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情感] 等日暮—— by作者:苏之央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2日

关灯
护眼
推荐一个下载小说必备网址: 每天更新,。   本书名称: 等日暮   本书作者: 苏之央   本书简介: 【正文完结】【装乖小辣椒X拽哥恋爱脑】   裴桑榆没想到刚转学,前脚答应外公不会惹事生非,扭头就得罪了附中的风云人物周瑾川。   小道传闻这人相当记仇,她怕事情闹大,主动服软。   逐渐变成给他送礼物,抄笔记,做晚饭。   还得满足周瑾川一个变态需求,每晚打半小时电话。   一帮同学,包括周瑾川本人,都以为裴桑榆芳心暗许。好友劝她不要自讨苦吃,毕竟告白者无数,没人能拿下那位桀骜不驯的大佬。   “追他,我自虐吗?”裴桑榆刷着真题,头也没抬。   某天篮球赛后,裴桑榆跟着周瑾川一路到休息室。   她靠着门勾他的衣角,轻车熟路地装乖:“我再满足你一个要求,我们就彻底一笔勾销。”   “行啊。”周瑾川垂眼看她。   “你喜欢我一下,就不计较了。”   -   再次遇上,裴桑榆看着那个少年成长得愈加棱角分明,想要靠近,却没了当初恃宠而骄的底气。   几次试探无果,她索性上门,孤注一掷地吻上了周瑾川的唇角:“当时欠你的,还你。”   周瑾川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极深,怒极反笑。   “接个吻就跟我一笔勾销。”   “你想都别想。”   -   每当日暮降临,少年总望向玲珑巷的另一边。   等某年某天,她和日落一起出现。   阅读指南:   前半高中,后半大学   一句话概括,刻骨铭心的初恋,坚定不移的唯一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桑榆,周瑾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刻骨铭心的初恋,坚定不移的唯一   立意:坚韧勇敢,炙热真诚 第1章 看戏  《等日暮》   文/苏之央   2023.3.21   -   秋雨无声,绵密地从繁茂的梧桐叶间淅沥而下。   催得那群穿着附中校服的少年们加快了步伐,三三两两簇拥着朝校门口狂奔。   而路上拥挤的车流却被这场雨拦住,纹丝不动。   七点十五分,快迟到了。   前座的女生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座椅,似在催促,带了点烦躁的意味。   “裴桑榆。”后座上的男人连名带姓出声,声音带着长者的威严。   她原本姓宋,这两天挪户口才改了姓氏,现在随母姓。   还没熟悉这个名字,从前也没人这么叫她,愣了两秒钟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回过神,裴桑榆转过头看向后排,换上一副乖巧的口吻:“外公,您说。”   “我不想管你,帮你转学来京市,是看在你妈的恳求上。毕竟她已经那样了,把你一个人扔在江州自生自灭,倒是显得我们不近人情。”   裴清泉低头翻看手上的文件,头也没抬,脸上没什么表情。   到底是生意人,三言两语就把关系撇清。   这会儿倒是完全没避讳旁边还在开车的司机,关起门来讲话很是直白。   裴桑榆也无所谓,乐得轻松:“我知道,谢谢外公。之后反正是住校,我会尽量不麻烦您。”   车内再次蔓延出尴尬的沉默。   司机小心翼翼地转动方向盘,终于缓慢挪动。   裴桑榆很轻地耸了下肩,已经快速适应这种陌生的相处方式。   又过了三分钟。   “到了,下车。”裴清泉像是比她还要赶时间,出声提醒。   裴桑榆勾着书包扣开车门,脚落地的那一瞬,听到后座补了句,“听说你以前成绩不错,转学过来就安分点,别给我丢人。”   裴桑榆轻声应:“好。”   “要是在附中惹出什么麻烦闹到我这儿,我会把你连夜打包扔回去。”对方又说。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不管对错,别让他抓到把柄。   “我会乖的,外公再见,路上小心。”裴桑榆弯下腰,透过前排的车窗看他,俏生生的脸颊被那抹笑染得鲜活明媚。   看着的确如她嘴里所说的,乖巧又听话。   裴清泉嗯了声,抬手示意司机离开。   车尾划过眼前的那一秒,裴桑榆从上车起一直憋着的那股安分劲儿终于松懈下来,利落转过身。   脸上的笑意刚收了一半,猛然跟前站在树下的男生撞上视线。   她的眼睛还弯着带笑,嘴角却飞快落了下去,绷得平直,大概表情看上去古怪又僵硬。   而这位插着兜看热闹的,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凭良心说,这哥长得相当出挑。   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女生朝着这边频频看过来。   他站在繁茂的梧桐枝叶下,落在阴影里的五官轮廓很深。身上穿着普通款式白衬衣,校服款,和身边来来往往的男生如出一辙,却撑出了一股桀骜不羁的少年气。   就那么毫不掩饰地看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戏谑。   两人对视的目光过于直截了当,青稞碰烈酒,都不大好惹。   裴桑榆却轻易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你这变脸变得挺溜啊。   她彻底收了表情,因为对方太高,不得不微抬下巴,更肆无忌惮地瞪回去。   无声地反击,希望他也能看明白。   ——所以,关你什么事?   身边人来人往,气氛持续静默。   校园上空响起了第一遍预备铃,尖锐催促着学生们散漫的步伐,还有十分钟开始早自习。   转学第一天,裴桑榆不想给老师留下迟到的印象。   更何况,还下着细雨,怎么看都不适合再纠缠。   “同学,看够了吗?”   裴桑榆到底没忍住,在这场对峙中先出了声,“再看我要收费了。”   周瑾川微微挑了下眉,对方的尾音带着点南方的调子,咬字有些轻软。   但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带着锋利,跟方才的乖巧沾不了丁点儿边。   他懒得解释,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解开锁屏。   点出一张付款码,径直递到她眼前。   裴桑榆:?   “要多少,自己扫。”周瑾川勉为其难开了尊口。   裴桑榆:???   炫富是吧,您还真打算续费接着看啊?   到底气势不能输,她痛定思痛,心如刀割,决定放弃暴富的机会。   转而露出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有这个钱呢,建议你抽空去医院挂个号看看,顺便拍个CT。”   营养都吸收长成电线杆子了,小脑萎缩的单细胞生物。   然而对方放出沉默的大招。   一脸不屑接话的冷淡。   “对了,最好选工作日,好挂个权威的专家号。”裴桑榆露出职业假笑,补上最后一刀。   话说完,不看他的反应,侧身从身边过去,飞快进了校门。   一路上心里反复默念八字方针。   低调乖巧,戒骄戒躁。   反正学校人这么多,多半以后跟他也碰不上了。   北清附中的校园绿化做得到位,两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连成一大片,把道路头顶的光和雨都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盲目地跟着人群朝里走,好在高一就在入口的那一栋,倒是不难找。   裴桑榆加快速度,身后一阵嘈杂,几个男声闲聊不断。   “听说昨儿周瑾川又创新战绩了?”   “那是九中那群逼太菜,你上你也行。”   “我怎么听着这味儿这么酸呢,大早上把白醋当牛奶喝了吧你。”   “滚滚滚,谁嫉妒他谁傻逼。”   ……   一声轻挑的口哨中断了对话。   裴桑榆被吸引注意,回过头。   那群人中间的寸头冲她抬了抬下巴:“没穿校服,新来的转校生?几班的?”   “七班。”裴桑榆说。   寸头嘴上叼着袋刚开封的牛奶,上下打量了一番。   巴掌脸,秋水瞳,让人心生一股我见犹怜的保护欲,偏偏眼神里又带着疏离的傲气,显得多情又薄情。   确实是一眼惊艳的漂亮。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人,挑了下嘴角:“兄弟,我们班的。”   年轻的男孩子总是秒懂这种关于异性的暗示,旁边几个也跟着乐出声。   裴桑榆面无表情转身朝着台阶上走。   寸头眼疾手快,抬手撑在她旁边的栏杆上拦住人:“哎,我发挥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带你过去。”   既然是同班,裴桑榆很轻地点了下头:“麻烦了。”   她没隔太近,保持着一米开外距离跟在那群人后面,顺利找到班级。   班上有人在问是谁,寸头捏着手上的牛奶袋漫不经心跟别的同学解释着,表情又带了点炫耀,好像很熟似的,恨不得巡回走上半小时,才慢吞吞穿过第一行过道。   快走到末尾时,回头看她还站在门口。   “你叫什么?”吊儿郎当的口吻。   “宋…裴桑榆,桑榆非晚的那个桑榆。”   还是没习惯,差点口误。   寸头从教室后面穿过,点了点最后一排某个座位上的名牌:“昨晚自习都没听说有转学生,今儿就贴好了,动作够快的。找到了,你座位在这儿。”   “谢谢。”裴桑榆从善如流露出浅笑。   寸头撑着她的桌沿,有些不怀好意说:“裴桑榆同学,我把你带到班上,又耐心帮你找到座位,就俩字儿是不是不太诚心?”   裴桑榆歪了下头,沉思两秒:“真诚感谢?四个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端倪,没什么比现场看撩妹吃瘪更值得嘲笑了。   一圈人看着热闹,笑得前仰后合。   寸头哼笑了声,直截了当说:“这样,要感谢我的话也简单,我给你几个选择啊。要么给我你家地址,要么周末陪我玩两天,或者,你当我女朋友,你选一个。”   过于直白,同学开始拉长了声音起哄。   裴桑榆觉得八字方针快压不住了。   她垂眼把书包放在座椅上,保持礼貌,轻缓出声:“抱歉,我没有家,没有时间,也不想谈恋爱。”   拒绝得干脆,周遭看戏的起哄声更大。   寸头下不来台,脸上露出挂不住面儿的尴尬。   他铁色铁青,把手上剩的小半袋牛奶袋往她桌上重重一扔,泄气发火。   软塌的包装裹不住四溢的液体,四面八方的顺着桌面散开,几滴飞溅着落在她的书包上,瞬间一片狼藉。   方才还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空气凝滞,静若落针。   裴桑榆抬眼看他,平静的眼睛里压着火。   寸头顶着目光,拉开旁边过道的凳子坐下,脚懒散踩着椅凳边缘上,压着嗓子,阴阳怪气学她说话。   “抱歉,我没吃早饭,没有力气,手有点滑。”   完全没有要处理残局的打算。   霎时,现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裴桑榆盯着那滩狼藉,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寸头啊了声,刚那股气儿过了,莫名心虚。   指尖往桌面右上角的名牌上一敲,随口抓了个名字糊弄她:“周瑾川。”   裴桑榆嗯了声,侧身拿过隔壁桌面那一摞书最顶上那本写着“周瑾川”的笔记本。   字很好看,潇洒有力,但人不太行,她在心里评价。   “同学,那不是…..”旁边的人话音还没落,裴桑榆已经利落翻开到中间空白页,直接往桌上一扣,捏着书脊,快速擦拭干净散了一桌的牛奶。   桌面是干净了,笔记本脏得一塌糊涂。   看热闹的同学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好温柔一女生,性子这么辣的吗。   寸头好几秒钟才憋出句脏话。   “挺恶心的,估计你也不想要了,下午还你本新的。”裴桑榆仍然保持着轻软的声调,得体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反击。   她把牛奶袋夹在湿漉漉的纸页里,朝着后门扔过去。   笔记本以一个抛物线的轨迹飞了出去,在落入垃圾桶的前一秒,被一只修长的手敏锐拦截,轻松扣住。   那人曲着食指在书脊上敲了下,扣着封面把包裹的牛奶袋抖落,很轻地啧了声。   裴桑榆视线上移。   看到那张眼熟的脸,微怔。   这拽得二五八万的气势,是刚要花钱看她变脸的那位。   两人的目光再次隔空撞上。   四周安静,无人出声。   空气里似乎有噼里啪啦的声响,比方才那会儿更火药味十足。   又见面了,裴桑榆挑衅地挑了挑眉。   ——您是真爱看戏啊,走哪看到哪儿。   看着来人,寸头滚了下喉咙,干巴巴叫了声:“瑾哥。”   “裴同学,那才是周瑾川,你扔那本子是他的。”方才提醒的那个女生,指着门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出声。   裴桑榆那股嚣张劲儿还没来得及收,心中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开。   这次真的是误伤。   但连着挑衅了两次,梁子结大了。   早自习的铃声尖锐地一遍又一遍催促,却没人动。   教室里的人持续沉默着,或站或坐,视线都齐刷刷看向后门的方向。   他们在等一个反应。   周瑾川直勾勾盯着裴桑榆的眼睛,似笑非笑。   笔记本被他反手一扔,在空中顺着抛物线的轨迹飞了回去,看似随意,落点清晰。   硬壳封面狠狠地擦过寸头的头皮,换来“嗷”的一声悲惨的哀嚎。   紧接着,啪嗒一声脆响。   重新落回那张贴着周瑾川名字的课桌上。 第2章 巴掌  裴桑榆呼吸停了半拍。   就这位正主扔笔记本的架势,多少带着几分压不住的火气。   也是,莫名躺枪,换她也攻心上火。   周瑾川捻了下指尖,没动。   就那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瞳色很深,所有情绪都被藏得干净,看不出丁点儿端倪。   到底是心虚,裴桑榆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   她动了动唇,正准备解释道歉一条龙,后门又冒出一脑袋。   短发女人站在个高的周瑾川边上,显得极其娇小,但音量却相当铿锵有力。   “打铃了听不见吗,耳朵长着当摆设不如学哆啦A梦割了吧?在楼下就听见我们班最吵,这么能说干脆我给你们报个团体rap赛集体出道得了。”   全程静默看戏的全班陷入反思。   我们,吵了吗?   没有吧,很安静啊。   “范桐,你坐人家周瑾川的座位上干什么?”   女人捋了捋掉下来的碎发,音量拔高持续输出,“就你那成绩,坐两分钟就能沾他的灵气了?我看你面色青黑,乌云绕顶,最近铁定走背运,安分点给我坐回去。”   “知道了半仙,您别咒我。”寸头烦躁地摸了把被痛击的头皮,灰溜溜往前挪了两排。   裴桑榆心说,现在老师的副业都这么卷了,看人还挺准。   那顺便帮忙算算,接下来那位哥是要把她清蒸还是爆炒行不行?   周瑾川看起来比她淡定,只是快步走过去,长腿把凳子往外一勾,就坐下了。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要节外生枝的意思。   裴桑榆那颗悬着的心脏落下来。   大佬见过世面,就是大气。   她松了表情,转过头主动出声打招呼:“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裴桑榆。”   “啊,新同学很有礼貌嘛。”半仙看向她,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很高兴你转来我们七班,看样子你和大家已经认识了,那就开始早自习吧。”   说完,嘴角一耷,气沉丹田补了一句:“谁再讲小话给我滚外面去!”   裴桑榆觉得真应该跟她多学学变脸。   这速度,这表情,比自己流畅多了。   她安静坐回座位,其他同学也作鸟兽散,很快周围响起一片早读声。   余光忍不住往过道那边瞥过去,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下去,枕在胳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后颈绷出一道凌厉的线条,睡姿相当招摇。   得道个歉,刚刚弄脏了他的笔记本。   只是人困成这样,再叫醒就是火上浇油。   裴桑榆收回视线,才注意到桌角上那个粉红色带着花边的名牌,和同桌是同一款。   她轻声念对方的名字:“边潇潇,名字很好听。这是你帮我贴的吧,谢谢你。”   “啊,不….不用客气。”同桌的眼睫飞快地垂下去,不敢看她。   裴桑榆像是看穿,笑了声:“你怕我啊?”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酷,敢跟范桐这种欺软怕硬的混球正面刚。”边潇潇连忙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盘着手上的串珠。   裴桑榆理所当然说:“如果不反击,只会一直被欺负。”   边潇潇眼睛亮了下。   漂亮果敢还有礼貌,真的很难不让人喜欢。   “对不起呀,我刚刚想提醒你那是周瑾川的本子,说慢了。”边潇潇胆子大了些,微微朝她那边靠过去,低声说,“但他挺不好惹的,你扔了他的东西,小心一点。”   不好惹,裴桑榆在心里琢磨这个评价的分量。   “他风评很差?”   “那倒是没有,就这长相家世,男生羡慕女生爱慕总少不了的。”   “懂了,晋江文学在逃男主。”裴桑榆得出结论,毕竟能花钱看变脸,有颜还有钱。   边潇潇觉得她讲话太逗了,跟着笑出声。   又掩住嘴低声补充:“他平时看着脾气挺好,不过之前礼嘉私立有一帮人,可能小有得罪他吧,他直接让那几个人全退了学,转走之前还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可狠了。”   裴桑榆不自觉往周瑾川的方向看过去。   肩宽腿长,劲瘦有力,看上去确实挺能打。   就是听起来相当记仇。   刚刚他看自己的神情,再回忆起来,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正想着,对方那双紧闭的眼睛缓慢睁开。   短短半小时,跟她第三次直截了当地对上视线。   那根烧着引线的火药桶滋滋作响,快烧炸了。   裴桑榆抓住机会,立即出声:“周…….”   周瑾川睡眼惺忪地盯了她一瞬,眉宇间有些不耐,眼皮重新合上。   看出来了,气还没消。   本子上的那几页笔记很重要吗?   他应该不会幼稚到去告老师吧?   又或者.....   早上听到了她跟外公的对话,想故意找茬?   裴桑榆眼神虚焦。   这次的确自己理亏。   如果真按某人以往打击报复的手段,早上又抓到了把柄,她几乎可以连夜收拾行李被扔回江州了。   -   偏偏四节课过去,都没找着道歉的机会。   这大佬,上课的时候坐姿随意,但听得挺认真,一到下课就往桌上一趴,浑身散发着一股“敢来打扰你就试试”的气场,不敢惹。   快中午了,事情还没解决。   裴桑榆相当烦躁。   最后一节课是化学,半仙的课,看起来大家还是挺怕她,个个眼神空洞,强撑着精神看黑板。   临近下课,裴桑榆趁她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把刚写的道歉以及前因后果撕下来揉成一团,朝过道那边扔过去。   纸团砸在了对方的手背上,滚到一边。   周瑾川伸手拨过来,侧头看向她,眉梢一挑。   ——搞什么?   裴桑榆从善如流露出微笑,抬了抬下巴,示意纸团。   ——看一下。   周瑾川垂下眼,手指缓慢地捏着那团纸,没拆,盘核桃一样在掌心里滚。   两分钟过去,他把玩上瘾似的,手指翻动越加灵活。   几个意思。   提前练习老年娱乐是吧。   裴桑榆叹了口气,重新撕了张纸,把刚才的话复制抄写了一遍。   再次扔过去的时候,手心出了层汗,单纯累的。   新的纸团被周瑾川再度收入手里,他手指长,掌心阔,两个纸团绰绰有余。   就那么单手包裹着,另一只手还相当悠闲地转着笔,一副闲云野鹤的少爷样。   裴桑榆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她也不想追着上课烦人,但那人往那一坐,就是颗定时炸弹。   好不容易转学过来,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她契而不舍地写完第三张纸条,扔过去的时候,黑板上嘎吱的一声,粉笔悲壮断成两截,半仙停笔猛然回了头。   目送着那个纸团,从半空中砸到了周瑾川的桌面上。   裴桑榆:“。”   “都听累了吧,那就闲聊两句。”半仙哒哒哒把剩下的粉笔劈成几段,笑眯眯地说,“周瑾川,我看你最近大限命宫,红鸾星动,有桃花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昏昏欲睡的同学瞌睡醒了大半,跟着起哄。   “半仙,你这话说的,他啥时候没桃花?”   “就是啊,你这看相完全没技术含量。”   “你这就跟门口算命的看着我说我妈生的铁定男孩一个水准。”   “笑死,半仙你帮我也算算啥时候动一动。”   ……   被点到名,周瑾川脚踩在课桌下的栏杆上,往后一仰:“是么,哪儿啊。”   “扔你纸条的,你的正缘。”半仙半开玩笑说。   俩当事人坐在教室最后排,扔了几次也没人注意,刺激得一群人激动得哇哇直叫,上蹿下跳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听到正缘,裴桑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算命的技术还得练练。   闭着眼算都是孽缘,不能再孽了。   半仙撑着讲台,循循善诱道:“纸条上写什么了,别那么小气,大方点儿分享下。”   原来在这儿等着。   裴桑榆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怕暴露了自己。   余光里,却看到那只修长的手利落打开了纸条。   …….她这坎坷的转学生涯。   “她说,周瑾川同学——”周瑾川顿了顿,有点吊人胃口的意思。   【……在这个秋风瑟瑟的日子里,不小心惹你生气,我也心如刀割,坐立难安。别看我表面云淡风轻,等到午夜梦回想起来,都会从床上坐起来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说一句我真该死啊。但事出有因,您又如此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行不行?事情的起因是这样……】   裴桑榆对刚抄了三遍的做作浮夸道歉条倒背如流,稍作回忆,就无奈闭了眼。   行,全都念出来让她丢死人算了。   打击报复吧,趁现在。   “黑板上方程式的反应物是不是写错了。”周瑾川看着纸条,编上下句,“是硫氢化钠和碳酸氢钠。”   裴桑榆错愕地看向他。   正午的光线把他的课桌切割成了明暗两半,少年松弛地靠着后座半倚在阳光里,深色的短发被渡上了一层很浅的光。   这画面,简直文殊再世,佛渡金身。   他竟然帮忙打了掩护。   半仙满意地点了下头,看向众人,音量拔高开始训斥:“还是有人在好好听课哈,一天天就知道听八卦,现在佛祖都不收本科以下了,听八卦能考上大学?多元酸的正盐和酸通常是不同时存在的,我说过多少遍是不是记不住?”   套路太深,全班陷入呆滞。   “过两天就要月考了,谁再错类似的题给我抄一百遍。”半仙敲了敲黑板,杠掉错误解答,潇洒写上刚说的答案,“周瑾川下课来办公室一趟,我们接着讲。”   他会告状吗。   裴桑榆刚落下的心脏又悬了起来。   就这么半天功夫,她已经快被这人折磨死了。   但自己做错在先。   而且,刚刚又欠了他一次。   下课铃响,半仙倒是没拖堂,快速布置完作业,就招手让周瑾川跟她去了办公室。   “桑榆,去不去食堂?今天周一,有糖醋鱼哦,超级好吃的。”边潇潇一说话就脸红,但对她有着莫名好感。   “我还有事,你先去吧。”裴桑榆慢吞吞合上书,视线看向教室门口。   她有些琢磨不透周瑾川的想法。   但他没回应,就是还没接受道歉,得说清楚。   二十多分钟过去,教室早已空空荡荡,又等了会儿,终于看到一个身影从前门经过。   那人步伐很大,只有白衬衫的衣角飞快掠过,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人。   她起身追过去。   “周瑾川。”跑得有些喘,声音就更显得轻软。   前面的人步伐未停,走廊风大,衬衫顺着风贴上他劲瘦的背脊。   “事情前因后果你应该看到了,我不是故意要弄脏你的笔记本,也不是故意上课传纸条让你被逮住,都是阴差阳错。但确实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再认真说一次,对不起。”   裴桑榆莫名欠人两回,心里也憋着火,难得低头,“周同学,你给点儿反应啊。”   周瑾川刚被半仙念了半天,烦着呢,压根没注意听,径直迈开步子下楼。   气氛仿佛比早上更僵。   裴桑榆跟在身后契而不舍,三步并作两步,勉强跟他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她满脑子念头都是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帮他带一个月早餐 ,写所有科目的作业,重新买个本子把笔记抄上一遍….   只要他肯开口。   心一横,索性破釜沉舟:“只要你不计较,怎么都行。”   楼梯间空旷,那句话落下,安静地只有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   快走到楼梯的最后一阶,她看到少年终于转过身,目光缓慢落回她的脸上。   “是么,怎么都行?”周瑾川问。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带了点京腔,就显得揶揄。   裴桑榆脚步顿住,愣在原地。   明明对方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反问。   可能是早上寸头的调戏让她有些敏感了,下意识就品出了一些暧昧的潜台词。   她收了那副乖巧的表情,朝着他一步步下了楼,走到跟前。   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终于勉强与他视线平视。   “周同学,别想什么不正经的,我未成年。”裴桑榆盯着他漆黑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意思是,帮你腾抄笔记之类的正经事,怎么都行。”   她隐晦提醒,怕人家反咬一口自己自作多情。   只是距离好像有些近了。   周瑾川感觉对方的呼吸像羽毛一样的扫过脸上,偏头“嗯”了声。   教学楼外远处人声嘈杂,衬托得这里的静谧愈加放大。   裴桑榆按下方才小跑的喘息,安静等待他提出要求。   周瑾川把头偏了回来。   “我住附近,周五晚上,去我家——”   这几个字混着男生干燥清爽的气息洒在耳廓。   声线干净,明明该是好听动人的,内容却让裴桑榆呼吸慢了半拍。