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by上黎
上黎  发于:2023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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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珠珠就收到碧华的信,是一封红纸, 在右下角不起眼的位置印着红泥印, 需要对着阳光才能看清楚, 这是她和碧华琼犀约定好的标志。
一个样貌沉稳自称马家暗卫的青年女子把信带来,说从此之后替郡主与她联络。
珠珠刚开始没想太多, 毕竟红纸和标志都是对的, 除了她和琼犀碧华不会有人知道,所以她当场写了封信, 包着十几颗特意找神医要来的能装病也诊不出脉象的药丸子,催促琼犀赶紧称病, 病得起不来床那种, 让秦雍王别再用她的名义来送东西——同时在信里还不忘对那老东西大骂一通, 骂他送来的东西太多, 害自己到现在都没扔砸干净,麻烦得要死。
信送过去,没几天就传来行宫中福安郡主抱恙的消息,秦雍王没了借口,终于不能再往官邸送东西。
珠珠舒心了不少, 这一舒心, 邪门歪主意又忍不住往外冒。
她现在是真心盼着琼犀和衡道子在一块的,都说走出失恋的最快办法就是谈一段新恋爱, 比如她, 现在和裴玉卿斗智斗勇, 每天变着花样想叫美丽菩萨动情, 一门心思全扑在上面,当年失恋的小小阴影早抛在脑后了。
衡道子现在盯着她不放,珠珠认为就是他闲的,人一闲路就容易走窄,得赶紧给他找个新事干——和漂亮师侄女来段惊天动地的禁忌虐恋,这听着多刺激!保准他没空再来找她唧唧歪歪。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琼犀碧华俩怂包蛋,怪不得一直成不了事,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珠珠痛心疾首,为此甚至忍痛割爱,把之前从神医那里搞来自己珍藏的两颗粉色小药丸都拿出来,包在信纸里给她们送去。
女暗卫长本以为又是让福安郡主装病的药,拿起信纸,却突然闻到隐约一股暗香。
“…”女暗卫长一愣,不敢相信,再狐疑地细细一闻,整个人僵硬住。
女暗卫长颤声:“朱姑娘,这、这是…什么?”
“我问的那个神医说叫春什么意丸…”珠珠还在奋笔疾书写给琼犀碧华的撺掇信,闻言勉强抽空回忆一下,也没想起来,干脆道:“具体名字忘记了,反正是小黄药。”
女暗卫长:“!!!”
“补气补血,不伤身的。”珠珠对琼犀家暗卫的反应很不满,强调:“这可是好东西!我也没搞到几颗,还没来得及用上,要不是对她寄予厚望根本不会分给她。”
女暗卫长:“——”
“告诉你们郡主,拿一颗弄到那老东西的茶水里、或者点在香炉里。”珠珠压低声,比了个在脖子嘎一刀的手势:“神不知,鬼不觉——砌哧咔啦!事就成啦!”
女暗卫长:“……”
女暗卫长游魂一样拿着信纸飘走了,珠珠一度还翘首期待,摇着尾巴兴奋关切着行宫里的动向,结果好几天过去,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珠珠顿时好失望。
这也太没用了,送到手头的机会都不敢用,俩废物。
珠珠很嫌弃,但也没法按着人家的头搞事,只好先这样,她本来打算把这事撂下,毕竟暗信就贵在一个“暗”字,没有重要事情就不要冒风险传消息。
但没过几天,琼犀居然就又送来一封信,这次是白纸印红鸟印,在中间却裹着一朵新摘的梅花。
除此之外,纸上没一个字。
“……”珠珠拿着信纸看了半天,扭头问那女暗卫:“这是什么意思?”
珠珠看着信沉思,难道琼犀碧华其实给衡道子下药被发现了,现在快死了,用红梅代表血暗示给她报信?
“上次之后许久没给您回信,郡主怕您担忧,给您报平安。”想到上次送去的东西,女暗卫长表情忍不住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强行变成笑容,笑着解释:“这朵红梅在枝头开得最鲜丽,郡主觉得您会喜欢,摘下来包着赠给您。”
珠珠:“……”
珠珠:“…………”
“她担忧琼犀”“琼犀给她报平安”“琼犀特地摘花送给她”
——是天帝天后听了都得尖叫离谱的地步。
珠珠一时被震撼到失语,拿着信纸,转过头,默默盯着女暗卫。
王府众人都以为朱姑娘和福安郡主是早认识的闺蜜姐妹,不然也不会将这种重要的事托付给福安郡主,女暗卫长受主子之命亲自负责办这个事,自然尽心尽力,把每个过程都细细考量过,本来觉得送花这事很合理,却没想到朱姑娘看见一点没高兴,反而显出这么古怪的神色。
女暗卫长一愣,不知哪儿露了纰漏,霎时有些紧张,试探问:“…朱姑娘不喜欢郡主赠的梅花吗?”
