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宿傩...我是说虎杖悠仁穿过的呢?这不是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吧。”
被我压在身下的正是虎杖悠仁的连帽衫。
虽然不曾亲眼所见,这件破碎的布料确确实实是从虎杖身上被宿傩扯下来的。
彼时我初从沉睡中苏醒,顺着宿傩的气息找到那里,听闻那晚他大闹一场,后来竟为虎杖悠仁压制,被咒术师带到不知名的结界中去了。待我赶到什么都没剩下,只有碎砖破瓦撒了一地,毁坏的房屋大同小异无甚特别,挂在钢筋的衣服格外显眼。
“事实证明,我正是凭借这上面悠仁的气味才能与他相见。”
“.....”
里梅不做声,满眼写着“你这是痴汉行为”。
痴汉就痴汉,不过是称呼罢了,又有什么关系?我打了个哈欠,化回龙身盘着那块儿布料阖眼欲睡,狭小的床铺不足容纳我的原型,无奈,只能缩小身体,勉强将脑袋藏在衣服下面。
一夜安眠,是因为衣服上残留虎杖悠仁的甜橙香气,还是宿傩的咒力痕迹呢。
真是头大。
先不去考虑这些。
之后数日我窝在房间专心储备力量,期间夏油又派了咒灵传过几回话,我懒得搭理,倒是听说他联手咒灵解决掉了某个隐患。
“没记错的话,那个人还是学生吧。”
名字似乎叫与幸吉。
可惜了。
“真的有必要对幼崽动手吗?”
我揪着咒灵后颈,甩了甩,负责传话的咒灵抖动翅膀,张大口眼白翻露,涎水顺着嘴角滴到地板上。
被里梅见了,又要皱眉。
“最好扔掉你半吊子的慈悲和人性,龙女。”夏油杰的声音从那咒灵口中传出,“否则痛苦的可不是那些已死之人。”
他的语气就像人类是可以随意丢掉的无用之物似的。
我果然无法认同,也喜欢不起来,但为了宿傩,硬着头皮也必须去做。
已经下定决心了。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三十一日。晚八时,虽不情愿,还是跟着里梅去赴了涉谷之约。
“夏油说会在此处布下不同的帐。”我说,“看样子针对术师的在更里面,外面这层连那些普通人也能通过呢。”
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打扮怪异的和人若无其事的穿过结界,我觉得他们十分有趣,便没有阻拦。
“您不会受到任何帐的影响,只需在合适的时间在某处与他们汇合即可。”里梅颔首,“夏油杰曾将行动计划与布置托咒灵告知,龙姬大人....”
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里梅的语气就像向我询问计划似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用于传话的咒灵...”
话卡在喉咙。
——啊,是那个吧。
我到抽一口凉气,想起几日前被吃掉的低级咒灵,肉质又硬又柴,难吃极了。
“我吃掉了。”
“什么?”
“被我吃掉了。”里梅脸色很差,我感到窘迫,低声重复说,“那只咒灵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我以为没什么用处。”
那家伙确实带着信笺,我只当是夏油送来的赔偿,扰了睡眠,一怒之下便连带信笺一起吞入腹中,事到如今,反正是后悔已经来不及的程度了。
里梅叹气,意料之中般说,“怪不得夏油杰近几日只派遣能够传达声音的咒灵前来。”
“哈哈,”我尴尬笑道,“抱歉。”
里梅没再追问,只说她有另外的准备,让我不必在意。
“这样也好,龙姬大人就留在这里,其他事情由我来做。”里梅说,“夏油杰真实目的不明,只是封印五条悟本不用我们插手,若他的行动对您产生任何伤害,我绝对不会原谅将您带来此处的自己。”
“辛苦你了,里梅。”
我抬起手,习惯性的想要摸摸她的头顶。里梅却微微侧首,躲开我的抚摸。
“那么我先告辞了。”
说罢,里梅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愣了片刻,才想起收回自己的手。
“等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逐渐习惯等待。过去宿傩便是如此,千年后,里梅也成长的足够强大。
只有我被留在原处,什么都没有改变。
“迟早会被他们甩下的吧。”
苦笑着仰起头,夜色在帐的遮蔽下模糊不清,身边熙熙攘攘,人群攒动,我却觉得太安静了。
安静的令人心生恐惧。
“欸?”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被短促的惊呼声引着回头,看见路对面人群中露出一个暖色的脑袋。
“龙子小姐!”
