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题我熟—— by好大一口井
好大一口井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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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还?能怎么办呢?
她忧伤的挂断电话,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阿姨……”
她试着喊了喊黎莘。
结果对方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的盯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宋时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嘴里?不知道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再被她这么看下去,哪怕宋时樾是个猪,都?该被看醒了。
“阿姨……”沈知意?硬着头皮靠近她,“阿姨,我们先出去说好不好?他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她试探着朝她走近。
可在她即将挨到床尾的瞬间,黎莘猛地抬头朝她望过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出去!”
沈知意?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黎阿姨,是我啊……沈知意?,你?不记得了吗?”
“沈知意??”黎莘嘴里?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神?奇变得有些?扭曲,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对劲起来。
“我知道你?,你?要抢走我的孩子对不对?你?是坏人!”
“我……”
沈知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黎莘像一个护崽的老母鸡挡在她面前。
“出去!出去!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沈知意?怕刺激到她,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她有些?担心宋时樾,便悄悄的越过黎莘的身?体往她身?后的床上望去,结果却?对上少年?狭长的双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就这么看着他俩,一句话也没说,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折射出如水一般的温度。
“宋时樾……”
沈知意?喃喃道。
黎莘似有所感,她扭回头。
沈知意?总以为他们的初次见面该是体面的、温馨的,再不济,双方应该都?是饱含期待的。
在一个温暖明亮的场所,失散多?年?的母子诉说着自己的爱意?,然后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浓烈的感情让围观的观众都?忍不住为他们驻足落泪。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看着他拥有幸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昏暗的病房内,空气里?还?残留着炸鸡的味道,月光寂寥如水,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笼罩上一层惨淡的银白。
一个精神?不正常、披头散发的母亲,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无动?于衷的孩子。
他们俩就这样望着,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尾。明明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隔如天堑。
“时……”黎莘张了张嘴,终于喊出那个在自己心里?宛如禁忌一般盘亘了十多?年?的名字。
“时樾……”
少年?仰头看她,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黎莘混沌的大脑忽然生出几分理智,可那几分理智在对上少年?的脸时又消弭于无形。
她的眼尾挂着赤红,有些?苍白的嘴唇向上弯起,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她踉跄着朝他靠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拥抱在床上的少年?。
“妈……妈妈……我……我是……妈妈。”
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少年?的瞬间,他猛地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在黎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宋时樾垂下眼。
“抱歉,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
黎莘猛然开口,她的声音很尖锐,甚至还?破了音,里?面夹杂着浓浓的怒气。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我是你?妈妈啊!”

沈知意?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连忙走过去拉住她。
“阿姨,你?先?冷静。他还没见过你?, 不?认识你?是正常的, 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黎莘根本就不?听她在说什么,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宋时樾,祈求他看着自己。
“我是妈妈, 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妈妈找了你?十多年,是妈妈不?对,妈妈给你?道歉, 妈妈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
她掩面难受的呜咽出声, “你?是在怪妈妈吗?怪妈妈没有早点?找到你?,怪妈妈不?小心把你?丢了, 害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
“我……”
见她这样, 宋时樾有些别扭的往后挪了挪身?子, 犹豫着张嘴刚想?说什么。
结果病房猛地被人推开, 宋凛带着好几个人急冲冲的冲了进来。
此时的黎莘佝偻着身?子站在病床边上, 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看起来狰狞极了。
他想?也不?想?的立即低声呵斥道, “黎莘!”
黎莘被吓了一跳,她站直身?子,看见来人是宋凛时,神色变得更加扭曲了。
“你?要干什么?”
宋凛朝她伸出手?,“乖, 阿莘, 跟我先?回去好不?好, 不?要吓到他。”
黎莘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几乎都快靠在墙上。
“你?也要来分开我们母子吗?”
“没有人想?要把你?们分开, 只是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先?回去,等情?绪稳定了再来看他好不?好?”
“不?好!”黎莘失声尖叫道,“你?每次都这样说,可你?从来不?让我来看他。”
她看向宋凛的目光充满了恨意?,“宋凛,你?没有心!那明明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从来都不?管他?现在还不?让我来找他。”
“阿莘……”宋凛英俊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疲倦,“现在很?晚了,我们让他先?休息,等天亮了再说好不?好?”
