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嘉只好将食盒盖子打开, 共两层,点心块头不大, 一块只有婴儿掌心大小,一层只有六块。
温叶当即尝了一块。
并认真评价:“好吃。”
然后又吃了几块,第一层吃完后,温叶望着剩下的六块,琢磨道:“这些不如就给嫂嫂留着?”
徐月嘉闻声,眸光望过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动。
但愿她真能留住。
申时,夫妻二人乘坐的车轿终于回到国公府。
温叶拎着个食盒,与徐月嘉在半路分开,她要先去一趟正院。
可惜陆氏此刻并不在府中,眼下这个时节,各府送来的宴帖颇多,陆氏去赴宴了,还未归府。
温叶了解后,便将点心盒子交给青雪,并告诉她,这是她专门从玉芳园带的点心。
同时还不经意提起,她今日和徐月嘉是去的聚贤楼用膳。
玉芳园离聚贤楼可不近呢。
陆氏比温叶晚近两刻钟回府,今日赴的是靖远侯夫人设的赏荷宴。
中间出了点岔子,是以陆氏才回得有些晚。
好在都妥善解决了。
陆氏坐在堂内,白梅奉茶,青雪将温叶带回来的点心装盘,端过来道:“这是二夫人从玉芳园给夫人您带的点心。”
温叶今日出府,陆氏并不知晓,她顿时问道:“二夫人今日出门了?”
青雪恭敬道:“是,和二爷一起去的聚贤楼,二夫人说是回府时恰好经过玉芳园,就顺手买了一盒。”
陆氏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满心感慨。
不过二弟居然也一道出门,这让陆氏更为惊讶,她明明记得国公爷说刑部最近挺忙的。
从正院离开,温叶回到西院,刚踏进院子,就瞧见了徐玉宣的身影。
正伸着脖子在廊下等,见她终于回来,先是下意识的扬起笑脸,紧接着不知怎的,嘴角又耷拉下去,身子一扭,双手抱肚,斜背对着温叶。
那双平日里叽里咕噜转的眼睛倒还努力时不时往温叶的方向偷瞄去。
待温叶走近后,还刻意重重一哼,用来表示他的不满。
温叶拿过桃枝手上轻飘飘的食盒,笑着凑近道:“宣儿,母亲专门给你带了点心哦。”
徐玉宣站在西侧书房的外窗下,书房内翻阅公文的徐月嘉,听到声音,抬头一瞬。
就见温叶弯着腰身,将食盒盖打开。
窗下,徐玉宣仍噘着小嘴:“宣儿等母亲好久,都不在,骗人,哼!”
温叶不解释,直接拿起食盒里仅剩的唯一一块冰皮青梅馅饼,喂到徐玉宣嘴边,诱道:“宣儿先尝尝。”
徐玉宣张口:“不——”
然后就不小心咬掉一小块。
剩下的控诉随着这口点心一起进了他肚子里。
“好吃吗?”温叶笑问。
徐玉宣嘴巴还在动,听到温叶的询问,下意识回道:“好吃。”
温叶将剩下的大半块都交给他,还说:“这是母亲排了好长的队买回来的,只有一块,母亲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徐玉宣望了望手上的点心,当场就要还回去,道:“母亲也吃!”
温叶看向点心缺口处隐隐的口水印记,果断摇了摇头,坚定拒绝:“宣儿吃,母亲不饿。”
徐玉宣低头又咬了一口,一块点心吃完后,嘴角翘老高。
显然是高兴了。
小孩儿真好哄,温叶心道,幸好她剩了一块。
本来是想着六块都留下,带回来给陆氏尝个新鲜,谁想到回府的路太长,她没忍住。
只好转道去玉芳园重新买一盒别的口味的点心。
好在玉芳园的点心一样精致,陆氏应该会喜欢。
温叶不知道的是,陆氏尝了两块她带回来的点心,喝了两盏茶后,徐国公也拎着玉芳园的点心回了正院。
无形中,她在徐国公心中的形象又‘差’了一些。
自从上回和徐月嘉一起去了趟聚贤楼后,温叶再没出府,天儿越来越热,好在国公府富贵,她又有陆氏的大腿抱。
每日屋里冰盆不断,一天下来,整间屋子都凉凉的。
温叶如今连院子都很少出,若出门,必是去正院,为了到陆氏跟前刷一刷脸。
今日陆氏命人送来了一篮新鲜荔枝,温叶用它做了一道荔枝杨梅冰饮。
往正院送了三碗,剩下的她趁徐玉宣还在许柏礼那上课、徐月嘉回府前,就饮了一半。
天热,晚膳凉菜居多,剩下几道热菜也都是较为清淡的吃食。
温叶让桃枝给父子俩各盛了一碗。
徐玉宣小手指头好奇地碰了碰碗壁,惊奇道:“凉凉的!”