虎杖悠仁挥着手跑过来,同行的还有两位术师,其中的女人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表情,倒是个头矮小的男孩子满脸写着不耐烦。
转瞬虎杖穿越人海到达我身边,招呼道,“您在此处执行任务吗?”
又将我认作咒术师了吗。
我懒得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既然辅助监督的身份能让虎杖悠仁放松戒备,便顺势默认了他的误解。
“我只是留在此处而已。”
“您辛苦了。”少年说,“我正打算与冥冥小姐他们一同进去。”
我转身打量,被称作冥冥的咒术师还未有什么反应,小男孩挡在我们之间,虽不曾说话,防备之意几乎写在脸上。
不过是咒术师,与我要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冲突。
虎杖问我,是否见过奇怪的人形咒灵,我想起跟在夏油杰身边的缝合脸,如实告知。
“是吗。”
少年的脸阴沉下来,杀意毫无掩饰破体而出。
“听说已经有两位辅助监督遇害,请您务必小心。”
虎杖说着,便要跟着冥冥离开,我察觉到他体内宿傩动荡的气息,不自觉拉住他的手臂。
“龙子小姐?”
“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什么?”
小男孩惊讶道,“就算你是辅助监督,也不能够穿过更深层的帐吧。”
“忧忧。”女性咒术师开口阻拦,之后转向我说道,“没关系,跟上来吧。”
日期:2021-04-03 16:47:32
一时脑热跟着虎杖及咒术师进入帐中,违背与里梅的约定,之后定会受到某种程度的“反噬”。虽然现在的身体是不确定的状态,我也无法逃过“语言”和“束缚”。
事情有些麻烦了。
“龙子小姐,任务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我回答说。
其实也算不上任务的程度,硬要说的话,优先要做的是保证虎杖悠仁体内宿傩的意识存续这件事。
这个时代的恐怖电影里不都是这种桥段吗,擅自行动的角色会被先手击杀什么的,但什么都不做,“转折”就不会顺利到达了吧。
反噬与宿傩并排放在面前供我选择,当然是宿傩,我不管世人怎么看待,只有让他存在下去,才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回过神,紧追三人的脚步前行,偷偷观察虎杖的脸,少年眼下的疤痕隐藏着不属于他的咒力,或许在咒术师看来这气息代表不详,于我却是再熟悉不过,令人心安的“气味”。
再会已是千年。
从长梦中苏醒我还没有实感,只是顺应本能行动,注意到时,手指已经触碰到虎杖悠仁的脸颊。
少年惊诧,没有躲开我的手。
“龙子小姐?”
“抱歉,”我尴尬笑道,“只是觉得这两道疤痕在你脸上有些违和。”
“是有一些内情....”
虎杖悠仁挠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您不知道我的事吗?呃,我是不是有些自大了。”
被咒术师叫做忧忧的男孩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失礼了,姐姐?”
“忧忧想说就说吧。”
“是,”小男孩清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腰挺得笔直,“虎杖悠仁身为宿傩容器的消息被上层掌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哦。”
“为什么?”我问。
小男孩挑眉,“那群老家伙比我们想象中更看重虎杖君呢。”
即是宝物也是危险品,咒术师们是在害怕虎杖被拉到别的阵营吧。
虽说我也是想要将虎杖据为己有的其中一方就是了....作为收藏。
“悠仁。”
我拍拍少年肩膀,他指着自己下巴,头顶仿佛冒出问号,表情滑稽可爱。
“不要被别人夺走哦。”我说,“至少在宿傩从你身体中被分离之前,要呆在我视线能触及的地方。”
“等等!鹿之原小姐,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搞不懂人类幼崽的想法,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使他与宿傩分离,对我对他不是双赢的结果吗。
“在目前的状况下是最优解。”我叹了口气,“作为龙本身,我也希望你活下去。”
少年闻言,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色。
是发热?难道他身上有我没注意到的伤口?
