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闻昭换上活动策划准备的衣服,是一件中式白色衬衫,对襟圆领,以团鹤为纹,大面积的撞色贡针简单利落,与发布会背景相得益彰。
平宽的肩膀架起廓形衬衫来,加上他的金丝眼镜,深邃的眼睛配合清俊的轮廓,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书生倦气。
“费总,到您了,请到台侧稍等。”
费闻昭点头,慢下脚步,“陈助,提前通知公关部,做好一切好准备。”
“明白费总。”
现场有上千双眼睛,加上网络直播屏幕前的粉丝,所有人会对他的一举一动进行放大和拆解,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风口。
“让我们有请颂风集团年轻的总裁——费闻昭,接下来由费总为大家介绍品牌理念,掌声欢迎!”
【我靠,第一次见颂风总裁,有生之年何德何能?!】
【突然的心空啊啊啊!!】
【这眼镜框,纯爱战士诱捕器——】
【怎么感觉有点病娇?】
费闻昭站在台上,青筋蔓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冰白色话筒,露出的半截润白手臂,有好看的线条。
他游刃有余地讲述“知棠”的品牌定位和初衷、理念。大学时他和朋友一起创立公司,有过无数次的投资路演,无形中已经训练有素。
“好,作为文城首个主打国风服饰的新品牌,颂风可谓吃螃蟹第一人,不知道费总在创立这个品牌时灵感从哪里来?是因为一个人还是什么?”
“海棠花。”
“这季新品您的主题是‘萌动’,您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万物萌动,生生不息。”
费闻昭颔首认真道,他唇色发白,没有人发现他镜片下的眼睛发红,满是红血丝。
提问环节的媒体开始“百花齐放”,他提前准备了一些回答,勉强用得上。
毕竟是费闻昭回国后为数不多的正式露面,媒体发疯一样按快门拍视频和现场报道,有不少从关心品牌到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费闻昭都只是微微颔首,笑得风轻云淡,又有些羞赧,镜片下浅弯的眉眼舒展,全全无刚才的一本正经和清冷。
“还没有女朋友,但很快就会有了。”
他看向镜头。
并不知道棠鸢已经退出直播。
疯的是屏幕前的人。
【他在看我!?】
【姐妹们,我明天就去boss直聘!】
【帅哥眼前过,不爱是罪过】
【老公!(扭曲地往前爬)(嘶吼)】
“好,感谢各位媒体的关注和认可,接下来我们进行新品秀。”主持人话音刚落。
“打扰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要问这位费总。”前排的人群中冒出一个长发男生,距离舞台很近。
他端着摄像机,已经在拍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之时响彻在众人耳边,他们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去。
费闻昭预感不对,趁此时机看向直播场控,点头示意切断直播。
主持人僵持着,“不好意思,我们问答环节已经结束,这位媒体人,希望您理解,我们时间有限,要进行下一个环节。”
来人并不理主持人,目光锁定在费闻昭身上,他的眼睛和颧骨突出,面颊削瘦,双眼有些无神,边说边朝前挪步。
“呵,一个问题都不敢回答了吗?颂风胆子不是很大吗?”他的笑声刺耳,让人浑身不舒服。
全场盯着他,静默吃瓜。
他一步步逼近台前,手腕上绑着摄像机,高高举起。
“我录下来了,所有人都会知道,颂风集团开除老员工!不顾员工死活!卑鄙无耻!”
台下开始议论纷纷。这无形的好奇给了他力量,从上到下充满喷涌而出的勇气。
接着,众人看到他竭尽全力地嘶吼着跑上台,冲向拿着话筒的费闻昭。
“你把我们全家赶尽杀绝,我要你死在这里!!”
旁边的安保人员见状奔过去,却已经看到一把水果刀在聚光灯下反着光。
台下乱作一团。
聚光灯瞬间灭下,台上一片漆黑。
众人只听到话筒坠地的刺耳闷音——
棠鸢从法院出来,长叹一口气,顺利提交了起诉书,何亚辰很靠谱,把她的诉求一一标注清楚,而且不忘维护她的权益。
何亚辰走了两步,伸个懒腰,哼了一声,“费闻昭真是太磨人了,不知道他磨不磨你啊,我昨晚下班在喝酒,他非要让我加班赶出来起诉书,我真的谢。”
“哈哈,看来他也是很有一招啊。”
棠鸢笑着,一双剪秋瞳含着波光,清丽脱俗又让人惊心动魄。
何亚辰稍稍偏头就看到这一幕,明眸皓齿,美人会在冷风中更漂亮是吗,他不禁想。
提到费闻昭,棠鸢赶紧拿出手机接着看直播。
“棠小姐,约个午饭?”