他的话打动?了黎莘,她看向坐在病床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时樾,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时……时樾,妈妈和你?睡好不?好?”
宋时樾不?说话,只是眼神越过黎莘,望向快被挤到门口的沈知意?。
沈知意?感觉到了,她从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彪形大汉身?后探出自己的小脑袋。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少?年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大汉,朝床上的少?年走过去。
黎莘像个警惕的母鸡,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幼崽身?边的动?向,她瞧见了沈知意?,二话不?说拦在她面前。
“你?想?干什么?”
“他发高?烧了!”沈知意?道,“你?没看见吗?他发高?烧了!”
黎莘怔住了。
沈知意?一把扒开她朝宋时樾走去,可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年的瞬间,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后领,把她扯的往后趔趄了一下。
要不?是宋时樾手?疾眼快的拉了她一把,她差点?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宋时樾从床上爬起来,把沈知意?护在身?后。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直视着黎莘,终于开口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想?干什么?”
黎莘被他眼底的冷漠刺得往后退了一步,手?还保持悬在半空的动?作。
“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够了!”宋时樾低咳一声,“出去。”
“我……”
黎莘还想?说什么,宋凛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阿莘,我们先?出去好不?好?他生病了,现在需要看病。”
宋凛刚一抱着她,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在他怀里疯狂的挣扎。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就是想?让我和我的孩子分开!”
医院的病房就那么大一点?,还要摆上五六张病床,能活动?的空间更是狭窄得不?像话。
这么大幅度的挣扎,周围的东西都被她踹掉在了地上。
宋凛一个不?察,竟让她真的从怀里挣脱开了。
黎莘疯疯癫癫爬上床,朝床那边的宋时樾爬过去。
她的脸被泪水濡湿,黑发一绺绺的糊在上面,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沈知意?的小心脏被吓得都快要骤停了,一个劲的往宋时樾身?后缩。
宋时樾这场高?烧来得格外迅猛,整个人几乎被烧到神志不?清,死死咬住舌尖才让勉强保持几分清醒。
他的手?扶着旁边挂点?滴的栏杆,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又往背后拉了拉,直到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才肯放下心来。
他这一幕无?疑把原本神经就脆弱的黎莘刺激得更加疯狂。
她伸手?扒了扒头发,努力?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朝他伸出手?。
“乖乖,跟妈妈走好不?好?他们都要把我们分开,妈妈带你?走,我们谁也不?见。”
回答她的只有少?年难受的喘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不?对劲,除了黎莘。
宋凛试图把她从床上抱下来,“他现在在发高?烧,非常需要医生,我们先?让他看病好不?好?”
他一靠近,黎莘就失声尖叫起来,把床上所有能丢的丢出去的东西疯狂朝宋凛身?上招呼。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死死的盯着躲在宋时樾背后的沈知意?身?上。
“是你?!你?才是想?要把我儿子带走的罪魁祸首,那是我的孩子,你?把他还给我!”
沈知意?一探出头就对上黎莘疯狂的目光,吓得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不?……不?是我,我没有要带走他。”
“沈知意?!”宋时樾低声呵斥她,“把头收回去。”
沈知意?格外怂的刚想?把头缩回去躲着,结果看见黎莘把把手?伸向放在柜子上的水杯。
她猛地瞪大眼睛。
里面的水是她上厕所之前临时接回来的,就怕少?年渴了没水喝,那水是刚从饮水机里放出来的滚烫的热水,才这么一会儿,根本就没有冷下去。
“不?!不?要!”
她失声喊道,声音甚至都变了型。
黎莘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在意?,毕竟在她眼里,沈知意?是无?时无?刻想?把他儿子带走的“罪魁祸首”。
她拿起水杯,猛地朝两人所在的方向丢过去。
沈知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少?年。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宋时樾躺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的双眼,视线里朦朦胧胧的一片。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朝刚刚站在对方看过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乌云里,病房的开关被人手?忙脚乱的摁亮。那光芒太亮了,亮到格外的刺眼。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歪着头,漫无?目的的想?。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样呢?
