。”宋宴辞声音很淡,在梯门关闭的摩擦声中显得不太清晰。
他穿着一身QC的超季,全黑,这种松垮设计感强的版型在他身上总显得很特殊,
倦怠,散漫,睥睨一切,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整张脸在帽檐口罩的遮挡下看不清表情,加上惜字如金的言语,让人甚至觉得在他眼里自己从来不配被正眼看待。
沈亦航唇角动了动,没变,还是这种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
他们此次来去匆忙,没顾得上安排车,大雷离开病房前从手机软件上叫了专车,此刻正停在医院后门。
宋宴辞刚回国不久,近期也是连轴转的行程,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上了车就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呼吸很浅,很安静。
大雷也辨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但从安安那里好不容易套来了重要情报,不说出来憋的难受。
正犹豫辗转,他听到宋宴辞开口,“有事?”
“原来你没睡着啊。”大雷声音中没有一丝把人吵醒的愧疚,反而带着点解脱般的兴奋。
旁边坐着的人形迹可疑,外套衣料摩擦的声音簌簌地不断穿过耳膜,能睡着才有鬼,
宋宴辞依旧闭着眼,声音是带着倦意的懒,“有事就快说。”
“安安说顾老师没有男朋友。”
“而且是从来都没有过。”
宋宴辞一直紧阖着的眼睑终于松动。
“怎么样,”大雷表情中充满了自豪,“这是不是一个值得加工资的超级情报。”
宋宴辞喉结细微咽动了下,眼神却不见太大波澜,“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千真万确。”大雷信誓旦旦,“起初我也以为是她不跟我说实话,就说我们又不是对家,知道了又不会怎么样,但她说她们念栖姐母单二十五年,对男人不感兴趣……”
大雷说的正起劲,但见宋宴辞目光冷冷扫过来,立马圆道,“意思是她专注事业,不考虑别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是怪怪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赶忙岔开话题继续说,“昨天顾老师住院,其实是因为之前得罪了他们剧组那个男二,那家伙故意NG害顾老师在湖里泡了一下午,但因为后台强大,反倒用这件事在微博装好人引导舆论,赚了好大一波热度,真是不要脸。”
右手被顾念栖紧紧握了一晚上,此刻还有些发麻,宋宴辞幅度不大地活动着手腕,目光也落在指间,看上去心不在焉,就在大雷想要再次切换话题的时候,他漠然开口,“他是哪家公司的。”
“辰耀娱乐。”大雷很快查到。
空气一时静默的有些怪异,片刻,宋宴辞开口,“知道了。”
顾念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身上的不适也消散了很多。
她被晒得眯起眼,在床上静静躺了片刻,凝固的思维也逐渐活泛过来,
她记起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境场景十分混乱,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不停在找人。
找没太见过面的母亲,找隐瞒病情离开的父亲,找突然过世的奶奶,找宋宴辞,
但怎么也找不到。
她一刻不停歇的奔跑寻找,不知怎么回到了申城剧院的舞台上,她顿时慌乱想逃,但起初一片空荡的四周在她准备离开时瞬间挤满了人,她被困在风暴的中心,茫然的看着令人窒息的谩骂和嘲讽如暴风般向她席卷而来。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时感觉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是宋宴辞。
他不说话,只是牵着她一路逃离了那个地方,直到现在清醒过来,她依旧记得那双手的触感,宽大,温热,指腹触感粗砺,是常年练乐器磨出的茧。
顾念栖望着白茫一片的天花板,胸腔随着绵长呼吸缓慢起伏着,
那个时候,他真的在就好了。
“栖栖你终于醒了!”是虞谣激动的声音。
她微微转过脸,这才发现虞谣沈亦航,还有方然和安安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她醒了,都起身围拢过来。
“好多人啊。”顾念栖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安安赶忙过去拿水给她喝。
“病房里也就我们几个,”沈亦航揣着口袋站在她床尾,下颌朝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你去看看门外,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多了。”
这样一说,的确能隐约听到门外闹哄哄的,还能听到谭靖在一直说着什么。
顾念栖撑起身子,就着安安的手喝了几口水,才问道,“什么情况。”
“剧组来了好多人,陆导和主演们都来看你了,还好谭哥今早赶了过来,不然那帮人我恐怕应付不了。”方然无奈耸肩。
安安又顺势吐槽了一番在记者那里惺惺作态,和在剧组时一样绑着顾念栖炒姐妹情深的吴曼曼,还有高调提着礼品过来,装模作样愧疚道歉的张初源,引得几个人都气愤不已,顾念栖一个病号反倒成了劝解的那一个。
待到谭靖将前来探望的人全都打发走了之后,方然才叫了医生过来查看顾念栖的情况。
所幸剧组配备有随行的医疗组,及时进行了基本的急救操作,顾念栖的状况才不算太糟糕,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在医院再观察两三天。
顾念栖是不想住院的,但是谭靖的态度强硬,还顺便押着她和方然安安一起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他这次可是被吓得不轻,决心以后要格外关注所有员工的健康和安全,还在病房和她们探讨起了公司员工的年度体检制度。
好在那天虽然出了意外,但昏倒之前拍摄的戏份都可以保留,剧组那边也算是正式杀青了。
接下来就要去沪市,拍摄QC的新年广告大片,随后的几个通告也都在沪市,等全部拍完,就差不多该到了各自回家过春节的时候了。
QC的拍摄点定在沪市市郊的一个摄影棚。
负责人接到她们的时候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前两天顾念栖意外住院动静闹的那么大,他原本都做好拍摄会被延期的心理准备了。
受到之前舆论的影响,他对顾念栖脾气不好,擅长耍大牌的行为深信不疑,为了这次合作还专门想了无数种应对耍大牌行为的方案,提心吊胆了好多天,但是现在看来真的非常多余,人能一路蹿红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她看起来冷淡,但到底平易近人,配合度又高,团队也和她一样没有架子,对接工作十分顺利,他真心觉得以后不能再听信那些黑心营销号的话了。
“你这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就赶来拍摄,pr都感动坏了,到处夸你敬业呢,”换造型改妆的时候,化妆师跟顾念栖聊着天,“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化妆师名叫路凡,虽然名字里带着凡,但履历一点也不平凡,二十多岁时就创立了自己的美妆品牌,经常参与各大时尚秀,大刊封面和顶尖品牌广告拍摄,
之前和顾念栖合作过一次,觉得十分投机,再加上他和虞谣颇有交情,所以这次是自请来负责顾念栖的妆造。
“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碍事,” 顾念栖眼睫弯了弯,“拍摄提前两个月就定好了,守约是应该的,这哪能算得上什么敬业。”
“现在的艺人,十八线的要求比影帝都高,很难合作,你这次的事不就是组里那个糊逼男二搞出来的,”路凡摇着头吐槽,“说起来QC还真是会挑人,一个你一个宋宴辞,都是人红却不大牌,怎么好事全让他们给占了。”
顾念栖闻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不是我说,现在那些小爱豆小艺人,稍微有点名气就飘,心思全都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路凡挑了一支口红,拿唇刷沾了点颜色,“他们也不看看人家宋宴辞,顶流超一线,私生活干净的要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活该人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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