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姑娘不会少人喜欢。
只是大院里韩东塬镇在那里。
读书的时候外面有人不想活看上程柠,还打听了以为韩家人都不待见她,韩东塬更是厌恶她,就起了轻视之心,缠着她要跟她处对象,结果被韩东塬逮着给揍了个半死。
平时有人开玩笑开到程柠,多说了两句不着调的话,韩东塬目光扫过来,都能吓死人。
反正都知道韩东塬不喜欢程柠。
但那也是他们韩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轻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韩东塬的发小就算对程柠起了什么心思,那也是一点不敢表露出来。
这会儿看韩东塬和程柠的关系缓解,就有人忍不住想问一问程柠的情况。
韩东塬本来在喝啤酒,听到他说这话就抬眼看了过去,其实这次韩东塬的眼神还算平和的,但瘦高青年还是莫名其妙的一凛。
好在廖盛接了话过去,道:“习惯啊,没谁比她更习惯了。我跟你们说,咱们以前是跟柠柠妹子接触的少,这次下乡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厉害的,简直了,一去就跟村民们打得火热,有其他的女知青找她麻烦……嗐,你们别说,那儿没人知道她是塬哥他妹,一开始可不是有人就不识相的惹她麻烦?有人找她麻烦,她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怼得面色通红,气得差点厥过去……”
“盛哥,”
有人插话,“谁找她麻烦了?怎么找的麻烦,她怎么把人气得厥过去的?”
廖盛转头看了一眼韩东塬。
当初那蒋姗姗是讥讽程柠追着韩东塬下乡结果韩东塬却不待见她……这事可不好说。
他就打马虎眼,道:“女同志之间的口角嘛,反正不就那些。对了,然后我们开厂子,虽然这厂子,盘子都是塬哥整起来盘活的,但你们不知道,柠柠妹子是有多厉害……”
他“噼里啪啦”的把程柠的“丰功伟绩”说得绘声绘色。
众人听得真是一惊又是一叹,委实不敢相信程柠那么一副娇,不,文文弱弱的样子,竟然在深山老林里做得如鱼得水,连开个厂子都这么麻利……这真的太打破他们的认知了。
他们听着廖盛说,不时转头也看一看韩东塬。
以前韩东塬可是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程柠的,这回竟然一声不吭,自顾慢慢喝着酒,由得他们说。
这果然,一起下了乡,关系就不一样了啊。
韩东塬晚上跟朋友在外面吃饭没回来。
晚饭后程柠跟着大嫂在厨房捣鼓甜品,韩祁山问程素雅,道:“听说纪家那个纪成昀在我们家门口摔着了,是怎么回事?”
怕其中有什么,程柠面上不好看,他是特意等她去了厨房才开口问的。
程素雅表情自然,淡道:“是他对柠柠有些心思,柠柠拒绝了他,他就动手动脚,你知道,东塬跟柠柠虽然从小有些不对付,但却一向护短得很,看到纪成昀竟敢跑到家门口对柠柠动手动脚,就直接踹了他一脚,摔下台阶了。柠柠觉得这事扯多了不好,就说是她自己踹的,”
看到韩祁山面色不好,她声音愈加温和,道,“这事你可别怪东塬,你知道,柠柠下乡,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现在看到东塬肯护着她,我这心可算放下来了些。我听柠柠说,现在东塬在乡下办厂子,性格早稳重许多了,这次也是纪成昀太下作嚣张,他才动的手。”
这事她一定要解释清楚,都是那纪成昀的错。
要不然以韩祁山的性子,怕又要逼着韩东塬去登门道歉,韩东塬不肯,又是一场父子大战。
韩祁山听了她的话面色果然缓了下来。
既然是那纪成昀敢对柠柠动手动脚,那儿子打断了他的手也是活该,自然提都不再提什么上门道歉的事。
韩一梅“嗤”一声,嘀咕道:“长成那么一副样子,叫她别下乡非要下,非要下,就在家门口都能惹出事来,在那山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事。还说什么东塬脾气大,容易惹事,我看她才是惹事的根源。”
她这话已经客气了。
要是以前,她得说“长成那么一副祸水样子”,但大家相处了十几年,她也知道程素雅的底线,倒是稍微收了收。
但程素雅还是一下子黑了脸。
“砰”得一声韩祁山的手砸到了桌上,斥韩一梅:“你怎么说话的?”