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让女生晚上单独跟他回去?   所以刚刚的提醒都喂狗了是吧。   对方出声的那一两秒钟,裴桑榆觉得彻底被冒犯到了。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她本能地扬起手,一个巴掌干脆地扇了过去。   几乎碰上对方脸颊的瞬间,手腕被另一只利落带风的大手猛然抓紧,朝着反方向扣了回去。   双方距离骤然缩近,男生带来的压迫感变得更重。   “…..周瑾川!”裴桑榆用力挣扎,却仍被禁锢,绷着脸出声警告。   因为力量悬殊,她呼吸起伏,思绪全乱。   “我话还没说完,”周瑾川单手扣着纤细的手腕牢牢固定,垂眼看她,“你慌什么。” 第3章 潮湿  两人近在咫尺,气息缠绕,彼此较着劲。   裴桑榆闭了下眼,猛然回过神。   是冲动了。   她之前锋利惯了,谁说了做了难听的就会反击,还没学会寄人篱下的装乖。   偏偏一来碰上周瑾川这样棘手的麻烦,轻易自乱了阵脚。   好在,这一巴掌没落下去。   裴桑榆来回深呼吸了两次,才出声辩解:“我刚说完别想不正经的,你就让一个女生单独去你家,那个话很容易让人乱想。”   周瑾川挑眉:“还没说要干什么,听话听一半就开始甩巴掌?”   被戳穿,裴桑榆脸颊蒸腾起滚烫的热度,余光看到被他抓紧的手腕,已经泛起了一层很浅的红。   “是我太敏感了,不好意思,但你弄疼我了。”   周瑾川松了手。   他右手插进裤兜,看她一眼,接了句不相干的话:“你这脾气,能在附中呆几天啊。”   裴桑榆缓慢地摩挲着微红的手腕,一下一下。   心想,这话就是摆明面儿上了。   看来他的确一字不落听到了早上和外公的对话,拿捏了她的把柄。   是好意提醒,也是恶意威胁。   他随时可以闹大,让她难堪。   裴桑榆嗓音变得愈加柔和:“这不是吃亏了,在学着收敛么。”   大约没想到服软这么快,周瑾川抬眼看向她,表情挺微妙,类似于看向考卷上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探究。   这姑娘早熟且敏感,聪明劲儿都写在眼睛里。   她的瞳孔颜色很浅,笑起来的时候那股疏离就变得很淡,像只柔软的布偶,毫无攻击力。   要不是见识过她亮爪子的乖张,确实挺能迷惑人。   他笑了下,不置可否道:“挺有志气。”   裴桑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站在高两级台阶上,终于得以居高临下地看他:“所以,你要我去你家做什么?”   “正经事儿。”尖子生怼人也严谨,用她强调的词。   “有多正经?”她也学他,直接原话反问。   周瑾川站姿松散,咬字又带上了点京腔。   “不碰你,不强迫,不道德绑架,不违规犯法,够不够正经?”   逻辑实在是太缜密了。   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击破,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   这能去他家干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玩一局惊险刺激飞行棋么。   “你确定我能做?”   “智商正常就能。”   裴桑榆松了口气,重新整理乱糟糟的思绪,揣测对方的用意:“我做饭还不错,家务勉强也行。”   “想象力贫瘠。”周瑾川评价道。   裴桑榆那股火又要压不住了:“……..你直接告诉我要干什么是会死是吗?”   “本来是打算直说,但刚差点儿扇我一巴掌,折磨你几天我会比较爽。”   周瑾川相当坦荡,不遮不掩。   好样的,果然记仇。   裴桑榆不觉得意外,这才该是他的本性。   她索性摊牌:“去一次就一笔勾销,我当你接受道歉了,之后你不会再找我任何麻烦,不会再小心眼,也不会跟老师告状再通知家长是吧?”   周瑾川轻嗤:“我是未成年,不是小学生。”   那刚刚去办公室的时候就是没提她了。   裴桑榆心满意足,特别好说话地顺他的毛:“行,我是小学生,我最幼稚。那就这么说定了,周五放学我跟你一起去。”   “各走各的。”周瑾川撇得很清,“号码给我,地址发你。”   “周瑾川。”裴桑榆这会儿有点飘,带着揶揄的笑意,“绕这么一大圈,你不会其实就是想加我吧?”   周瑾川转身就走。   什么狗脾气。   “哎,开个玩笑。”裴桑榆伸手,隔着两个台阶的距离,只抓到了他白衬衫的衣角。   她用力把人拽了回来,距离骤然拉近,鼻尖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周瑾川慢悠悠转回去,冷淡看她。   “现在就加。”裴桑榆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刚点出二维码,就看着一波人浩浩荡荡从教学楼门口朝里走。   于是把屏幕飞快按灭,重新扔回书包里。   周瑾川耐心耗尽:“到底加不加?”   “等一下,人家看到了不好。为了你我着想,避个嫌。”   裴桑榆侧过头,视线虚焦在远处,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她不想跟这种风云人物有半点牵连。   对方这回相当配合,也没出声。   那群人打闹着上楼,经过两人的时候,纷纷回头多看了几眼,压着嗓音八卦。   “七班新转来的那个,挺漂亮啊。”   “她啊,今天早自习就被那谁浇了一头的牛奶,狼狈死了。”   “但我听说后续她炸了,直接把垃圾桶扣人周瑾川头上了。”   楼梯里脚步繁杂,大家沉默了一瞬。   “……..我靠,这么猛的吗!”   “不对吧,我听的版本怎么是她把周瑾川按进那大号垃圾桶里了。”   “啊,那有点牛逼啊,那么大高个怎么塞进去的?”   声音不大不小,零星落入耳里。   周瑾川:“……..”   裴桑榆:“……..”   裴桑榆把这辈子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憋住了没笑出声。   接下来是不是该传出她为爱转学,因爱生恨了。   三个人的故事里寸头同学都不配有姓名的吗?   等到那群人消失在拐角,她才突然警惕:“区区这点谣言,你应该不会记仇变卦吧。”   “我这人还挺小气。”周瑾川抬手捏了下鼻梁骨,有点想笑,这都什么事儿。   裴桑榆也觉得他真挺冤的。   大佬以往的传说都是家世显赫,成绩拔尖,一骑绝尘,众星捧月。   再不济也是那种能把一溜人打趴下的光辉战斗史。   到这儿就变成直接扣垃圾桶里了,确实委屈。   “你想听什么好听的话,我去帮你传,算附加赠送的道歉礼包。”裴桑榆弯了下眼睛,越发轻车熟路。   讨好人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   周瑾川垂眼划开手机,点击扫码:“你真的很擅长给自己挖坑。”   裴桑榆把二维码递过去,随口问:“为什么?”   “要覆盖那种谣言,你觉得要怎么传?”   周瑾川那股坦荡的恶劣又上来了,“怎么着也得,你向我告白不成,羞愤难当,自己钻垃圾桶的程度才勉强能行吧。”   裴桑榆的笑收了回去,挑着眼尾看他:“你还真敢想。”   看,这脾气真不是张张嘴就能收得住。   周瑾川发送好友申请,无所谓道:“这就算敢了,你的确想象力贫瘠。”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写的情书被我扔了,钻垃圾桶里翻了好半天才找出来这种深情人设。”裴桑榆一把温柔刀,语气倒残存着几分诚恳。   “牙尖嘴利。”周瑾川笑了声。   “不知好歹。”裴桑榆回敬他。   是真聊不下去了。   提醒弹出,好友通过。   裴桑榆看到他的用户名,YYJDGY。   搞缩写的死非主流,无病呻吟。   她抬手随意改了个名字:债主   抬眼,看到周瑾川直白地盯着自己发亮的手机屏幕。   诚心提议:“你不给我改个备注?灾星什么的,你好像遇到我就挺倒霉。”  “灾星?”周瑾川把手机扔回兜里,落了句,“就你这种小儿科,不至于。”   裴桑榆怔了一秒。   回过神,人已经走远了。   -   隔了三天时间,第一次收到周瑾川的信息,竟然是在班级群里。附中实行宽松管理,手机不没收,这刚考完试,群里就消息一大堆。   大概是被某同学@追问,他连着发了两条。   【债主】:ACCCDC   【债主】:CCCCCA   是昨天考完的数学月考选择题答案。   消息弹出,群内一片鬼哭狼嚎不如全他妈选C拉倒,出卷老师心也忒黑了。   裴桑榆猜到他成绩不错,但这股笃定也挺让人意外。   是一种算完就是标准答案的胜券在握。   这样的自信,裴桑榆曾经也有。   但江州和京市教材完全不同,又开学一个多月才转过来,落了不少课,她这两天看书很是吃力。   尤其是对了答案之后。   错了三题。   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烦躁。   手机一震,又收到一条私信。   【债主】:七点,玲珑巷99号   这是在提醒她该还债了。   【sunset】:还掐点?   【债主】: 不然?   【sunset】:行,我不会跑,准时到   裴桑榆怨念丛生地下楼,远远看到一群人从第一考场出来,浩浩荡荡地出去,视线很容易就停留在那个人身上。   还是统一规整的校服,但他的气质挺出挑的,隐在人群里,却又自动跟人群区分开,姿态松散,背脊却挺得很直,意气风发的傲气。   周瑾川,光是念着这三个字,就实在是嫉妒。   想偷他考卷涂改上自己名字的嫉妒。   裴桑榆在心里酸溜溜地想。   一场秋风吹得人连打两个喷嚏,那股劲儿更酸了。   她随处找了个店解决晚饭,消磨到快七点。   玲珑巷就在学校后门附近,看起来上了些年头,墙面上长满了黄绿相接的爬藤,一种老京城的氛围。   只是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就拿来就近读书,着实少爷做派。   快走到门口,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狂风卷过地上的枯叶,突然又落起了密雨。   裴桑榆感觉脸上一片潮湿,小跑着躲进了屋檐,校服裙摆被风刮起一瞬又飞快落下。   不是什么好兆头。   进院门的时候,她想到前两天听室友说周瑾川独住,不想把人想得太坏,却始终没办法完全放松警惕。   于是点开边潇潇的对话框,发送了个定位。   【sunset】: 我在这里,要是七点十分我没给你发信息,你就报警   【潇潇】:????别吓我,出什么事了!   【sunset】:私事,暂时说不清,就当帮我个忙,周天给你带小蛋糕   【潇潇】:那……报警,我要说什么啊   【sunset】:就说这里有违法行为,危害未成年   【潇潇】:啊啊啊啊我好担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她也不知道周瑾川会让她干什么,只能含糊其辞。   十分钟,真有意外。   也算是在可控范围。   雨在密集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六点五十九,她抬手敲门。   等了小半分钟,门从里拉开了一半,露出半遮半掩的光景。   少年额前的头发被随意撩起,露出利落的眉眼。身上的白衬衫被水浇透了大半,贴在宽阔的肩膀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劲韧的轮廓。   他抬手抹了把脸,一滴水珠顺着手臂甩落,掠过起伏的喉结,不知去向。   看着相当带劲。   门口的声控灯亮了又灭,彼此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裴桑榆身上带着同样的潮湿,隐在昏暗里,正大光明的欣赏了一会儿。   “刚在浴室,没听见。”周瑾川解释。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裴桑榆想到来这儿的目的,冷静复盘。   雨是突然落下,这人在家,身上半湿,就是在洗澡了。   那天他保证什么来着。   不碰你。   不强迫。   不道德绑架。   不违规犯法。   此时此地,不知道可信度还有几分。   裴桑榆双手兜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手指很轻地点了下手机上的录音键。   然后重新跟他对视,语气仍然轻松。   “周瑾川,你叫我过来,不会是要帮你洗澡吧。”   故意叫了他的名字,以防万一,保留证据。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朝她进了一步,裴桑榆感觉自己瞬间被更大的湿意包裹。   像是海风肆意扫过,铺面而来的清新海盐的气息。   心脏收紧,还没来得及后退,她就感觉到他的手强势插进了她鼓囊的口袋。   手指和手指轻微触碰,肌肤短暂的熨贴在一起。   呼吸落过颈边,带着余温。   下一秒,掌心一空,手机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她仰头,看到手指滑动,小心翼翼藏好的录音被暂停删除。   被发现了。   这人是氪金顶了杨戬的号开天眼了吧!   裴桑榆没再辩解。   等待他识破伎俩的宣判。   “光录音有什么意思。”   周瑾川点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开始工作的摄像头在昏暗里染出一圈显眼的光晕,照亮他漫不经心的表情,“证据不充分,内容不刺激。”   你还想怎么刺激啊哥哥。   裴桑榆不明就里地望着他,想到那天他抓手腕的力道,浑身绷紧。   在相近的距离里,她看到又有颗水珠从他的下巴缓慢滴了下来。   砸落在自己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宣纸落墨一般晕染开一片潮湿,呼吸跟着停在了风里。   周瑾川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松弛。   “拿着,有本事全拍下来。” 第4章 泛红  裴桑榆是聪明人,瞬间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一层是,他的确没打算做什么,所以坦荡无畏。   另一层是,她的手段实在太小儿科,他压根不在意。   到底是游刃有余的公子哥。   但既然挑明了,有总比没的好。   她伸手拿回手机,框准他:“行,我会把你拍帅一点。”   周瑾川笑了声,穿过玄关转进浴室,把门往外随手推了下。背过身松了两颗扣子,单手拎着衬衫领口,往上一拉,轻松脱下。   裴桑榆举着手机跟过去,屏幕画面里一半被浴室的磨砂门挡住,另一半是浴室反光的玻璃,呈现出少年宽肩窄腰的轮廓,随着动作起伏,绷出饱满的背肌,一身蓬勃的少年气。   镜头一晃,差点掉落。   好像,拿不太稳。   美色误人。   裴桑榆脚步顿住,觉得再拍就不合适了,正准备收手,镜头里闯进另外一张脸。   “新同学也来了,拍什么呢。”出声的是周瑾川的同桌陈界,上了几天课,没说过话,但有些印象。   哇,你们俩是准备一起啊?   年纪轻轻玩得花哨。   裴桑榆敷衍笑了下,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闹着玩呢,你们刚在干什么。”   “我不小心摔碎了他的鱼缸,弄人一身水,刚在收拾残局。”陈界晃了晃手上簸箕里的一堆玻璃渣。   裴桑榆心说,原来不是洗澡。   那到底叫她来什么。   周瑾川拿着黑色卫衣利落一套,转过身透过门隙看她:“看你表情,还挺失落?”   “不是,没有,不可能。”三连否认。   “我要换裤子了。”周瑾川提醒。   裴桑榆红着脸勾过门把手,啪嗒一声大力关上。   狗东西,这把算你赢。   周瑾川隔着磨砂门,声音有些混沌的传过来:“去,把桌上那本你弄脏的笔记本翻开,照着给他们批改答案。”   他们?谁们。   裴桑榆懵懵地往里走了几步进去,视野开阔起来,饭厅里那张圆桌上坐了满满荡荡七八号人,有男有女,不是同班的,不认识。   听到动静,全部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她,表情跟路边卖仔的张嘴青蛙似的。   气氛一度陷入沉寂。   双方都在打量试探。   “刚瑾川说今天有个助教帮忙一起补课,原来是你啊。”陈界拉开一把椅子,拍了下,“裴老师来,坐。”   裴桑榆:“………”   他弯弯绕绕卖尽关子,不肯细说。   还真就是单纯思想折磨她几天。   这人恶劣,却也恶劣得恰如其分的分寸,绝了。   裴桑榆跟过去坐下,看到那本那天差点扔垃圾桶的笔记本,翻开,都是一些复习题的解答。   字迹飘逸,步骤清晰,就是纸张被牛奶泡得皱了,黏在一起,翻页有些费劲。   七八个笔记本恭恭敬敬递到了她的跟前。   “麻烦裴老师了。”眼巴巴的,异口同声。   裴桑榆回送一个浅笑:“不客气。”   “好好批,之前那事儿就算了。”周瑾川顶着湿发出来,往沙发上一躺,伸着手指悠哉悠哉逗边上大白瓷盆里的两条金鱼,方才灾难的幸存对象。   裴桑榆嗯了一声,突然回神,拿出手机看时间。   七点零八分,十分钟还没到,好险。   她赶紧给边潇潇发送消息。   【sunset】:不用报警了,我这边有点误会,但没事   【潇潇】:啊,我已经报了!   【潇潇】:因为你说得太吓人,我一脑补就怕你出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裴桑榆心脏一沉,完了蛋了。   【sunset】:可以撤销吗!!!   【潇潇】:已经出警了,现在…..可能快到了………   隔着屏幕都感觉她快要哭出来。   裴桑榆分心安抚。   【sunset】:别担心,我这边看着办   刚发送出去,没关紧的大门被破开,一连串进来了四个民警。   突然的变故,又让房间里所有人的动作按下了暂停。   带头的那位断眉民警严厉出声:“不许动,有人实名举报这里有违法行为,危害未成年,请各位配合调查。”   全员僵硬,目光茫然。   这阵仗,我们也不太敢动。   “最近海淀区群众也冲KPI么,学隔壁朝阳区逮谁都举报啊。”周瑾川手指还勾着那条红色金鱼的尾巴,抬眼看人,“警官,我们是良民。”   “别跟我东拉西扯,有群众反映,我们就要核实。”对方回。   陈界挂着笑:“警察叔叔,我们这一屋子男男女女的,能干啥事儿,肯定有误会。”   “男男女女能干的事可多了,你不知道吗?”警官面色平静看向他。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陈界恍然大悟,义正言辞道,“我们都是长在红旗下的根正苗红好少年,还穿着北清附中的校服呢,绝没有聚众嫖/娼/淫/秽/色/情,那些污秽玩意儿,那不可能。我们就是在辅导功课,没干别的。”   “这位可没穿,就是他威胁未成年?”断眉警官扫了一眼沙发的人,冷声说,“说写功课,有证据吗?”   “有,你看手机里还有今天的转账记录,一节课一百,周老师收得贼良心。”陈界递过手机,插科打诨说,“嫖姑娘也不止这个价吧。”   四双警察的眼睛齐刷刷扫过去,你还挺懂。   周瑾川抬手捏了捏鼻梁骨,低声骂:“傻逼。”   裴桑榆头一回产生共鸣,真的弱智。   警官也反应了过来:“现在老师补课也违法,别说了,都跟我回派出所。”   “警察叔叔,这位黑卫衣同学也未成年,没有老师。我们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存在什么经济往来。那些钱,是今晚的聚餐费。”裴桑榆扯了下嘴角,飞快找补。   “别解释,别掩饰,别放肆。”警官还莫名押上了韵,“回去交代。”   裴桑榆侧过头,跟沙发上的周瑾川对上视线。   他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还是惯有的平静,但能看出来,挺无语的。   裴桑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警惕提前做个防范错了吗,没错。   边潇潇害怕出事报警错了吗,没错。   周瑾川放她一马,只是让她批个作业,也没错。   那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大概是最近在水逆吧。   -   一群高中生在派出所内坐了一排,都穿着校服,看上去倒像是刚解救出来的受害者。   陈界环顾四周,心态极好:“我这还是头一回进局子,就是这审问室有点简陋啊。”   “你闭嘴吧。”周瑾川窝着火,抬脚踹他的凳椅。   裴桑榆深有同感:“一会儿问答,没点你别说话。”   周瑾川轻嗤:“点了也给我装哑巴。”   你俩说相声呢。   陈界呵了声,又忍不住补了一句:“难得大伙一起进来,拍个合照?”   差点没被众人群殴。   等俩警官进来,大家不敢闹了,集体迅速坐直,宛如军训。   七嘴八舌把前因后果拼凑了个七七八八,听得人耳朵都要炸了,终于理清原委。   陈界难得正向辅助,补充说:“是我们求着周瑾川补课的,一节课一百的,大少爷哪差这点儿钱,是人在做好事。”   断眉警官打量正中央那位少年。   “我也不想说这些又红又专的话,但教育祖国的花朵,人人有责。补课违法补课违法,强调过多少次。虽然都是未成年,也不能钻空子。”   周瑾川平心静气:“是。”   “这位小老师,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谈钱多伤感情,友谊就成一盘散沙了。以后可不许再收钱,小心小小年纪被金钱腐蚀。”   周瑾川懒得辩解:“行。”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成绩虽好,思想高度也要跟上是不是?”   周瑾川换了个坐姿:“对。”   陈界头一回见大少爷这么吃瘪,撑着下巴看得直乐。   这警官一看就是在党的光辉下熏陶成才,苦口婆心了老半天,差点把十九大中心思想让人挨个抄上一遍。   完了,才拿着茶杯补了口水:“其他同学可以先走了,这位小老师留一下,打电话叫家长过来领,该教育的还是得教育。”   偏头,看向一同起身的裴桑榆,慢悠悠说:“助教是吧,你也留下。”   “……”   裴桑榆缓缓坐了回去。   怪她刚才多这两句嘴。   “你俩都通知家长,其余人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警官拿着本子站到门外,挥了挥手,示意散会。   裴桑榆没动,她没家长。   仅有的那一位,她也不能惊动。   要是外公知道她开学第一周就进了警察局,闹成这样,这把可以销号重开了。   “能不能不叫家长,我家里没人。”裴桑榆紧张地扣紧手指,声音变得很低,“我爸妈都不在,只有外公,这事会让老人家担心的。”   周瑾川转手机的手顿了下。   警官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班主任也行,总归得来个大人。”   那有什么区别,当然不行。   裴桑榆求助地看向身边气定神闲的少年:“周瑾川……你帮帮忙。”   具体要怎么帮,她也不知道,但下意识觉得他能有办法。   周瑾川手指缓慢滑动着手机边缘。   认识这几天,没说太多话,她倒是叫过自己不少次。   道歉的,警告的,服软的,揶揄的,但没哪次是真的在示弱,骨子里总是带着股韧劲儿。   除了现在。   周瑾川顿了几秒,起身说:“我去打个电话。”   也不知道答没答应。   裴桑榆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乱成了毛球。   要是这人通知家长回去了,那岂不是就剩下自己在这儿。   刚来京市没两天,一个能叫过来的大人都没有,可怎么办。   她目光空洞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没辙。   一直坐着也不行,不然装哭跟警察叔叔委屈卖个惨,看能不能脱身。   脑子里把这辈子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悲情进度瞬间飙升到百分之九十九。   三。   鼻子一吸,心口一酸,感觉来了。   二。   眼眶湿润,再瞪两秒,眼泪就能落下来。   一。   嘴巴一张,正准备出声痛哭,脑袋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裴桑榆仰起头,可怜巴巴望着他。   “走了。”周瑾川居高临下看她有些泛红的眼眶,有些意外。   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晃着一波盈盈荡荡的水,好像下一秒就要泄闸。   看这模样,大概是真委屈了。   但女孩儿哭,他也没经验哄。   声音难得放轻了些:“可以走了,刚跟他们陈队打过招呼。”   裴桑榆抱着书包蹭得站起,又惊又喜:“不用叫家长了?”   “不是求我帮帮忙。”周瑾川瞥她一秒一变的表情,学她带着点南方的腔调。   “谢谢你。”大起大落,裴桑榆内心百感交集。   只是刚一笔勾销,莫名其妙又欠上他人情,再度送上一把柄。   裴桑榆抱着书包,一步一步缓慢地跟在他身后出去,外面天已经黑了个彻底,只剩下无边翻滚的乌云,黑压压地喘不上气。   两人站在派出所门口,秋风把头发吹得很乱。   裴桑榆憋着一肚子怨念,再次道歉:“今天的事,又牵扯到你,对不起。”   就这么几天,她快把这辈子的歉都道完了。   “我这人长得就这么变态,还提前报警。”周瑾川站在台阶下双手抄着兜,抬眼看她。   “女孩子在外面,是要警惕的,帅哥也不例外。”裴桑榆无力反驳,确实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也没了之前的气焰,轻言细语问,“这回的人情,你想我怎么还。”   倒是一点不占人便宜,算得特清。   周瑾川看她眼睛还红着,开玩笑:“先欠着吧,得谨慎点儿,怕你一不小心再把我送局子。”   “……..”   这天还能接着往下聊吗。   裴桑榆自嘲了一句:“我就说我是灾星来着。”   顿了顿,又强调:“这次也不能跟老师告状。”   “那把你留那儿不就完了。”周瑾川觉得她对自己的标签里大概还有“非常小气”这一项。   也是。   裴桑榆点了下头,那股劲松懈下来,跟着他慢悠悠朝着外面的街道走。   “不过警官不是不让走,怎么又突然肯放人了?”   周瑾川刚是打电话找了点关系,不算什么大事。   他懒得解释,炫耀这种东西没劲,随口回:“之前和陈队见过,说点儿好话就行。”   联想到之前边潇潇提供的情报,把人揍得鼻青脸肿还转学了。   原来之前进来过,怪不得刚就他这么淡定。   社会经验挺丰富。   但人不坏,或许不能单单用不坏来形容。   在自己这一堆纠缠不清的破事上,他从都到尾都表现得很有分寸,也很有教养。   所以那些,大概也是有苦衷。   怕戳人心事,裴桑榆稍垫了下脚,伸手过去,柔软的掌心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   然后换上一副见过大世面的语气:“那你之前进去过几次啊?”   这脑回路。   周瑾川快他妈气笑了,张口吓她:“常客,一月两回。”   裴桑榆不觉得意外,摸出手机,点开某站的视频收藏,给他发了一条链接。   语气真诚:“法外狂徒张三的合集,有空多学学法,老被逮也挺丢人的。”   周瑾川:“………” 第5章 撒娇  周末两天,裴桑榆把周瑾川的事翻来覆去地想。   一月进两回局子,还是频繁了点,这人不好惹,背景还硬。   