“可以呀,何律师辛苦了,正好我请客。”
手机在进法院之前一直静音,没想到苏苡打了电话,她赶紧回过去。
“苏苏?”
“小汤圆,你没心,早上费闻昭已经和我说了文敏的事,她真是一顿骚操作啊,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必须替你出头!”
“害,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吐槽也解决不了,就想等解决了告诉你。”
“我才不听,还在法院吗现在?早上我打算陪你去的,你不接电话,我这边又有客户,耽搁了。”
“在呢,你要来吗?”棠鸢看了看刚刚答应的何亚辰,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我都快到了,我实在等不及了。”
“好我在这里等你。”
棠鸢挂了电话,神色尴尬,看向何亚辰。
“怎么了?要爽约啊?这么快。”他勾着嘴角笑得痞里痞气,却不令人讨厌。
“实在不好意思,我好朋友来了,女生。”棠鸢咧着嘴,尴尬示笑。
“被鸽的最快的一次。”
“嘿嘿,下次保证请你!”
“香水很好闻哦,大吉岭茶。”棠鸢说完就看到何亚辰眼神一转,夸她有品位,刚刚扫兴的神色瞬间全无。
告别了何亚辰,棠鸢在路边等待苏苡,旁边的药店放了首泰勒的歌,她走进去,买了两瓶维A和维E。
不知道费闻昭的夜间视力好转些没,她查了查,夜盲症和干眼症都要补充维A和维E才可以。
装好袋子,她拿出手机翻看颂风的直播,却发现已经停播,评论区也已经关闭。
她给费闻昭发消息:
【学长,发布会还顺利吗?】
和苏苡打打闹闹,嘻嘻笑笑,不知不觉从火锅店辗转到清吧。
棠鸢抿了几口妃子笑鸡尾酒,荔枝味混合着酒精,她的眼神在霓虹中迷蒙起来。
“你和费闻昭怎么样啊?”
“没怎样,一切正常。”
“都住在一起了,赶紧全垒打啊!”苏苡凝向棠鸢,看酒吧的氛围灯在她脸上转动,她笑起来。
“暂时的,我只是还没找好房子。”
“扛不住就别扛,费闻昭的实力还是养得起十个你。”
“噫,是谁说千万不能靠男人,男人不靠谱的?”棠鸢摸了摸脸颊,有些发烫,眼周发酸,脑袋也晕乎乎的。
她不想让费闻昭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扭头对苏苡说,“苏苏,我今晚住你家吧。”
“好呀,咱俩再回归大学的彻夜长谈!”苏苡搓搓手。
棠鸢看了看包里的药袋。
算了,明天再给他吧。
谁叫他不回微信呢。
想着,棠鸢又解锁手机,上面的消息还没有回应,屏幕的光映在她的瞳孔,犹豫又有些担心,但还是发了出去:
【学长,我今晚不回去了。】
第26章 抱了
在灯光灭下来的那刻, 费闻昭快速在脑海里搜索活动策划告诉他的快速撤离通道——他身后的帘子。
关灯和关直播都是为了避免媒体拍摄到现场的照片和视频,音频的流出对于公关会简单一点。
他早知虎视眈眈的人很多,但还是希望这条应急预案用不到。
黑暗中,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 满脑子都是:棠鸢还在看吗?