灯光在他眼底幻化成少?女白皙的手?臂,上面通红一片,有的地方还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这光芒太亮了,亮得他的眼睛刺痛,最后变成模糊的光影,世界被他的眼睛分割成细小的碎片。
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温柔的把眼尾的潮湿擦拭掉。
光影凝聚成晶莹的液体从少?年的眼眶滚落,刺眼的光芒变成少?女柔和的脸庞。
“没事的……”她说。
“她只是生病了。”
可我也生病了……
他在心里想?。
为什么没人看得见呢?
刺耳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宋时樾的大脑浑浑噩噩的,他甚至连吐出来都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忽然一道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带着雷厉风行的速度朝黎莘席卷而去。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柳梅的声音。
“来,再疯一个给老娘看看!”
柳梅甩了甩手?,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可脸色却很?冷。
她冰冷的眼神扫视过一屋子的保镖,然后将目光定格在和宋时樾眉目有些相像的男人身?上,毫不?留情?的讥讽。
“一屋子男的制不?住一个疯女人,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合着你?老婆才是你?老婆,儿子是垃圾桶捡的呗?”
“也对,你?也就提供了一个精子而已,他能长这么大靠的也不?是你?。儿子在旁边都快要被烧死了,还在这里自顾自的演苦情?戏呢。”
“你?不?想?管你?儿子,我还宝贝我闺女呢!我闺女要是手?上留一块疤,别想?老娘放过你?媳妇,我疯起来比她还要吓人。
她推开人群,伸手?去拉沈知意?。
“岁岁,跟妈走,医生在外面等你?。”
宋时樾下意?识的拉紧沈知意?的手?。
可沈知意?实?在怕极了,她从小到大、哪怕是上辈子都没这么怕过,柳梅没来,她觉得自己就是宋时樾的依靠,硬扛着一声没哭。
可现在柳梅来了,她看见了自己的靠山。钻心的疼从手?臂上传来,让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
柳梅看见她的手?也红了眼眶,“过来岁岁,跟妈妈回家。”
沈知意?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柳梅走过去。
少?年有些徒劳的伸出手?,只来得及握住少?女的衣角,然后从他的指尖滑落。
他费力?的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他在喊:
“岁……岁……”
可他的声音太小了,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玉山把她抱出病房,在踏出去的瞬间,他看见了她的脸。
滚烫的泪从她眼眶落下,整张小脸哭得湿漉漉的。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那个总是爱笑的女孩,因为他的亲生母亲,哭了。

第35章
宋时樾醒的时候是一个阴天, 没有烈日,不刮风, 也不下雨, 很安静,就连空气里也带着舒适的凉意。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周围很安静。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就只有他一个病人,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旁边放着刚从枝叶上剪下来最新鲜的花束。
身下床铺的触感很柔软,就连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是崭新的, 一点污渍都没有, 入眼望去,四周的墙壁洁白?又干净。
他微微侧头, 看到床边趴着一个人。
男人疲倦的睡了过去, 下巴冒出一截青涩的胡茬, 眉眼和?他有些像。
宋时樾掀开被子坐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 没有吵到旁边熟睡的男人。
少年的手上正在挂着点滴,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扎了针的手背看了一会儿, 忽然?伸手揪住输液管,硬生生的把插在里面?的针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从他的手背里冒出来,溅到他的病号服上,也溅到洁白?的被子上,那颜色红得刺眼。
他像是没看到满手的鲜血一般, 赤着脚踩在地上, 慢悠悠的出了病房。
走廊里很安静, 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是VIP病房,没有主人的允许, 医护人员是不能随便上来的。
他手背上的血还在流,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手淌了一路。
宋时樾看见了,伸手随意的在胸前擦了擦,转身踏上了旁边的楼梯。
那是通往天台的路。
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站在医院的最高点,他能清晰的俯瞰着周围的景色。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护栏上面?,他双脚悬空,眼底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不知何时起了风,他宽松的病号服被风吹得鼓起来,露出他瘦得惊人的锁骨。
雄鹰从他脚底飞过,他笑了起来。
久违的自由终于将他包裹。
“宋时樾!”
凄厉的叫声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
宋凛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目眦尽裂的看着他。
“你……你下来,上面?危险,你有什?么事?我们下来说好不好?”