但韩一梅并不怎么怕他。
说来也是奇怪,韩祁山冷面肃严,但三个子女其实都不怎么怕他。
尤其是韩一梅,她跟老大韩东志都是山上出生,出生时韩祁山忙着打仗,从出生一直到建国后韩祁山退伍回来,父女面都没见上过一次,是她生母一手拉扯大的,等韩祁山退伍,把他们接到城里,没过几年,她生母又去世了,所以韩祁山对这个女儿也就格外愧疚些,管教起来不像对韩东塬那样,说拿鞭子抽就拿鞭子抽,一向都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这也才纵得韩一梅说话就有些肆无忌惮。
那边韩奶奶本来带着老花镜在翻来覆去看着一张程素雅前两天才送她的戏曲磁带,听了程素雅的话本来也还想说说小孙子的好话,好家伙,这孙女就冒出了这么一大串。
你说说她这张嘴,一天到晚的咋就这么惹人恨那?
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她亲妈,多贤惠的人啊,怎么孙女就这么一副性子呢,简直是愁死个人哦。
就她这性子,嫁去了刘家,刘家那一堆婆婆小姑子的,还不得天天鸡飞狗跳的,将来有个什么事,自己已经老了,可她又没个亲妈,亲爸有些话总不好说,她干嘛非要把自己后妈往死里得罪呢?
还好儿媳妇不是个爱计较的。
可再不计较,你天天这么招人恨也不成啊!
韩奶奶冲着韩一梅无奈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知道你也是关心妹妹,但这么拧巴到底是干嘛?你说要是别人整天说你黑皮方脸男人婆,你愿意不?说人不揭短……”
“你说什么!”
韩一梅一下子跳起来,气得整个脸都紫胀了,她“砰”得一脚踢翻了凳子,可说话的是她奶奶,她还能怎么办?
有气没处使,提了外套,旋风一样的出门了。
程素雅差点没忍住笑。
原先韩一梅说那话她的确很不高兴,但丈夫发脾气,韩奶奶这一打岔气也就消了。
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继女那性子?
坏心是真没有,就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哪里学来的一张刻薄嘴。
她道:“一梅是女孩子,妈你也别那么说她。”
其实韩一梅就是韩家的长相,浓眉大眼薄唇挺鼻梁,高挑的身材,往那一站,气势十足,是十分漂亮英气的。
就是稍微黑了些但也算是正常肤色。
哪有像韩奶奶说得那么夸张……
韩奶奶“哼”一声,道:“我这叫以毒攻毒,就得这么治她。”
她还有更难听的没说呢。
第42章 对柠柠相貌最免疫的人?
大家说着话呢,大嫂和程柠各端着盘子出了来,脚后跟还跟着个小豆丁。
大嫂手里端的是酒酿汤圆,程柠端的则是她在上韩大队跟着周三婶子学的芝麻糯米团子。
就是糯米团子芝麻馅,用糖煎出来,咬一口,又甜又香,这个在上韩大队,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还有余粮的,用麦芽熬了糖,孩子们才能吃上一顿,要不然又费油又费糖,寻常是肯定吃不上的。
韩奶奶“哎哟”一声,用筷子夹了一个试了,道:“就是这个味道,唉,以前啊,咱们过年还有中秋的时候,都会做上一顿,东志和一梅都爱吃。”
说着就有些伤感,但韩奶奶是个乐观豁达的性子,很快就收了伤感,笑道,“没想到这回吃,竟然是柠柠你做给我们大家吃。”
说着也招呼韩祁山吃上一块。
韩祁山跟韩东塬一样不爱吃甜得,但还是还是用筷子夹了一块尝了尝。
小武坐在桌前鼓着小腮帮子吃,韩奶奶看他这嘴里还没吞下呢,又伸出了小手拿,忙制止他,道:“哎哟,你这都吃了几个了?这糯米不好消化,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要不然晚上该坠得难受睡不着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湿毛巾给他擦手。
小武嘟嘟囔囔的拧着小身子抗议。
韩东志道:“多吃一个我们出去围着操场跑多一圈。”
小武一下子受到重创,抬头瞪一眼他爸,再瞅一眼糯米团子瘪嘴,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满的忍痛缩手。
小模样太搞笑,大家都是哈哈大笑。
就这样说笑着,早把韩东塬打人这事岔了过去,没人再提。
晚上韩奶奶歇了,韩一梅约莫是大院里小姐妹家去了还没回来,程素雅就去了程柠房间跟程柠说话。
虽然看程柠今天的神色说话,她应该跟继子没什么事,但程素雅不再确认一下还是不放心。
“柠柠,”
程素雅拿了一件自己亲手织的毛衣给程柠试。
快到农历三月,天天渐渐没那么冷,不用再穿棉衣,穿毛衣正正好。
她看着程柠穿好毛衣外套,就道,“虽然你现在在山里过得还好,但是我这心里总还是七上八下的,你能跟我说说,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吗?”