他看不到身边有什么经过, 只身朝后退, 刚迈步, 感觉到有人跑过来拽起他的胳膊,带起一阵风。
台下的躁动还没稳住,他已经从通道被拉到了后台。
祁瑶伸手捏着他胳膊喘气,皱着眉喊:“傻啊你!都不知道跑。”
“这些媒体怎么请过来的?到底谁负责的?”祁瑶叉着腰生气。
“没受伤吧?”她眼神复杂里明灭着担心, 毫不掩饰。
“没事。”
费闻昭神情冷静, 仿佛刚刚是散步过来的。
手腕内侧隐隐作痛,他拉了拉袖口, 手臂朝下垂在腿边, 避开祁瑶的观察。
“你都有汗了, 擦擦吧。”祁瑶在后台递给她一杯水, 又拿来湿巾纸。
看费闻昭面色比往常苍白几分, 她的心揪在一起,真不懂, 受这份罪。像她弟弟一样不好吗, 按部就班的恪守家业, 祁牧的悠哉她每天看在眼里。
佩服的同时,祁瑶真觉得他不值。
明明可以选择闲云野鹤的贵公子生活,偏要闯出一片天地。
ok, 她可以理解他的野心勃勃,只是要开辟新事业, 也不能急于求成啊。
刚上任就要蚍蜉撼大树,想把颂风的烂根拔起,他费闻昭也才27岁好吗?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人惧怕的阎罗?
今天的“暴动”明摆着是有人专门放进来的,颂风的安保系统算是比较好的,新品发布会能出这样的幺蛾子,不是刻意为之鬼才信。
“费闻昭,别太冒进了。”她想拍费闻昭的肩膀,又收回了手。
突然想到了棠鸢。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是吗?
祁瑶的短发长了些,刘海快要遮住眼睛,那缕挑染也渐渐掉色。就像她黯淡下来的眼睛。
“好好查查吧!今天的事。”她声音不大,提醒着费闻昭,“马上就会有一连串的问题要处理,你……加油。”
“我知道。”
“帮我盯一下秀场,辛苦了。”
发布会现场的灯重新亮起,刚刚的慌乱已经很快被压制,刚才的来人也不见踪影,媒体纷纷回看自己刚才有没有漏拍着爆炸性的一幕,生怕错过了今天能蹭上的热点。
有眼疾手快地已经在媒体平台开始溅起水花:「惊!颂风发布会总裁被刺杀,生死未卜!」
主办方为了平息刚刚的事件,特意送上甜点和茶水,主持人也进行控场——“刚刚闹剧,费总无碍,惊扰各位了。”
走秀开始后,大家又重新回到状态,开始点评“知棠”的新品,也有一些订货商在筹划订货量。
俨然一派平和、热闹顺利地进行着。
费闻昭回到办公室,斜倚在办公桌上,将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劲瘦有力的臂腕。
那人手里的刀估计没有开刃,或许是情急下用了刀背,总之,他的右手腕上方被划了一道血口,露出皮肉。
四下没有找到布条,他用纸巾擦拭下了边缘流出的血迹。殷红的血和青色筋脉交错,像自由作画。
找了把剪刀,办公室有遗留的备用白衬衫,他剪下,用嘴抿着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日光昏黄,从落地窗透进来成浅浅的金色,费闻昭望着远处,拨通公关部电话,“刚刚的视频音频,哪怕是录屏都不准流出去。”
“视频我们已经截断了。费总,只是音频……已经流出去。”
“尽力降低负面影响,压一压热度。”
“费总,走秀开始了,还要继续开直播吗?”
“开。有问题立刻汇报。”
幸好,他提前关了直播,或许能最大化降低直播负面。
挂了电话,他扶额,只觉额头滚烫,浑身也燥热无力,却又像爆炸一般能够一点就着。
脑海里有某处地方,一阵一阵撕裂,传来阵痛。
办公室车水马龙像停驻站,一个个员工小跑着进来,战战兢兢去执行。
他感到疲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按摩眼角。突然的浑身发冷让他难耐,额间的汗有些洇湿发梢,上升的体温让他的脸带着眼睛都通红起来。
但他还不能离开。
一直撑到走秀结束,费闻昭虚浮着双腿回到家。
打开门,依旧是黑暗。
“棠鸢?”