但到底把柄在人家那,她应该把人情还完,然后划清界限。   周天返校,裴桑榆提前了一小时,把一个扎着包装纸的礼物放在了周瑾川的座位上。   过了一阵,教室里逐渐吵闹起来,等周瑾川到的时候,旁边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陈界看半天了,勾他肩膀晃,要命似的:“快,拆开看看,哪位妹妹送的豪礼。”   “丑逼没人权,我从小到大只收到过同学录。”   “看着好像一盒子,不会是恐吓玩具吧。”   “不可能,这上面还扎着花儿呢,不是告白礼物我倒立洗头。”   裴桑榆:“……..”   都挺能脑补,六个核桃吃多了吧。   原本只是买了顺手拎过来,是她低估了周瑾川瞩目的程度。   好在没留名,问题不大。   她垂下眼,事不关己继续温书。   “别看了,都散了吧。”周瑾川手指勾了勾上面的蝴蝶结,习以为常。   不管是谁送的,带着包装纸,万一有什么暴露人家隐私的东西,对女孩儿名声不好。   可好奇心都挂嗓子眼了,众人一脸失望,闹闹嚷嚷。   不知道哪个好事者突然伸手,扯开了丝带,包装纸没了束缚,缓慢散开了一半。   一个四四方方的,浅蓝渐层的,擦得锃亮的玻璃鱼缸。   底部铺满了深蓝星空,两侧起伏着立体浪花浮雕,做工精细,质感高级,审美相当到位。   周瑾川朝过道左边瞥了一眼。   “现在告白礼物都这么卷了吗,这到底啥寓意啊。”   “是在暗讽海王?我他妈一时分不清这是敌军还是友军。”   “我上回听半仙说鱼缸代表着财富,这都拿来送人,的确是爱得深沉哈。”   ……   众人七嘴八舌,想破了脑袋。   陈界审视了他那位帅气逼人的同桌好几秒,郑重分析:“这妹妹…….别出心裁,我觉得是寓意要跟你共浴爱河,有文化,有素养。”   裴桑榆听了一耳朵,差点没忍住上手掐他。   你在场啊,把人家的鱼缸打破是扭头就忘了么。   那天看周瑾川坐在沙发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勾着金鱼尾巴来回晃荡,神情落寞。   当时她有一种莫名感觉,那两条金鱼对他来说很重要。   于是就送了。   只是现在,简直百口莫辩。   她微微侧头,想看周瑾川的表情,视线却忍不住停在他扣着玻璃鱼缸的手指上,微微弯曲,修长有力,指腹摩挲着鱼缸的玻璃,看不出喜恶。   然后听见他说了声:“挺好看的。”   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但裴桑榆听到了,微弯了下唇角。   铃声响起,看热闹的同学倒是散了,消息也传得飞快,附中匿名八卦群的消息一条条弹得跟航母发射似的。   “报——最新消息,zjc喜欢人家送他鱼缸,本人亲口承认。”   “zjc,什么玩意儿,能不能别天天缩写?”   “这都不知道别混八卦群了…….”   “当然是少爷啊,看笑了,八卦也能有优越感了”   “谁懂啊,平时又苏又拽,结果喜欢小鱼缸,可爱死。”   “重金问哪里可以立刻买到鱼缸!跑腿费我给五百!很急!”   “真有五百吗,我爆马来了啊骗我不是中国人!”   …….   裴桑榆前几天被边潇潇拉进了群。   这姑娘嘴上佛系,八卦倒是一个没落。   只是现在,她看着一堆也不知道是瞎开玩笑还是肺腑之言的消息,有点愁。   好像又给他惹麻烦了。   事实证明,抛开大部分在起哄,还真有几个胆大的。   晚自习课间,周瑾川趴着睡觉的功夫,座椅后边多了三个造型各异的鱼缸,都是托同学送进来的,把教室最后方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似乎在比谁更浮夸,甚至还有个爱心形状的异形,司马昭之心。   裴桑榆看着都觉得头疼。   等到他重新抬头看书,她才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写了纸条:   【没别的意思,就是还你人情。   但我的谢礼好像给你造成了些困扰。】   落款,留了个圆圆的太阳符号。   揉成一团,冲着过道那边扔了过去,正中他的手背。   她以为周瑾川不会看,毕竟上回扔了三次,这人压根不理,相当高贵冷艳。   没想到几秒后,那个纸团原路又扔了回来。   下面多了一行笔锋飘逸的行楷。   两相对比,倒是显得自己一笔一画的工整字迹相当小学生。   【行了,一笔勾销】   言简意赅,落款,跟着她随意画了两道川流起伏的波浪。   在暗示她幼稚,裴桑榆不傻,看懂了嘲讽。   落笔为证了,明明到此就应该点到为止结束,却没忍住又回了句过去。   【那你会用哪一个?】   今天收到了四个鱼缸,以后可能还会有别的,你会用哪一个。   纸团隔着过道扔进了他的手心,裴桑榆才反应过来,这话问得实在太像争风吃醋。   但她花了一下午时间,只是希望自己认真挑选的东西能被好好对待。   仅此而已。   大约周瑾川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今天特别配合。   三秒后,纸团再次扔了回来。   就五个字。   【讲先来后到】   她是第一个送,所以会用她的那一个,这个意思。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桑榆心情大好,但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动了动笔,把那张反复展开又揉捏的纸团最后一次扔了过去。   周瑾川展开,微微挑眉。   什么都没有,纸条末尾只是多了一个太阳图案,带着笑脸。   幼稚。   自己也挺幼稚,多半这玩意儿会传染。   周瑾川轻啧了声,把纸团随手扔进抽屉,继续转着笔低头刷题。   围观了全程的边潇潇实在没忍住,拉她的袖子:“你和周瑾川,什么时候熟到传纸条的关系了?”   裴桑榆顿住写题的笔,想了想:“不熟,就是问个题。”   余光看到周瑾川似乎瞥了过来。   她转过头,隔着窄窄的过道,跟他无声对视。   裴桑榆挑了下眉。   ——怎么,有事?   只是一秒,就看到他冷淡收回视线,一个眼神都不多给。   身体力行展示什么叫,不熟。   裴桑榆撇了下唇,反正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问题的话,那确实他是最靠谱的,可望不可及的学神。”边潇潇偷偷摸摸吃了口裴桑榆给她带的丝绒小蛋糕,吧唧吧唧地感叹,“我还没吃过这么高级的蛋糕呜呜呜,真好吃。对了,今晚就要出月考成绩,你紧张吗?”   裴桑榆手上的铅笔芯啪嗒一声断了。   这是什么变态的阅卷速度,方才的好心情瞬间全无。   边潇潇从校服袖子里亮出一点手机屏幕,小声说:“我因为那破成绩,周末已经敲了两天电子木鱼了。”   裴桑榆随意扫了眼。   单日敲木鱼排行第一,姑娘你的手不抽筋么。   “这是我们学校兴趣小组的组员记录,你要加入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进去。”边潇潇一本正经科普。   裴桑榆听得直笑:“聚众做法是吧,你要是想提高成绩,我可以帮你补课。”   听她那口吻,成绩不大好,自己大概能帮上一把。   “不用,我是救不起来了。你独自努力,我信奉神佛。”边潇潇摇了摇头,破罐破摔。   裴桑榆看她那样挺可爱的,眼睛更弯:“行,愿佛祖保佑你。”   话音刚落,班长丁子娇就拿着一叠成绩条进门,嚷嚷说:“来来来,发成绩了啊,几家欢喜几家愁,哀乐——起。”   众人相当配合,一片哀嚎。   发成绩单的那几分钟,整个教室跟奔丧似的,哭得比死了娘还惨。   裴桑榆和边潇潇同时拿到了成绩单。   两人互相交换,同时顿住,面面相觑。   裴桑榆:年级总分排名321   边潇潇:年级总分排名322   一个过分骄傲。   一个着实谦虚。   裴桑榆:“…….”   卧龙凤雏都没这么巧,刚是谁说要帮她补课来着。   她想死,想自挂东南枝。   “我们年级一千多人呀,这已经很棒了!”边潇潇无脑吹捧,“再说,多顺溜多好记的排名。”   裴桑榆幽怨出声:“你刚还说自己破成绩。”   “你落了快两个月的课,理科考了好多这学期新学的,就是很牛啊。”边潇潇认真说,“而且你语文和英语单科都排在前十诶。”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过不了外公那关。   周末刚被问什么时候出成绩,就来了,裴桑榆愁得想拔头发。   跟开了光似的,果然刚下晚自习,准时接到了死亡电话。   裴清泉同步收到了结果,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考砸了?”   裴桑榆让室友先回,走到教室外,轻轻嗯了声:“我下次会考好。”   “你以前的成绩单不是次次第一吗,来这边考成这样,我都嫌丢人。”   裴清泉冷笑,嘲讽说,“江州的教学质量就这种水平,怀你的时候让你妈带着你回京,她不肯,现在看出来差距了,家庭事业人生真是一塌糊涂。”   听出来了,对方很不满意。   并且对陈年往事耿耿于怀。   江苏考卷全国公认的难好吗,你读过书没啊,裴桑榆在心里骂骂咧咧。   但不想狡辩,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托词。   “我会尽快赶上,考出您满意的成绩。”她压下所有反驳的话语,显得乖巧又顺从。   裴清泉轻描淡写,压迫极强:“我只满意第一。”   “好。”裴桑榆闭了下眼,艰难应下。   刚晚自习后半截半仙过来,已经把周瑾川夸了又夸。   这次题目偏难,这人依旧理科全部满分,文科也一骑绝尘,总分甩了第二名十三分。半仙一晚上各大办公室巡回炫耀,恨不得把那张成绩单贴脑门上。   要考第一,就要超过周瑾川。   裴桑榆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那点烦躁也逐渐平静了。   行吧,再难不也得硬着头皮上么。   她回过头,看着周瑾川正在让陈界把其余三个鱼缸还回去,一副散淡周到的模样。   原本不想再继续招惹,但这是最快的办法。   教室里同学已经走空,倒也不用避嫌。   裴桑榆一向目的性强,想到什么就做了,她快步进去,微微弯腰,撑在他的课桌面前,拦住人起身。   周瑾川见陈界走了,才慢悠悠看了她一眼:“有事儿?”   “鱼缸我看你还挺满意的,既然我们恩怨勾销,那就是朋友了对不对?”   裴桑榆未说先笑,展示出最优质标准的态度,眼睛一弯,语调轻快地拉近关系。   无奈人家不领情。   周瑾川缓慢提醒:“我们不熟。”   裴桑榆:“……..”   她刚多嘴非说这两字干什么。   但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于是压着脾气,轻言细语吹捧。   “你是我见过最助人为乐的大好人了,帮那么多同学无私奉献的补课,人帅心又善。所以,能不能再多我一个,我可以偷偷付费给你。”   周瑾川似笑非笑:”我们不熟。”   裴桑榆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越战越勇。   “有什么别的条件你也可以提,我们互利互惠,不会白占你便宜。”   周瑾川指节弯曲,扣了下桌面,梅开三度:“我们不熟。”   太难搞了吧这大少爷。   好话说尽,裴桑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想撒娇再说句软话,但不擅长,还没出声脸颊就烧得慌。   她撑着桌沿,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拉近距离,对方没动,她每进一寸,心跳就更快一分。   随着动作,马尾的发丝顺着少女的肩头垂落下来,有几缕缓慢拂过少年的脸上。   有些痒。   周瑾川没躲,不闪不避地看着她。   “周瑾川。”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莹润的瞳光微闪,就那么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睫毛轻颤着,很容易就带上了点我见犹怜的脆弱,“再考不好外公会骂我的,你再帮帮忙,好不好。”   视线交缠,四目相对,连呼吸都跟着慢了下来。   周瑾川愣了一瞬。   也只是一秒,脚尖抵着课桌一蹬,就带着靠椅往后退了一大截,拉开了距离。   椅凳和地面猛然摩擦,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他下巴微抬,明明坐着也处于上风。   “裴桑榆,别撒娇,对我没用。” 第6章 求你  话音落了,两人都没再出声。   像是僵持,又像是在沉默的拉扯。   周瑾川觉得这话说得挺没风度,太直接。   但那声“周瑾川”一叫,再加上流露的脆弱,就莫名其妙有点被拿捏了。   她说不熟就不熟。   她说帮忙就帮忙。   他不喜欢这种被牵引的被动。   裴桑榆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心说少爷是真拽,不过他的确一直都跟女生保持着相当分寸的距离。   那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她很轻地点了下头:“行吧,不强求。”   起身拉开距离,真诚补了句:“我就跟两个人服过软,上次你也见到了,但那次不太走心。刚刚,我是真心想求你。”   周瑾川靠着椅背,遗憾通知:“确实没什么想要的。”   但裴桑榆谁啊,脑子转得飞快,见缝插针道:“那你想好了交换条件再告诉我。”   周瑾川觉得她相当有谈判天赋。   之前补课是被陈界那一帮狗友骚扰到烦才应了,后面搅到局子,也就顺势散了,乐得清净。   如果要帮她,还得单独辅导,不太合适。   而她偷天换日自己会考虑,只是差一个没想好的交换条件。   以前跟女生保持边界感的经验有点不够用了。   周瑾川把书扣上,随口问:“想补到什么水平?”   裴桑榆眼睛亮了起来,坦然说:“超过你,很有挑战和成就感吧。”   “那不巧了,我就喜欢拿第一,裴同学,我们是对手。”周瑾川找到了个合适的拒绝理由。   就是没得谈了。   小气鬼一个。   裴桑榆要被气死,明明都松了点口子,功亏一篑啊简直。   当然这人挑衅功力一流,斗志也被那句话激发了出来,她脸上没了多余的表情,高贵冷艳下了战帖。   “那你得坐稳了。”   周瑾川微微颔首,不闪不避地看她。   裴桑榆放完狠话就走。   原本气势是够的,只是刚出了门,就跟站在拐角的班主任撞了个正着,八十米大刀差点没收住。   半仙朝教室里瞥了眼:“跟周瑾川吵架了啊,脸色这么差。”   “…..老师您别说得这么暧昧。”裴桑榆勾着书包带子,笑里藏刀,“我跟他完全不熟。”   半仙显然不信,脸上是洞察一切的表情:“我看还挺熟的吧,不然上课传什么纸条,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帮你打掩护了。”   “……..”   裴桑榆牵强地笑了下:“可能是他乐于助人,李老师,没事我就先走了。”   半仙看她确实没什么精神,也不再开玩笑,把手上的纸递过去:“刚好碰到你,我看你资料上写有播音的经验,广播站最近差人,你帮忙顶几天。”   这种风头,裴桑榆不太想出。   “考砸了,没心情。”她没伸手接,如实回复。   “你以前成绩不错,就是落了点课,我让周瑾川帮你补补,很快就能赶上。”半仙笑眯眯地说。   “您能叫得动他?”   “不太确定,这小子,谁的话都不听。”   可真是一级画饼大师。   但人家有这个心,再拒绝就不太合适,跟老师搞好关系也很有必要。   裴桑榆从善如流答应:“谢谢老师,那我就替几天。”   “这才对嘛,我掐指一算,你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半仙比了个算命手势。   然而次日,远方传来噩耗。   半仙一脸抱歉说嘴巴都说干了,从玄学聊到神学再聊到劝学,周瑾川宁死不从。   说的是夸张了点,这结果也在预料之中,裴桑榆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早上五点起床温书,她坐在广播室里直犯困,还没出声,就连打了三个哈欠。   正是休息的时间,校园里零散的是同学打闹和聊天的喧闹声,伴随着一首轻快的英文曲,一个咬字轻柔,发音标准的女声从各班的广播里传出。   “各位同学下午好,这里是北清附中广播站,今天要给大家分享几篇名家散文…….”   没人仔细在听,却因为声音悦耳,又忍不住抬头。   周瑾川弓着身撑在课桌上,偏头看了眼窗外,傍晚的夕阳给窗外的枝桠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昏黄,有一种莫奈画笔下的缱绻浪漫。分了点神,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广播里的朗读,那声音平和又温柔,像是柔软的手一下一下轻缓地抚过耳后。   他失眠很严重,用了各种办法也没辙,大多都在课间补觉。   但总是睡得很轻,只是勉强补充点精神。   而现在,头一回有了犯困的感觉。   下意识的,周瑾川枕着胳膊趴了下去,逐渐睡意昏沉。   梦里仍然是冰凉的水从脚踝蔓延上来,只是很快又被灿烂的夕阳覆盖,连带冰凉的四肢都变得温暖起来。   舒适到不愿清醒。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过了半小时,桌角被旁人撞了下,周瑾川皱着眉抬起头。   正好听到广播里最后一句。   “感谢收听,我是今天的广播员,高一七班裴桑榆。”   此刻的声音和她平时轻软的调子不大一样。   周瑾川愣了两秒,才缓慢回神。   “不好意思啊,这地忒滑了,没站稳。”陈界知道这哥起床气重,连忙安抚。   周瑾川揉着后颈起身:“裴桑榆去当广播员了?”   “是吧,听说半仙求着人去的。”陈界盯着教室前方的小喇叭,啧了声,“这妹妹,长得跟天仙似的,声音还这么好听。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都听得后背酥骨头麻。”   周瑾川笑骂:“出息。”   “你没感觉么?”陈界猛然凑近打量他,怀疑这人该不会喜欢男的。   “有点儿感觉。”周瑾川被阳光晃得眯了下眼。   确实是助眠,刚才他得到了久违的舒缓。   陈界一脸“我们俩审美果然一致”的认同:“就说啊,这谁扛得住。”   “扛不住,越听越困。”周瑾川活动了下指节,转身从后门出去。   陈界:“……..”   不是,哥们你是不是真有点问题。   周瑾川穿过走廊,在二楼拐角正巧碰上了刚从广播站回来的裴桑榆。   她只是很淡地瞥了他一眼,错身而过。   “等等。”周瑾川叫住人。   裴桑榆抱一大叠纸,头也没回:“知道你不想帮忙,我不会再让半仙烦你。”   这姑娘不说软话的时候,骨子里疏离的本性就露出来了,装都懒得装。   周瑾川觉得好笑,直奔主题:“补课可以,有条件。”   差点以为自己幻听,裴桑榆转过身,怀疑地上下打量:“突然想通了?”   “嗯。”周瑾川抬手捏了下发酸的眼角,单刀直入说,“周末帮你补课,陈界也一起,条件是你每天晚上给我打半小时电话。”   ……这人变态吧。   昨天不是还宁死不从么,今天又翻出了新花样。   裴桑榆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她冷着脸,声音也冷:“周瑾川,我没功夫陪你玩。”   “没逗你,打电话也不正经么?”周瑾川循循善诱,“条件就这么简单,但我可以帮你直到考到第一,期限不定。”   他是懂诱惑的,裴桑榆瞬间动摇。   别人说这话大概是有些嚣张了,可他是周瑾川,就有这样的本事。   她动了动唇,有些迟疑:“但我们俩不熟的程度,可能很难坚持每天聊半小时。”   周瑾川笑了声:“不用聊,就用广播腔随便念点什么,我听着就行。”   他平日里表情都很淡,五官又深,总带着点难以亲近的距离感。突然这么一笑,像是骄阳的光照过来突然晃了眼,一股热烈又蓬勃的少年气。   这狗东西今天心情好像真的很好。   裴桑榆琢磨了一会儿,猜测说:“难不成你是个声控?”   毕竟让人每晚念广播,一般人也没这嗜好。   周瑾川懒得解释,轻点了下头:“差不多吧。”   裴桑榆听得直乐,顺嘴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喜欢我的声音啊,那你求我。”   周瑾川好整似瑕地看着她。   好像有点得寸进尺了,裴桑榆心说玩笑开过了头,毕竟能让他张嘴答应就挺难的。   又迅速补了句:“算——”   “了”字还没出口,那人相当坦然地出了声。   “求你。”   虽然他这诚恳的俩字和漫不经心的表情相当不搭,听起来就更像是调侃。   裴桑榆还是相当震惊。   一时之间,表情难得有点呆:“真求啊,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够勉为其难的,昨晚谁撒娇来着。”周瑾川揶揄。   “你再敢提昨天,给我忘掉。”裴桑榆耳根红了个彻底,恨不得把那没落下的一巴掌补上。   怎么那么欠呢。   真是没说三句话就能吵起来。   周瑾川眉梢一挑,有点想笑。   裴桑榆绷着脸,欲盖弥彰说:“忘了吗?”   周瑾川配合点了下头:“忘了。”   “那就这样。”裴桑榆强装镇定转身,大步逃离现场。   到了晚上,还是没搞明白他们俩怎么从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气氛变得如此诡异暧昧。   毕竟大晚上打电话,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同学之间该干的。   裴桑榆点开对话框,慢吞吞敲字:   【sunset】:室友都在,你不会让我念些下流的东西吧   【sunset】:那些我是不会念的,我有底线,我也要脸   【债主】:服了,我不是变态   【sunset】:…….你让人念广播这行为,就挺变态的   【债主】:不愿意就算了,不强求   又来了又来了,这哥钓人功力真的一绝。   当时随手打的备注一语成谶,真就是欠他的。   【sunset】:别…..那反正你是听声音,我就随便找个内容   【债主】:白天的稿子也行   【sunset】:我找点别的,不许挑三拣四   【债主】:行   裴桑榆回头看向几个四仰八叉的室友,对面两床是一对双胞胎,丁子娇,丁子矜,其中一个还是班长,必然不能让她们知情这魔鬼的交易。   于是斟酌言辞,扯了个理由:“那个,我有一个…..一个弟弟,得每晚打电话哄他睡觉,我就打半小时,你们会介意吗?”   “你弟弟几岁啊,这么黏人。”丁子娇埋头算着班费。   裴桑榆眨了下眼,编排说:“七八岁吧,小屁孩一个。”   “这样一看,还是同龄姐妹好,小屁孩真烦。”丁子矜看着化妆镜,细致往脸上敷着一坨分不清颜色的面膜。   边潇潇头都没抬,继续痛心疾首敲着木鱼:“你打,这么早我们也睡不着。”   裴桑榆清了清嗓,按下周瑾川的语音通话。   没跟男生干过这事,挺紧张。   刚响了一声,对面秒接,轻缓的呼吸声贴着耳朵传来,像是在耳边呢喃。   周瑾川先出了声:“开始吧。”   电话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他的声音清冽又带点懒,像是浸泡在夏夜的雨水里,随着清风间掠过青山明月,很好听。   裴桑榆一度陷入怀疑,是不是声控也会传染。   停顿了几秒钟,直到对方疑惑地”嗯”了声,她才回过神:“还没找到念什么,马上就好。”   “随便,我不挑剔。”   周瑾川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水汽躺回床上,单手枕在脑勺后,另一只手的指节勾了下鱼缸里悠哉悠哉的鱼。   今晚月色不错,大概终于能睡个好觉。   他打开公放,关了灯,舒适地闭上了眼。   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之后,听见女孩贴着话筒,低低出声。   没了南方说话的尾音,发音标准,但声线偏柔,显得既冷漠又轻缓。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菜是我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首先将排骨焯水,过掉多余杂污,再将排骨放进干净的盆里,用料酒,生抽,盐……..”   周瑾川啧了声,但没打断。   不挑剔,凑合听吧。   极力忽略掉菜谱的内容,只感受那个声音带来的困意。   很奇怪,她的广播腔里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周瑾川呼吸逐渐浓重。   “然后将排骨放入烧热的油锅,来回翻炒,炸至金黄。每一根都呈现出焦脆的颜色,嗯,真的好香……”   无意暴露了点清恬的本音,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吞咽声,听起来是真馋了。   “………”   周瑾川意识清醒了几分。   “加水煮开,倒入生抽老抽,大火收汁,最后添加上一勺香喷喷的陈醋,勾起美妙绝伦的酸甜口感,一口咬下去,又嫩又脆,肉香四溢,尝过的小孩都被香哭了。”   末了,又是一声真情实感的吞咽,在寂静的深夜里无限放大。   周瑾川抬手盖住酸涩的眼皮,重重抹了下。   真行,这他妈谁能睡着。 第7章 反击  在听完对面念完了糖醋排骨,金陵烤鸭,红烧狮子头以及松鼠鳜鱼后,周瑾川终于忍不住出声。   “中华小当家,你不饿么?”   “啊?”裴桑榆翻看着菜谱上的图片,舔了舔下唇,坦然承认,“有点饿了,但不用你送吃的。”   周瑾川气笑,彻底没了睡意:“看科幻片呢,想什么,大晚上你折磨谁。”   “你让我随便念的,这都是我的宝藏珍馐好吗。”裴桑榆埋怨人不懂欣赏,“怎么这么难伺候。”   这姑娘脑回路是真的清奇。   也是,之前就领教过了,怪他没说清。   周瑾川抬手按了下眉心,压着脾气解释:“我是听着睡觉,懂了?”   “你要听睡前故事你早说,绕这么大一圈。”裴桑榆恍然大悟,揶揄说,“小蝌蚪找妈妈成吗,小朋友。”   周瑾川:“……..”   他是抽了什么风觉得裴桑榆能治好失眠。   耐心也到此为止了:“算了,当我没说,挂了。”   听到这话,裴桑榆警觉坐直:“别,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她清了清嗓,拿出十分乖巧十分敬业的服务态度,字正腔圆道:“按您这么有文化素养,我决定念几篇英文,一定能让您迅速入睡。”   周瑾川已经领教过她多次变脸,还是能被震撼。   好几秒后,才落了句:“随便。”   裴桑榆摸出晚自习没做完的完形填空,一边念题干,一边勾答案,两不耽误。   这回确实正常了,发音标准,语气柔和,内容枯燥,相当助眠。   周瑾川听出来了她的夹带私货,懒得揭穿。   只是很淡地扬了下唇,重新闭上眼。   裴桑榆在电话这端当着无情工具人,表面亲和,心里烦躁。   还有十分钟就可以下线,再忍忍,再忍忍。   然而室友也不消停。   不知道谁起了头,双胞胎聊起了学校的帅哥,本来女生宿舍话题就毫无禁忌,只是话锋一转。   “周瑾川这照片不知道谁偷拍的,我感觉隔着衬衫能隐约看到腹肌。”丁子娇班费算到一半,突然被群里一张图吸引了视线。   丁子矜撕下脸上的面膜,涂上面霜,大力拍打着脸颊:“今晚他趴那睡觉的时候,露了截腰。那线条,绝了。”   裴桑榆:“…..…”   在提到名字的那一刻,她警觉地捂紧了话筒,心脏狂跳。   姐妹们,正主在对面听着呢,再聊真救不了了。   