“…”珠珠看着女人紧张的样子,心里呵呵哒,把信纸收起来,面无表情说:“对,我讨厌梅花。”
女暗卫长一听,忙问:“那大概是郡主一时忘记了,姑娘喜欢什么呢,我以后回去必定提醒郡主。”
珠珠冷漠瞟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我这个人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看书。”
女暗卫顿时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位朱姑娘还是个好诗书的文艺人,如今王府富有四海,什么样的古籍古册找不来讨姑娘的欢心。
女暗卫长立刻热切说:“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书?是文人字画,还是金石纪文,还是——”
珠珠:“小黄书哦。“
女暗卫长刹时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
“我就喜欢小黄书,必须要带图画的那种才行哦。”珠珠若无其事人面兽心地说:“而且我这个人口味很奇怪的,就喜欢玩漂亮男人的哦,要长得美的大美人被绑成奇奇怪怪的姿势、被玩坏的样子,哇,想想就超级有趣嗳。”
女暗卫长:“……”
女暗卫长不能发出鸡叫,作为一只被掐住脖提起来的鸭子,她嗓子里只能挤出粗嘎的“嘎—嘎——”声。
女暗卫长“嘎”“嘎”地大喘气,勉强笑道:“姑、姑娘,您说笑了…”
“你从哪里看出我在开玩笑。”小王八鸟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好真诚高兴说:“我才没有开玩笑,我这个人最老实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下次来,记得把我要的话本带上哦。”她笑眯眯说:“没有的话,我是不会放你进来的哦。”
女暗卫长最后从窗户跌跌撞撞爬跑走的。
珠珠看着她的背影,重重鼻哼一声。
珠珠以为这样丧心病狂的要求足够让任何正常男人当场软掉了,但她没想到,七八天后,女暗卫长居然又身残志坚地爬窗来了。
人来了,信来了,话本也带来了。
珠珠当时正在嗑瓜子,看见那话本,差点一口把瓜子仁喷出来。
珠珠不信邪,把那话本打开检查,入目就是一篇艳诗——是文采很好的那种艳诗,读起来都是一股写意风流,要放在别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正经诗。
珠珠再往后翻几页,还真有图画,就是画的半遮半掩、极为含蓄,笔力也优美细腻,要不是衣服半褪,乍一下都看不出是副春宫图,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什么大师之作。
“…”小王八鸟翻着话本,罕见被震得目瞪口呆。
这可真是邪了大门了,她提出这种丧病的要求,按理说那老东西不应该当场气昏过去,然后他就会心里痛斥她浪荡荒唐,觉得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浑人,再也不屑与她为伍?
明明这才是最合理的发展。
结果他居然真给她送话本来了。
人的潜力这么深不可测的吗?那老东西还能这么开放吗?他不是最端肃严厉高高在上的老迂腐吗,下个凡来,脑子都给换掉啦?!
珠珠三观都要裂开,再去把那封信翻出来打开,信还是白纸,白纸上画着一只漂亮的小凤凰鸟,赤冠彩尾,神采华丽高昂,俨然是凡间传说中的凤凰模样,甚至已经和珠珠的妖身有几分神似
——更衬得右下角的小鸟简笔画糙得一匹。
这画的笔力惊人,笔走龙蛇,遒劲深敛,气脉非凡。
珠珠再昧着良心也不能欺骗自己这是琼犀画得出来的画。
…救命啊,
太要命了吧!
“姑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脸仿佛精尽人亡的女暗卫长已经不想回忆自己一群暗卫是怎么从岚城百十座花楼里翻找出这本画册的经历,见珠珠放过了话本、打开了信看,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笑问:“姑娘可喜欢这画。”
然后她就看见这位凶横妖异的朱小夫人瞟她一眼。
“画还凑合吧。”她漫不经心说:“但话本可不行。”
女暗卫长表情呆滞。
女暗卫长颤声:“哪、哪里不行?”