温叶接道:“还是好喝的。”
其实徐玉宣这一碗只是稍微冰镇了一小会儿,并不是很凉。
但对从来没体会过冰的徐玉宣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望了望自己和父亲面前都有,不禁问:“母亲没有?”
“母亲有。”温叶直接将盛着冰饮的汤碗搬到自己跟前道,“母亲喝剩下的。”
徐玉宣对‘量’的认知还不是很清晰,但他知道‘剩下’是什么意思。
母亲怎么能喝剩下的呢,徐玉宣小脑袋左右看看,似最终下了决定道:“父亲和母亲换换。”
没错,父亲那碗看起来,比他这碗要好喝很多的样子。
徐月嘉:“......”
温叶憋着笑出声拒绝:“你父亲是一家之主,早出晚归,给宣儿赚糕点回来,怎么能喝剩下的呢。”
徐玉宣听了,小脸纠结:“那宣儿的,换给母亲?”
话落后,他将自己面前盛着冰饮的碗往温叶的方向,挪了一点。
目光追随,满是不舍。
温叶继续道:“宣儿每日读书也很辛苦,也不能喝。”
徐玉宣只好问:“那、那谁喝?”
温叶很有自知之明道:“当然是我,只有我每天无所事事,喝剩的,是母亲应该的。”
徐玉宣犹犹豫豫很久,才道:“那下次,我和母亲换。”
温叶点了点他脑袋,“好,下次我们换。”
下次大碗先留给你。
膳后还有西瓜,徐玉宣分到了一小牙,吃完就心满意足回了自己的小院。
徐月嘉吃了两块,温叶则等徐玉宣离开后,怀抱半个西瓜,用木勺慢悠悠挖着吃。
这西瓜是京郊庄子上种的,一大早就送进了府,冰镇过后再吃很是可口。
甜是够甜,只是比起她以前在温家吃的,好像还是差了一点感觉。
不得不说,温二叔读书不行,研究种瓜倒是有些成就,温叶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嘴被养刁了。
半个西瓜吃完,温叶还是惦记以前的那口。
思来想去,心动不如行动,温叶道:“郎君,过来帮个忙。”
徐月嘉走近前,才发现是要帮她研磨。
温叶主动解释:“我有个二叔,在苏州老家,他种的西瓜更好吃。”
算算日子,苏州老家的西瓜也该运到盛京了。
她这个时候写信回去,正好。
徐月嘉沉默一瞬,问:“今日的不够甜?”
温叶摇头道:“倒也不是。”
她懒得解释,只道:“过两天,等郎君亲自尝过之后,就会明白。”
今年小叔子雇镖队送来的十几车瓜果,沈氏按照惯例,给各院先分了一些,剩下的就先放进库房里。
忙完这些,她才去看温叶送来的信。
看完后,沈氏沉默良久。
最后她吩咐韩嬷嬷,给府里出嫁的姑娘,都准备一份从苏州老家运来的瓜果,派人送过去。
温叶收到沈氏派人送来的西瓜,是三日后。
足足有五个,比她以前的份额还要多,温叶让桃枝找两个丫鬟,送两个去正院。
剩下两筐是其他水果,府里不缺,温叶就没送。
陆氏收到两个大西瓜,徐景林正好在,嚷嚷着想吃。
陆氏便让人切了一个。
母子俩各吃了一块,徐景林嘴刁,一下就尝出来了,他道:“母亲,这个比昨天的好吃。”
陆氏也这么觉得,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方才得知这是温叶的二叔亲手种的瓜,还是从千里外的苏州运来盛京。
陆氏不免同身侧的冼嬷嬷道:“我记得扬州离苏州也没多远。”
冼嬷嬷听懂了陆氏话里的深意,想了想道:“三老爷身子不好,夫人您是知道的。”
否则也不会放着好好的盛京不待,回扬州老家养老。
让三老爷去种瓜,真是难为人了。
被贴身伺候多年的嬷嬷看穿了心思, 陆氏别扭了一下。
让身子不好的三叔去操心种西瓜的事,确实是有些荒谬。
陆氏瞥了一眼已经在吃第二块西瓜的小儿子,顿了顿道:“回头将这两个瓜的籽留下, 明年让陈庄头试试。”
冼嬷嬷无声笑了笑后应道:“是。”
如今的夫人看起来似乎比未出阁前还要鲜活些。
西瓜的确很甜, 不比国公府庄子上种得差,反而还要更多汁清甜,陆氏体会到温叶心意的同时,也忍不住去想, 沈氏真是一位好母亲。
难怪能将弟妹养得如此好。
温叶带着几筐水果回到西院,西院有个小冰窖, 不大, 但足够温叶夏日里冰镇瓜果茶水所用。
也算是实现了用冰自由。
这个时辰,徐玉宣还在上课, 温叶当即让桃枝去取冰, 做西瓜冰沙。
桃枝又问了句:“那夫人早膳想吃什么?”