然而丁子娇还在继续:“他谈没谈女朋友啊,好像一直没听说有谁能拿下。看着好冷,我收他班费都不敢多说话。”   “大少爷么都这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然搞不好哪天被他玩死都不知道。”丁子矜回头看了眼趴在床上敲木鱼的那个,教育说,“你可不能对这种男狐狸精动感情,知道吗?”   边潇潇左手盘着串,右手敲着鱼,一脸看破红尘的悲壮:“没兴趣,我与佛为友,心无杂念,施主不要妄言。”   几个女生笑成一片。   “佛祖没跟你说,多看男菩萨,有益身心?”   “就是,像周瑾川这种遮得严严实实的,太小气了,没意思,不如我网上的108位老公。”   “来,给我看看武松哥哥高清直拍。”   ………   裴桑榆正听得心惊胆战,就听见电话那边低声提醒。   “继续。”   不是很敢继续。   我怕你学贞子半夜顺着网线爬过来。   裴桑榆仍然没出声,只是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身后双胞胎的闲聊关键词。   周瑾川困意刚酝酿了一半被打断,有点燥:“裴桑榆,人呢。”   男生声音很低,贴着耳朵传过来,像是小鼓在心尖不轻不重地敲了下。   裴桑榆左右为难,毕竟背后议论,当事人听了显然不太好。   这工作,简直比卧薪尝胆还难。   正当丁子矜梅开二度说起周瑾川,裴桑榆赶紧出声掐断:“明早要收物理作业,你们做完了吗?”   听到这话,丁子矜瞬间清心寡欲:“你提醒我了,但真的看不懂题,什么摩檫力小蛋蛋,我只知道美妆蛋。”   “我要告诉爸妈,你又不写作业。”丁子娇瞬间拿出一副班长的架势。   裴桑榆从一堆书里抽出试卷,在空中晃了晃:“我写了,你要抄拿去。”   “救命恩人!你就是我再生姐妹!!”丁子矜睥睨地看着自家姐姐,话锋一转,“等你以后住院需要签字,我跟医生说拔你氧气管。”   丁子娇轻哼,翻脸不认刚刚一同看男菩萨的情谊:“还不定谁拔谁的。”   两人吵吵闹闹,话题终于转移。   裴桑榆长舒一口气,才放开了话筒,睁眼说瞎话:“我一直在说话啊,你听不见吗。”   “偷懒是吧。”周瑾川慢悠悠的,一副周扒皮的语气。   “我没有!大概是因为网络信号不好!”裴桑榆逐渐心虚,又小声打着商量,“我给你加时还不行么。”   周瑾川刚确实听见一阵噪音,笑了声。   “不用,再念会儿就挂。”   低沉的震动清晰落入耳里,裴桑榆瞬间耳根一麻。   这狗东西能不能动不动就笑啊。   真男狐狸精一个。   次日,男狐狸精睡到了早上十点半才到教室,直接翘掉了三节课。   他穿着规矩的校服往门口一站,身姿挺拔,眉目清爽,和翘课这个举动格格不入。物理老师推了三次眼镜才确认:“你怎么上课也迟到?怎么回事?”   “睡太好了,没听见闹铃。”周瑾川淡淡地往教室最后排瞥了眼。   裴桑榆跟他撞上视线,微挑了下嘴角。   行,大力肯定她的催眠业务水平优秀。   然而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范桐在下面大声嚷嚷:“不能区别对待,早上我哥们迟到还写了一千字检讨呢。”   物理老师也是年级主任,姓马,马主任原本准备放人一马,这话说得倒是显得优等差等没一碗水端平,被噎了下:“人家是初犯。”   “那我明天能迟到三节课来么?”范桐挂着笑抬手摸了把寸头,当面抬杠。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皮痒。”马主任瞪他一眼,到底舍不得罚门口站着那位得意门生。   课堂被打断一阵了,议论声渐起,周瑾川给了老马个面子:“检讨是吧,我写,可以进去了吗?”   “哎,进进进,初犯写三百就行。”马主任推了推眼镜,把粉笔头往范桐身上一扔,“我盯着你啊,明天敢迟到,有你好果子吃。”   范桐小人得志地冲周瑾川笑,欲盖弥彰说:“瑾哥,没针对你,不好意思。”   裴桑榆见他那样就烦,又怂又欠。   要不是因为他的骚扰作乱,一开始自己也不会跟人闹不愉快。   周瑾川大步进了教室,经过裴桑榆时,看她一脸同仇敌忾的模样,脸颊气鼓鼓的,像只炸了气的河豚。   顿住脚步,低声问:“怎么,想帮我写?”   裴桑榆抬头看了他一眼,人性瞬间泯灭:“不好意思,没这项售后服务。”   周瑾川勾了下唇,拎着书包坐回座位。   听到两人简短的对话,前排双胞胎齐刷刷回头,瞳孔震惊。   姐妹,你背着我们给他提供什么服务了?   裴桑榆滚了下喉咙,只能眨着眼睛装无辜。   这谁敢说。   果然,在学校里就不该跟周瑾川多说一句话,遭雷劈。   -   上完一整天的课,裴桑榆照常去了广播室,念完稿子,播放一首某同学点的英文歌作为结尾。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梧桐繁茂,枝叶摇晃,夕阳浓墨重彩地在天地肆意涂抹,是这段时间以来久违的不可多得的安宁。   只是没过两分钟,安宁被打破。   “牛奶妹妹,播完了是吧,一起吃晚饭吗?”范桐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垮着姿态,一身痞气。   裴桑榆没理他,冷淡地收拾着桌面上的稿件。   范桐靠着墙边,眼神直白在她身上游走,滑腻得像是一条蛇:“牛奶妹妹,你就不再考虑考虑我,我真对你一见钟情。”   “别叫我那个,很恶心。”裴桑榆扫了眼虚掩的门,警惕到了极点。   “不喜欢吗,现在你挺出名的,这么多关于你的八卦,这里面还有我一份功劳。”范桐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略带遗憾说,“你说你,好好答应当我女朋友,也不至于我们俩现在关系这么僵。”   裴桑榆想起那天找周瑾川时,在楼道听到的谣言。   就说疯了才会传成那样。   她转过转椅的方向,手指搭着桌面,引导他坦白:“你做什么了?”   范桐无所谓道:“很多啊,也就随口说了说你不检点,说你骚,故意想要引人注意,自个儿往身上撒牛奶,私底下跟男玩得花多了。还有,想尽法子勾引周瑾川,玩脱了。”   说完,又愤愤不平地呸了一口:“周瑾川这逼也是,整天拽上天了,谁都得给他当孙子似的,传个被扣垃圾桶的笑料都算我对他手下留情。”   嘴上嫌弃,表情倒是得意。   裴桑榆胸腔起伏,压着火,没出声。   “怎么,生气了?想跟老师告状啊。”范桐一向欺软怕硬,见她隐忍的怒火,愈加猖狂。   裴桑榆轻蔑道:“说完了吗?”   范桐一脸无赖样:“真生气了啊,但你不能把我怎么样,这又没别人。真到了老师那,各凭一张嘴,信谁的?再说了,话都是同学们传的,你说老师该去找谁追责?”   广播室内安静了一瞬。   报复爽了,范桐心里也痛快了不少,准备离开。   裴桑榆突然笑了下,像朵冶艳的玫瑰,花瓣绽开,露出尖锐的刺。   她靠着椅背,慢条斯理扫开堆叠的稿纸,露出一直亮着灯的话筒。   低头靠近,语调轻缓,如往常播音一样。   “感谢收听今日广播。”   “来自高一七班范桐,高一七班裴桑榆。”   那一刻,范桐心脏骤停。 第8章 柔软  在被调戏的那一刻,裴桑榆就在稿件的掩护下重新打开了广播。   只是这人比她想象中更蠢,更狂,一字不漏全盘托出,倒是意外之喜。   各个年级的同学都同步收听了精彩纷呈的全程,热闹翻天。   “这兄弟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油腻,用洗涤剂去去油吧。”   “女生被这么造黄谣,我要吐了。”   “裴桑榆好刚,要不是直播,真的八百张嘴说不清。”   “还敢造谣我男神,我就说钻垃圾桶是什么玩意儿啊!这饭桶,他自己怎么不滚垃圾桶里去!”   ………   广播室内,沉默无声蔓延。   “我操,你话筒不是关了吗?”范桐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十分钟前,他亲耳听见广播已经结束。   裴桑榆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亮着灯的话筒。   “刚不小心又打开了。”她气定神闲地提醒。   那一瞬间,震惊,窘迫,慌张,愤怒,各种情绪如冷水瓢泼而下。   范桐脸色铁青,快步过去按下关闭按钮。   他浑身气得颤抖,转过身,抬腿往凳脚上用力一踹,发火泄愤。   “砰——”一声巨响。   滑轮顺着力道连人带椅撞到墙边,裴桑榆后背与座椅相撞,受到突然的冲击,强烈的钝痛猛然袭来。   “故意的是吧,小动作就那么多。”范桐脸颊抖动,咬牙切齿出声。   裴桑榆抿着唇,额头瞬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却仍然倔强抬头看他:“话是你自己说的,我逼你了吗?你要是脑子还清醒,就到此为止。”   事确实不大。   但这是全校广播,太丢人了。   范桐抬手抹了把脸,脸色难看至极,那口气始终咽不下。   “你搞这么一出,就这么轻飘飘一句到此为止就完了?”   裴桑榆愣了一瞬。   范桐缓慢站直,朝着角落里的女生慢慢走过去,过道狭窄,整个人瞬间把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裴桑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男生的板鞋落在木地板上,安静的隔音室把脚步声放得巨大。   一步,一步,一步,距离缩短,越来越近。   “你想怎么样?”裴桑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反正老子是肯定要被处分了,既然破罐破摔,那再多做点什么也没所谓了是吧。”范桐居高临下地看她,像是看被捕捉入笼的猎物。   “还是给你两个选项,亲你一口,或者摸你两下,你——”   话还没说完,裴桑榆已经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小腿上,换来一声哀嚎。   趁着他痛得弯腰的功夫,侧身贴着墙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只是范桐飞快地直起了身,到底是男生,步子轻松一跨,再次拦在了过道中间。   因为刚那一脚,他疼得脸颊抽动了下,步步紧逼:“还敢踢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跑什么,你选完,我们俩恩怨就私了了,很简单。”   那股压迫和不适再次铺天盖地袭来。   没想到他在学校也敢这么疯。   裴桑榆被迫后退,被转椅绊了一下,撞到后墙,重新困在了角落。   她的掌心贴着墙面,手指上全是浸出的冷汗,连呼吸都像是被抽空,因为缺氧眩晕,眼前几乎有了重影。   想出声,想大喊,嗓子却像是被掐住,一个声音都发不出。   察觉到对方的手指要落到脸颊,她用力偏了下头躲开,目光越过对方的肩膀,死死地看向虚掩的大门。   大概是错觉,门口的光线暗了一瞬,隐约出现了人影。   心脏开始迟钝复苏,一声一声,剧烈跳动。   “现在知道怕了?”范桐脸上挂着笑,再度伸手,正要落下,手腕被人瞬间钳制反剪。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抓着他的衣颈重重往后拽,整个人被狠狠地摔在了木地板上。   裴桑榆慌乱地看过去。   伴随着巨大声响,室内扬起细小的微尘。   少年逆着光,整个轮廓都隐没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小臂上交错明显的青筋浮起,显得暴戾。   可声音却放到了最轻。   “没事了,裴桑榆。”   好几秒钟后,裴桑榆才下意识地喃喃道:“…….周瑾川。”   男生回过头,视线跟她碰上,像是在确认她的安全。   她茫然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很奇怪,一瞬间所有的恐慌都被抚平:“我没事。”   周瑾川持续看了她好几秒,点了下头。才收回视线蹲下,手掌随意拍了下范桐沾着灰的脸:“碰她哪儿了?”   刚扔出去那一下,整个人直接撞到了地面,范桐弓着身子,痛到失声。   他艰难地吸着气抬起眼,想说点什么,又被他审视的目光震慑。   看着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缓慢划过,直白在传达,碰了哪儿就要废了他哪儿的意味。   瞬间抖成了筛子:“没碰,没碰,我什么都没干,她倒是踹了我一脚。”   “还委屈上了。”周瑾川轻嗤。   范桐咽了下口水,他小打小闹地惹周瑾川不是一两次了,这人拽是拽,平时压根懒得理。   可是现在,明明对方说话声音不重,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我错了,是我错了瑾哥……我是一时发疯失了智……..”   周瑾川嗯了声,抓着他的脖颈强迫人抬头,朝向裴桑榆,声音不咸不淡:“跟她道歉。”   范桐别着脸,看着方才被自己逼到角落的女生,位置互换,此刻自己才成了被逼到慌乱的那一个:“对不起,裴桑榆同学,是我混蛋,不该对你无礼。”   裴桑榆绷紧了唇,没有回应。   大老远的,就听见陈界喘着气喊着冲过来:“周瑾川,你他妈跑得比野马还快,不去参加奥运可惜了吧你。”   看到室内一片斗殴的场景,顿了几秒,又喃喃出声:“操,什么情况…….”   “你看着他,我先送裴桑榆去趟医务室。”周瑾川偏了下头,“等我们回来,再去找老师。”   刚陈界也听完了全程广播,再结合现在的情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过去接手按住范桐,恶狠狠地啧了声:“在学校你也敢这么放肆,狗胆儿挺大。”   范桐再次遭受重创,浑身都脱了力:“能不能先松开,疼,疼。”   “疼才长记性。”陈界冷漠无情加重力道。   周瑾川转过身,走到裴桑榆跟前,女生仍然保持着好几分钟前的姿势,眼神看上去还算镇定。但浑身还在轻微地颤,眼眶微红,掩盖不住的惊慌,有一种坚韧又破碎的美感。   他放轻声音,低声问:“吓到了?”   裴桑榆摇了摇头,顿了两秒,还是很轻地点了下头。   如果周瑾川没出现,她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有受伤吗?”周瑾川问得温和,仿佛刚才那个暴戾出手的人不是他。   裴桑榆动了下唇,如实说:“背疼,刚被撞了一下。”   周瑾川嗯了声,替她拿过书包,轻声说:“走,让校医帮你看看。”   裴桑榆跟在他身后出去,路过范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范桐咬着后槽牙回瞪她,却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这两人不是不对付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撞的那下,说重不重,说轻也算不上轻,白皙的后背上起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校医帮忙涂了点消肿药,走之前嘱咐道:“没破皮,这药再涂两天消肿就没事了,等个几分钟吸收了再穿衣服。”   “好,谢谢医生。”裴桑榆把药收进书包。   没穿上衣,她垫着枕头趴在床上,隔着拉帘,缝隙里隐约看到那边等着的周瑾川。   他支着长腿坐在另一个小床边上,曲着长腿,姿势随意。明明遮着帘,什么都看不清,却依然能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   裴桑榆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是庆幸,也是感激。   相当平日在学校里不咸不淡的关系,她迟疑了几秒,才缓慢出声:“你怎么会来?”   “听到广播,猜到他可能会做点什么,就去了。”周瑾川说。   还好是去了,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对方是力道悬殊的男生。   裴桑榆手指蜷缩了下,抓着枕头上的布料,又缓慢松开。   “谢谢,我又欠你一次人情。”   “任何人被欺负,我碰上了都会出手,你不用觉得亏欠。”周瑾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隔着帘,听不出太多情绪,“而且,你也帮我澄清了,顶多算扯平。”   裴桑榆听出来了,他是在安慰。   却仍然觉得颓丧,或者说茫然。   后知后觉,她大概是做错了,才会把自己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   “你之前说得对,我这个脾气,就是很容易惹事。但我忍不住,别人欺负我,我下意识就会反击。只是每一次,事情总是越来越糟……”   不然,她也不会转学过来。   “裴桑榆。”周瑾川打断她的自责。   背还是疼,裴桑榆忍着那股灼烧,起身缓慢穿上衣服,才转过头看向床帘那边。   “你是受害者,你没有错,不用反省是不是没有处理完美。”周瑾川平时说话挺省略,此刻却格外耐心,“更何况,因为你开了广播,我才会去,事情也并没有变糟。”   裴桑榆扣纽扣的手顿住。   恍惚了好几秒钟,才继续动作,眼眶却不自觉地酸涩到潮湿。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是受害者,你没有错。   心脏好像被柔软地触碰了下,酸胀得厉害。   她垂着眼,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整理好心情。无人在旁的时候总是所向披靡,但一句安慰就能情绪决堤,想哭。   外面校医探了个头进来,催促了一句:“时间差不多可以出来了,我等着下班啊。”   裴桑榆被迫拉开了拉帘,别开脸,微红的眼眶却藏不住。   周瑾川盯着她看了一瞬,眉心蹙了下。   沉默着划开手机,点开付款码递到她眼前。   裴桑榆:?   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方式,和初遇时的呛声一模一样。   她情绪仍然低着,伸脚踢了下他的球鞋:“这种时候,你不会又要花钱看变脸吧,我没心情跟你闹。”   周瑾川曲着的腿伸直了些,轻轻回撞了下:“刚不是还说欠我人情。”   两人坐在各自的床沿边上。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的两只鞋尖抵在一起。   裴桑榆又踢了下他:“你有病啊。”   周瑾川抵着她的鞋不让人动:“才知道啊。”   思绪彻底被打乱,裴桑榆僵着表情看向他:“行吧,你想看哪种,鬼脸行不行?”   周瑾川漆黑的眼看向她潮湿的眼底。   “这回想看点别的,笑一下。” 第9章 服务  裴桑榆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反应过来。   他用了一种毫无道理的方式,让她能够从方才糟糕的情绪里走出来。   这个人撒娇无用,示弱不接,却对女孩哭总是意外的心软。   她好像无意间摸到了他的弱点。   她看向面前的男生,长腿强势地伸过来抵着她作乱的鞋,手臂随意撑在床沿,一副闲散的姿态,眼底却真诚,是十来岁的少年最好的模样。   再想到他出其不意的举动,没绷住笑出声:“周瑾川,你安慰人的手段好烂。”   但确实让她笑了。   “管用就行。”周瑾川看她神色好转,晃了晃手上的二维码,“还收钱吗?”   裴桑榆被噎了下:“要付费也该是我付给你,不过刚真以为你这么无聊。”   周瑾川慢条斯理收回脚:“我有那么没情商?”   “没,你情商超高。”裴桑榆不吝啬地夸奖,顿了顿,又揶揄说,“没跟你呛两句,还挺不习惯。”   “受虐倾向吧你。”周瑾川见她情绪好转,把校服外套递过去,“可以回去了吗?”   裴桑榆重振旗鼓,点了点头:“可以,回去收拾那狗东西。”   话音刚落,肚子就不合时宜叫了一声。   两人对视,气氛尴尬。   裴桑榆轻咳了声,打破沉默:“……跟人对质吵架也很费力气。”   周瑾川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先去吃饭,再回。”   刚出了这么大一风头,食堂是不可能去了,两人在校外找了家人不算多的粤菜馆。   等菜摆上,裴桑榆还在想,他们俩居然有一天能坐在一块儿平和吃顿饭,挺神奇。   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拿出手机,才看到303室友群里疯狂的@。   [丁子娇娇]:@sunset太解气了姐妹,就是牛   [丁子矜矜]:@sunset咋还没回来,我们给你买了奶茶庆祝凯旋   [潇潇]:@sunset范桐现在喜提饭桶哥的称号,笑发财了   [潇潇]:我跟佛祖告状了,今晚就画个圈圈诅咒他   裴桑榆看着聊天记录,无言。   所以真的没人反应过来她可能会有危险,包括自己。   除了周瑾川。   她挨个回了群信息,才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生,他吃饭的时候很有教养,不太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蛮养眼。   这人抛开说话直接,抛开要求变态,抛开三不五时进局子,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五好少年。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女生飞蛾扑火的喜欢。   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周瑾川抬起头:“看我能吃饱?”   “………..”裴桑榆那点感激瞬间荡然无存,“你呢,虽然长得不错,还不至于秀色可餐,吃你的饭。”   两人安静地各吃各的,但心里隐约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   裴桑榆咀嚼了两下,停了夹菜的手,再次欲言又止看向男生。   周瑾川见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滚了下喉咙,说:”好像忘了什么。”   是忘了什么,就断片似的,压根想不起来。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两秒。   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陈界。”   广播室里。   陈界已经换了快十个姿势,弓着腰靠在墙边,手酸得要命:“这两人是去医务室看病还是睡觉啊,都半个多小时了,别他妈把我忘了。”   “哥,我不跑,你先把我松开行吗?”范桐一直被反别着手,也很痛苦,他怀疑这胳膊早晚得脱臼。   “那不行,你嘴里的话能听?”陈界拍了拍他刺手的寸头,嫌扎手,“你出了这个门,扭头就得编排我虐待你。”   范桐信誓旦旦摇头,搜肠刮肚找了个新学的成语:“不会,我会说你燕颔虬须。”   “听着不像什么好词。”陈界跟他打商量,“这样,你就说我一个猛虎下山,再一个蛟龙潜水,瞬间制服了你。”   活该你成绩差,好赖话听不懂。   范桐咽了咽口水:“………行,你说了算。”   正说着,门被推开,裴桑榆晃了晃手上良心回光返照打包的外卖:“辛苦了,给你带了吃的。”   陈界松开了手,笑着接过,怨念一扫而空:“我就说,你们俩肯定不能忘了我,太贴心了,还有晚饭。”   裴桑榆和周瑾川短暂交换视线,心虚到了极点。   嘴上干笑着找补:“怎么可能,你也是出了大力的一份子,忘了,我们会那么没良心吗。”   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周瑾川催陈界赶紧吃完,几个人扭送着范桐去了办公室,马主任和半仙都在,前因后果也很简单明了,不必多说。   虽然没造成恶劣后果,但性质严重,马主任沉默着思考处分。   班上出了这种麻烦确实是头疼,半仙恨铁不成钢地扫了范桐一眼:“你说你,成绩不好就算了,小把戏还那么多。骚扰非礼女同学,胡乱造谣嚼舌根,未成年肆无忌惮是吧。”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改。”范桐现在彻底犯怂,不再挣扎。   “还好没出什么事,你要是真把人家女生欺负了,未成年也得进去。”半仙叹了口气,当着主任的面,该做的教育还是要教育,“当然了,周瑾川也有些手段过激,下手未免太重。”   周瑾川扬眉,语气坦然:“我没用力。”   “他真没用力。”裴桑榆一脸真挚,“我觉得他但凡加两分力道,范桐现在应该躺担架上。”   周瑾川笑了声,见半仙凶神恶煞的目光,也没收敛。   范桐:“………”   这会儿有老师在,量周瑾川也不能把他再怎么着。   于是开始破罐破摔地拖人下水:“他超用力!我现在浑身都疼!当时我就是口头调戏下裴桑榆同学,没想真怎么着,我生着气说两句狠话也情有可原吧。可能是我长得太凶让人误解了,她先是不分青红皂白恶狠狠踹了我一脚,扭头我就被周瑾川放倒了!”   裴桑榆瞥了他一眼,眼神警告。   放你一马,还没完了是吧。   装柔弱谁不会,小姑娘立刻软着嗓音,带着哭腔:“他下一秒就要强吻我了,搞不好还要做点别的,毕竟你们都听到了广播,他说对我一见钟情,很难不让人不多想。”   陈界叹为观止,这变脸,这演技,牛啊。   “我进门的时候,他都把人扣角落里了,在学校都敢这么轻浮,这要是在校外……”周瑾川相当懂得打配合,还适当留白,引人遐思。   马主任的脸瞬间垮成了驴。   他大手一挥,下了判断:“范桐同学行为恶劣,心思不正,记大过一次,外加五千字深刻检讨。至于周瑾川同学,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予以表扬。”   范桐:???   这梁子是真结下了,阎王来了都解不开。   处分结果令人神清气爽,裴桑榆一高兴,晚自习怒刷了两套真题。   直到晚自习回到宿舍,都忍不住想要哼首歌助助兴。   看她心情好,丁子矜面膜都没兴趣敷了,锲而不舍追问起白天没得到的答案:“你到底给周瑾川提供了啥服务啊,快说快说快说。不然今晚铁定失眠,折磨死我了。”   听到这话,丁子娇戴上眼镜,目光火速聚焦。   “就是普通的抄笔记,我不是刚开学扔了他笔记本么,这是补偿。”裴桑榆四两拨千斤回。   丁子矜看她那双清透的眼睛,摇了摇头:“不对,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不对。”   裴桑榆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慢悠悠说:“你每次用第六感猜选择题,正确率还没国家出生率高,第六感就不准。”   丁子矜倒吸一口凉气:“杀人诛心了姐妹。”   裴桑榆插上耳机,笑着提醒:“我要给弟弟打睡前电话了。”   业务能力逐渐娴熟,一到深夜,自动上岗。   周瑾川接了电话,习惯性开着共放,往床头一搁:“今天倒是准时。”   “早死早超生。”裴桑榆嘴一快,想着正服务时间,不能呛声,又圆了回来,“不是,是能跟你打电话,是我的荣幸,我抱着十二分的热情掐秒掐点。”   “别贫。”周瑾川拿毛巾擦干有些湿的头发,随手扔在床头,靠床躺下,“今天又念题?”   “你这个建议非常优雅动听。”裴桑榆从一堆书里抽了一本,“物理,你介意吗?”   周瑾川:“…….. 没问题。”   反正能助眠,念什么倒是不挑。   裴桑榆挂着耳机,一边刷题,一边广播,两不耽误。   只是稍微动作,一抬手写字,牵扯到后背就被衬衫磨得有些疼。   