他在黑暗中叫她的名字。
打开手机才看到棠鸢不回家的消息,屏幕的光照不亮他眼里的晦暗,他深深地闭眼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还不知道发布会的事。
费闻昭咳嗽着点了根烟,受伤的右手一用力就传来阵痛,他一口没抽,在手心按灭。
眼前有些发晕,他勉强给自己热了杯水,塞了颗退烧药。
躺回没有开灯的卧室。
网络上,颂风发布会事故发酵得很快。
有人心疼颂风,有人骂费闻昭,还有人觉得这是颂风的营销博眼球手段。
整个颂风公关部加班到晚上十一点,都没能完全控制住事态,但好在扭转了风向。
新品走秀因此多了些热度,博得了更多人关注。
也算因祸得福。
“颂风发布会总裁被不明男子刺伤”的热搜在短时间内已经占据了微博前三,讨论度很高,也带着新品的流量和预售数量剧增。
很多吃瓜群众看到费闻昭的现场照片开始心疼美色,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贬低她们看脸不分好坏的行为。
一时间,年轻人都开始讨论这件事,还有不少人求现场视频和音频。
棠鸢和苏苡在清吧里,纯音乐缓缓,抿着最后一口酒。两人都有些微醺,棠鸢更是脸颊绯红,听到隔壁的两个女孩刷着手机在讨论颂风,她留意听了一下。
接着,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被刺伤?
没有回消息的时间,被刺伤?
“苏苏苏苏,我我我……”棠鸢开始慌乱,语无伦次,她手抖着翻开微博头条,被热门的视频和音频吓到了。
“天啊,小汤圆,你快打电话给他!”
“好,好,我,我今天还是回去吧。”
“回回回,你快问问费闻昭怎么样了。”苏苡从吧台高脚椅上下来,扶着棠鸢,赶紧联系了代驾。
棠鸢浑身颤栗,听手机在耳边的空声,心在喉咙间跳动,突然有窒息感。
快接电话啊。
她不停地拨打,挂断,全都是空声忙音。
没有回应。
她真的怕了没有回应的费闻昭。
明明他一直是秒回。
明明他永远会因为她的一个简单的消息就打过来电话。
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她下午真应该打一个电话问问的,永远都是他在主动,她很少主动去发一条关心的消息,打一个电话。
后悔和焦急担心冲击着她的心。
代驾的时速够快了,车窗的风吹醒了棠鸢的酒意,她捏紧的手心沁出许多汗,想再快点。
到楼下时,她又觉得电梯太慢,按楼层的手还在抖,想马上冲到他身边。
推开门,房间没有开任何灯。棠鸢放下包,把玄关的灯打开,看到费闻昭换下的皮鞋,她才舒了口气。
起码现在知道,费闻昭在家里。
她轻手轻脚地小跑向费闻昭卧室,想确定他的存在,看一看他的状态。
那些新闻的标题太扎眼,直戳到她心上。
卧室依旧没有开灯,还拉着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月亮,陷在一团黑色里。
床上没人。
她低头看到床头柜的水杯和退烧药,才知道早上留在餐桌的感冒药是费闻昭吃的。
他应该昨天就感冒了。早上打电话嗓子都沙哑了很多。
唉,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还让人家做了早餐。
棠鸢蹙着眉自责,咬了咬下唇。
她刚要转身去找费闻昭,“学长”二字还没喊出口,倏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炙热而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哪怕是黑暗里,她也能感受到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她,将她禁锢在身前。
黑暗让人的身体更加敏感。
她不敢乱动,偏头看到费闻昭手腕的白色布条,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腕,避开伤口。
“你还是受伤了,学长。”
费闻昭把头低低地埋到她颈边,垂下的发掠过她的皮肤,她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身体太烫,还是她的身体。
只知道背后有沉重的力量,有灼热的呼吸铺洒在耳下。
他声音沙哑低沉,轻轻道:“让我抱一下。”
接着是含糊的闷音,好像在问可以吗,好像又没有。
感受到棠鸢身体的僵硬和挣扎,费闻昭慢慢松懈下对她的桎梏,给棠鸢在臂弯里留出余地来。
他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直起身子,殷红着眼,发梢还有洗漱后的清水滴下。
“对不起。”
棠鸢转过身子,借着玄关远远的光,她看到费闻昭模糊又苍白,浑身是失落感。
也许是接着酒意,也许是出自本心。
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费闻昭,看他对上自己的眼睛,她伸出手踮着脚摸他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
接着轻轻地把手从费闻昭的腰侧向后伸,她细白的手臂贴着腰摩擦而过,直到像几秒前一样,紧贴他的胸膛。
漆黑里,有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感受费闻昭身体一颤,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
“这次不用说抱歉。”
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 拥抱排第二。
费闻昭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半袖当睡衣,下摆荡在空中,棠鸢回抱的手臂环上来时,腰间传来的酥麻和暖意遍布全身, 心跳都紧了半拍。
本来炽热的呼吸现在又浓重了许多。
他双手腾空愣在原地, 下一秒又怕对方反悔, 倾着身子比刚刚更用力地重新环抱住身前的人。
棠鸢的风衣在他怀里皱得不像样子。
“不是说不回来吗?”