“哪里都不行。”少女一把把旁边的书扔开,理直气壮说:“我不认字!这一打开弯弯绕绕写的什么!我看不懂。”
“看着就烦。”少女反手就把精心画着凤凰的信纸撕掉,大放厥词:“还有这个画,莫名其妙画个什么鸟,少搞那乱七八糟的,下次别送来,我只要最简单粗暴的,其他别送给我瞧,我眼睛疼。”
“……”女暗卫长当场裂开。
几天后,女暗卫长匍匐着爬进窗来,颤抖着双手递给她一册无比简单粗暴的话本,简单粗暴到开了封面就是干的那种,这次没有陪送什么含蓄的桃花和鸟画,直接是一支贵重的赤玉衔凤发簪。
珠珠真的服气。
她甚至已经服气到懒得管这个事了,人脸皮厚起来真是天下无敌,爱咋咋地吧,可这个时候,岚城派出去的斥候传信回来说已经接引到大公子的队伍,距离岚城也就两三天的路程。
裴玉卿要回来了。
珠珠夜里抱着枕头睡不着,爬起床来,深吸口气还是决定见他一面说清楚。
当女暗卫长挂着快成为熊猫眼的黑眼圈再一次爬窗的时候,珠珠叫住她,给她一个地址:“明天傍晚,请你的主子去一趟这个地方。”
女暗卫长一愣,下意识:“姑娘要见我们郡主…”
“好了,都现在了还装什么。”珠珠翻了个白眼:“你们王爷,他不是总有好多废话想跟我说,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他说。”
“他想去就去。”珠珠不看女暗卫长惊疑又欢喜的神色,呵呵说:“当然,我觉得他最好还是别去的好。”
第二天傍晚,天色微微昏暗,珠珠没惊动官邸里任何人,跟阿蚌交代一下自己的去向,就挎上自己的本命剑,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一路轻身飞到苏河边的水榭外。
苏河边建着连绵许多亭台水榭,此刻夜里,都点上大大小小的灯火,到处人声喧闹、酒香热烈,远远望去,就像无数烟花落入人间,盛冬冰寒的晚风都仿佛被这脂膏软腴的热闹消融。
这座水榭是靠苏河边缘角落的一座,还是珠珠之前追杀人的时候发现的,是个隐蔽清净的好地方。
珠珠落在水榭外,远处的喧闹声霎时像隔了一层,水榭周围几里已经驻守着摄政王的亲兵,水榭上人不多,她看见姜大监和几个冬至宴那日眼熟的幕僚,隔着半扇深木屏风,能隐约望见里面席案后静静坐着的高大人影。
看见她来,众人都是一惊,宫人反应过来忙要拉开屏风,珠珠制止:“不,就这么说话吧。”
宫人一呆,周围所有人都愣住。
珠珠抬头,望向屏风后那沉定的盛年身影。
“王爷。”珠珠自顾自说:“我一届跑江湖的升斗小民,面有胎疤,粗蛮无礼,无一是处。”
“您如果想要,可以有多少美人。”珠珠说:“您就非要跟我过不去吗?”
江南边城,几万大军兵马连营,中间拱卫着一座更宽敞的王帐。
夜已经深了,幕僚们都躬身退去,裴玉卿披着厚重的裘氅,手中静静执着佛卷,忽然不远处烛台供着的火苗一晃,暗影刺破帐布,劲风袭来,重重砸在公子垂袖肘边的桌面。
清冷的王朝大公子翻书的白皙指尖一顿,垂目看去。
一支箭矢深深贯穿厚重的木案,入木数寸有余,尾羽仍在簌簌震晃,箭身拴着只拇指大老竹信筒,露出半卷信纸。
是一封不知何处而来的,密信。

水榭一时安静。
秦雍王并未立即说话, 片刻,能看见屏风后高大的摄政王摆了摆手,传来他低沉柔缓的声音:“孩子,你进来坐。”
珠珠这次往里走了。
绕过屏风, 终于看见坐在席案后的盛年男人, 他穿着藏青色常服, 不似裴公子清瘦颀长、总穿舒展垂软的家常宽大袖袍,秦雍王的两袖都是厚麂皮收紧的窄袖, 是军伍中人的惯常打扮, 男人行坐时背脊如岩,隔着厚重的布料也隐约看出盛年武将坚悍的体魄线条。
任何人看见他, 都会意识到这是一位年富力强而雄心有为的掌权者,权势是世上最强盛的魅力, 而对这一代的凡间百姓来说, 他们运气不错, 遇到了一个好君王。
珠珠来之前, 又胡乱往脸上拍过脂粉,丑得让人喊妈妈,但即使她走到秦雍王面前,这个男人看着她的脸,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珠珠实在忍不住了, 问:“你是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审美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她其实真想吐槽他是不是瞎掉了居然这样都能看上她, 但这样说好像骂自己很垃圾一样,那当然是不行了。
秦雍王看着她, 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神色柔和, 道:“相貌只是皮囊, 我打过许多年仗,见过再多不过的死人,你的美丑都好,你愿意打扮成什么模样,随你高兴。”
“你不在意,可我在意!”珠珠像世上最蛮不讲理的王八蛋,凶横说:“我就喜欢美人!大美人你知道吗!你太老了,也没有裴公子美,你老纠缠我,你要不要脸!”