夜里下了一场雨,今早就没之前那般闷热, 温叶难得在夏日里睡了个懒觉,因此早膳还未来得及用。
温叶想了想道:“我突然有点想吃烧烤。”
冰饮和烧烤才是绝配。
这回温叶不打算亲自动手, 而是让厨房烤好了送进来, 到时候一口烧烤, 一口甜滋滋的西瓜冰沙。
等烧烤和西瓜冰沙都摆上矮桌后,温叶躺在靠椅上,让桃枝坐在另一边,念话本给她听。
云枝则坐在冰盆旁,轻轻摇扇, 将凉气扇到温叶跟前。
这才是生活嘛。
吃饱喝足后,温叶才想起来说:“对了, 等晚些时候郎君回府,记得也送一碗过去。”
云枝:“奴婢记下了。”
温叶又道:“用母亲送过来的西瓜。”
“不过送一小碗就行,别太多了。”
她就是想让徐月嘉尝尝到底谁家的西瓜更汁甜,一小碗足矣,再多,她可就不够吃了。
云枝顿了半晌,才应道:“是。”
语气有些无奈。
桃枝趁着翻页的空档,偷笑。
早膳吃得晚,午膳自然也要往后挪一挪。
温叶吩咐小厨房,中午做些凉皮,她一个人用膳,不用摆什么规矩,麻辣凉皮配肉夹馍,肉夹馍的肉馅,她指定要一起剁碎的红烧肉和青椒。
汤就不用了,她有西瓜冰沙。
有瓜万事足的温叶,午膳连续这样吃了几日。
只是后面几日,凉皮肉夹馍换成了别的,什么花卷配辣卤、凉拌鸡丝,葱油鸡无骨鸡爪等等。
只要有条件能做得出来的吃食,温叶都让红杏弄了。
她一个人吃,也不用做太多,基本上红杏一个人就忙得过来。
徐月嘉近几日有些忙,自从她上回送了一碗西瓜冰沙,他回了一只金灿灿的钗环后,温叶这几日都没见到他人。
听陆氏说,是圣上交代他的案子,有了一点眉目。
估计是从徐国公那儿吹枕边风打听到的。
陆氏甚至暗示她,若还想知道更多,学她试试。
温叶倒是会吹枕边风,可她屋里这位,一忙起来,家都不回的,她想吹都没得机会。
这天,温叶照常让小厨房只准备她和徐玉宣的晚膳,结果刚吩咐下去,徐月嘉回来了。
难得,天还没黑呢。
她只好让桃枝再去说一声。
“郎君回来了。”近来心情不错的温叶,还主动给他倒了杯茶。
徐月嘉看到她的动作,神色一顿,抬眸:“有事?”
温叶手里端着茶盏,眼神茫然片刻:“没啊。”
徐月嘉这才放心接过茶,垂眸喝了。
反应过来徐月嘉是什么意思后,温叶嘴角一抽。
她怀疑徐月嘉故意的。
徐玉宣这时抱着竹藤球进来,想让温叶陪他玩。
竹藤球是温叶上回和徐月嘉一起出门,在西市顺手买的。
见徐玉宣喜欢,便送给了他。
温叶接过藤球,这个时辰外面还热呢,她不想出去。
盯着球看了一会儿,温叶抬手就将球往西侧书房的方向扔了过去,然后低头对徐玉宣道:“快去捡。”
徐玉宣还没这么玩过,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双圆眸还是不可抑制地亮了亮,立马‘蹬蹬蹬’小跑过去捡球。
折回来后不用温叶提醒,就将球举向她。
温叶接过球,略等了片刻,再扔。
徐玉宣又去捡,步伐欢快极了。
趁着这个空档,温叶扭头朝徐月嘉看去,商量的语气道:“郎君啊,一定要等到年后才给宣儿加课吗?”