“稍后让我来彻底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吧,衣服很碍事,很多地方看不到。”
“不不,请允许我敬谢不敏。”
虎杖悠仁一口回绝,意志坚定无从转圜。我没有再开口要求的余地,此事暂时搁置。
期间女性咒术师不曾发表任何意见,面部表情被头发遮掩,亦无法探明心迹。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在盘算什么,连同那个小男孩在内,都不是可以简单看透的角色。
呼,所以我才觉得咒术师这个群体很麻烦。纯粹的普通人也就罢了,因为弱小,欲望与恐惧便会完整的浮在表面,而拥有力量的“强势者”,往往受困于道德造成的自我挣扎中。其中权位者却泾渭分明,人性分明是复杂多层的,他们致力于将低于自己的存在划分成非善即恶的两端,占有优势的一方标榜己身为正义,称对立者为恶劣。在我看来,都是一团混沌,同为生活于苇原中国的生灵,人与咒灵的争斗根本毫无意义嘛。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咒术师派出乌鸦进入地铁站进行探查,大概是术式吧,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能看见的东西也统统反馈到她的视野中。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这么看路的!宿傩说的没错,无论时代怎么发展,咒术真是方便啊。
“哼。”咒术师发出冷淡短促的笑声,“被击杀了。”
嗯?乌鸦吗?
“但是也多少搞清了底下的情况,虎杖君。”咒术师对少年说,“杀掉众多弱小的改造人和袚除一只强力咒灵,你选哪一边?”
不待虎杖回答,冥冥自顾自说,“你肯定会选择后者吧。”
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改造人,听咒术师的描述,恐怕是被咒灵改变灵魂姿态,介于人与怪物之间的产物。即便如此,虎杖悠仁也一定会回答说想要救下所有人。睿智的愚者,就是指虎杖悠仁这样的孩子吧。
咒术师继续解释“帐”之内的情况,大抵是说被改造过后失去理智的人在地下四层游走并袭击普通人类,目的是驱使他们向最下层聚拢。
“最下层被设下了阻拦咒术的帐,乌鸦带有咒力,无法探明里面的情况。”
“而被派往浅层的乌鸦被击落在地下一层与二层之间,那里多半存在着铺下‘帐’的咒灵或诅咒师。”
“缝合脸的人形咒灵在那里吗!”
虎杖悠仁面色凌然,“那家伙,在这下面不远吗。”
“谁知道。”
咒术师表示乌鸦还未确认到缝合脸就被干掉了,只能根据改造人的存在推测那个咒灵就在附近。
唔,缝合脸的人形咒灵...果然是指与夏油杰在一起的令人不爽快的家伙吧。
名义上是我的“同伴”来着。
我不会对人类说谎,因为共同行动的“束缚”,也不能轻易将夏油他们的情报透漏给咒术师一方。
只有保持沉默。
商量过后众人决定分头行动,虎杖悠仁负责袚除咒灵,咒术师姐弟则前往改造人那边拯救普通民众。
“我觉得分散战力不是好的选择,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咒术师说,“我与忧忧从七号出口直接前往地下四层,你如果有危险,也到那里去,至于‘辅助监督’的龙子小姐.....”
“别叫我辅助监督,如果你愿意,便准许你使用‘龙’的称呼代指我。”
我走向虎杖身侧,“我与悠仁一起。”
“是吗。”
冥冥笑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没关系,冥冥小姐。”少年握紧拳头,“我已经不会输了。”
说罢,虎杖悠仁便朝向约定的地点走去,我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与小男孩忧忧对视。
“悠仁刚刚是不是立了个flag。”
“姐姐不允许我和怪人对话。”
欸,真不可爱啊!
话说我们这不是已经在对话了吗!