程柠抬头,冲程素雅笑了一下,道:“姑姑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过两年就回来是认真的,其实我现在还小,在那边锻炼一下挺好的,你想啊,也就是在山里,我才有机会从无到有帮着三哥办一件厂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真办起来竟然真的成,锻炼上两年,我都还小,到时候就找着机会回城。”
好像是七七年底恢复高考的,但七七年中的时候国家已经召开专家讨论,应该就有风声透露出来。
她对考大学没有执念,但借着这个回城也挺好的。
到时候可做的事情多了。
程素雅点头,笑了出来。
她也替她高兴,高兴又欣慰。
程柠跟她的生母肖兰相貌肖似。
尤其是笑起来,带着一种娇弱的美。
而肖兰性格温软,没有遇到事的时候也就罢了,一遇到事整个人就垮了。
这几乎成了程素雅的心理阴影,所以她一直希望侄女心性坚强,能顶住事,而不是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就找一个强势的男人,事事依靠那个男人。
程柠主动下乡,其实她既担心也欣慰骄傲。
看她在乡下做得好,担心退去,就更多欣慰和骄傲了。
她点了点头,道:“那你三哥呢?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注意着她的神色,顿了顿,道,“不管怎么样,他当初下乡,总跟你有些缘由。”
程柠神色轻松,显然这件事并没怎么困扰她。
当然不会困扰她啊。
只要解了山洪和后面过失杀人的意外,过上两年,韩东塬想去哪还不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她操心那么多干嘛?
她笑道:“姑姑,你担心那么多干嘛?他是自己心里有成算的人,肯定有他自己的主意,反正我下了乡,过上两年,就完成我的任务了。”
她说着就伸手抱了抱程素雅的胳膊,笑道,“姑姑你就别替我们操心了,注意好你自己的身体就成,你就等两年,过两年我肯定回北城来陪你。”
程素雅笑了出来。
她伸手揉了揉程柠的头发,斟酌了一下,还是柔声问道:“那对象呢,柠柠,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也有很多人都谈对象了,你有没有想过,谈一个什么样的对象?”
“对象?”
程素雅问得小心,可对有几十岁鬼龄的程柠来说,这个问题有啥好避忌的?
她随口就道,“没想过,不用想,姑姑,我还小呢,大把的事情做,对象着什么急啊。”
是真的小,她现在才十八岁。
这个时候跟后世可不一样,谈对象那可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而且这会儿结婚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柴米油盐,一结婚一般没几个月肚子就能大起来,她可是有多想不开这会儿就想对象的事?
她记得后世就算是结婚,大多也是很晚才结婚的。
那就以后再考虑这事吧。
这么想着就更坚决了,摇头道:“暂时不考虑。”
程素雅听她这么说,对这边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的确这两年不考虑好。
这要是在乡下谈个对象,好的也就算了,万一不好的,可怎么办?
程素雅就笑道:“嗯,是还小,那就等以后回城再说。”
再说了几句话就让程柠休息了。
她回客厅时韩东塬还没回来。
她有话想跟他说,就跟丈夫说了声拿了毛线在客厅织。
一直到晚上九点韩东塬才回来。
周身都带着外面带进来的凉气,身上还裹着着些淡淡的酒气,但面色却是冷肃如常。
客厅只有程素雅还在织着毛衣,看他回来就放下了手里的毛衣,韩东塬冲她点了点头喊了一声“程姨”就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走。
“东塬,”
程素雅喊了他一声,笑道,“可以说几句话吗?”