徐月嘉:“他如今认字不多,此时就加课,事倍功半。”
徐玉宣再一次将球捡了回来,催促喊道:“母亲,还要扔~”
温叶继续扔,且仍不放弃道:“郎君,你再瞧瞧,真不考虑吗?”
都傻成这样了。
徐月嘉瞥了一眼跑进书房捡球并笑出傻气的的儿子,非常平静道:“天赋不能强求。”
温叶心里遗憾,收回目光,徐玉宣已经将球捡了回来。
她正要去接,徐玉宣却将球往怀里抱了抱。
然后温叶就听眼前的便宜儿子说:“母亲,换我扔了哦!”
温叶:“......”
意料之内,徐月嘉唇角微弯几瞬,继续淡定喝茶。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温叶叹了口气道:“宣儿,不如让你父亲先来?”
徐玉宣不解:“为什么呀?”
温叶道:“宣儿还记得过年祭祖,父亲和母亲谁先上香不?”
“是父亲!”徐玉宣大声道。
温叶:“同理啊,这捡球也应该?”
徐玉宣主动接道:“是父亲先!”
话音将落,他就将手中的球往徐月嘉面前举,然后说:“那父亲,你先来叭~”
徐月嘉:“......”
成功拖人下水,温叶舒服了。
......
做了两回扔球的那个人,徐玉宣洗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徐月嘉擦着手,突然道:“你方才所提之事,可以一试。”
温叶早忘了自己之前提过什么。
她抬头询问:“什么可以一试?”
徐月嘉将帕子放回去,看向她的眸光颇为认真道:“加课。”
给徐玉宣。
温叶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玉宣洗完手过来,见温叶在笑,好奇又疑惑:“母亲在笑什么哇?”
笑够了,温叶收声道:“没什么,是你父亲有话问你。”
徐玉宣一听,立即看向徐月嘉。
徐月嘉顿了顿,问他:“许先生待你如何?”
徐玉宣完全没意识到危险道:“先生对宣儿好,从来不坏掉。”
徐月嘉微微颔首:“很好。”
徐玉宣懵懵懂懂,很好是几个好哇。
晚膳时辰,温叶又准备了冰饮,而徐玉宣面前的是一小杯常温的西瓜汁。
至于徐月嘉,不知是小厨房忙忘了还是怎的,只有汤喝。
徐月嘉瞥见她杯中的冰,微微皱眉:“你这几日,都是这么吃?”
温叶顺着他目光,视线往下瞧了瞧后问:“郎君是说这冰饮?”
徐月嘉点头:“嗯。”
温叶回道:“这种天气若没有它,我吃不下饭,郎君难道没发现这几日我都瘦了吗?”
徐月嘉望了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温叶这时也摸到了自己腰间一如既往的软肉,略微尴尬道:“虽然瘦得不明显。”
徐月嘉收回目光,“冰饮寒凉,你每日饮这般多,当心身子不适。”
他又道:“虽是炎夏,但也不宜过量。”
“我知道,明儿我就不喝了。”徐月嘉话里的关心,温叶听得出来是真还是假。
正好沈氏送来的西瓜也吃完了。
就先停一日,后天再换其他口味。
“郎君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结果当天夜里,她就被打脸了。
温叶是被硬生生痛醒的,痛得冷汗直发,胡乱抓到了一只手,才想起来徐月嘉今儿留宿西院。
她赶忙晃动对方:“徐月嘉,我疼。”
徐月嘉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徐月嘉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他眉头一皱:“哪里疼?”
温叶往胃的部位摸去,一脸痛苦道:“这儿……”
徐月嘉让她尽量平躺,接着手覆上她痛的地方,轻缓按摩。
按了一会儿又问:“感觉如何?”
温叶点头又摇头:“好点了,但还是疼。”
徐月嘉手往下移了移,温热的掌心落在她小腹处,继续朝一个方向揉按。
不知过了多久,温叶感觉自己缓过劲来了,甚至还能有心情去好奇:“郎君居然还会医术?”