秦雍王并不生气,缓缓道:“我年纪长你许多,追着你不放,是对不住你。”
“你也知道。”这简直说到她心坎上了,珠珠全装作自己不是个八百岁的大妖鸟,立刻理直气壮喊:“我才不到二十岁,你比我大多少,你都能给我当爹了,你也好意思总来揪我。”
旁边的宫人幕僚都脸皮一紧,秦雍王却面色如常,宽容和声说:“你说得是,你不高兴是自该的。”
“你还老给我送礼物。”珠珠立刻指指点点抱怨起来:“我都和裴公子好了,他是个清冷的菩萨,我本来就变着法努力缠他呢,你还来我这里搅和,万一被他知道他——”那尊菩萨本来就巴不得甩掉她,要趁机高兴地和她分手可怎么办。
珠珠觉得这样太灭自己志气了,赶紧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但秦雍王多沉潜的人物,立刻抓住这话眼,不动声色说:“大公子性情清淡,可会对姑娘冷淡?”
“他才没有冷淡!他对我热情得很!”珠珠立刻说:“公子对我好得不得了,他爱死我了。”她拍了拍腰带挂着的盘龙璧:“看见了吗,他把这个都给我了。”
珠珠挑衅对他说:“你说你喜欢我,那我要你的兵权虎符,你也能像裴公子这样说给就给我吗。”
秦雍王看着她,半响摇头:“不能。”
珠珠一下得意,正要借此洋洋抨击一下他的喜欢没自家美丽菩萨真挚,就听他继续道:“权力在于平衡与互制,我既执掌江山,执掌至高的权柄,当慎心慎行,不可轻易放纵。”
“况且,你这样凶戾桀骜。”他缓缓笑起来,看着珠珠,竟有一种长辈成熟的笃定笑意:“换成一个寻常人,你连敷衍都懈怠于敷衍,我若没有掌握凌驾的权力,如何见到你的面。”
年长成熟猛兽的獠牙终于展露出一线峥嵘。
“——”
珠珠打量着男人,像打量着一个似曾相识又大不一样的陌生人。
她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
“真有意思。”珠珠越看越觉得有趣,现在的秦雍王比原来那个迂腐古板的老东西有意思多了。
有什么说什么,脾气宽和不少,说话也好听,上位者的冷漠、强势的权欲心都明明白白袒露出来,虽然也挺招人讨厌,但像烧得正盛炙的火焰,比之前可刺激多了。
她忍不住啧一声,嘀咕着:“你要是早这样,咱俩那会儿说不定就不会掰了。”
珠珠其实对老婆挺宽容的,人有各式各样的性格,她虽然本心更偏爱温柔清冷的大美人,但恋爱真是看眼缘,要不然她当年也不会看上过燕煜,衡道子当年要有这个觉悟,愿意坦白好好跟她说话,说不定就没琼犀那个事了,她也不必非得甩了他跑下凡来。
秦雍王只看见她在嘀咕,却没听清在说什么。
他正欲问,珠珠突然闭了嘴,毫无征兆一把抽出背后的剑,裹剑的布帛撕裂,遍布无数裂痕的赤剑擦着男人的鬓角贯进他身后的大屏风里。
“轰——”
珠珠遗憾地说:“可惜,虽然我觉得你现在变得挺有意思,但晚了,我不吃回头草的,而且我已经有新老婆了。”
“所以,不要再纠缠我啦。”她的声音凶狠下来:“否则,把你嘎掉。”
“王爷!”
“主公——”
猝然响起众人惊呼,无数亲卫拔出刀剑对准少女,场面刹那变得剑拔弩张。
“王爷!!”
段晁被这突来的阵仗骇到窒过去,指着珠珠颤声道:“放肆!放肆!你竟敢刺杀王爷?!”