韩东塬站定,像是顿了片刻,又走了回来,就坐到了跟程素雅隔着个大长茶几对面的沙发椅子上。
继子继母关系疏离。
这么些年都只是程素雅客套着,韩东塬小时候更是连基本的客套都不会维持,很多时候看到的时候也就当看不见一样径直走,也就是工作之后态度才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也就是好一点点。
像今天这么叫一声“程姨”已经是难得的了。
程素雅温和笑着。
韩东塬高大的身子坐在沙发椅上,这回倒没有一脚踏上个凳子了,只是手撑着茶几,面上没什么表情,喝了很多酒面上也没有变色,只是眼尾微微带了些红,带着些酒味,整个人的气场都是清冷的。
不可否认,不管这个继子多么讨人嫌,他就那么冷冷坐在那里不出声的时候,不管是相貌和气质都是顶级的,对年轻的小姑娘怕是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好在侄女跟他从小不对付。
更不会有心。
程素雅闻到了酒味。
不过她不介意在他喝了酒的情况下跟他谈这场对话。
她了解这个继子。
好像脾气暴,但实际心思却藏得很深。
不说那个二愣子韩一梅,就是他大哥都远不如他。
喝了酒,才可能更容易摸得到他一些真实的情绪。
程素雅先开的口,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不用。”
韩东塬惜字如金道。
面色冷淡。
程素雅见他这样,从医院回来之后心底深处就一直有些隐隐绷着的弦反而松了一些下来。
笑容也真切了许多,笑道:“还有在山里,也要谢谢你照顾她。她出来工作也没几个月,以前在家具厂做得也都是基础的事,她现在能成长的这么快,肯定也是你教了她很多。”
他教了她什么吗?
好像并没有多少。
反而是她整天在他耳边“叨叨叨”要这样要那样,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
他微微皱了眉想着,没出声。
程素雅看他的表情,倒是误会他这是不耐烦。
她就更放心了,真诚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可能强人所难了一些。”
“就是柠柠年纪还小,她现在对感情的事还很懵懂,并没有谈对象的心,但她没有这个心,却很难说不会遇到一些觊觎她,还心思不良的人,就是纪成昀,还算是一个大院里从小看到大的,都能做出这种事,委实很难让人放心。所以东塬,她身边的人,还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她被人骗了,欺负了。算是我拜托你了,或者好歹看在她这么些年,从刚刚学会走路就来了韩家,也算是你一点一滴看着长大的份上,看顾她一些。”
她进入韩家时,韩东塬才六岁,不管他怎么排斥不喜她这个继母,可她也还是她的继母,是看着他从六岁到现在的。
她对他的性格手段和城府不说有十分的了解,也至少有个五六分。
不管他再怎么不耐烦,但只要他应下照顾侄女,她相信他会做到。
别的男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骗到欺负到侄女,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至于他……
纪成昀挑拨的时候她的确提了心。
可是他对柠柠的不耐烦太明显了。
想想他从小到大做的事,要是说谁对侄女那副相貌最免疫,怕也就是这个继子了。
这会儿韩东塬在酒意,多年的习惯,以及莫名的情绪之下,差点就冲口而出了一句“我管她”。
可是到底是按了按脑袋,道:“我看情况。”
程素雅笑了。
她丝毫不介意他这么一副态度。
这都十几年了,要介意早就介意死了。
相反,他不耐烦,却还是说“我看情况”,那就是应下了。
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直接站起身走人了。
她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多谢你了,你今天也跑累了,也早点歇着吧。”