宋时樾眨了眨眼睛,眼神淡淡的从他脸上掠过。
他把手撑在身体两边,微微仰着头,看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在哪里,阳光忽然?拨开乌云探出半个脑袋来,耀眼的金光从云层洒下,不偏不倚的刚好照在少年消瘦的脸上。
巨大的惶恐将宋凛笼罩,看着他半个身子都探出护栏时,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求你了……下来好不好?爸爸妈妈错了,如果?……如果?你不想见我们,我们马上从你面?前消失。”
少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摊开手,让光照在手上,仿佛掬住了一捧热烈阳光。他的手背还在滴着血,砸在裤子上,晕出一朵血红色的花。
宋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手机,那是宋时樾的手机。
“知意……沈知意给你打电话了!”
他的眼底带着渴求,“你不想听听她想要?跟你说什?么吗?”
宋时樾这次终于有反应了。
他扭头看着宋凛手里的手机,神情里带着疑惑。
“沈……知意?”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在帮他,这时他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上面?正跳动着“岁岁”两个字。
宋凛手忙脚乱的按下接听键,他把扩音打开,少女明亮、充满活力的声音顿时在手机里响起来。
“宋时樾!你在哪个病房啊?我来看你了。”
她抱怨道?,“你是猪吗?我打了你好多个电话,你都不接,害我差点以为你被烧死了。”
她的声音通过电话一点一点的响在他耳边,将他从虚无的混沌里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乌云遮挡住,天空阴沉沉的,看着有要?下雨的征兆。
楼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纷纷抬着头紧张的往上面?看。
少年跌跌撞撞的从护栏上翻下来,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个手机。
那头的沈知意还在不断的说话,声音很奇怪,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宋时樾,你到底在哪里?我找不到病房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沈知意……”他捧着手机,喃喃道?。
“宋时樾……”听见他回答自己,沈知意立马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
宋时樾顿了顿,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狂风从他脸上席卷而过,他迷茫的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回答她。
“我……我刚刚上了个厕所。”
沈知意道?,“我在医院楼下面?,你来接我好不好?”
少年握紧手里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
“好。”
直到听见他肯定的答复,沈知意才挂断电话,她劫后余生般的蹲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围聚集的人群慢慢散开去,她甚至还能听见几句不入流的抱怨。
“切!坐都坐上去了,等了半天结果?没跳,真没意思。”
等到人群全部散开后,她毫无形象的摊坐在地上。
她抬头望着面?前的医院大楼,不过26层的高度却叫她浑身发凉。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再晚来一会儿将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头顶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风吹散了,太阳躲在乌云后面?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圆形,像极了一个被摊得圆乎乎的玉米饼子。
沈知意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一扭头发现少年就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狼狈极了。病号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胸前、裤子上都是血迹,手背上漏血的针孔已经结痂了,污渍黏糊糊的粘在他手上。
在他身后,站着诚惶诚恐的宋凛。
沈知意仿佛没看见这个人一般,只是朝她不远处的少年伸出手。
“宋时樾,我带你回家。”
她像是没看见他满身的血迹一般,什?么也没问,只是朝他伸出左手,温柔而又坚定的握住他另一只手。
“我们回家。”
他们回去的时候,柳梅和?沈玉山都没在家。
沈知意把少年按在沙发上坐下,去卫生间?接了盆热水,仔仔细细的把他手上凝固的血迹洗干净。
洗完后,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胶布撕开一点,把少年的针眼粘住。然?后去他之?前临时住的杂货间?挑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扔给他。
“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少年乖得像个提线木偶,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闻言真的就乖乖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沈知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十六岁活得像一个二十六岁的老妈子一样,简直为他操碎了心。
她把水端去卫生间?倒掉,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柳梅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柳梅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骂她,“沈知意,我看你是活腻了!手上的伤还没好就敢往外面?跑,人家亲爸亲妈在,你去凑个什?么热闹?嫌自己伤得还不够重吗?”
“妈……”
沈知意站在阳台上,拿着手机往下面?看。
小区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低调的迈巴赫,一个男人颓废的蹲在迈巴赫旁边,用近乎狼狈的姿态抽完了一整根烟。
他把烟头摁熄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抬头望了眼小区,才站起身坐进车子,开车离开。
她把刚刚在医院楼下看到的那一幕简单的跟柳梅说了一下。
听完后,柳梅吓得声音都开始哆嗦起来。
“真的假的?这……这怎么会……”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造孽呀这是!”