徐月嘉继续揉按道:“看过几本医书,略有涉猎。”
温叶嗓音虚弱道:“还好有郎君在。”
徐月嘉见她脸色好转,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第一次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对她说话:“明日起,禁止饮冰。”
温叶差点坐起来,“这和冰饮没关系!”
徐月嘉没应,而是道:“起来,我扶你走一走。”
温叶又缩回去,“已经不怎么痛了。”
徐月嘉也不强求,只是一直这么望着她。
温叶被看得心虚,只好道:“我起就是。”
不过还别说,这样走几步,好像更舒服了,温叶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
本以为腹痛的事能就此揭过,徐月嘉却仿佛听到了她心声似的。
目光沉沉盯向她道:“明日我会将你腹痛的事告诉大嫂。”
温叶:“......”
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徐月嘉可真是精准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告诉陆氏,她怕是会成为国公府唯一一个夏天不许用冰的人。
带着这个担忧,温叶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这一回,她好像还做了个梦,梦里徐月嘉去正院告状,然后陆氏就来到西院,撤掉了她屋里所有的冰盆。
西院的小冰窖跟着落了锁,钥匙只有一把,也在陆氏手里。
她拿不到钥匙,还被关了一段时间火笼。
温叶是生生被吓醒的,太恐怖了。
结果她刚拿帕子擦掉额头的虚汗,就听见梦里的声音出现在纱帘外。
说着和梦里一样的话:“快,把这些冰盆都搬走。”
温叶手里棉帕掉落。
完了,噩梦要成真了。
第69章 告状精
还没等温叶去掀纱帘, 看看和梦里是不是同一个人,说话的人就先她一步掀开了纱帘。
温叶顶着一张汗津虚弱的脸,努力想装作‘我很精神’的样子, 笑喊:“嫂嫂怎么来了?”
陆氏不复以往的温和, 始终蹙着眉道:“我再不来,你这都快成冰窖了。”
陆氏生起气来,和徐月嘉真像是亲姐弟,温叶心虚低下头, 嘀咕:“不至于吧。”
“还不至于?”陆氏坐到床沿,气不过道, “瞧你这一头虚汗。”
伸手去触她额头, 却发现她头皮冰凉。
温叶学徐玉宣平时可怜巴巴时的眼神,试图引起陆氏的心疼:“嫂嫂~”
陆氏的确心疼, 因此她道:“我已经同你院子的婢女婆子们都交代了, 接下来这几日,不准在屋里放冰盆。”
温叶:“!!!”
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连忙阻道:“那多热啊。”
陆氏却说:“你放心, 我会给你多拨了几个丫鬟,白日里让她们轮换给你摇扇。”
“要不是二弟今早来正院同我说, 你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我?我竟不知你这几日顿顿用冰饮, 那西瓜性凉, 你拿它做冰饮,一顿还喝好几杯,不要命了。”
徐月嘉这个告状精。
温叶目光往陆氏身后望了望,还想说什么,陆氏打断她道:“别找了, 你那两个婢女已经向我保证,我不在的时候, 会替我严格监督你。”
这两个小叛徒。
温叶被‘数落’得像被一场暴雨浇得七零八落的小呆鸟,她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母亲。
陆氏话还没完,“大夫马上就到,腹痛不是小事,必须喝几贴药。”
“喝药?!”温叶声音陡然拔高,缓下来后,打着商量道,“嫂嫂,我不用冰了,药能不喝么?”
熬得苦兮兮的中药,和苦瓜一样,是她一生之敌。
“不行。”陆氏拒绝得很干脆,“我一日是你嫂嫂,就能管你一日。”
温叶心死如灰。
过了一会儿,大夫来了,隔着纱帐替温叶诊脉,断断续续说出了七八条病情。
温叶怀疑他被陆氏提前收买了,她哪有这么多毛病。
连她以前喜欢晚睡都算一条。
陆氏听完大夫的长述后,好看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她让冼嬷嬷先领大夫出去,顺便拿药方去抓药。
温叶躺回床上,望着帐顶,顿感人生无望。
陆氏并没有走,而是继续坐到床边,桃枝端了盆温水进来,她亲自绞帕给温叶擦脸。
还道:“西院每日的膳食也要改改,大夫说了,接下来这几日,不许过凉过辛过饱。”
温叶已经麻木了,让她学徐月嘉?