她眼睛盯着卷子,单手缓慢解开纽扣,把书包里的药膏递给隔壁床:“潇潇,麻烦你帮我擦一下背上的伤。”   听到这话,周瑾川关灯的手顿了下:“疼了?”   “还好,一点点。”裴桑榆轻声回。   他问得自然。   她答得随意。   白色衬衫从肩头滑落,露出光洁的后背。   “天呐,谁下手这么狠啊,把你打成这样。”边潇潇惊呼,颤着手都不敢往上碰,生怕弄疼了她,“别的地方还有吗?”   处分已经了结,裴桑榆不想再节外生枝把周瑾川扯进来:“没有,是我自己蹭的。”   边潇潇若有所思。   她的背部线条清瘦漂亮,皮肤也白,像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玉,衬得红肿和淤青越发明显。   下午撞的痕迹过了几小时,变得更深,长长的一道贯穿后肩,像是鞭痕。   刚刚的说辞,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坐在对床的双胞胎交换了下视线,瞳孔震惊,异口同声。   “你给周瑾川提供的,不会是这种变态虐待服务吧?”   裴桑榆:“……….”   周瑾川:“……….” 第10章 追他  周瑾川是真服了。   这一宿舍的姑娘脑回路没一个正常。   他啧了声:“你不帮我正一下风评?”   到底还是小姑娘,裴桑榆难得脸红了个彻底,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很淡的粉,像是夕阳落下残存的晚霞。   她扭头看向虎狼之词的二位,扬起声音:“你们俩在说什么,当然不是!他没事打我干嘛。”   “谁知道呢。”丁子娇趴在床头,试图从她脸上窥探出真相,“毕竟你跟他结了梁子,莫名其妙扔他东西,有一些奇怪的办法私了,也不是没可能。”   好有道理,裴桑榆都差点被说服了。   她低头往题上勾了个答案:“真没有,跟他没关系,他这人做事很有分寸。”   边潇潇正擦药,没听清:“他什么寸?”   “什么尺寸?”丁子娇瞪大了眼。   “周瑾川的尺寸你都知道?”丁子矜出口更是离谱。   裴桑榆:“……很、有、分、寸。”   边潇潇哦了声:“你们不是不熟吗,你怎么知道很有分寸。”   裴桑榆:“……….看他做事的细节就知道。”   “你这个语气好怪,就像……”丁子娇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像少女怀春,带了点袒护,又带了点欣赏,天呐,你不会被虐出感情,喜欢上他了吧?”丁子矜完美接上话。   裴桑榆是真的无语,笔尖在纸上晕染出一团墨晕。   “她停顿了!”   “她沉默了!”   “她真的没有辩解反驳!”   三个女生同时出声,三百只鸭子吵闹的程度。   周瑾川慢悠悠出声:“你………”   “没有,不喜欢,绝对不喜欢。”裴桑榆打断,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冷漠,“我只爱学习,男人,影响我刷题的速度。”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视死如归,莫名其妙有说服力。   边潇潇缓慢点了下头,喃喃说:“她是真的爱学习,这倒是没错,我从来没见她上课走过神,除了,偶尔扔纸条给周瑾川问题。”   倒也不用特意加这一句。   裴桑榆看了双胞胎一眼,点了点话筒:“别瞎想,我继续了。”   周瑾川听完全程,抬手关了床头灯。   不喜欢他么,正好,省得麻烦。   窗外蝉鸣悠长,月色摇晃着树影,落下星星点点的光班,隐隐绰绰晃到了少女的脸颊。   裴桑榆念了会儿,点开对话框打字:   【sunset】:周五去你家补课,我给你做饭吃吧   【债主】:?   周瑾川回复的手指顿了下。   如果不是知道她对自己真没意思,这手段,简直是在一松一钓,欲擒故纵。   【债主】:想毒死我?   【sunset】:…….没这么歹毒,是谢谢你今天帮我   【sunset】:有忌口吗?毕竟少爷不都得这不吃那不吃的   【债主】:酸的不吃,其他都行   【sunset】:陈界呢?   【债主】:他一蹭饭的,意见不重要   裴桑榆笑了起来,宿舍逐渐安静,窗外月色如霜。   -   周五放学后,裴桑榆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和调料,才去了玲珑巷。   客厅里,两男生正握着手柄在玩游戏,战况激烈。   周瑾川换了件烟灰色粗针毛衣,服帖地挂在宽阔的肩膀上,以往利落的线条显得柔和了不少,有一种居家的亲近感。   他曲着腿坐在地毯上,身姿疏懒,随意抬头看了她一眼:“要帮忙吗?”   “不用,你们玩。”裴桑榆把菜放上琉璃台,动作熟稔。   厨房是开放式,跟饭厅客厅都连着,一览无余。   陈界抽空往那边看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压低声音:“兄弟,都进你家做饭了,这还不抓紧?叫我来干嘛啊。”   “你脑子里每天就不能想点别的。”周瑾川视线仍然落在屏幕上,砰的一声,一枪爆头。   才补上下句,“她一姑娘单独在我家,算什么事儿。”   “你没兴趣吗,那我…….”陈界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迅速转了个弯,“那我也不敢上,这姑娘我算看明白了,就她踹范桐那一脚,人现在走路都是瘸的,多狠。看着温柔,性格挺烈,驾驭不住。”   周瑾川漫不经心:“那你看得很准啊。”   “泡过那么多妞,怎么着也得有点经验不是。”陈界一晃神,被人补了一枪,瞬间变尸体。   周瑾川从侧方把敌方精准击杀,屏幕正中央瞬间弹出一个大大的胜利标志。   他利落起身,把手柄随手扔人身上:“泡的不是妞,是福尔马林吧菜逼。”   陈界技不如人,还说不过,气得摸过茶几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慢悠悠吐出一团烟雾。   周瑾川踩着拖鞋进厨房,随手把琉璃台上用过的盘子丢洗碗池,打开水龙头冲洗。   裴桑榆往锅里加上水,调小火,才转身看他:“你不抽烟?”   “不抽。”周瑾川手湿着,示意她帮忙卷下袖口。   裴桑榆自然伸手过去,把毛衣折了两折,往上卷,挺意外说:“抽烟打架进局子不是标配吗,你居然不会?”   周瑾川擦干盘子放到一边,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眼神:“凡事都好奇么,试过一次,发现没意思。”   裴桑榆愣了下,又探究地看向他:“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周瑾川答得坦然。   “这事儿就不好奇了?”   周瑾川慢条斯理擦手:“不想谈,麻烦。再说了,好奇的事儿多了,都得挨个试?”   简单对话来回,裴桑榆瞬间就感觉出了区别。   她大概能理解周瑾川一直以来那股松弛劲儿是哪来的了。   见得多,视野广,教养好,有分寸,所以从不露怯。   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把台面上的垃圾和脏碗随手清理得干干净净,非常自然,又让人舒心。   裴桑榆盯着空旷的琉璃台,心情比晚霞还明媚:“我做饭的时候,最讨厌收拾。”   “经常自己做饭?”周瑾川拿纸擦干手上的水,笑了下,“怪不得那天跟我念一堆菜谱。”   “以前是我爸教我的,后来……”裴桑榆顿了顿,“后来就自学了。”   周瑾川听出了那个停顿的弦外之音,了然:“他现在要知道你做得这么好,应该挺欣慰。”   裴桑榆缓慢眨了下眼。   感觉不着痕迹地被安抚了。   她一向不爱示弱煽情,只是垂着眼开大火收掉锅里的水,调侃说:“不是怕我毒死你么。”   “所以找了个小白鼠啊。”周瑾川抬了抬下巴,指向那边沧桑抽烟那位。   勉强听到一话尾巴,小白鼠机敏回头,一脸警惕:“你又在打我什么鬼主意。”   “过来。”周瑾川偏了下头,笑得云舒月朗,实则一肚子坏水。   陈界抬手掐了烟,拧着眉走进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被猛然塞进一大块排骨。   “我靠你是不是想毒——嗯?”嚼了两下,话音一转,“这手艺,绝了。”   “行,应该味道不错。”周瑾川毫无人性,“再等几分钟,看看会不会口吐白沫。”   陈界配合着双目无神,脑袋一歪。   就差把舌头伸出来做戏到满。   裴桑榆白了两人一眼,男高中生,真的幼稚。   她伸手打开顶端的柜子,想拿个大碗盛汤,无奈放得太高,勾不着。   微微回头看向周瑾川,眼神示意帮忙。   周瑾川没动,闲散地插着兜看她,眉梢一挑。   一副等着开口求人的意味,态度挺欠。   裴桑榆面无表情啧了声。   还没说话,周瑾川就抬了手,手臂越过她的发顶,指节微动,把碗拿了下来。   玻璃碰到琉璃台,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陈界眯着眼看到这一幕,突然毛骨悚然,后背寒毛乍起。   “兄弟,你这……..”   很他妈像是妻管严啊。   但他不敢吐真,会被原地分尸。   “你还没死啊。”周瑾川回头看他,声音淡淡。   陈界狠狠地把肉咽下去,吐出骨头,怨念很重:“有本事你别吃。”   吃当然是要吃的,并且吃得相当干净。   三菜一汤,一扫而空,就差能看见碗底了,说去难民营呆了一年都信。   吃饱喝足,陈界又准备点烟,火机啪嗒一响,就被周瑾川伸脚踹了下:“去那边抽。”   “你绅士,你清高,你就知道踹我。”陈界可怜巴巴捧着烟灰缸,蹲在角落里吐圈圈。   墙上指针缓缓指向七点。   裴桑榆马不停蹄从背包里拿出物理,往小桌上一拍:“周老师,补课。”   “你是裴扒皮么,一分钟都不耽误。”周瑾川捏着后脖颈起身,揉了揉,隔着点距离曲着腿坐下。   陈界把烟按灭,挤过去,盘腿坐到另一边,一副人菜瘾大的模样:“带带我,带带我。”   周瑾川翻开书:“那从牛顿第一定律开始。”   “我自学过了,直接从平抛运动开始吧。”裴桑榆说。   周瑾川点头:“行。”   陈界:???   真的没人在意我的死活吗?   周瑾川完全无视,开始讲课。   陈界撑着下巴听了两分钟,指着受力分析:“不是往下掉么,为什么横着还非得有个力。”   裴桑榆看了他一眼:“你猜你自己跳楼和周瑾川把你扔下去有什么区别?”   陈界摸着下巴:“一个主观自愿,一个兄弟谋杀。”   裴桑榆:“………”   周瑾川低头画着重点:“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帮他们补课了么,那一帮都是这种水准。”   裴桑榆肃然起敬:“下凡修行真是辛苦你了。”   周瑾川看她一会儿就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能渡一个是一个吧,勉强加点功德。”   陈界觉得在被男女混合精神双打。   男生和女生坐得挺近,他讲得认真,她听得专心。   顶灯投下的光线在两人的侧脸渡上一层温润的光,显得柔和缱绻,偶尔稍微对视,时间被拉长静止,轻易看得旁人心脏鼓动。   只是再仔细听对话内容。   “这类题不考,不用看。”   “你怎么知道不考,藏着掖着怕我超过你是吧小气鬼。”   “对,我就是故意教你错误解法的学婊,还学么。”   “你是不是想被揍一顿?”   “又要动手啊,就不能对老师礼貌点。”   “那我有个礼貌建议,您字能不能写工整,这卷面扣两分都算是菩萨显灵。”   “菩萨很爱我,物理满分。”   “……..”   剑拔弩张,氛围全无。   陈界背靠着沙发边,反手撑着地毯,往旁边撤了一大截,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躲什么。”两人转头,一个温柔如刀,一个神情散漫,莫名又同仇敌忾起来。   “要不,你们接着吵?”陈界把书往前推了推,转头看向窗外,感叹说,“我觉得今晚月亮挺圆的啊,适合赏月。”   顺着他的话望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透过窗户,三道目光和小院外的一双眼睛对上视线。   断眉锐目,一身警服,很是眼熟。   裴桑榆最先反应过来,把书胡乱一合,再一股脑往桌下一塞,一气呵成。   虽然这回确实没金钱来往,但有前科,再被弄进派出所解释,也挺麻烦。   自证,本身就是一件繁琐的无用功。   收拾完残局,她冲着那人露出浅浅的笑,乖巧得要命:“警察叔叔,大晚上还巡逻呢,好辛苦。”   陈界后知后觉认出人:“我操,上次抓我们补课那个条子,阴魂不散啊简直。”   说着话,那人已经推开院门进来敲门。   陈界踩着拖鞋过去打开,挂着笑的表情很是欲盖弥彰:“哎,叔叔,我们这儿真没业绩可冲了,您再换个地儿看看。”   “又是你们几个在补课是吧,刚教育完扭头就忘了?”断眉警官环视屋内,试图找出证据,“这次可没上次那么轻松了。”   周瑾川正准备说“是啊”,同学之间看个书又不犯法。   还没出声,就被裴桑榆瞥了一眼,笑了下,心说那你自己解释。   余光里,感觉女生侧着肩朝自己靠过来,她的身上带着朝气蓬勃的淡香,像带着朝露的栀子,裹挟着俏皮拂过的风。   紧接着自己随意搁在膝盖上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被她轻轻抓住。   她的骨架小,只能勉强环住男生的手腕。   手指被风吹凉,贴着皮肤,若即若离的触碰。   周瑾川转头看她,不明就里。   才发现她的眼睛盈盈浅浅,和方才剑拔弩张截然不同的柔软,荡着光,和自己的倒影。   “干什么。”周瑾川低声问。   尾音很轻,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他侧了下手腕,察觉到她的手指同时收紧。   于是指腹摩挲着长裤上粗糙的布料纹路,没再动,任她抓着。   她嘴唇张合,明明朝着别人解释,眼睛却一直看着他。   “没补课,我来他家只是为了追他,喜欢他好久了。”   仿佛真入了戏一般,每说一个字,眼神都更痴缠一分。   似假似真。   假的是情,是话,是信口的胡诌。   真的是月,是风,是涨潮的暗涌。 第11章 松开  周瑾川听过的表白也不少了,直接委婉的都有,明明知道她在演,演技拙劣得要命。   但她微微发颤的手指,欲语还休的眼神,又莫名其妙让人恍惚一瞬。   他很淡地看了她一眼,打着配合:“我也是头一回听。”   倒是显得方才的话更逼真。   警官沉思了几秒,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你喜欢他哪儿啊。”   “他长得好看,对人友善,考试稳居前三,打球三分上篮,做饭帮忙洗碗,热心帮人解难….”裴桑榆绞尽脑汁,cpu都快干烧。   真编不出词了,顿了顿,“……还不够吗?”   周瑾川很轻地勾了下唇。   平时牙尖嘴利,夸人的时候倒挺像样。   “优点确、确实很多。”警官大概也是头一回见小姑娘这么勇猛,难得卡壳。   陈界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盯着她看。见她脸颊染了点粉,连带着耳根也红成一片,怎么看都是真害羞了,醍醐灌顶。   敢情刚刚不是在吵架,是在打情骂俏。   而现在,就是借着幌子参杂了几分试探的真心。   泡过那么多妹妹,就这个手段最出其不意,真绝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转头看向警官嬉皮笑脸:“高中生谈恋爱,你们警察确实也管不了,这会儿不谈恋爱,难道等到了结婚年纪又要催三年抱俩是么。”   对方疑惑道:“谈恋爱是不犯法,但你们带着他干嘛?”   裴桑榆抓着周瑾川的手腕没松,柔声说:“每对小情侣身边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电灯泡,您说是吧。”   陈界:???   陈界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比狗还嫌。   警官心领神会瞥了电灯泡一眼,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不打扰你们。”   留下陈界站在风中颤抖。   等到大门重新关上,他回头看沙发上的两人,居然还保持着拉手的姿势!这手上是涂了强力胶怎么,就松不开了!   “要不,我也走?给你们俩腾个地儿?”陈界心如死灰。   “乱说什么。”裴桑榆淡定把手收了回去,“这是一劳永逸的做法,免得之后他每次来都得解释,很麻烦。”   周瑾川缓慢地用拇指在手腕上蹭来下,方才落下的余温逐渐散了。   他往后面沙发上一靠,曲着腿,姿态松散:“那你还挺大义凛然,牺牲自己,解救大家。”   裴桑榆没太过脑子,顺嘴接上:“说喜欢你算牺牲吗,不算吧。”   毕竟追他的人能把附中绕场三周。   说完,看到两男生微妙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刚因为撒谎的脸红又卷土重来。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别乱想。”   陈界抬了抬下巴,一脸“你编,你接着编”的嘲讽。   裴桑榆:“我就是随口找了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陈界不听:“俩男的,你嫌我丑?”   “说追你,确实没什么信服力。”周瑾川悠哉悠哉补上一刀,“你用追?”   陈界恨不得把情史背上一遍:“都是前女友追的我好吗?”   听两人说话的功夫,裴桑榆看了眼时间,一晃眼已经晚上九点,家里有门禁。   她合上书收拾东西起身:“我先回家,你们俩接着聊,不用管我。”   挺晚了,女生单独回家不太安全。   周瑾川扫了她一眼,勾了件外套挂在臂弯跟过去:“送你。”   裴桑榆不想麻烦他:“没事,我自己叫个车就行。”   “走啊。”周瑾川语调仍然是一贯的清淡,但夹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强势。   裴桑榆轻点了下头:“那麻烦你。”   陈界目送着他们俩背影出了小院,又点了根烟,懒散回复着某个女生发来的信息。   这会儿裴桑榆还穿着附中秋季的校服,上面是衬衫配着灰色毛衣背心,下身还是粗织的百褶裙,秋风裹挟着微凉的空气扫过小腿,情不自禁颤了下。   站在玲珑巷子口等车的功夫,周瑾川把手上的外套递给她:“穿上。”   是有点冷了。   原来带衣服是怕她冷吗。   裴桑榆感激地接过穿上,男生的外套宽大,松松垮垮包裹着,下摆几乎要把裙子也遮得严实,挡住了恼人的秋风。   他实在是有着分寸的贴心。   裴桑榆抬头看他,夜色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被勾勒得清冷,像是远山上的雪,明明遥不可及,又跟着风落到了眼前。   她打破沉寂:“你之前帮他们补课的时候,也挨个送?”   “没有,他们都结伴回。”周瑾川随口答。   裴桑榆哦了一声。   大概是今晚开了足够多的玩笑,此刻裹着他干净气息的外套,一同站在空旷的街头,平日里泾渭分明的界限就变得模糊起来。   上到车里,一起坐进后排,这种感觉更甚。   只能并着腿正襟危坐,不然稍微不小心,裸露的膝盖就会碰上旁边周瑾川敞开的腿。   饶是再内心坦荡,也无法忽视男生身上隐约传来的温度。   好像有些过近了。   “上课累了?”周瑾川比她自然。   裴桑榆手肘撑着窗,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随口说:“跟你斗嘴比较累,需要动脑子。”   周瑾川随意活动指节:“刚开学那会儿不是挺怕我的。”   “怕你吗,我不是还打你一巴掌。”裴桑榆眨了眨眼。   开车师傅是个刚上路的小兄弟,从后视镜望过去,突然紧张道:“我没绕路啊,这条路比导航要近很多。”   裴桑榆:“………”   她长得是多像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泼妇。   “没事,您慢慢开,我不随便打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声音。   周瑾川在旁边听着笑得不行。   “你一个三不五时进局子的人笑什么笑?”裴桑榆瞪他。   周瑾川压了下嘴角,给自己正名:“就进过跟你那次。”   小兄弟油门踩得更甚,心中慌乱,表面淡定说:“你们俩看着年纪小,社会经验挺丰富哈,进去了几年啊?”   裴桑榆胡说八道:“不久,三四年吧。”   “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好好改造,好好做人。”小兄弟嘴里念念叨叨,一边把出租车开成了法拉利。   周瑾川觉得她挺有意思。   什么话都张口就来,根本不在意什么形象和别人的看法。   好像唯一忌惮的,就是家里那位要求严格的外公。   他没有探听别人家事的爱好,但也大概猜出来了五六分,多半是个父母顾不上,被迫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伶牙俐齿的锋芒都是自己的保护机制。   到底还是存了点善心:“明天下午早点过来我家,我有空。”   裴桑榆眼睛一亮:“这回能几个小时啊?能不带陈界么,就我们俩。”   就是单纯觉得陈界在,影响她补课进度,更何况那人压根听不懂,不如抄好了笔记给他现成。   周瑾川回得直接:“别吧,容易让人误会。”   裴桑榆愣了一瞬,动了动唇,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过了好几秒钟,才接了句:“听你的。”   “想说什么?”   周瑾川看了她一会儿,结果她只是摇了摇头,侧过身按下车窗让秋风吹进来。   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素净,看不出心情起伏。   周瑾川最烦这种没头没尾的对话,心说平时不是挺能说么。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香薰味道太重,连着心情也变得有点燥。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   一直到目的地都没人出声,更像是陌生人被迫拼了个车。   裴桑榆没觉得哪儿不对,下了车又回过头:“到家跟我说,我给你打电话。”   周瑾川微靠在座椅上,嘴唇平直:“今晚不用。”   -   这个城市的空气干燥,但秋季一到,到处都是染红的枫叶,层林尽染,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前两天约好跟室友们在学校附近的公园拍照,裴桑榆早上九点准时到了地方。   周末难得不穿校服,她换了条及膝的烟蓝色丝绒裙,腰带收紧,显得俏皮又优雅。   丁子娇拖着一个巨大行李箱,一副离家出走的架势。   见人过来,把箱子往地上一摊,露出花里胡哨的一大堆化妆品:“来来来,我,毛戈平老师的第四代关门徒弟,三分钟让你们都变身绝代佳丽。”   “毛老师还收这么小的徒弟呢?”裴桑榆狐疑。   丁子娇啊了声,眼底是愚蠢的清澈:“在家关着门看他的视频学的,用的4G。”   “……..”   好一个第四代关门弟子。   裴桑榆皮肤白,五官好,倒也不什么怎么刻意修饰。   她仰着脸,被树间透下的阳光晒得脸颊发烫:“好了没?”   “好了好了,最后再给你点颗泪痣,绝美。”丁子娇满脸羡慕,“你这张脸真是女娲毕设,果然比那些泥点子容易上手。”   泥点子一号感觉自己被点名:“一个妈生出来的,你骂你自己干什么?”   泥点子二号连连叹气,小声说:“早知道我不如去寺庙,大师说最近几天适合逢凶化吉。”   裴桑榆听得直乐。   她是真的很喜欢附中这群女孩子,单纯又温暖,是她很久都没体会过的亲呢。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闹着拍照,笑声就是青春最好的伴奏。   连路人见了都回头多看上两眼,叹一句年轻真好。   几小时过去,裴桑榆后知后觉想起头一日的约定,给周瑾川发去信息。   【sunset】:现在去你家,行吗   周瑾川刚起来没多久,在沙发上一脸困顿地揉着眉心,随手回:   行,不急   陈界听到动静慢吞吞下楼,见他眼下青黑盯着面前鱼缸里的两条鱼,揶揄说:“人家思春你思秋啊,一脸欲求不满。”   “滚蛋。”周瑾川拿抱枕砸他,“昨晚失眠。”   他也没想到现在对裴桑榆依赖这么重。   就没通电话,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电台广播听了一圈,都差了那么点意思。   平日里周瑾川是一个边界感很重的人,哪怕是亲人朋友,也保持着相当合理的界限,更别说校里校外一些试图靠近的女生。   现在裴桑榆成了一个例外,确实有点烦。   “刚跟谁聊天呢?”陈界捏着抱枕,靠过去四仰八叉一躺。   周瑾川把玩着手机:“裴桑榆,说马上过来。”   “哦,裴桑榆。”陈界瞥了眼他大大方方显示的对话框,简短对话上面一连串通话记录,猛然诈尸,“不对啊兄弟,你们俩这样还没事儿?”   周瑾川嗯了一声,语调上扬,表示反问。   “你喜欢她么?”   “没什么感觉。”   “那她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还接?”   “她念广播我能睡着,所以跟她做了个补课交易。”   经过昨晚,陈界本就怀疑小姑娘芳心暗许。   这会儿深思熟虑,连连摇头:“这还看不懂吗?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瑾川眉梢一挑,脸上仍然是没散开的困倦:“她就是单纯想补课,昨晚还问我能不能不带你,嫌你拉慢进度。”   陈界一脸“你他妈木鱼脑袋”的表情,盘腿往沙发上一坐,分析说:“她贴心送你鱼缸,每晚睡前广播,做饭展示才艺,跟警察说想追你,还嫌我是个八百瓦电灯泡,就只是想补课?你信吗?我不信。”   “信啊。”周瑾川抬手捏了下眉心,“那些只是还人情。”   跟裴桑榆也认识了一阵,丁点人情都不肯欠,撇得很清。   这种处事风格,疏而有礼,倒没什么问题。   “周少爷,追你的姑娘不少了吧,这点雷达都没?”陈界拧眉。   周瑾川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跟村口情报处似的的那么八卦。”   四目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界撑着下巴想了会儿,执着说:“行,要不要打个赌。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果她喜欢你,今天再来见你肯定会特意打扮。”   周瑾川拿了袋鱼食往鱼缸里倒了点,随性喂食:“有病吃药。”   “你怕输就直说。”   “拿女孩儿打赌有意思?”   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   周瑾川放下鱼食起身,踩着拖鞋过去拉开门,和站在门口的裴桑榆正正打了个照面。   她平日里绑着的马尾散开在肩头,长发乌黑,显得脖颈白皙修长。脸颊带粉,唇上点红,眼尾微勾,配合着眼下点上的那颗泪痣,盈盈楚楚。   周瑾川缓慢回想起方才的闲聊,女为悦己者容什么的,迟疑了下。   对方烟蓝色的裙摆被风吹起,亲昵地缠上他的裤腿。   裴桑榆伸手抓住翻飞的裙子,抬眼就看到他眼底的讶异。   她灿然一笑。   身后的丛花枫叶瞬间失了颜色。   “不好看吗?” 第12章 共感  周瑾川倒是挺欣赏她这种性格,情绪明朗,坦然大方。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是同类人。   他凭心而论:“好看。”   裴桑榆侧身进去,路过时瞥他一眼:“那你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周瑾川心说真是见鬼了好吧。   前脚刚说完女为悦己者容,你就这么隆重,实在是巧得离谱。   “你平时周末都这样?”   “化妆吗,今天是头一回,还有点不习惯。”   周瑾川短促地笑了声,是在笑自己。   被陈界念叨魔怔了,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多自恋才能这么觉得。   他对上她的视线,恢复往日清淡的口吻:“很适合你,自信点儿。”   竖着耳朵的陈界拿着手机,手指快把键盘敲烂。   【Jie.Chen】:听到了吗!!头一回!她就是专门为了见你打扮的!   【Jie.Chen】:老子万花丛中过,要是翻车我倒立洗头   【Jie.Chen】:赌注我刚已经想好了,你就叫我声爸爸,现在叫吧,打字叫也行   【YYJDGY】:………   周瑾川懒得理他。   看着一条接一条的信息,想一脚把人从家里踹出去。   陈界笑得蔫坏:“不然我走吧,反正学习与我无缘。”   “没事,你不在他可能也不自在。”裴桑榆说。   毕竟吃人嘴短,陈界彻底被昨晚那顿饭收买,甚至觉得自个儿兄弟是高攀了。   他心说,看看,人家多懂事多体贴。   这样好的姑娘哪儿找去,一大男人不知道扭捏个什么劲儿,活该注孤生。   “那能不能劳烦你再做个饭。”陈界觉得算朋友了,说话也就随意了点,“这逼,人不如那两条宝贝鱼,饭都没得吃。”   裴桑榆点了下头,径直进厨房,隔着一段距离问:“冰箱里没菜了,做个蛋包饭行么?”   “可以可以,猪饲料我都不嫌弃。”陈界狗腿技术一流。   周瑾川瞥他一眼,说你是头猪都在侮辱。   他停了点外卖的手,语气不耐:“非得麻烦人?”   陈界哎了声,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兄弟,我在帮你制造回忆懂不懂。”   他玩世不恭,但心如明镜。   不管真的假的,周瑾川内心世界太荒芜,他不愿意任何人靠近。裴桑榆要能够踏进去,哪怕是留点脚印,也总比空空荡荡的好。   “这么喜欢牵线麻烦出门右拐人民公园相亲角。”周瑾川扯了下嘴角。   “行,我不管你,以后别找我哭。”陈界双手举起,表示投降。   周瑾川觉得他在白日做梦,想起刚他说的赌注,低声嗤笑:“真有那么一天——我管你叫爸爸。”   陈界贱兮兮打开手机录音,递到他嘴边:“来,再说一遍,我录个证据。”   周瑾川:“……….傻逼。”   裴桑榆动作很快做好三份蛋包饭,囫囵吃完,开始新一天的补课。   周天晚自习要物理小考,昨天讲得细,还有好几大章没过,时间紧任务重。   这回周瑾川直接坐到了对面,界限分明。   裴桑榆做着练习题,不经意看他一眼,还是那副随性的样子,但眉宇间多了点疏离。   这刻意的避嫌,昨天信口胡诌的话不会当真了吧。   追求者那么多怎么还普信啊。   裴桑榆心想着,笔尖在草稿上写得很重,稍没注意就戳了个洞。   “你跟纸有仇?”周瑾川说。   “因为纸不要脸。”裴桑榆指桑骂槐。   周瑾川抬眼:“你这是算不出来开始无差别攻击?”   “攻击谁了,我骂纸又没骂你。”裴桑榆挑起眼尾看他。   “脾气不小。”   “之前补课没说写不出题不能发脾气这一项是吧,周老师?”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磨着牙说出声。   陈界见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打圆场:“哎,我可不想浪费一下午时间听你们俩说相声,还是他妈的狂风暴雨末日版。周老师,你直接押题吧,这临时抱佛脚总不能从修庙开始。”   裴桑榆看着他,耸了下肩:“我没意见,周老师怎么讲,我怎么听。”   听着乖巧,藏不住的阴阳怪气。   周瑾川失眠本来就烦,手臂一伸,拖过她旁边的练习册翻页,签字笔飞快画着记号。   “打勾的必考。”   “标三角的是最近喜欢出的题型。”   “画叉的先别看了,不在考纲。”   刷刷刷没几分钟,习题册被他标注了个明明白白。   末了,重新把册子扔回去,言简意赅:“做。”   一通操作,裴桑榆叹为观止。   别的先不说,这人学习能力是真的逆天。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一个认真写题,一个抓耳挠腮,还有一个躺在一边的沙发上合眼补觉。   秋日的阳光从窗口倾斜而下,阴影从客厅缓慢移回窗沿,再融入一片昏暗。   再回过神来,墙上的钟已经指向晚上八点。   裴桑榆活动了下酸痛的后颈,侧头看向旁边进度缓慢的菜鸡:“加个好友。”   陈界瞧了沙发上躺着的人一眼,受宠若惊:“来,加加加。”   “我把整理的题号和解答都写好拍图发给你了,麻烦转给你那些朋友,之前害他们补不了课,这是补偿。”裴桑榆考虑得滴水不漏,“还剩了些我今晚回去做完,之后的资料我都会同步整理。”   陈界仿佛见着又一位学神冉冉升起,看她跟看菩萨似的:“哎,果然是人美心善的仙女,怎么会有这么体贴周到的人啊,我清明上香都得谢谢祖宗。”   裴桑榆:“………”   哥们戏有点过了。   周瑾川侧过头,手臂枕在脑后看她。   裴桑榆起身,也不知道跟谁说话,对着空气。   “今天还早,不用你送,衣服洗了周一还你。”说完,又相当敬业补了句,“今晚要打电话吗?”   周瑾川也没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怨气。   保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冷淡说:“不打。”   不打就不打,乐得轻松。   裴桑榆拎着书包就走,半分钟也没多呆。   打车到家的时候,难得碰上裴清泉坐在客厅看新闻,来京市也半个多月了,碰面倒是没碰过两回。   不像血亲,更像是两个陌生人保持疏离的心照不宣。   但毕竟寄人篱下,裴桑榆先打了声招呼:“外公,我回来了。”   裴清泉分神看了她一眼,精致的妆面,漂亮的裙摆,十几岁的少女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缓慢喝了口茶,出言嘲讽:“小小年纪不学好,是跟男朋友出去厮混了?阳台上还挂着件外套,把人家衣服都穿回来了。”   裴桑榆:“………..”   这么能脑补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   见她没说话,仿佛坐实。   裴清泉表情更沉,训斥说:“你也想学你妈是吧,二十岁不到未婚先孕,书也不读,家也不要,从京市跑去江州找宋斌那个野男人。要不是怀了你,她现在该风风光光继承我的公司,而不是把自己过进牢里!你要学她,就赶紧从我家滚出去,我裴家不需要这样的后代。”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又是这样的话。   好像所有的苦难都是由她造成。   短短几句,比铅字重。   她像是被人猛然按进了水里,熟悉的窒息感,身体下沉,呼吸薄弱,意识却本能反击。   “她生我的时候,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有问过吗?”   “如果她问了,我会说——”   裴桑榆脸上挂着笑,声音却凉薄至极,一字一顿。   “这条烂命,我不稀罕。”   裴清泉难得怔了神。   从江州接到裴桑榆的那天,她就一直安静且乖巧,态度好,嘴巴甜,把自己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他怨念堆积了十几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无论对方怎么卖乖,都无法心生好感。   但也着实没想到她会回嘴,而且是这样直白的言辞。   “你………”   “但我没得选。”   “之前落下了很多功课,我今天是去补习,没有乱来,也不会乱来,这点请您放心。”裴桑榆情绪压得极快,语气恢复往日清淡,“刚才的话,是我的真心,但挺不好听的,您就当没听过。”   三言两语,裴清泉突然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倔强,骄傲,会还击,却体面。   遗传这东西,到底血脉相连。   裴清泉别过脸,不再看她:“我还是那句话,别给我惹事,我不会帮你处理麻烦。”   裴桑榆欠了欠身,保持礼貌:“我知道,那我先回房复习了,明晚有考试。”   她大步回了自己房间,进了浴室洗干净脸,那股压抑的情绪才铺天盖地翻涌上来。   原以为逃离了江州会好一点,至少今天跟室友拍照的时候,看着漫山遍野的枫叶,她是这样觉得的。   风很好,景也好,笑声更好,有一秒她真心觉得青春真好。   还是她天真了。   所有的过往就是海底的水草,挣不开也逃不掉。   她恍惚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翻开练习册,继续做题。   等回过神,才发现草稿纸上画了一堆无意识的曲线,仿佛她脑内绞成一团的毛球。   下了狠心,直接往胳膊上掐了下,皮肤上起了一道很深的红痕。   疼痛让人清醒,花了三个多小时,裴桑榆终于看完勾出的所有重点题。   她疲惫地把脚放上椅沿,整个人缩成一团,拿着手机缓慢翻着最新的朋友圈。   加的好友不多,就那么几个人活蹦乱跳。   丁子娇:转个硬币,如果它不停下来,今晚就不吃烧烤了   半仙:掐指一算,明天不宜加班   潇潇:天天敲电子木鱼,今天才发现跟佛祖报错身份证号了……呜呜呜功德减一   丁子矜:女娲但凡会画阴影,世界上也不会多我一个脸是五边形(我精神很好啊这照片谁爱修谁修啊修你大爷修你大爷   Jie.Chen:空窗三周,看条狗都清秀   …..   裴桑榆握着手机笑了会儿,笑容慢慢淡下去,巨大的孤独感海浪一样跟着潮汐袭来。   想找谁聊两句,都怕惊扰了人家的好心情。   她退回聊天列表,看到周瑾川的备注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一眼注意。   要是今天能给他打电话就好了。   哪怕是念一念平时最讨厌繁复的广播,也比这样一个人呆着,被这样浓重的孤独包裹要好。   远处传来几声轻软的猫叫,带着几只狗也连番叫了起来,一阵吵闹过后,夜晚再次陷入空旷的沉寂。   她点开他的对话框,删删打打。   [不听广播能睡着么,不是失眠?]   不行,看起来像是抓着人家的把柄要挟。   [我没喜欢你,别误会,所以可以接着念广播吗?]   不行,感觉是在直指他自恋,有点伤人。   [你不会不想接着我们的交易了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行,人家下午还圈了一大堆题,明明没这个意思。   快十二点,裴桑榆还没酝酿出适合的开场白。   周瑾川的确是失眠,下午在沙发上躺着也只是闭目养神,身体越困,脑子越清醒。   他在床上闭目躺了两小时,眉头锁紧,认命般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再最后找她一次。   点开裴桑榆的对话框,手指停住。   看到顶端显示一行小字。   对方正在输入…..   周瑾川垂下眼,把枕头垫高,靠着床头安静地等她的消息。   只是十分钟过去,提示仍在,却没有一条发送过来。   恍神间又想起陈界的话,“妹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绝对喜欢你”。   这欲言又止的对话框,结合这句话,确实有点写小作文那意思了。   周瑾川按灭屏幕。   算了,不喜欢就别招惹人家,之前失眠那么久也扛过来了不是。   正准备扔到一边,手机一震,一条信息发送了过来。   【sunset】: 有些题不会,第19页第8题,第20页第6题,第22页第24题,第25页第3题,第31页第7题,第34页第2题,你要没睡,给我讲讲行么?   周瑾川哑然失笑。   又自作多情了吧你,脑子跟陈界一起泡福尔马林了。   那条信息忐忑发送过去,裴桑榆七上八下,心说会不会胡编乱造写得太多,显得太笨。   这下好了,更像是坐实想跟他亲近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应该不会回了。   裴桑榆点下撤回消息,重新编辑:算了,我自己再……..   字还没打完,对方的语音直接拨了过来,突兀的手机震动像是带了共感,带动着心跳也跟着同频的节奏颤动起来。   接,还是不接。   窗外一片寂静,裴桑榆只能听见自己深浅不定的呼吸,露骨的做贼心虚。   却还是忍不住迫切按下了接听。   像风雪急于拥抱春天。   “打电话讲。”听见他说。 第13章 告白  裴桑榆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伶牙俐齿变得词穷。   安静了好几秒钟,她才憋出来一句:“你看到了啊,还以为你睡了。”   “第19页第8题,第20页第6题,第22页第24题,第25页第3题,第31页第7题,第34页第2题,这么多题不会,这不是周老师失职了么。”周瑾川声音带了点困倦。   裴桑榆缓慢眨了眨眼。   发送出去没几秒钟就撤回了,这记忆力也太好了点。   有一丝被抓包的困窘。   她支支吾吾:“那你要给我讲完吗?”   电话那边窸窣了一阵,听见对方好像从床上起来的动静:“翻到19页。”   对方如此配合的真诚,裴桑榆更是心虚。   其实大都看完了,只是找了个搭话的幌子。   现在却不忍心戳破这谎言。   她迟疑了几秒,还是翻开了书,乱掉的呼吸才缓慢找回节奏:“好了,你讲。”   男生干净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从听筒里传出,晚风一样的轻拂而过,莫名其妙地安抚了方才那孤单的空洞,像垂下的帆被风灌满。   但夜已经很深了。   裴桑榆听得昏昏欲睡:“要不,剩下的明天再说?”   “无所谓,反正睡不着。”周瑾川毫不在意。   裴桑榆反应了过来他拨电话的缘由,低声问:“没听广播失眠了是吧,我现在念给你听。”   这下轮到周瑾川沉默。   她的确是敏锐又细腻,一下就发现了重点。   但连着两天没睡好,周瑾川很难拒绝:“十分钟就行。”   裴桑榆的职业操守再次上线:“昨天矿工了一天,我给你多念一个小时补上。”   “别,你熬夜猝死算工伤。”周瑾川没当周扒皮的爱好。   裴桑榆突然觉得跟他斗嘴还挺解闷的,发自内心笑了下:“那谢谢债主。”   没再多聊,她翻开自己抄的重点习题册,边念边顺道复习加深印象。   只是越念越困,声音逐渐降低。   周瑾川的睡意也有点上来了,恍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停了,换之是很轻微的呼吸声。   他半闭着眼,却舒适得没睁开。   电话到底没挂,就那么跟着睡了过去。   裴桑榆是被抽筋的疼痛弄醒的,扭曲着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浑身像是被五个壮汉揍了一顿。   再一看手机,仍在通话中,时长423分19秒。   “我靠!”裴桑榆惊得没忍住爆了句脏。   “嚷什么。”周瑾川睡得浅,一点动静就醒。   刚起的声音还带着困倦,低低的贴着耳朵,有点勾人。   听得裴桑榆太阳穴猛得一跳,连忙说:“你继续睡,我挂了。”   话音未落,赶紧按下了挂断。   本身昨晚的情绪就不太正常,加上这不合时宜的时长,裴桑榆愈加心虚。   盯着通话记录难得出神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人家大晚上的讲了老半天题,得道个谢。   但现在,显然不合适。   她抓紧时间把教材又过了两遍,磨蹭到下午快去学校,才给他发去信息。   【sunset】:昨晚谢谢你,太困了,好像先睡着了   【债主】:没事   【sunset】:那个,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带   【债主】:不用   隔着屏幕,裴桑榆都能脑补出他那一脸无所谓的冷淡样。   【sunset】:或者想喝什么,给你买奶茶?   【债主】:瓶装,冰的,可乐   【sunset】:行   裴桑榆很轻地啧了声,还挺讲究。   她收下阳台上洗的外套装进书包,打车返校,出门前又被裴清泉冷言冷语了一番,这已经是周末日常了,烦但得听着。   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商店,里面只有个小胖墩拿着马克笔在写写画画,也没个大人。   裴桑榆扫了眼柜台,没了冰冻的库存:“小朋友,还有冰的可乐吗?”   “姐姐你等下,我帮你去后面找。”小胖墩麻利从凳子上跳下,把马克笔收进口袋,钻进旁边的库房。   不一会儿,就拿着瓶冰冻可乐出来,献宝似的,“这是我自己准备喝的,送给你。”   裴桑榆翻了下口袋,确实没现金,抱歉说:“要给钱的,但我只能扫码付,行吗?”   小胖墩重重点了下头,一眨不眨看着她:“姐姐,你长得好好看呀,送你个惊喜。”   “你也很可爱。”裴桑榆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什么惊喜呀?”   小胖墩摇了摇头,害羞地笑了笑,不肯说。   裴桑榆当小孩子玩闹,多半是再来一瓶之类。但简单的几句对白,烦躁的心情却好了不少。   回到教室,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大家在吵吵闹闹地换座位。   裴桑榆原本在第四组靠走廊,现在得换到一组靠墙,刚进门,见陈界正搬着她的课桌往外移。   她快步过去,把可乐随手塞进周瑾川的桌屉,才笑说:“不去隔壁班帮你的新妹妹?”   “哎,妹妹哪有同学好。”陈界懒洋洋说,“再说了,我这马上继承你的王座,帮忙也是应该的。”   裴桑榆笑得不行,正准备问你同桌呢,就见着周瑾川从后门进来。   四目相对,裴桑榆先避开了视线。   心中腹诽裴桑榆你躲什么躲什么,不就是挂着一晚上电话么,多大回事儿。   显然对方比她淡定,径直走到边潇潇桌前点了点:“我来。”   裴桑榆抬眼,见周瑾川略微勾腰,手指扣住桌面两边,很轻松把桌子提了起来。因为用力的缘故,小臂上的线条自然流畅。   然后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路过,大步搬到了后门边上。   “谢谢。”边潇潇小声说。   周瑾川轻点了下头:“不客气。”   也没多余的话,再把自己的课桌往墙角一推,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这哥在学校不是恨不得跟女生保持八百米距离么,裴桑榆拉开凳子坐下,喃喃自语:“今天是三月五号?”   “你终于在十一月的肖邦里被学习逼疯啦?”边潇潇眨了眨眼。   “那他们俩学什么雷锋?”   “啊这个,因为我之前一直一个人坐,所以每次换座位得搬两个桌子就很要命,他们俩每次正好是要换到我坐的地方,都会顺手帮我的。”   裴桑榆唔了声,隔着整个班的距离,不自觉看向窗边。   周瑾川和陈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他手肘撑着窗,边笑边从桌屉里摸出那瓶可乐拧开,微微仰头,喉结滚动,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裴桑榆无端被感染,莫名跟着笑了下。   后知后觉有些傻,笑意却没能完全收回来。   边潇潇毛滚悚然地看她一眼:“请问您精神状态还好吗?”   “还行吧,物理以痛吻我,我却回报以歌。”裴桑榆愉悦地翻开笔记。   这是真疯了,都被物理PUA到丧失人性了,边潇潇盘着串珠如是想。   后半截晚自习,马主任夹着一沓物理考卷进来,教室里瞬间怨声载道。   “吵什么吵什么,分数是比谁分贝高吗?”马主任利落发下卷子,“这回小考稍微上了点难度,但题还是那些题,就一个做题思路,分析题干看透本质。”   “讲个笑话,稍微上点难度。”   “上回这么说的时候老子直接挂科。”   “我觉得下周大家可以参加我的葬礼了。”   “没所谓,我妈的巴掌会准时光临。”   ……..   陈界碰了碰同桌的胳膊,压低声音:“裴桑榆搞的那笔记确实是看不完了,有没有什么解题小技巧传授下。”   周瑾川瞥了他一眼:“有啊。”   “快快快,洗耳恭听。”陈界眨着求知若渴的眼睛。   前桌听到对话回头,诚挚发问:“学神的解题技巧,你用得上?”   陈界:“……..失策了。”   周瑾川慢悠悠转着笔:“蒙题技巧也有,叫声爸爸听。”   陈界再度打起精神:“就知道你最靠谱,爸爸,救救我,爸爸。”   “嗯。”周瑾川往传下来的试卷上写下名字,“相似答案选A,遇事不决选C。”   陈界嘴里念念叨叨了两遍,疑惑道:“你刷题总结的?”   周瑾川已经开始动笔答题,随口说:“我脑抽瞎编的。”   好气,好欠,好想揍他一顿。   但看了一眼他卷起袖口的手臂,精壮有力,打不过。   陈界抓耳挠腮连蒙带猜地做了大半选择题,这人已经快做到最后一道大题,甚至还慢悠悠拧开了可乐。   他啧了一声,念念有词地抬手扔橡皮。   动作有些大,胳膊肘撞到了周瑾川,刚打开的可乐瞬间倒出了一大半。   周瑾川反应极快,抵着桌脚往后撤,还是有不少可乐撒在了试卷上。   瓶子倾斜了一瞬,瓶身上有黑色的字迹一闪而过。   周瑾川没太注意,无语道:“不孝子打击报复?”   “真不是,我这不是动作浮夸了点儿。”陈界手忙脚乱地抽纸帮他擦,但几张纸已经泡皱,上面答案变得模糊不清。   马主任看向这边,拍了拍讲台:“考试呢,以为菜市场挑菜呢,交头接耳做什么。”   “麻烦老师再给我一张试卷,卷子湿了。”周瑾川把卷子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后方的垃圾桶。   全班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纸团。   那哪是垃圾啊,那简直是做梦都想要的标准答案。   马主任抽了张卷子和答题卡,走到过道末尾递过去,一边骄傲说:“时间过半,某些同学甚至连选择题都还没做完哈。看看人家周瑾川,还能抽空再做一遍。”   “某些同学”重点代表陈界会心一击。   周瑾川拿到卷子,重新快速写完答案,目光重新定格在那瓶裴桑榆给他的可乐上。   不知道刚是不是看错,上面好像写了什么。   他捏住瓶身,倾斜倒置,方才底部一闪而过的黑色字迹再一次展露无遗。   一笔一画,简单直白的黑色马克笔小字。   ——“我喜欢你”   心跳暂停了一拍。   裴桑榆送的可乐。   裴桑榆写的留言。   裴桑榆说喜欢他。   周瑾川转笔的手停住。   不经意转过头,视线落在教室另一边。   后门敞开着,外面天色昏暗,衬得教室的白炽灯愈加透亮。女生微勾着脖颈,嘴唇张合默念着题干,因为动作的原因,几缕发丝从肩头扫落。   周瑾川变得心猿意马。   四周是刷刷不停的写字声,偶尔夹杂着翻卷的响动和解题的叹气。   普通的周日夜晚,连月色也别无二致。   裴桑榆却在跟他告白。 第14章 哄她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大家稀稀拉拉停了笔,把试卷往上传。   陈界忙不迭地在最后?一道大题上写下“解”字,才收了手。   侧过头看周瑾川, 补捉到他脸上流露出的难得的茫然:“你?居然在走神?”   “做完题没事做。”周瑾川把卷子递给前桌,视线仍然定在那瓶可?乐上。   那四字的表白一闪而过又被深色的可?乐淹没, 却烙在了心里?。   他满脑子就是两个字,果然。   之前陈界分析得没错,本?觉得是在胡乱瞎扯,现在也不得不信他这万花丛中过的经验之谈。   但这半挑明半直接的告白, 让他像是握了个烫手山芋。   经历了过去的那件事,他不愿跟人建立太亲近的关系, 情感太深就难抽离。偏偏裴桑榆跟他理不清道不明, 又打?电话又是补课的契约,没法像别的追求者那样?回绝处理。   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自己哪儿, 明明一开始还是剑拔弩张的呛声。   就算是帮忙, 他觉得也是在普通同学的范畴,并没有越线。   周瑾川曲着手指扣了下桌面。   算了, 先不挑明。   只要划清了界限, 她自然会懂。   周瑾川把桌面上的书随手叠成一摞, 拎着还剩一半的可?乐瓶起身, 在距离后?门两三步的时候, 跟收拾好?书包的裴桑榆对上视线。   他单方面觉得气氛微妙。   就那么看着她,没出声。   裴桑榆倒是坦荡,扫了眼还剩一半的可?乐瓶,随口笑他:“你?乌鸦喝水么喝这么慢, 一晚自习都没喝完。”   周瑾川轻扯了下唇。   这八成是在提醒。   催他赶紧喝完看瓶子上的字。   还是装作没看见吧,当面揭穿也很伤人面子。   尤其是, 教室里?外仍然人声鼎沸。   他把手上的可?乐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丢,朝门外走去,落下句:“吃多了,喝不下。”   裴桑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手往桌屉里?一伸,正?想还他外套,话还没出,人已经走远了。   回了宿舍,她给周瑾川发消息。   【sunset】:刚刚你?走得快,外套没来得及还你?   【债主?】:不要了,扔了就行?   裴桑榆看着回复,一头雾水。   衣服不是你?主?动?给的么,这莫名其妙的嫌弃是几个意思。   心里?那股火有点上来了。   【sunset】:你?是不是有毛病?   【sunset】:我手洗了半小时,洗得很干净   周瑾川曲着腿躺在沙发上,把发送过来的消息读了两遍。   确实是因为那突然的告白影响,没过脑子,把小炮仗直接点炸了。   他斟酌打?字:没有嫌弃,就是旧衣服不想要了   裴桑榆回复:哦,那就是在嫌弃   周瑾川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感觉隐隐作痛。   打?字确认:生气了?   【sunset】:没有!!!   三个感叹号,反复强调。   绝对是口是心非的生气。   他的阅读理解做得还行?。   只是他一向拒绝人直截了当,现在有些后?悔扔了那瓶可?乐,没了证据,也就无?从说?起。   这纠葛比解最后?一道大题复杂了百倍,难顶。   盯着手机看了会儿,确实是自己说?错了话,但没辙。   于是点开陈界的对话框,单刀直入在线咨询。   【YYJDGY】:把别人惹生气了怎么办   【Jie Chen】: ?????   【Jie Chen】:被盗号了?   【YYJDGY】:你?智障吗?   【Jie Chen】:哦,是本?人,那没事了   【Jie Chen】:你?把裴桑榆怎么了?   【YYJDGY】:?   【Jie Chen】:她不是跟你?表白了么,瓶底上那字,哎呦呦我都不好?意思说?,还挺出其不意   【Jie Chen】:对了,是抄你?答案的时候看到的   你?倒是坦然,周瑾川啧了声,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曲着手指在手机边缘来回滑动?,在思考有没有跟裴桑榆缓和关系的必要。   