“你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给逼成?这个样子?”
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摔,“你把他爸妈的电话给我,让我来会会他们!老娘从小看着他长大,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也算他半个妈,有我在这儿,我看谁敢欺负他!”
宋时樾出来的时候沈知意正在厨房里煮东西?,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红烧牛肉面?的味道?。
听见开门的声音,少女从厨房的玻璃门里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你洗好了啊?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宋时樾走过去。
沈知意身上的外套脱了,露出里面?被纱布缠着的右手。而她的左手正在拿着筷子,有些别扭的在锅里搅拌着。
她把筷子往锅边一放,然?后拿起方?便面?的调料包,用牙齿咬住,想把它撕开。
结果?还没开始用力,嘴里的调料包忽然?被一只手抽了出去。
少年利落的把调料包撕开倒进锅里,垂眼看着她手上的纱布,不发一语。
沈知意下意识的把右手往背后藏了藏,指挥他。
“还有这些,通通都往里面?放。”
“我不会做饭,今天中午先将就一下,晚上让我妈回来做好吃的。”
宋时樾拿着调料包的手顿了顿,有些艰涩的开口。
“我……”
他还话还未说完,手臂就被少女猛地拍了拍。
“快点搅一搅,不然?糊在一起了。”
两个小屁孩从医院出逃的后果?就是:只能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只能各自捧着一碗红烧牛肉面?。
沈知意右手动不了,只能左手拿着叉子把泡面?往嘴里送。她砸吧一下嘴,觉得自己今天煮的泡面?味道?还可以。
宋时樾手里拿着筷子,却没怎么动嘴。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沈知意前面?的桌子,似乎要?把桌子钉穿,好让他看见里面?被纱布缠着的右手。
“赶紧吃,不然?等会就不好吃了。”沈知意催促他。
“岁岁……”
少年喊。
沈知意抬头看他。
他的脸消瘦得厉害,肤色苍白?,眼窝里挂着浓重的青黑,眸色深沉,看着就像电视剧里行将就木的病人一样。
他看着她,然?后垂下头。
“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弄的, 你道?什么歉?”
“宋时樾,首先?你得先?是你自己,然后你才是其他身?份。不是你泼的我?,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就这么喜欢把别人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吗?”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少年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了僵。他苍白着脸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知意叹了口气, “你觉得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所以哪怕你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但还是觉得连累了我?是吗?”
“再说了, 是我?自己把你推开的, 我?受的伤是我?自己选的, 跟你没有关系, 你不用感到道?歉。”
少年低头?咬了口香肠, 最终还是选择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我?只是……怕你因为这个讨厌我?。”
他从未见少女哭得像那天晚上那么伤心过,她?的哭声?里带着浓浓的害怕。
这让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 她?害怕的源头?来自于他身?边。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他面前被人抱走,无能?到甚至连一句挽留也说不出口。
那一刻,他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恐惧到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那个从他记事?起就陪在他身?边的女孩, 好像真的要离开他了。
刚刚在天台上如果不是那通电话, 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人生好像永远都?是这样, 黑压压、乱糟糟的一片。
爷爷奶奶虽然养了他,但他们年纪大了, 再加上活得艰苦,总以为现在的生活水平跟他们年轻时候差不多,给他的生活费少得可怜。
太?早过于懂事?的他,甚至连要求都?不敢提出来,就拿着那么点微薄的生活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如果不是沈知意,他早就饿死在那个严寒的冬季。
对他来说,少女就像一道?光,在他踽踽而?行的十多年里,一点点驱散他心里的黑暗。
爷爷奶奶走后,他的世界宛如一面没了墙的屋子。厉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空荡荡的,空得他甚至能?听得见风声?的呜咽。
而?沈知意则是唯一还罩着他的顶,让他不至于暴身?于荒野之中。
他只有她?了,他也只剩她?了。
所以当少女那天晚上被抱走的时候,他以为她?不要他了。
他不怪她?,只怨自己没能?力留住她?。
就像和之前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有的东西不是他的,终究不会属于他,他所做的努力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沈知意问他,“你还记得吗?我?八岁的时候特别欠,招惹隔壁大爷看?地的大黄狗,它撵着我?追了三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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