日期:2021-04-11 23:08:05
与女性咒术师和不可爱的幼崽分开后,就是绝佳的“good luckの悠仁独处时间”、虽然这么说,其实一直没找到与他搭话的机会。自从提到跟在夏油身后的人形咒灵有可能在附近后,悠仁就心事重重,不是向他打听宿傩的事的好时机。
怎么办。
好在意。
宿傩的气息明明就在身侧,却如同隔着不可视的“帐”,难以接触。
说起来,这么久没和他见面,真的见到了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好呢?千年前与他分开时我们好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可恶,若早能知道那是生离死别,就该多说些帅气的话的。
比如“此心不渝,来生再会”之类的。
不不,太肉麻了。
少女漫画还是少吃点,里梅说的没错,果然对我的思维造成了奇怪的扭曲。
事已至此必须扳回一局,至少在重逢的时候营造出浪漫而深刻的气氛,就这么决定了——疼。
“龙子?”
“没关系。”
我扶住脑袋,撞到少年后背的额头很快鼓起肿块。
悠仁这孩子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身上还挺结实的。普通人会在走路的时候绷紧肌肉吗?以及什么时候开始虎杖悠仁放弃对我说敬语了?
“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停下....”
悠仁没有回答我,伸出手臂阻止我继续前行。嗯,实际上也不必解释,答案正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呢。
“咕咕咕啊啊啊。”
浑浊的喉音从前方的阴影中传来,在看清那家伙的身形之前,泥污混合着腐肉腥气的味道率先到达。我捂住嘴,忍住反胃。
是咒灵?这是吃了什么东西,竟能臭成这样!这个时代的化物都这么没有格调的吗?
侧耳,能隐约听见咀嚼声,眼睛适应黑暗后,藏身其中的咒灵也显现出本来面目。虎杖悠仁显然也注意到了,就算面对闯进“领地”的“不速之客”,那家伙也没有放开手中的“猎物”,依旧张大口器,撕咬吞噬着。
啊哈,贪婪,不错嘛!我不讨厌纯粹的恶意。
“哦,你在看什么啊。”
直到他手中握着的和人脑袋全部落入腹中,迟钝的咒灵才终于咔咔转过头,朝向怒视他的悠仁,“你是咒术师吧,是咒术师对吧,还有后面的那个东西,看不出来呢,你是什么?”
“真失礼啊,怪异之子。”我说,“眼神不太好吗?”
分明只是个咒灵,竟敢如此与我讲话。看上去完全就是虫子,虽然口吐人言,思考的方式也只是个虫子。
“咳啊啊啊啊——眼神很好,我有很多眼睛,脑筋也很好,别小看我,你是咒术师,你也是咒术师,都是咒术师。”
在说什么啊,意义不明,我失去耐心,刚想让他闭上嘴,悠仁抢先一步对他询问道,“缝合脸的咒灵来了吧,他在哪里。”
“缝合脸?”虫形咒灵不解,歪着脑袋思考,“哦哦我知道!我很聪明,真人在下面,我听他的话,在保护这里的帐。”
呃,这不是完全暴露了吗。
看虎杖悠仁的表情,大概也察觉到此处铺设的帐与面前这个家伙没有关系。如虫形咒灵所言,他只是负责镇守,换句话说——
“打败你再破坏这个东西就能让帐消失了吧。”悠仁翻转右腕,稳步上前,就当我以为他会出拳的时候却飞起一脚,正中咒灵胸口。
虫形咒灵向后跌去,撞碎墙壁,扬起无数沙尘。没留下喘息的余韵,悠仁再次出击,这次是右拳。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见他包裹在自拳头到小臂的咒力。奇怪的是他的重击与咒力并不完全同步,威力有所减弱,却对咒灵产生了双份伤害。
是悠仁的坏习惯吗?
“击碎他的核心,悠仁,你能看见的吧,任何能够活动的东西都有一个供给能量的中心。”
无论是生灵、咒灵还是机械,甚至是这个时代的“神明(科学)”,无一例外。以人类来说,是源源不断涌出血液的心脏,换到咒灵身上,就是吾等称之为“灵核”的东西。
“哦!”
少年十分有精神的回答我,双眼不曾从他的对手身上移开,“龙子就请退到安全的地方。”
哈?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宿傩也就罢了,对里梅也尚能忍受,可是我还没有不中用到需要人类幼崽保护的地步。
我摆摆手,“虫子交给你,快点解决掉。”
作为除虫工作的报酬,“‘锚’就由我来打碎吧。”
“锚?”