万一做了什么又让人误会,岂不是越描越黑。   正?想着,陈界直接发送过来一段语音。   “虽然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气话让人炸毛了,但哄女?生么就那么几个方法。要么低三下四,求情解释甜言蜜语一条龙。要么砸钱买包,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包准解气。”   “都什么烂招。“周瑾川轻嗤,“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对对对不是你?女?朋友,但是大半夜的非得骚扰我场外求助,一刻都等不了。”陈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说?了,我就这么些烂招,但实践可?得,非常管用。”   “算了,当我没问。”   周瑾川扫了眼时间,到了平时该念广播的时候,还是打?电话解释。   他直接拨通了语音。   响了三秒,被挂断。   周瑾川盯着那个红色的提醒,刺眼且讽刺。   好?烦,不想管了。   裴桑榆是下意识按了拒接,看着断掉的语音,突然手足无?措。   再生气怎么可?以?挂客户爸爸的电话。   你?的满分服务态度呢裴桑榆,把个人情绪代?入工作也太不专业了。   对方没再打?过来。   她垂着眼沉思了一阵,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sunset】:今天考完试有点累,请假一天   【债主?】:好?,晚安   对方没为难,也没再追问。   对话就突兀地停在了这里?。   寝室内刚熄了灯,只有屏幕上的亮度依然,显示着戛然而止的对答。   裴桑榆盯着看了一会儿。   后?知后?觉,他们俩好?像在闹别扭。   -   周一早会,铃声一打?,大家乌央央去操场集合。   昨晚换完教室座位后?,现在她一组靠墙,周瑾川四组走廊,隔着银河说?不上话,纸条也没法再传。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万一少爷一不高兴不帮忙补课那就亏大了。   等到周瑾川跟陈界一前一后?经过后?门,裴桑榆没忍住搭话:“你?押题真的好?准,昨晚小考我做得很顺。”   周瑾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平时他们俩在学校很陌生,默契地不牵扯。   更何况,昨晚他们俩还剑拔弩张。   “这么自信,那低于九十把错题抄三遍。”周瑾川回得不咸不淡。   裴桑榆:?   在夸你?诶,能不能搞清楚重点。   求和的心思烟消云散,裴桑榆木着脸回:“当我没说?。”   周瑾川意味深长看着她。   裴桑榆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   周瑾川没再回话,胳膊碰了下陈界,示意走了。   她跟着下楼,挤在拥挤的学生里?朝着操场上走。   边潇潇反射弧贼长,站入队伍才反应过来:“什么押题,周瑾川还能帮你?押题?他是被人魂穿了还是走夜路被闪电劈了?”   “昨天给你?看的重难点习题,我找他买的。”裴桑榆抓了个合理理由。   人家冷淡,她也没想上赶着装熟。   听到这话,站前面的同学回了头:“周瑾川在卖重难点习题?真的假的,我想买!”   裴桑榆:……….   “限量的,卖完了已经。”这谎就很难圆。   “啊,还以?为下次考试有着落了。”对方竟然信了,语气失落,“你?跟他关系很好?哦,限量也愿意卖你?。”   裴桑榆应激反应:“怎么可?能,他连我名字都记不住。”   话音未落。   台上马主?任的声音传出,义愤填膺道:“升旗之前,要处理两件事。相?信上周的广播事件大家都有所耳闻,高一七班范桐同学言语骚扰女?生,造谣生事,在广播室还试图对女?生动?手,这些行?为都极其!非常!相?当!恶劣,特此通报批评,并记大过一次。”   铿锵有力,恨不得把人拎上讲台五花大绑。   再次旧事重提,范桐脸色铁青,台下开始躁动?。  “然而!”马主?任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格外骄傲,“高一七班的周瑾川同学及时出现,制服了范桐同学的不良行?为,制止了事态朝着更恶劣的情况发生,特此表扬。希望以?后?大家都能学习周瑾川同学,拔刀相?助!见义勇为!多做好?事!全面开花!”   就差当场给他颁发个小红花了。   四面八方地目光朝当事人聚集。   “我操,周瑾川是英雄救美吗,这什么小说?剧情。”   “我就好?奇他咋知道广播室出事了。”   “该不会听到广播就跑过去了吧,铁树开花了这是。”   “啊,换我是那个女?生,高低得一身相?许。”   ……..   方才聊天的同学回过头,看着裴桑榆的眼睛,幽怨丛生:“他连你?名字都记不住,但会跑去广播室救你?。”   一脸“我刚这么真挚信了你?居然拿鬼话搪塞我,骗鬼呢吧”的怨念。   裴桑榆:……..   这打?脸就打?得相?当及时,脸颊生疼。   “他刚巧路过,纯粹是偶遇。”   欲盖弥彰的说?辞,对方眼神愈加怀疑。   裴桑榆叹了口气,撒谎好?难,她真的只想当一个真诚和周瑾川毫无?关系的少女?。   台上换了个领导,唾沫横飞讲了老半天才开始下一道流程,一通操作下来,快赶上打?铃。   一句解散,方才压抑的八卦之火瞬间星星燎原。   裴桑榆回头,隔着看到站在末尾的周瑾川。   相?处这些天时间,她大概摸透了对方的脾性,低调处事有边界。   现在被这么高调拎出来,伴随各种?揣测,心情估计不会太好?。   这原本?微妙的关系,简直是雪上加霜,裴桑榆有点愁。   不过那张脸上看不出喜怒,表情淡淡,好?像热闹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外班一个男生勾上他的肩膀,音量没刻意压着:“跟裴桑榆什么关系啊?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呵护人。”   “没关系。”周瑾川拨开他的手,“路过随手的事儿。”   一句话就轻松撇清了关系。   声音不大,但足够旁人听清。   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情深不移,吃瓜群众们瞬间索然无?味。   范桐从旁路过,往两人那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饭桶哥今天很风光啊。”男生口无?遮拦地玩笑。   被叫黑称,范桐欲言又止,脸色黑到了极点。   事情发生几天了,这几天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把他明里?暗里?羞辱一把,校园是社会的缩影,风向总是随着大流,而他成了众矢之的,好?像谁不那样?做就变得格格不入。   事态失控,裴桑榆有些茫然。   这样?的结果是她想要的吗?   想了一整天,裴桑榆也没能想出答案。   下了晚自习,她跟几个室友慢悠悠收拾好?东西回寝室,刚走到一半,一个同班男生叫住了她。   “裴桑榆,半仙让你?回教室一趟,她有事找你?。”   “什么事?”裴桑榆茫然反问,男生却没回,只是撂下那句话就跑远了。   她勾了下书包带,跟旁边人说?:“那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我陪你?回去吧。”边潇潇说?。   “没事,我又不是会迷路的小朋友。”裴桑榆让她们先走,转身原路返回。   他们本?来就走得晚,这会儿教学楼几乎已经空了,一整排教室漆黑成一片,唯有七班还亮着灯。   裴桑榆刚走到门口,看着空旷的教室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猛然一股力道一推,手掌撑地也来不及,双膝跪下直接撞上地面。   火辣辣的疼,该是磨破了皮。   口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回过头,范桐的脸一闪而过,下一秒门被关上,落了锁。   今天升旗大会上旧事重提,多半在警告,也是在报复。   也实在是太幼稚,九年义务教育读完了么,没完没了。   只是当务之急得先得出去。   她艰难起身,查看四周,前面后?门锁死,窗户都在外侧,手机还被摔得屏幕闪白。   没法开锁。   没法破门。   没法求救。   倒是条条大路通南墙,全是死胡同。   膝盖受了伤,站不太稳,她撑着课桌往窗户那边望。   七班在教学楼的二楼,跟一楼相?间处延伸出一截雨檐,地面还有一层松软的草坪。   如?果抓住雨檐边缘再往下跳,减去手臂加身高的距离,也就一米多高。   倒是摔不着,就是有点怵。   她不怕鬼不怕人,偏偏怕高,往下一看就觉得头晕目眩。   况且,平时没干过翻墙逃课的事儿,业务不太娴熟。   她从抽屉里?拿出还没来得及还给周瑾川的外套往腰上一系,挡住有些短的校裙。   好?不容易一瘸一拐走到窗边,就瞧见草坪中间的小道上站着一个眼熟的身影在打?电话。   巧到姥姥家了。   冤家路窄周瑾川。   裴桑榆张了张嘴,想到他那副要死不活的冷淡,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给人添了那么多堵。   不想再麻烦他了。   像是有所感应,对方察觉到投射下来的视线,抬了眼。   周瑾川随意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就这样?,挂了。”   收了手机,两人仍然四目相?对。   周瑾川想到昨晚,解释说?:“昨天真没嫌弃你?的意思,要是误会了,我道歉。”   裴桑榆哦了声:“你?赶紧回去吧你?。”   语气冷淡得真不像是在喜欢他。   都怀疑昨天可?乐上那字是幻觉。   校园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挺晚了,四周稀疏着三三两两的同学。   周瑾川本?着人道主?义提醒:“你?不回?拜月教主?呢你?,站在那吸收日月精华?”   “啊,不行?吗?”裴桑榆心说?你?别站这儿了,跳下去脸着地多丢人。   周瑾川一贯的欠:“那你?不如?拜我管用。”   “你?好?烦。”裴桑榆没空跟他贫。   看出来了,对方今天心情不好?。   “你?,”周瑾川顿了顿,也没什么可?说?的,“早点儿回,晚了不安全。”   裴桑榆点了点头。   见人转身走了,她才背过身抓着窗户,一只脚从窗沿跨出,手指拼命抓紧,指尖泛白。   晚风顺着小腿缠上来,扫过破皮的膝盖,凉飕飕的疼。   也就是一闭眼一咬牙,裴桑榆嘴里?念念叨叨着,贴着窗,另一只脚也缓慢放了出去。   蹲在露台上,又忍不住回头丈量距离。   这一看,和突然回过头的周瑾川再一次碰上视线。   裴桑榆:……..   她现在姿势有点扭曲,且尴尬。   况且,腰上还系着人家的外套。   周瑾川本?来也就那么随意一看,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也有些震惊:“你?在表演杂技?”   “你?走都走了,回什么头啊。”裴桑榆恨不得原地投胎。   “不回头看不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周瑾川不紧不慢打?量着四周,跳草地上倒是没什么大碍,视线突然停顿。   眼熟的外套下方,露出的一小截皮肤上掺着沙粒的红肿难以?忽视。   看着挺疼,还在发颤。   周瑾川笑意淡了下来。   裴桑榆骑虎难下,嘴却很硬:“别看了,耽误我练习跳窗技术。”   她是真的害怕,真的恐慌,也是真的觉得丢人。   余光里?,却看到周瑾川转了方向。   “你?…….你?……..”裴桑榆更紧张了,舌头难得打?结。   对方却没理会,一步一步朝她走了回来。   裴桑榆贴在窗边跟个树袋熊似的,想翻回去,手指又不敢松,越想越觉得委屈。   那道口子一旦开了就泄了闸,情绪就有点压不住了,索性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念往他身上砸。   “你?又回来干什么,就等着看我笑话是吗?”   “我被人锁里?面了出不来,想跳窗还被你?抓个正?着。”   “行?,你?爱看戏你?就——”   说?到后?面,声音带了点隐忍的哭腔。   “裴桑榆。”周瑾川打?断她。   明明应该保持距离的,但教养让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突然发现,强撑的倔强,比虚假的撒娇更容易拿捏他的心软。   裴桑榆抿了下唇,接上后?句:“…….你?就接着看好?了。”   她看到周瑾川重新走回原点,光透过枝繁叶茂的间隙打?在他的脸上,月色衬得他莫名的温柔。   裴桑榆被这虚晃蒙蔽了一瞬,又猛然清醒。   周瑾川这拽得要死的性格,怎么可?能。   只是此刻的少年眉目霁明,敞开双臂。   兜住了温柔月色,也兜住了她的委屈。   “怕什么,我接住你?。” 第15章 躁意  这回裴桑榆是真的怔住了。   他?没有呛声。   也?没有嘲讽。   他?还让她别怕, 会接住她。   裴桑榆不确定地?反问:“你认真的?”   周瑾川点了下头,指挥说:“你抓着?雨檐的边缘,慢慢下来, 我伸手就能?够着?你。”   手指已经僵硬地?有些颤了,但他?此刻的语调不紧不慢的, 倒是轻易安抚了紧张。   裴桑榆不敢回头,轻声求:“我真的下来了,你别耍我。”   周瑾川嗯了声,张开的手臂没动?。   闲聊着?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多高?”   “一米六七。”裴桑榆闭了眼, 心一横,抓着?露台边缘, 把两条腿都缓慢往下放。   “这个身高加上臂展, 摔不着?。”   “我知?道,但悬空的时候总感觉——”   话音未落, 她感觉到?对方的掌心隔着?外套下摆, 手指稳稳抓住了自己。   “松手。”周瑾川命令。   他?的声线是十几岁少年的清冽,干净清爽, 这一刻却低低的带着?一点压迫, 让人不自觉想要服从。   裴桑榆放开了手。  下一秒, 腰上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钳住。   由于冲撞的力道双双晃了下, 但周瑾川只是曲了下腿, 站在原地?把她牢牢接住了。   她被他?背抱着?。   猛然心跳剧烈。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过于贴近的距离。   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扫过耳边,因为刚用了力,而变得更为浓重。   晚风轻拂也?解不开躁意。   周瑾川垂眸, 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又缓慢挪回她的表情上。   还行, 没被吓哭,比他?想象中胆大。   “可以松开了。”裴桑榆喃喃道。   周瑾川动?作很轻地?把她放在了地?上,却见她落地?的时候因为膝盖的伤,痛得吸气。   他?低声问:“能?走吗?”   裴桑榆皱着?眉,强撑道:“勉强能?。”  总不能?让他?抱自己,再?心无?杂念也?着?实开不了这个口。   确实是有些过界了。   周瑾川看?向大门的方向:“我背你到?校门口,然后打车去?医院。”   “这合适吗?”裴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   周瑾川觉得挺好笑的,这话听起来他?倒像是上赶着?追求的那一个。   “确实不合适。”他?偏了下头,提醒说,“那你走慢点儿。”   膝盖刚撞上了地?面,蹭出一大片红肿,现在稍微走动?,就疼得厉害。   裴桑榆绷着?一张惨白的脸,以一个相当龟速的速度一瘸一拐朝着?大门移动?。   偏偏周瑾川人高腿长,走两步就得停下来等她,那股散漫的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耐烦。   “要不,我自己去?医院,你先回家?”裴桑榆心里有愧。   周瑾川扯了下唇:“我还不至于这么丧尽天良,大晚上把一个小残废丢这儿。”   “你才是小残废。”裴桑榆回嘴,“我只是走得慢,又不是腿断。”   周瑾川甘拜下风:“嘴倒是比腿利索,平时那么机灵怎么会被锁教室?”   说到?这个裴桑榆就来气,脸颊鼓鼓的吐槽:“我刚进教室就被他?推倒了,就知?道使这种小手段。”   “范桐?”   “除了他?还能?有谁。”   周瑾川嗯了声,敛着?神色,拿着?手机像是在给谁发送信息。   他?不笑的时候,五官显得更为锋利,看?着?挺怵人的。   裴桑榆收回视线,艰难地?又挪了两步。   大概最?近在水逆,后背的撞伤还没痊愈,现在又添新?伤。   只是,他?们俩这算是破冰了吧。   至少有了那么一丝回春的迹象。   裴桑榆迟疑了下,旧事?重提:“昨天………”   周瑾川发信息的手指停住,目光沉沉看?向她。   该来的终于来了,现在是要说告白的事?儿了。   “昨天我态度不好,跟你道歉。”裴桑榆平日里硬气,但服软也?是相当快,垂眼看?了眼围在身上的外套,“你的衣服我会拿回去?再?洗一次。”   周瑾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谁想跟你聊外套,那玩意儿扔了也?无?所谓。   他?决定把人拉回正道,旁敲侧击的提醒她的伟大目标:“还想考第一么?”   想要好成绩,就得把心思?放学习上,这是未说出口的潜台词。   毕竟说教的意味太重。   然而听到?裴桑榆耳朵里就变了味儿,圆目一瞪看?向他?:“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中断补课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倒是挺会倒打一耙,里外成了他?的不是。   周瑾川气笑,无?所谓道:“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你最?好是好好学。”   裴桑榆回忆起转学以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还要怎么着?。   她叹了口气:“知?道了,你这口吻好像我爸。”   周瑾川:“……….”   怎么还有随处认爹的爱好?癖好这么野的?   聊不下去?了,索性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道路两边的梧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花了快二十分钟,终于走到?门口打上了车。   晚上的急诊室依然人来人往,挂了诊拿了药,伤口得等着?护士清理?。   裴桑榆正蔫着?脑袋坐在长椅上等着?,就见身边周瑾川起了身:“你先弄,我一会儿回。”   裴桑榆点了点头。   周瑾川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眼见着?范桐刚从一辆出租车下来,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刚干完坏事?,范桐揣着?兜很是心虚:“瑾哥,这么晚了叫我过来干嘛啊,我家有门禁呢。”   “叫你干什么心里没数?”周瑾川方才对待女?生的那股柔和完全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懒得掩饰的强势,那双眼一扫过来,就看?得人心里发麻。   范桐舔了舔唇,装傻充愣:“我听不明白。”   周瑾川说了几个关键词:“教室,锁门,裴桑榆。”   “我……她……你………”范桐心里骂了句脏,脱口而出,“我弄她你也?管啊,我又没招惹你。”   “我呢,平时造的孽太多,得做点好人好事?攒功德。”周瑾川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弓着?身看?他?,“本来这事?儿已经结了,你非逮着?不放。”   范桐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医院的外墙,退无?可退。   他?紧张吞咽,解释说:“我就是气,要不是她广播站闹那一出,搞得我被各种人轮番羞辱,我也?不至于这样——”   话音未落,周瑾川伸手扣着?他?的肩膀转身,往膝盖上一踹,让人猛然下跪在了地?上。   周瑾川抓着?他?的后颈迫使人抬起头,还挺为他?考虑地?说:“闲言碎语那么多,附中你也?呆不下去?了,转学怎么样?”   看?似是商量,实则是通知?。   “我好不容易花钱进来,我不——”   刚说一半,脑袋被那只手用力抵在了墙上。   范桐反抗着?,周瑾川手背在墙面上擦了下,粗粝的水泥刮出了一点血迹。   他?没在意,仍然居高临下看?着?人:“再?说?”   范桐听闻之前在礼嘉私立的时候,他?为了帮被欺负的朋友,也?用同样的手段让人转了学。   这人可能?骨子里有点行侠仗义的癖好。   却仍然想要垂死挣扎:“你不知?道她家的状况!她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有什么好护着?的!我明天就去?昭告全校她妈妈干的那事?儿!”   气氛有一秒的空拍。   范桐紧张地?看?他?的表情:“你不信吗?这事?儿是真的。我昨天碰到?了一个以前在江州读书的同学,他?说他?们那边的人都知?道,绝不会有假,不然她转学跑这么远干什么?”   “你试试。”周瑾川没理?会,只是一字一顿,“只要你敢。”   简单的几个字份量很重。   平日里小打小闹的挑衅,周大少爷压根懒得理?,但此刻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出来是真动?火了。   范桐斜着?眼艰难看?他?。   他?家条件不差,但周家隐约透露的背景压根不在一个层面,没得比。   衡量利弊,范桐咬了咬后槽牙,没吭声。   “我让家里帮你转学,前提是你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周瑾川下了最?后通牒。   范桐重重地?点了下头:“那我回家了?”   周瑾川松了手,懒得多说一句,嫌弃似的捻了下指尖。   范桐灰溜溜走了,少年站在风口没动?,视线虚焦在门口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小狗。   刚才的信息再?一次缓慢地?从他?脑海里过去?,如果是真的,之前裴桑榆的很多反应都变得有迹可循。   尖锐,敏感,反击,以及上次在医务室无?意流露的脆弱。   摊上这样的原生家庭,风言风语不会少,她只能?这样自保。   她的确很是无?辜。   他?确实于心不忍。   周瑾川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转身重新?回到?急诊室。   刚进门,裴桑榆抬眼跟他?对上视线,再?下移,落在他?的手背,有擦伤的血迹。   “你刚刚……..”裴桑榆顿了顿,陈述说,“你手受伤了。”   “没事?儿,小伤。”周瑾川不打算提方才的事?,只是抬了抬下巴,眼睛看?着?正在给她换药的护士,说的话确是在问她,“疼么?”   裴桑榆诚实点了点头。   “忍着?。”周瑾川说。   裴桑榆白了他?一眼:“你真会聊天。”   护士清理?完创口,抬头见进来的男生盘正条顺个高又帅,两人还穿着?一样的校服外套,再?加上拌嘴的对话,瞬间了然。   “膝盖没伤着?,但这几天走路得小心,今天回家男朋友就辛苦抱一抱。”   “我跟他?没关系。”裴桑榆火速撇清。   小护士表情微妙地?变了下,顺水推舟说:“都大半夜送人来医院了,同学之间也?可以互相帮助嘛。”   “确实不合适。”周瑾川靠在墙边,脑子转得很快,“哪儿有电动?轮椅?我去?租一个。”   让人坐轮椅,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护士差点没当场拆台。   现在的男高都这么不解风情,救不了。   她无?语道:“出门左拐,扫码就行。”   等到?男生再?次出去?,她贴完纱布,才低声跟裴桑榆说:“太直男了,教不会。”   裴桑榆想到?人家刚还出手帮了自己,顺嘴说了句好话:“不是,他?人其实挺好的,只是做事?比较有边界。”   护士狐疑地?打量她好半晌,表情暧昧,拉长声音:“啊——懂了,原来是你单相思?啊。”   正准备起身的裴桑榆:“……….”   门外推着?电动?轮椅进来的周瑾川:“………..”   四目相对,微妙尴尬。   旁边有其他?的病人进来,护士头皮发麻地?垂着?头,把剩下的药递她手里走了。   留下持续沉默的两人,不知?如何接上那一句。   周瑾川心说,我是不是该装没听见。   但方才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扫过来,想避开也?过于明显。   他?把电动?轮椅往她面前一推,给了台阶:“只听到?个话尾巴,没听到?你喜欢的人名字。”   裴桑榆真是百口莫辩:“我没有。”   周瑾川指尖缓慢地?曲了下,没再?纠结:“行,你没有,走吧。”   听他?那口吻,就是没信。   裴桑榆放弃挣扎,反正最?近被误会不是一两次,索性不解释了,撑着?轮椅边缘坐了上去?。   虽然交通工具有点奇怪,但确实好用,不用让周瑾川特意放慢步子等她。   快到?正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   裴桑榆垂眼,摔过的屏幕仍然闪着?白光,但居然还能?接收信息。   【潇潇】:你怎么还没回宿舍啊,在查寝了   【潇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桑榆眉心一跳,耽搁太久,现在返回已然来不及。   她小心按着?碎掉的屏幕打字,艰难发送。   【sunset】:帮我打个掩护,我今晚不回了   【潇潇】:你回家了吗?今晚住哪儿   裴桑榆陷入沉思?,简直是灵魂一击。   是啊,她能?去?哪儿住。   没成年去?不了酒店。   也?不能?回裴清泉家。   难不成要露宿街头或者找个24小时便利店凑合一晚…….   裴桑榆怔怔看?着?走在前面的男生,有些失神。   周瑾川家倒是有多余的房间,陈界也?经常在那留宿,但……..   不合适。   怎么想都很不合适。   他?们只是有着?利益交换的普通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   边潇潇还在那边信息轰炸。   【潇潇】:人呢?   【潇潇】:你不会又进局子了吧?   【潇潇】:完了完了,生活老?师马上就要查到?我们这一层了,连厕所都不放过   【潇潇】:你理?理?我理?理?我理?理?我   【sunset】:实在敷衍不过去?就算了   发送完最?后一句,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条脏兮兮的小狗,爪子抓住了轮椅的边缘扒拉着?不放。   裴桑榆猛然按下刹车,差点把小狗撞成四脚朝天。   听到?动?静,周瑾川回了头,视线落在那只小可怜身上。   “这狗我刚见过。”周瑾川说。   裴桑榆垂眼看?向它,抱歉说:“我身上没带吃的,也?不能?带你回家。”   小狗听懂话似的,呜咽了一声,趴在原地?没动?。   裴桑榆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无?