旁边姜大监也吓了一跳,连声喊:“嗳,嗳,珠姑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快把剑放下——”
珠珠看着姜老仙君一边劝她一边紧张地疯狂给她使眼色。
符玉笑:“姜老仙君下凡来给元苍天尊护法,他大概怕你真要杀秦雍王。”
珠珠心里撇嘴哼:“他们怎么想的,我又不傻。”
神仙投魂人间,就是主动将命脉与凡人共生,若是投魂的凡人死了,那寄宿在凡人体内的魂魄也会一起消亡,寻常仙人甚至会因此魂飞魄散,就算强大如衡道子,但凡秦雍王死了,他也必定要受重伤。
珠珠上次说打爆秦雍王的狗头,是故意吓唬碧华琼犀的,结果这俩人真的可害怕了,现在姜老仙君也是,一副魂都要吓飞的样子
珠珠其实好纳闷
——他们怎么想的,居然都觉得她会对衡道子动手,虽然她是挺嫌这老东西烦,但衡道子是神州至尊定海神针、也毕竟养过她那么多年,她怎么也不至于想杀他啊。
符玉心想,你连天门都敢跳,谁不怕了你的胆大包天。
但符玉知道珠珠确实没想过杀衡道子的,她面上看着凶残巴拉,却实际不是个小气的人,恰恰相反,她其实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宽和,记恩多于记仇,恃强而不凌弱,事情解决了就解决了、就不会再翻旧账,是个很大气的孩子。
可惜很少有人能透过表象,看明白她是怎么一个人。
就比如现在,符玉看见她把剑横在秦雍王脖颈边,像个活灵活现的杀人狂魔,凶狠狠地吓唬说:“听见了吗,再敢来打扰我,就像现在这里,把你脖子嘎开。”
秦雍王没说话,定定看着她。
人的恐惧是会从眼睛里冒出来的,但男人的眼神幽深沉定,看着她,像纵容一个桀骜不逊的孩子。
珠珠没有在他眼中看见意料中的惊惧,顿时冒火,剑身更靠近他脖子,瞬间蹭破皮,血丝渗出来,恶鸟发凶:“你再敢看我,怎么,你当我是说着玩——”
“小姑娘。”秦雍王终于开口,却抬手抵住她的剑身,剑锋割破他带茧的指肚,他也并不介意,只说:“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小鸟发凶声一滞。
“四个月前我受过一次刺杀,心口中箭,侥幸捡回条命来,却从那之后,心悸多梦。”摄政王道:“梦中我似在云端神宫,身旁常伴着个红裙少女。”
珠珠忽而心惊肉跳。
珠珠想都不想就呸道:“你这人好不要脸,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还扯什么破梦来跟我套近乎。”
秦雍王微微哂笑,倒也应下道:“是,是我不好。”
珠珠心略微放下来,皱起眉装作理中客道:“原来你一直揪着我不放,就因为我跟你梦里的少女有点像——这算什么,谁没乱七八糟做点梦,你还当真了,还居然要在现实中找人,听着就离谱,你一个堂堂摄政王,居然做这种黄粱梦,传出去不叫人大牙都笑掉。”
秦雍王仍道:“是。”
珠珠一喜,却听他又道:“但夜有所梦,日有所思,无论旁人如何非议,我心有记挂,总愿意找到她。”
“——”
珠珠瞬间恨不得把这男人的榆木脑袋掰开。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拗!”她恼怒道,顿了顿,理直气壮说:“而且谁说梦到的少女就是你的情人,你这人思想怎么那么龌龊,那人说不定是你上辈子的闺女呢。”
“!”旁边姜老仙君听见,眼珠子都要瞪掉
——小少君真敢说啊,真什么都敢说啊!
秦雍王:“若是我的孩儿,我更当找到她,爱若掌中明珠,千娇百宠。”
!!怎么就咋说都不行?!
珠珠暴怒跳起来:“你——”
秦雍王望着她,却终于缓缓笑出来。
“孩子,我喜爱你,一见钟情,难以罢止。”他道:“我此一生,南征北战,从无有不胜之战,如今对你,我虽知对不住你,也绝无可能罢手。”
珠珠气得炸掉,倒起剑柄要砸他的头,却忽然听外面马蹄急踏声,一匹烈马冲进水榭,斥候冲下马来跪地急报:“主公!东城门急报,大公子仪仗已过城门。”
“什么!”别人还没反应,珠珠猛地扭过头去:“公子回来了?”
他怎么这么快?他不是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了?!