那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陆氏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此刻瞧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软下嗓音道:“就忍几日,等天凉快就好了。”
温叶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哪里只是忍几日,这离秋冬还早着呢。
陆氏又道:“今日午膳,我带景林和宣儿过来陪你用。”
温叶抬眸,目露期待:“那早膳?”
陆氏:“白粥,我让小厨房给你加了道清炒菜心。”
温叶:“......”
很好,连腌黄瓜腌豆角腌萝卜通通也不能吃。
还没等她默哀完,陆氏又道:“吃完粥,过半个时辰记得把药喝了。”
徐玉宣蹬蹬蹬跑过来,扒着床沿,两条小眉毛挤在一起,小声说道:“喝药可苦了。”
温叶懒懒道:“那宣儿帮母亲喝?”
徐玉宣当即后退半步,转身跑开的动作不知道有多干脆。
温叶:“......”
有陆氏在,温叶乖得很,半点不敢造次,早膳是粥,午膳还是粥。
别人吃肉她喝粥。
好不容易将陆氏送走,温叶想偷吃一口,桃枝眼疾手快将肉端走,让丫鬟撤下去。
温叶佯装生气道:“桃枝,你月例银子可是我在发。”
她这个婢女素日最在乎银子。
然而这次也不管用了。
桃枝平日里虽喜欢跟着温叶闹,但这次温叶生病腹痛让她始料未及,桃枝反思了一早上,觉得自家夫人生病有自己一份责在里面。
是以她道:“夫人想扣就扣吧,反正这红烧肉您不能吃,大夫说了,您必须清淡几日。”
云枝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将剩下的几道全端走了,只留了一道青菜鸡蛋汤。
还是滚烫滚烫的。
温叶:“......”
一个时辰后,陆氏过来瞧了一眼,见温叶神色恹恹中依旧带着不满足,顿时放心了,临走前又耳提面命了一回西院的仆从们。
连喝了两顿粥,温叶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两把扇子对着她,扇来了风却扇不走闷燥。
晚膳时辰,温叶望着自己面前的粥和汤药,一时不知先喝哪一个,好像都差不多。
徐玉宣坐在她身侧,小腮帮子鼓鼓囊囊,塞的肉丸子。
过了一会儿他问:“母亲怎么不吃?”
温叶轻轻搅弄碗中的白粥,回他:“母亲没胃口。”
徐玉宣当即放下小勺,伸手去摸温叶的额头,也不知是不是和陆氏学的,摸完后还一脸认真的小表情道:
“生病,喝药才能好。”
温叶叹了口气,掀眸:“可是宣儿也不帮母亲喝啊。”
徐玉宣瞅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汤,头摇了摇:“好苦的。”
温叶继续伤心:“宣儿不疼母亲了。”
徐玉宣稚声稚气道:“宣儿疼的,是伯娘说、说药要母亲自己喝,病才能好。”
温叶反问:“那早上溜得飞快的人是谁?”
徐玉宣心虚低下头,继续啃肉丸子,过了好久才抬头说:“是父亲!”
先生说了,遇事不决,就找父亲。
温叶将目光对准徐月嘉,问道:“郎君没有话想说?”
徐月嘉放下筷子,视线抬起,望向她道:“药快凉了。”
温叶:“......”
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告状精。
偏徐玉宣还学舌:“快凉啦!”
一大一小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温叶躲不掉,只能将一整碗汤药喝下去。
过程痛苦万分。
“这下行了吧。”她放下碗道。
徐月嘉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小袋蜜饯,“吃一颗,压一压。”
徐玉宣看到母亲有蜜饯吃,立马看向父亲道:“宣儿还没有。”
徐月嘉眸光转向他道:“你也想喝药?”
徐玉宣摇头:“不要。”
徐月嘉:“喝药才有蜜饯吃。”
徐玉宣依旧眼巴巴,嘴上却说:“那宣儿不吃了。”
温叶吃着蜜饯,心道,徐月嘉买的还挺甜。
大夫开的药有助眠的效用,可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温叶,却热得睡不着。
她摇着一把罗扇,短短一刻多钟,不知叹了多少声。
徐月嘉今夜要留宿。
她好想赶人,一张床就这么大,徐月嘉要睡过来,就等于是给她边上安了个火炉。
温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徐月嘉过来,困意突然汹涌,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翌日,温叶醒来后,身侧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