等她回了房,韩祁山问她儿子怎么答的她。
程素雅就笑道:“他应下了。说起来你总说东塬脾气差,其实他自从工作之后就已经稳重多了,不仅能力出众,也有担当,你不是跟我说把工作给柠柠,替柠柠下乡这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然后自己报的名吗?你看他在那深山老林里,也能给他折腾个厂子出来,真是不简单。”
确定继子侄女两个彼此都对对方都无意,程素雅不吝惜自己的好话。
韩祁山点头,心情也好了许多。
对着小儿子那脾气,他可是一向都是气得恨不得拿枪子儿嘣他脑袋的份。
韩东塬的酒量很好。
不过这晚喝了太多啤酒,对着人前他酒后向来会越发清醒,但过后一个人在房里躺下也有些晕晕沉沉的。
他躺下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响着程素雅的话,道,“她没有这个心,却很难说不会遇到些觊觎她,心思不良的人……还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骗了”。
他一面心道,谁能骗了那丫头啊,鬼精鬼精的……都快踩到他头上来了。
一面又觉着那丫头的确是很傻气的,傻气的让人……
然后他就又想到廖盛说的“黑咕隆咚的,拉一拉她的小手这事也就成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睡着之前还是睡着之后,他好像又看到她气鼓鼓的抓住他的手,低头一口咬了下去,他的手痉挛了一下,沿着那块被她咬过的地方,一阵酥痒酸痛从皮肉传到骨子里,然后沿着骨头传到整只胳膊,整个身体,有些地方只觉得硬生生胀得疼。
醒了还有些缓不过来。
衣服脏了,还好时间早,换了内衣套上衣服去了洗手间洗了,晾上就出去跑步。
天刚刚才露了点鱼肚白,早春的风一吹,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跑完十圈天彻底亮了起来,回家,洗澡,再下楼的时候家里已经充满了人气,十分热闹。
他父亲已经去了厂子。
桌子前围着一大家子的人在吃饭。
韩奶奶一边喝着粥,一边跟坐在她旁边的程素雅说着话。
大嫂董月珍在喂着小武煮鸡蛋,小武不爱吃鸡蛋黄,她跟他说:“你知不知道珍惜食物?你知不知道别人家几个孩子的,煮上一个鸡蛋都能抢得打起来。”
这话桌上的人都赞同。
韩奶奶转过头,笑道:“可不是,我们那时候啊,养着几只鸡,但就算鸡生了蛋,也是不舍得吃的,都藏在垫了草的箩筐里再锁在柜子里藏得深深的,只有偶尔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一个加上剁碎的蘑菇碎蒸了,加上一小勺子酱油,再滴上一滴麻油,真是香得人舌头都能掉下来。”
说着看向大孙子韩东志,问他,“是不是老大,那时候的事,你还记得不?”
几个孙子孙女,韩东志最大,离山的时候已经八岁。
算是半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了。
原先因为儿子在闹腾还绷了脸的韩东志听到奶奶的话缓了神色,脸上带了些回忆的神色,笑道:“记得,我妈……”
说到这里却是一顿,笑容失去但又很快恢复了过来,继续道,“那时候家里困难,鸡蛋都要留着卖钱,只有生病的时候家里才能吃上一个蒸鸡蛋,小时候不懂事,还有特意把自己弄病了就为了吃一口蒸鸡蛋的。”
不顾这样会惹得自己母亲有多焦急和心疼。
他说着话就垂下了眼去。
韩奶奶听到他这话就叹了口气,但很快也打起精神来,笑道:“那时你不过才三四岁吧,就小武这个年纪,一梅都还没出生,等你大些了,一梅出生了,你也才几岁,有什么好吃的却都紧着你妹妹,明明自己也馋得很,就眼巴巴地看着……”
“奶奶,你又说那些老黄历做什么?”
韩一梅本来在吃着饼子,听到这听不下去了,打断道。
韩奶奶见她这模样摇头,但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问程柠,道:“柠柠,你们现在在村里,村民们的生活咋样?比以前能不能好点?”