“就是用来固定帐的那个东西,”他没看到吗,我指了指相反方向被附着咒言的布包裹着的锚,“你们怎么称呼我不太清楚啦,总之是咒物,反正你肯定会用笨方法打碎它,不如让给我。”
我有种这次是持久战的预感,那里面残存的咒力是不错的食物,虽不足以饱腹,略微填充一些也好。
“哦!那就拜托你了,龙子!”
“在那之前不准让虫子过来哦。”
语毕,我与悠仁交换位置,随即展开范围极小的领域,将锚点圈在其中。
与宿傩、或者咒术师的领域不同,我的领域展开是粗糙的仿制品,是以“神力”为基础构造出的“心象空间”,硬要说的话,就是劣化版的生得领域。
用咒力打架,我不行,用领域进食,我很擅长。
脚下踩着的水面映照出本体的模样,低下头,隔着镜像看向“曾经的自己”。赤黑与苍蓝,象征不祥的红色咒力被“龙”吞噬,化作血肉。吸收完毕之前,本体就这么暴露在外,确实有风险。
但是交给虎杖悠仁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你,知道吗?”
恍惚间,我听见虫形咒灵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不聪明的家伙会先死。”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的咒灵吧,所以你会被我——”
“你是蝗虫的咒灵吧。”虎杖无情打断对话,“一眼就看出来了。”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转身面向战场。
虫形咒灵愣住了,片刻后开始疯狂甩动自己的脑袋,身后的薄翼快速振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骗人骗人骗人!”
那家伙尖叫着,朝虎杖发动攻击,复数的手臂出拳速度加快,几乎看不清动作。
“我是蝗虫的咒灵,是人类对饥饿的恐惧,我有四条手臂,我吃了很多人。手臂下颌眼睛,我都比人类优秀,就算是两面宿傩,那个诅咒师也——”
“怎敢与宿傩相提并论,下三滥。”压抑怒火,我开口道,“强大的人从不会把实力挂在嘴边,你其实是在害怕吧,脑袋抬得太高,竟不知天高地厚。”
虫形咒灵没料到我会插话,再次失去反应,我顺势从领域中抽出太刀,甩开刀鞘,将刀刃朝那家伙的手臂掷出去。
白刃没入,切掉多余的手臂,切口散发出恶臭。
“你这家伙!”
咒灵暴怒朝我攻击,虎杖悠仁遵守约定,挡住他再生的手臂。
只是我算漏了一点。
“龙子小姐!”
悠仁猛地冲向我。
可惜太晚了,就算他及时折断,蝗虫咒灵腹下的尖刺也没能停下,继续刺来。
产卵器?没想到还藏着这么一招。本体与“锚”还链接着,无法移动,看来受到伤害无可避免了。
就当是“祸从口出”应付的代价。
我无奈叹气,准备迎接痛觉。
“哼,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习惯还是没能改变啊。”
然而此时,有谁的声音从耳侧拂过。
“契阔,领域展开。”
我嗅到属于那只虫形咒灵的血的恶臭,随后是....他的味道。
脚下踩着的不再是蔚蓝的水面,而是没过脚腕无边无际血之海。
我还记得顺着这片血红,向前,是骨架堆成的山岭,然后就能——
我都记得。
抬起头,白色的身影撞进眼帘,明亮的头发,还有黑色的咒纹,我跌跌撞撞,朝骨之山跑去,只差一点就能触到他的衣角。
“阿龙。”
站在高处的那人伸出手,“到我身边来。”
赤瞳没错,只是这张脸,左看右看都与悠仁极为相像。
与记忆中无法重合。
身高也似乎,嗯....
我缩回本要交出去的手。
“谁?”