感冒的沙哑夹着些许鼻音, 他的手抚在棠鸢头上,轻轻抵着下巴,费闻昭闭上眼睛,在昏沉中享受这一刻的不真实。
棠鸢点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淡淡的痒意蔓延到心上, 他轻咳了一声克制心尖的躁动。
“你都这样了。”棠鸢咬唇皱着眉,抬头看向他。
她的手在身后自然地紧揪着衣服, 可能是因为紧张, 不时地松开握住, 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动作, 对面前的人来说, 化作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忍耐。
费闻昭低头,看到棠鸢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心, 垂眼轻笑故意问道, “我什么样?”
“生病, 受伤,新闻我看了,我都知道了, 网上的言论我都不信,你也别去看, 影响心情,真是恨透了受害者有罪论,谁又知道你现在……”
棠鸢顿了顿,仰着头,靠向背后拥着他的手臂,清亮的瞳孔里映出费闻昭的模样,气色苍白,“这么可怜呢。”
“是因为我可怜才回来的吗?”
“不是。”
费闻昭看她后退着摇头,也松懈手上的动作,缠在发丝中间的手下滑,指尖碰到她的脖颈绕了一圈,绕到棠鸢的下颌。
“你喝酒了,棠鸢。”
“因为喝酒才回来吗。”他语气极轻,用幽暗的眸子将她凝在视野里。
被放开的短袖又重新晃在腰间,刚刚的余温变成凉意,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无尽的贪恋。
“不是。”
“学长,你知道的。”
“是什么?”
他连手指都发烫,摩挲着她细白的颈,四周空气在升温,他把目光盯向她的唇,不被发现的喉结动了动。
棠鸢心在震颤,她被鸡尾酒曛得着魔,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还不够。
她能感受到费闻昭浓烈的不满足,步步紧逼。
她抬起眸子,隐约闪烁着光点,睫羽扇动,黑暗中明动的脸庞熠熠着别样光彩,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费闻昭。”
“想你,担心你,想见你,想确认你没事。”
“如果我这样说呢?”
尾音被一个轻轻的吻吞没。
费闻昭俯下身子,青筋蔓生的手箍着她的肩,向前带。
当灼热和温凉相碰。
是湿润的柔意在两人之间蔓延。
棠鸢甚至数得清费闻昭的睫毛,她浑身僵硬着闭上眼睛,身体酥软到快没有了支撑的力量。
看来喝酒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对自己的心更坦然了。
今天她去交起诉书,何亚辰告诉她,费闻昭早已为她找到了买家,并且说服对方愿意出庭证明文敏和中介的勾结行为。
所以他到底默默做了多少呢,她现在不再去想为什么。
只想对他,表情达意。
思索间,棠鸢又睁开眼睛,目光柔和。费闻昭轻轻推着她靠向身后的玻璃门,她又一次靠在他的腕臂,背后是盛大的海棠盛宴。
只有她知道,后面藏着多浓烈的情。
这种内心的悬溺感与现实缠绕交织,她完全沉浸在这一刻。
费闻昭只是温柔地浅浅在唇上辗转,一下下触碰,一下下撩拨她的身体。
身体在下陷,心无用挣扎。
接着,棠鸢闭眼听到一声轻笑。
费闻昭弯着眼睛,高大身影早已把她淹没,单撑的手在她脸侧,棠鸢听到他咽口水,喉间轻颤,“我发烧了,先放过你。”
“嗯。”棠鸢反应过来刚刚她毫无抵抗的状态,咬着唇脸颊绯红。
最后的吻落在额头,“棠鸢,我算不算等到了。”
在不久前,他说过的那句“很想你,想见你,想听你说话”,终于有了回音。
好像在暗夜里人才会滋生更多的情绪。
开了灯,棠鸢红着脸颊要给他重新包扎。
“你躺在我身边,我就让你包。”
“躺下怎么包扎?”