“好点的,”
其实并没有,但程柠还是说着好话安慰韩奶奶。
而且她相信,很快会越来越好的。
她道,“都有的饭吃,偶尔也能吃到些蛋羹,有时候孩子们去山上掏掏鸟蛋找找蘑菇,还能打打牙祭,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而且我们办了厂子,村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很快大队里还准备办小学呢,孩子们也不用跑十几里山路就有学上了。”
“哎哟,那敢情好,”
韩奶奶笑眯眯,道,“你们真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呢,”
说着抬眼看向从楼上下来的韩东塬,用手招呼他,让他坐程柠身边,又继续跟程柠道,“你们是不知道,你姑父啊,看着严肃,对着你们也不显,但听说你们在山里办了厂子,做得东西又好,能卖出钱来,村民们又学了手艺,以后也能吃饱饭,他心里啊,不知道多高兴,又替你们骄傲呢。”
程柠折了一节金黄酥脆的油条,往热乎乎的稀饭里蘸了蘸,筷子夹了,咬上一口,又酥又脆又解了油腻,好吃得口水都出来了。
她吃了一口,再看一眼刚走过来坐到自己身边,横着眼睛,一脸也不知道是谁欠了他几百块钱表情的韩东塬,跟韩奶奶笑眯眯道:“这主要是三哥厉害,都是三哥一手操办起来的,我就是帮他打打下手,做些打杂的事,奶奶,你在姑父面前,怎么夸他都不过分。”
韩东塬一大清早的,跑完步洗完澡那毛躁的心情才解了点。
但这丫头就一刻都不给他消停的。
他撕了一块饼子,看也不看他,道:“八点钟出门,还剩十五分钟。”
韩奶奶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叨叨他:“不就是去人家厂子吗?又没有约好,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柠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连顿饭也不让她好好吃,你黄世仁啊你?”
韩东塬却是充耳不闻,理也不理。
有条不紊的吃着东西,看着也不快,但东西却像是被风卷了一样很快被他吃完了,吃完就擦了擦手自顾站起了身,收拾完碗筷就站在门口等程柠。
韩奶奶气得骂他“冥顽不灵”,程素雅却是笑着道:“工作就应该有工作的样子,就该这样。”
然后也催促程柠快点,不要迟到。
就这么在被催促声中程柠跟着韩东塬出门了。
门外头廖盛早等着了呢。
程柠问他:“怎么不进来等?”
“咱不是约着时间吗?”
廖盛挠头,笑道,“你们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就不进去了,免得进去打一圈招呼耽误时间又得挨塬哥训。”
韩东塬那就是个不讲理的人啊!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自从知道自己亲妈有让程柠做她儿媳妇的意思,并且还已经把这层意思表露在韩家人尤其是程姨的面前后,廖盛走到韩家门口都哆嗦,哪里还敢进韩家门?
这话他不好跟程柠表达,但韩东塬知道这事啊,所以路上他就跟韩东塬偷偷道:“我妈跟我姐简直不知道是咋想的,这简直就是坑我啊,想到你爸你奶奶你程姨用那种眼神打量我,我简直就是站也站不直啊……哥,也不是我说,虽然柠柠妹子是个天仙,哪哪都好,但你说,你们家人都那么吓人……唉,我不是说你奶奶和程姨不好,平时那当然是千好万好,但我总觉得这要是谁看上柠柠妹子,去你家里,那感觉真是毛得慌,得多好心理多强悍的人才能配上你妹子啊!”
韩东塬瞅他一眼。
心里“哼”一声。
这日他们计划好了去三个单位拜访。
其实去了家具厂,一切顺利,三人这次来北城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
但也不能太过单一的依赖家具厂。
来之前韩东塬就给程柠说了几个单位,最后程柠列出来,两人商量之后选择了两个厂家去拜访,昨晚程柠仔细琢磨了一下,就又加了一个,就是昨天他们去吃饭的国营饭店,反正中午可以过去吃饭,顺便的事。
另外两个单位也不是韩祁山什么战友故旧之类,而是韩东塬工作的时候接触的几个单位。
一个是北城第四啤酒厂,一个是罐头厂,都是以前韩东塬所在的建筑工程集团帮忙盖的宿舍楼,由韩东塬统筹安排宿舍楼设施和家具安装的。
之前韩奶奶提过,说是让韩姑父的机械厂收购他们的产品,年节时给职工一人发上一套,虽然为了避嫌,不可能这么操作,但却也打开了一个新思路,他们去了啤酒厂和罐头厂,找了认识的领导,推销他们的产品,说是可以发给员工做年节福利,端午中秋都还远,过年更别说了,但他们可以提供订做服务,具体需要什么产品都可以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