斥候见少女站在主公身边,下意识回道:“大公子身边只有千人先锋骑,不知怎的提前回来,我们也…”
珠珠已经扭头就跑。
亲卫们想拦,珠珠直接挥剑过去,凶气四溢,她吼道:“滚,别挡我的路。”
这里的将士都是摄政王亲兵,忠勇不畏死,还要冲上去再拦,还是秦雍王看她暴躁,裴玉卿回来,想她心急,今日倒不好这么逼她,对部将喝道:“住手,都退下。”
珠珠一点都不领情,转过身,拿剑凶悍指他一下,便像一只年少健壮的鹰隼飞身而起,踏水破空而去。
“主公!主公您可有事?!”段晁立刻扑上来焦急问,又吩咐左右:“快!请大夫来!”
秦雍王收回视线,捂住旧伤微微裂开的左心口:“无妨。”
段晁检察半响,见王爷脖子除了一点破皮无大碍,才松口气,又低声:“不知怎的,大公子提前回来了。”
“提不提前,没什么差别。”秦雍王半阖眼道:“去给大公子下请帖,后日寻个地方,本王作东宴请大公子。”
珠珠用了吃奶的力气往回冲,一路气喘吁吁冲到官邸,就见官邸正门已经大敞开,列着长长的车队,无数将士进进出出,正在卸各式东西。
珠珠心一凉,完了,还是晚了。
裴公子肯定已经进屋了,也发现她不在家偷跑出去了。
幸好她还有准备,她在路上特意买了两包糕点,可以装作嘴馋偷偷跑出去买东西了。
珠珠先绕到侧门把剑藏在石狮子底下,才提着点心从翻墙回去。
刚走到后院,就听见黄大监吩咐宫人收拢礼物的声音,后院正堂门大敞,宫人忙手忙脚端着东西进出,见到她都向她屈身行礼。
珠珠本以为裴玉卿回来要么先吃饭要么先换衣服,反正应该先去后屋了,她蹑手蹑脚跨进门槛,刚把点心放到桌上,正想先把阿蚌叫来,就听后面竹帘被掀开的轻响声。
“……”
珠珠微微一僵,扭过头。
裴公子衣冠齐整,裘氅未解,站在中厅,修长如玉的手支起半边竹帘,如清夜潭眸,静静望着她。
裴玉卿望着少女,黄昏最后一抹余光透过窗落在他半边脸庞,这庞大王朝最嫡长尊贵的大公子,如神祇密佛,神容清淡晦漠,不可琢磨。
他声音轻低,像口含三生莲生长的菩碣,缓缓问少女道:“今日已经天色不早,你出去哪儿了。”

不管是衡道子还是秦雍王的事, 珠珠从来都没想叫裴玉卿知道。
作为一只超鸡贼的小臭鸟,珠珠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当年她不介意告诉衡道子她和燕煜谈过恋爱的事,因为她早知道衡道子对她挺纵容的, 而且最重要的那时候她俩是政治联姻, 为了北荒安定、为了神州太平, 她谈过八百个男朋友堂堂天尊大人也不会和她解除婚约的。
但裴玉卿可不行。
这大爷是尊真菩萨,他至今没有对她动情啊!
他情丝淡泊, 日益忘情, 要不是她死缠烂打,他早就想甩了她, 现在本来就是她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他要是知道秦雍王和她以前有过一腿, 怕不是要高兴得把她当场踹掉, 巴不得送她去和秦雍王双宿双飞。
啊——但凡想象一下那场景, 珠珠都感觉脑门抽跳, 要当场炸掉。
不行!她绝不能被甩!鸟大王绝不接受这么丢人的结果!
所以一定不能叫裴玉卿知道!!
珠珠脑子飞快运转,转过身,拿起油纸包,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怎么了,我在家里待的无聊, 突然嘴馋, 跑出去买糕点了。”
少女举着热腾腾的油纸包,神色镇定, 满脸几乎要冒出正气来, 好像连怀疑她, 都是一桩要伤天害理的恶事。
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 倒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唯独可惜,她有急智,倒忘了,越是装得一丝不苟,越失了本真的反应,反而叫人看出心虚来。
“……”
裴玉卿并未言语,窗外最后一丝余光落了下去,昏影渐落,像菩提叶垂下的蔓叶罩住他眉目。
少女像终于意识到什么,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弥补般地夸张说:“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她摇尾巴的小狗一样兴奋在他身上拱,絮絮撒娇抱怨说:“你怎么才回来,我给你写了好多封信,你都没有回给我几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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