最后,棠鸢盘腿坐在床边,看费闻昭侧躺着伸平的手腕,她解开布条,看到凝固的血和生硬的痂。
这么严重了还只想着亲亲抱抱。
棠鸢心想。
一边消炎,她一边轻轻吹着伤口,担心会蛰疼。
卧室里开着暖橘色台灯,像落日在她身后,发丝都散着温柔的光,她低头敛眸时,碎发顺脸颊掉落下来。
费闻昭躺远远地帮她吹起。
棠鸢笑,“幼稚。”
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
“到底是什么人啊?”
“当初开公司时一个反对董事的亲属,这不是关键,他挪用了一部分公司基金,被我查出来,我借董事反对分公司把他开除了,没想到他在外赌博欠债,一时丢了工作没了经济来源。”
费闻昭说话时,毫不掩饰的溺意在眼里,药物作用让他有些发困,闪着眼睛看棠鸢,像是悬在梦中。
“这也要算在你头上,真是躺着中枪,你还是心软,应该把他先送到监狱。”
棠鸢愤愤道,鼻子轻皱,费闻昭只觉得可爱。
她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加重。
“棠鸢,疼。”
费闻昭吃痛,故作倒抽凉气,嗓音沙哑着却极致性感。
“嗷嗷不好意思,我太气愤了,我轻点。”
她柳眉蹙起,有好看的弧度,费闻昭眯起的眼尾里蓄了太多的欢喜。
棠鸢帮他一圈一圈缠上纱布,系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好啦!”
她收拾小药箱,缠绕的纱布卷滚到了费闻昭手边,她伸手去拿。
下一秒被费闻昭按住。
棠鸢抬眼看过去,他侧躺着对她笑,嘴角上扬地犯规。
“费总。”
“不许得寸进尺。”
“你陪我。”
“知道啦。”
感冒药的作用,费闻昭迷迷糊糊睡着了。棠鸢怎么可能躺在他身边睡着,偷偷回了自己的卧室。
又满是担心,半夜反复起来摸他的额头,给他换上冰凉贴,过会又怕冰凉贴太凉,轻轻取下来,用凉水帮他擦了擦额头。
费闻昭迷糊中抓住她的胳膊,被她侥幸逃走。
她抱着腿坐在飘窗上。
月亮又高悬在窗外,洒在卧室里,洒在费闻昭的睫毛上,棠鸢想到刚刚近在咫尺的人,有些恍惚。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在她的世界里,确立男女朋友的关系起码要有简单的告白。
可是费闻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这样的句子,是必要的仪式感。相信每一个女孩都会想象,有这样一天,有人坚定、直白地选择你,再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爱意。
费闻昭没说。
但,她好像又无法拒绝。
下午的担心,听到新闻的恐惧,她在害怕,害怕见不到他,害怕他有闪失。
纵然她再迟钝,她都能意识这恐惧来自依恋。
习惯了费闻昭出现在她身边,陪她,鼓励她,陪她一起面对难堪,解决难题。
她拒绝了那么多次,他依然会出现在她身边。
告诉她,你的敌人不是我。
这样温柔的善意包裹着她,包裹着这么多年没有被善待过的一个破碎的心。
她还能怎样去拒绝。
她明白自己在融化,在动摇。
棠鸢抚着刚刚被吻过的下唇,又一次在月光下红了脸。
月亮好像见证了很多人的内心,知道了很多人的秘密。
还知道——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吻。
白天属于理性的时间。
法院在第五个工作日打来电话,提到文敏的电话打不通,敲门无人应,传票送不到她手里,告知棠鸢暂时不开庭。
“何律师,怎么办啊?”她不相信现代社会会有这种为了躲债玩失踪的人,闭门不出,难道不需要买菜做饭,在家坐吃山空吗。
总是联系不到文敏,棠鸢都开始怀疑自我。
她的工作室因此荒芜了一段时间,距离房租到期还有一个多月,她想赶紧解决这些事情,回归到工作中。最近在空闲时间,她接了不少琐碎单子,但价格不高,不足以支撑起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