只是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罢了。
虽然能明确的感知到对方存在,和宿傩正式在这个时代见面还是第一次。更何况是在被咒灵袭击的关键时刻,宿傩展开领域将我拉到这里,我根本没做好与他相认的准备嘛。
还被他看见了狼狈的一面。
宿傩板着脸,视线始终落在我的头发上,躲都躲不开。
为了留下有他的记忆,在狱门疆内我不曾进行苏生,身体与精神虚耗甚多,维持和千年前相近的容貌已属不易,白发实在没有办法解决。
我已经太老了。
独处时能听见灵魂碎片湮灭的声响,稍稍松懈,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吧。
而宿傩意气风发,虽然外表不同,失去两臂与面具,身姿也不如过去广阔,但他的灵魂依旧是全盛期的模样。
没见面时疯狂的想念,真正站在他面前时我却胆怯了。向里梅说过的大话都化作苦水,被迫灌入口腔,将胃袋烧灼地苦痛不已。
如果宿傩不再需要我的话,我该怎么办....之前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时我的答案是什么?
“那时我说过,‘到了连你也无法继续前进的那天,就把我吃掉’的话,现在看来还是修改一下比较好,”我攀在骨山边缘,抬头对他笑,“到了你不需要我的那天、我无法追上你的如今,就把我吃掉吧。虽说是又干又柴的血肉,还是能够供你燃烧一段时日——噫!”
手臂被死死攥住,我没想到宿傩会蹲下来拉我,他的手指几乎扣进我的皮肉,脸色也难看极了。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龙姬。”宿傩
在生气,却同样以笑回应我,“我也说过‘留在我身边’的话,看来你都忘了干净。”
被他整个提起,没来得及挣扎,双手已经失去抵抗的力气,宿傩将我压在骨山顶端稍稍平整的地方,吐息沉重。
“既然是你的愿望,就满足你吧。”
宿傩边说边伏低身体,我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要从脖颈开始咬吗?反正都要吃掉,能不能先让我失去知觉啊。被喜欢的人生生吞噬这种事绝对会给我留下心理阴影...
哈,我在想什么,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阴影。自暴自弃睁开眼,我想再最后看看宿傩,至少见他最后一面,记住他如今的容貌。
然而我等了半天,意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
没有被咬。
嘴唇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宿傩的呼吸侵入我的肺腑,扰乱我的思绪。与他重逢,再次拥抱的喜悦瞬间取代一切担忧,使我忘形。
究竟过了多久?
或许是在他的领域中时间变得模糊,或许是我等待了太长时间,一瞬都会被错认成永恒了。
“阿龙,解开这个麻烦的东西。”宿傩的手在我背后摸索,“多余。”
我回过神,双手摁住他胸口。
“不能在这做,这是悠仁的身体吧,你这张脸我实在是....”
“犯罪感?”宿傩大笑,“你变软弱了。”
“我是说虎杖悠仁会怎么样?你不是存在于他的体内吗?他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吧。”
以及我们刚刚还在战斗中,被察觉到宿傩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悠仁说不定会分心。万一那孩子因此死掉怎么办!
“虎杖这名字我已经听腻了。千年前那个白毛小鬼便是,如今还要与虎杖纠缠吗?”
我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反驳。被宿傩撕掉衣服前,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那小鬼不会轻易死掉,此刻正和那只虫子战斗得酣畅。这里是我的领域,只有你被允许进来,阿龙,不要再拒绝我。”
啊,真狡猾。
哪怕过去千年,我还是一样,根本没有与他诀别的勇气嘛。
顺应宿傩的愿望,逐渐放弃思考。黏腻地、令人羞耻的声音在空旷的领域中回响,宿傩的低喘则被我吞入口中。
一直以来动荡不安的灵核终于安稳,虚空的胸口被情绪填充,继而满溢而出,自小腹一圈圈荡漾开的酸楚,被宿傩滴在上面的汗水融化,心脏的跳动趋于一致。
仿佛回到千年之前,与他并肩站在被咒术师血水染红的山之巅,宿傩握着我的手,亲吻我的脉搏。
这次他没有焦急呵止我,我也不必再离开他的身边。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我抬起手,擦掉宿傩额角的汗水。欠了他千年的回复,现在终于可以——
“我回来了,宿傩。”
“嗯,别再任性了,”宿傩紧紧将我扣在怀里,“欢迎回来,龙姬。”
日期:2021-04-19 13:22:13
在宿傩的生得领域中我可肆意行动——千年之后,这条“束缚”依然存在,也多亏那时许下的约定,才能在这种情况化作小蛇大小在他怀中翻滚。
宿傩放任我胡闹,只勾着手臂,防止我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