家可归,跟这狗没什么两样,同是天涯沦落人。   可是,她也?不想露宿街头。   “周瑾川。”裴桑榆还是试探出了声。   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要如何接上下句。   对方已经仁至义尽,再?提出那样的要求也?着?实太无?礼了。   “我不养狗。”周瑾川以为她起了同情心,带着?纹丝不动?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露着?抗拒。   一人一狗都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求助似的盯着?他?。   一个腿瘸走不动?路,一个脏得像煤球,但被背后空旷的大街衬着?,单薄又瘦削得让人不忍多看?。   周瑾川扯了下唇,眉眼锋利,语调散淡:“别那样看?着?我,都说了撒娇对我没用。”   裴桑榆缓慢启动?轮椅,慢吞吞地?挪到?他?面前。   周瑾川垂着?眼,双手插在裤兜里,比身后挺拔的松树更冷淡。   女?生仰着?头跟他?对上视线,细长的手指拉了拉他?衣服的下摆,跟刚刚小狗几乎一样的动?作。   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风晃,树晃,心也?晃。   “那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第16章 替身  周瑾川没?听明?白, 俯身离她近了些,低声?问:“你说什么??”   裴桑榆感觉他说话的时候,呼吸打在了脸上。   她抓着他衣摆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宿舍门禁时间过了, 我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裴桑榆自?己也觉得?这要求实在是难以启齿,声?音越来越低, “所以,所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你那住一晚上?”   周瑾川重新直起身,拉开距离,瞳色在夜色里显得?漆黑成一片, 自?然融入了黑夜。   他很淡地笑了声?,语气里带着点实在拿她没?办法的无奈:“你一姑娘住我家?, 合适么??”   “是吧,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裴桑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也无端心虚起来, “但宿舍关门了, 我实在没?地儿去。”   说完,小心瞧着他的表情, 又迟来的补了句:“我不是在道德绑架,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我自?己找个网吧也行。”   周瑾川看了眼时间, 确实是很晚了, 连周遭的行人都变得?稀少,街道也空旷。   他摸出手机,在联系人里翻了一圈。   同龄女生平时来往得?少,找不上能帮忙的人, 带回父母家?里估计得?炸翻天?,但确实没?办法直接把她扔大街上就这么?不管了。   “我问问陈界。”周瑾川突然想起远方的怨种兄弟。   翻到最近联系人拨通电话, 单刀直入:“你认识有在校外租房子的女生么?,让裴桑榆去凑合一晚。”   “什么?!你现在已?经发展到开始管人家?住哪儿了?不过我去哪给你找,你家?不就有现成的房间,闲的。”   陈界嗓门挺大,声?音一出,隔着话筒也漏音。   裴桑榆脸色微妙变化。   提议过,被某人一票否决。   周瑾川啧了声?,蛇打七寸地用激将法:“平时嘴上说着认识那么?多女生,自?诩外号附中?小海王,关键时刻一个找不着。菜逼,你不行啊。”   “小周总,不带人身攻击的。”陈界连尊称都用上了,气得?不轻,“倒是有一个自?己住,就最近分?手那个。但我们俩现在还没?复合呢,属于各自?放飞阶段,我不想麻烦她。”   周瑾川没?当回事,漫不经心说:“这不就找到个理由去复合了么?。”   陈界嘿了一声?,义正言辞谴责:“还好你不玩弄感情,这渣男口吻一套一套的,都跟谁学的。”   “说正经的。”   “真不行,我拉不下这个脸。”   “行吧,那上次补课那一帮里不是也有女生?”   “我求求你了,是不是帮人补了半学期你连名字都不记得?,人家?都住校呢,说过多少回了你怎么?…….”   周瑾川无语,无视对面噼里啪啦的吐槽:“就这样,挂了。”   相当无情,相当冷血地抛弃了远方的工具人。   裴桑榆抬起头,跟他在夜风里安静对视。   刚不知道周瑾川出去见了谁,原本规整的校服拉链拉开了一大半,松垮地挂在肩上,一股随性不羁的少年感。   普通的校服裹着一身无可挑剔的皮囊,确实是扎堆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就注意到的正点。   都这种时候了,裴桑榆还难得?分?了神。   周瑾川却在想别的。   他确实有点动摇了,两个念头摇摆不定。   恍惚间,他想到了她的家?世,去世的父亲,监狱的母亲,还有她那个格外严格事不关己的外公。   以至于大半夜宁愿在空旷的大街上求他,真情实意的求他,也不愿意回家?住上一晚。   一个声?音在说,她可是暗恋你的女生,真带回家?要是怎么?样了那八百张嘴都说不清。   另一个声?音又在抗议,就把小姑娘扔大街上,还是个瘸了腿的小残废,你的绅士风度呢周瑾川。   一番挣扎。   到底是后者站了上风。   周瑾川叹了口气,心甘情愿认栽。   “走吧,跟我回去。”   裴桑榆被惊喜砸得?猝不及防,眼睛亮了一瞬,还装了下矜持的口不对心:“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别给了台阶不下啊。”周瑾川斜睨了她一眼,拿手机叫车。   裴桑榆迅速见好就收。   她垂眼看到仍然趴在轮椅旁边的小狗,很乖顺的样子,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望着,到底于心不忍。   但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多余的功夫去照顾它?。   于是只是很抱歉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对不起呀,希望你改天?遇到个心软的神带你回家?。”   小狗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很快车到,裴桑榆一瘸一拐上了后座,师傅帮忙收了轮椅叠进后备箱,再次回到玲珑巷。   折腾了一晚上,周瑾川坐在前排闭目养神,两人都安静的沉默着,车里一片寂静。   突然,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发出一声?很细微的狗叫。   静若落针的车内清晰可闻。   他转头看过去,看到一团毛茸茸的脑袋从座位下方蹭了出来。   眉心蹙了下,低声?问:“收留你一晚上,把狗也带上了?”   裴桑榆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趁乱跑上来的,那么?小一只就蜷缩在座椅下方,小爪子还非常紧张地悬空着,生怕弄脏了车。   她心里一片酸软,又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它?好聪明?啊,还知道偷偷摸摸跟上车藏起来。”   周瑾川的头更疼了。   一个个的都赖上他了是吧。   “你不摸它?能跟着上车?”周瑾川直接揭穿。   裴桑榆见他的表情跟乌云压过似的,看起来是真不喜欢狗,小心翼翼说:“不然明?天?我找个救助站把它?送过去。”   周瑾川绷着唇没?说话,隔了很久才回了句:“明?天?再说。”   小狗最终被暂时养在了屋外的小院里。   裴桑榆腿不方便,只能坐在沙发上看他忙里忙外,心中?的愧疚更重。   要不是她惹了这一出,周瑾川也不会?大半夜还处理他们这两个麻烦。   这个人…….怎么?说呢。   真的是她见过最嘴硬心软的人。   明?明?浑身上下都标榜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内心却藏着一片柔软的云,的确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无敌心软的神。   她见着周瑾川拿了个碗,添了水,又放了些煮好的肉,里里外外一通折腾。   小狗在杂乱脏的毛中?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吃得?很欢,应该是几?天?没?吃饭饿着了。   周瑾川半蹲在地上,微敞着腿,伸手戳了一下狗头:“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男生还是一脸冷淡的模样,说的话倒是有些难以掩藏的温柔。   裴桑榆莫名被戳中?了笑点。   听到动静,周瑾川回过头看他:“还笑?”   “不笑了。”话是这么?说,裴桑榆笑意却憋不住,“我觉得?你很有爱心,要不留下吧。”   周瑾川冷笑:“得?寸进尺道德绑架是吧,人和狗一个样。”   裴桑榆眨眼装无辜:“没?有没?有,我就住一晚上,以后你请我我都不来。”   周瑾川心说我是疯了请你住家?里。   反正横竖也就一晚上,出不了什么?岔子。   好不容易解决完小狗,还剩了另一个麻烦。   周瑾川冲她扣了下手,示意上楼。   来过这么?几?回了,还从来没?上过二楼,质感的木质楼梯蜿蜒而上,路过周瑾川房间的时候,裴桑榆不经意一瞥,看了个全?貌。   整个房间是深蓝色调,角落里摆着架子鼓和吉他,一颗签满了名的篮球,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手办柜。书桌上摆着一整摞习题册和资料,看样子大多都已?经做过了放到一边。   确实稳坐第一的学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失眠的时候多半都在疯狂刷题,裴桑榆在心里下了判断。   周瑾川推开隔壁房间的门,解释说:“这个卧室偶尔是陈界在睡,刚好前两天?阿姨来换过被子,干净的。”   “谢谢,你对我真是太照顾了。”裴桑榆诚心道谢,“如果没?地方回,我今晚会?特别特别凄凉。”   周瑾川迟疑了下,只是嗯了声?。   好像也没?别的可说了,客气落了句:“那晚安。”   “晚安。”裴桑榆眼睛微弯,笑得?很甜。   他回了房洗漱完,后知后觉琢磨过劲儿来。   面对一个暗恋自?己的人,又是把她抱下来,又是亲自?送去医院,现在还答应带回了家?,就她那个奇思妙想的脑回路,该不会?觉得?在跟她两情相悦吧。   周瑾川泼了把水打在脸上,抬起头,撑着洗脸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水花把发梢沾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很快和池子里的积水汇合成一片。   好像把那条他刻意要画出的分?界线冲淡。   有点烦躁。   “你这样似是而非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周瑾川盯着面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警告说。   是该好好说清楚。   他擦干手上的水,划开手机屏幕,给裴桑榆发过去信息。   【YYJDGY】:睡了吗?   【sunset】:没?呢,是要广播吗?你是要电话还是当面   周瑾川看到“当面”那两个字,眉心一跳。   只是看着那一行字,脑子里已?经有了裴桑榆趴在自?己床边念广播的场景,声?音又轻又软,简直要命。   周瑾川表情变得?更沉。   【YYJDGY】:开下门,有话跟你说   【sunset】:好,你过来   周瑾川光着上身出去,从床头随意抓了件T恤套上,重新出去,站到隔壁门前。   房门拉开,扑面而来一股清爽的香气,是跟自?己身上同款的沐浴液的味道。   而女生因为没?带睡衣,简单冲凉后只裹着宽大的校服外套,拉链虽然拉到了最顶,但到底下摆长度有限,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腿,膝盖上的红肿仍然清晰可见。   周瑾川别看眼,视线定在旁边白墙的那副色彩斑澜的画上。   凌晨的时间,聊天?确实不怎么?妥当。   又走错了一步,这盘棋真是没?法下了,棋盘都想掀了。   裴桑榆比他自?然,倒是先?开了口:“找我是要说什么??”   周瑾川刚出了个音,发现嗓子又些哑,又清了下嗓才重新出声?:“来解释一下,怕你误会?。”   裴桑榆:???   他们之间有误会?吗。   她确信自?己的听力理解都没?问题,但这话也着实摸不着头脑。   “误会?什么??”她反问。   “记得?我微信名么??”周瑾川想了想,牵出话题。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儿,裴桑榆艰难回忆:“啊,一个看不懂的首字母缩写。”   “对,YYJDGY,是永远记得?顾余的缩写。”周瑾川说,“顾余,是我以前在礼嘉私立的一个朋友,你跟他挺像的。”   不仅是喜欢反击的性格,看着柔和但骨子里不服输那股劲儿,还是在学校里被人盯上反复被欺负的经历,都很像。   虽然性别不同,但同样柔软又坚韧。   他三番两次都在裴桑榆身上找到了顾余的影子。   很容易就起了想要保护的心理。   周瑾川略去不开心的回忆,顿了顿:“所以,我才会?好几?次帮你出头。因为看到你总是很容易想起他,不想看到旧事重演,就这么?简单。”   裴桑榆瞪大了眼。   跟她像,是长得?像还是感觉像。   等等,哪个YU,连名字里都有一个音一样,这也太巧。   听口吻是女生的名字,不会?是周瑾川喜欢的人吧。   也是,都用作用户名了,想不到还是个一往情深的情种。   那之前传闻的在私立大打出手干翻全?场的事迹,应该也是与她相关。   前后串联起来,一时间信息量过载,裴桑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瑾川盯着她,观察那张肃静的小脸上流露的表情。   只是一秒一变,看不出是失落还是愤怒。   隔了好一阵,裴桑榆才百感交集:“那她…….现在…..没?跟你联系了吗?好像都没?听你们提起过。”   “不在,他前两年去世了。”周瑾川声?音很轻,“永远记得?顾余是他留下的遗言,鱼缸里养的那两条鱼也是他最后留下的。”   裴桑榆跟着伤感起来,可惜地感叹:“去世了啊。”   看他时常看着鱼缸出神的样子,又特别宝贝那两条金鱼的模样,还用那句话当名字几?年不换,多半时时刻刻都在想她。   心上人在年少的年纪就阴阳相隔,让人感到惋惜又心生同情。   她收回之前说他用缩写是死非主流这句话。   可是,他大半夜跑来专门提起。   还说那个人和自?己很像,是什么?意思。   裴桑榆仍然不明?白。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望向?他:“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瑾川见她懵懂的眼神,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了。   但他一向?不爱牵扯,索性直接摊牌:“嗯,怕你误会?我也喜欢你,你觉得?我对你照顾,但做这些都是因为顾余的关系,懂了吗?”   裴桑榆没?注意那个“也”字。   只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懂了。   周瑾川把她当成死去的白月光替身了。 第17章 变味  以前裴桑榆就知道周瑾川行事坦然, 不遮不掩。   但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把别人?当替身,也渣得明明白白。也不能说渣, 就是相当界限分明,确实是他一贯的风格。   还好没暗恋他。   不然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裴桑榆站久了腿有点痛, 换了个靠墙的姿势,表情相当淡然:“你突然跑过来说这么多,就是怕我误会啊,没事的, 我没多想。”   况且,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心态, 她也确实得到了不少的解围和?帮助。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 周瑾川轻挑了下眉。   毕竟这几乎是跟委婉的拒绝如出一辙了。   他试探地问她:“你听了这些,就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啊。”裴桑榆摇了摇头, 沉思了一瞬又?抬起眼, “哦,有一个问题想问。”   周瑾川在心里叹气。   看吧, 该来的还是得来。   “你让我每天给你念广播才能睡着, 不会是我的声音跟顾余也很像吧?”裴桑榆眨了眨眼, 诚心发问。   如果是这样, 这替身也当得太专业了吧!   周瑾川倒是听笑了。   顾余虽然确实长相秀气, 经?常被人?当作是穿着中?性的女孩子,但到底还是个男生?。   “那倒是不像。”周瑾川姿态松散了些,靠在门框上,“不过失眠是跟他有关。”   裴桑榆心说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替身就替身吧, 人?家心上人?都走了,反正?他们俩互相也没那意思, 好歹留个念想。   而且,周瑾川的补课业务能力实在是出类拔群到太难拒绝。   她扬起脸看他,露出标准的服务微笑,强调说:“既然说清楚了,我也能理解。那以后我们广播和?补课的交易依然继续?就单纯的,纯粹的互利互惠。”   收放自如的程度,周瑾川叹为?观止。   这是怎样波澜不惊的心理素质,喜欢的人?几乎是把话摆在明面上已经?婉言回?绝了,还能这么坦然。   抛开别的不说,拿得起放得下,他是真?挺欣赏。   周瑾川那口股着的劲儿松懈下来,点了点头:“行。”   “那今晚…….”裴桑榆顿了顿,“你想怎么来?”   周瑾川侧过头,面前的少女身高比他矮了一大?截,只到他下巴的位置。就那么仰着脸看她,一双眼睛干净澄澈,眼底晃着自己的倒影,纯净得像是装了一片湖。   但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把决定权就交到了他手里。   你想怎么来。   非常容易让人?遐想连篇。   周瑾川轻咳了一声,声音很低:“打电话吧还是。”   “那你回?去,我现在给你打。”裴桑榆也觉得这样稳妥,一瘸一拐往里蹦,“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初遇时最初交易的关系。   但总觉得有哪儿和?当初不一样了。   周瑾川前脚踏进房间,后脚就接到了她拨过来的语音。  “那开始了?”裴桑榆从书包里翻出笔记,念念有词说,“还是念物理,小考有些题做错了,我重新复习一下。”   周瑾川嗯了声,没再说多余的话。   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她声音也轻,隔着墙根本听不见?,和?之前的电话没什么两样。   但想着她住在一墙之隔的旁边,不知道躺着还是坐着,那声音就像是跳脱了电子设备,从墙的那边推开门过来,柔软地落在耳边。   明明跟平时一样的嗓音突然就变了味。   像是贴着他的耳朵,拿了根小羽毛很轻地来回?扫动。   又?轻,又?软,还挠人?。   周瑾川皱着眉心翻了个身,把电话放远,开成公放。   听了一会儿,再次妥协把手机放了回?来,搁在旁边的枕头边上,终于缓慢地再一次进入了舒适的梦。   早上是被隔壁的闹铃声吵醒,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   他闭着眼缓了缓,没打算早起。   等到六点四?十,才慢吞吞起床洗漱完,下了楼。   自己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洗了一遍,兜着风挂在外?面的露台上,桌子上放着两盘盖着玻璃盖的西式早餐和?两杯牛奶。   早饭也没吃,裴桑榆人?呢。   当完田螺姑娘就事了拂衣去了?   周瑾川在空荡的客厅里转了一圈,转过身,才发现她蹲在院子里逗那只昨晚捡回?来的小狗。   还不知道人?已经?起了,裴桑榆正?弯着腰,贴着毛茸茸的狗耳朵嘀嘀咕咕:“你表现好一点,说不定他就把你留下来了,知道吗?不要吵不要闹,要听话。他心很软的,而且也没那么讨厌你是不是?”   小狗呜呜地叫了两声,乖巧趴下,小尾巴螺旋桨似的摇得厉害。   “开始教唆了是吧。”一声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上方落下来。   裴桑榆吓了一跳,转过身看他,一脸见?鬼的表情:“你走路没声音的?比阿飘还可怕。”   周瑾川轻嗤:“那是你做了亏心事。”   “才没有。”裴桑榆伸手揉着软乎的狗脑袋,“你不要它也别赶它走,我尽快找到一个领养的主人?。”   周瑾川垂下眼,跟那只狗对视了一瞬,慢悠悠说:“行了,先去上学?。”   裴桑榆心情大?好,弯着眼睛学?他说话:“行了,先去吃饭。”   周瑾川懒得理她,转身进屋,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她:“腿能走了?”   裴桑榆不想坐着那个电动轮椅招摇过市,点了点头:“勉强,走慢一点可以。”   吃完早饭紧赶慢赶,还是差点迟到。   打车到校门,两人?就默契地走了两条不同的道,主要是周瑾川这人?太惹眼,走哪儿都容易引人?注意。   裴桑榆落后了一截距离,瘸着腿以一个艰难的姿势坐回?座位,往第四?组那边望过去,范桐的座位空着。   昨晚的举动已经?恶劣到了明面上,她在心里盘算,到底要怎么反击才能让那人?彻底消停。   想不出办法,心情变得有些浮躁。   “腿怎么了?”边潇潇心疼地皱起了眉。   裴桑榆摇了摇头,不想节外?生?枝:“昨晚不小心摔的。”   “也太不小心了,那你千万别碰水,容易发炎。”边潇潇碰了碰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让我做点心理建设。”裴桑榆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边潇潇嗯了声,笑眯眯地说:“物理小考成绩出来了,你提升了二十多分,这次题好难,你还进步飞速,好棒啊。”   二十多分,也就是八十多,还没到九十。   裴桑榆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好消息就这啊?那坏消息呢?”   见?她也没有特别愉悦,边潇潇跟着瘪下唇,期期艾艾说:“昨天查寝没瞒住,宿管眼睛太尖了,根本瞒不过。走的时候说要记一个批评,还要扣班级分。”   裴桑榆啊了一声,瞬间感?觉五雷轰顶,天都裂了。   被老师骂一顿都好说,怕的就是会通知家长,早就听说附中?的传统,一言不合家校联系,美其名曰学?习亲情一条心,说难听点就是非常喜欢打小报告。   好像从转学?到现在,糟心事就没断过。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裴桑榆叹了口气,打开语文开始早读。  只是左等右等,紧张了一整天,也没等到班主任的传唤。   广播结束后,她决定负荆请罪,主动去办公室找了半仙。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才能宽大?处理。   只是还没开口,半仙就跟算命似的说中?了来意,悠哉悠哉地看着她:“是怕查寝的事是吧,批评取消了。”   裴桑榆心说您算命的功力真?是进步得一骑绝尘啊。   却还是觉得奇怪:“为?什么?”   “周瑾川下了早自习就过来把事情都帮你解释了,范桐也转学?去了十一中?,不会再找你麻烦。”半仙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她校裙下仍然肿胀的膝盖,“你有我的联系方式,下次碰到这样的事,可以跟我说。”   周瑾川替她解释了?   范桐还突然转了学??   裴桑榆心不在焉一整天如何反击,现在人?走了,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只是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   至少所有的纠葛也就到此为?止了。   裴桑榆迟钝地点了下头,轻声道:“谢谢老师。”   “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一点,学?校的事情我尽量不通知你外?公,你不用这么紧张。”半仙接了杯热水递给她,温声说,“你很乖学?习又?努力,大?家都很喜欢你。”   裴桑榆感?觉心脏被柔软地击中?了。   大?家都很喜欢她。   也是,新认识的这些同学?,几乎每一个都对她释放着善意。   是她在从前的学?校很久都没有接受过的待遇。   之前最开始也是众星捧月的,直到妈妈被抓进看守所开始,从前的示好都变成了尖锐的刺,她遭受了几乎整个班级的孤立。   而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欺负和?谩骂,谣言和?嘲讽。   高高在上的公主跌落神坛。   谁都想要上前去踩上一脚。   可是没人?在意,从始至终,她其实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裴桑榆眨了眨眼,把眼底的酸涩压回?去:“老师,我真?的很庆幸转到七班,遇到您和?同学?们。”   “该我说幸运好吧,你这成绩进步的速度,我觉得能出一个可以跟周瑾川决战紫禁之巅的王者。”半仙半开着玩笑,“就该让那小子有点威胁感?,别整天那么拽。”   裴桑榆心中?郁结的阴霾散了些,低头喝了口水。   “好了,小姑娘丧着脸干什么,不好看了都。”半仙摆了摆手,直接送客,“去玩吧,今天我们班跟隔壁班有篮球赛,现在估计还在打。”   裴桑榆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一整天提心吊胆也没心情,现在才松懈下来。   她再次道谢后才道了别,离开办公室。   朝着操场方向慢悠悠走着的时候,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范桐在这个时间点突然转学?,加上昨晚他离开了一阵回?来手上还带着伤,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总觉得一切都与他相关。   就算如他所说,是把她当作替身才会出手。   但不管怎样,自己确实是被保护了。   而且是以一个温柔又?细腻的方式,直接从源头斩断再受欺负的可能。   又?欠他人?情了啊。   裴桑榆微微叹了口气。   她点开周瑾川的对话框,正?准备跟他道谢。   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你埋着头在地上找钱呢?”   裴桑榆抬头,是大?步跑过又?停下的陈界,她问:“不是说有篮球赛么,你没上?”   “昨晚睡落枕了,脖子疼,这不被迫当买水的跑腿了。”陈界说着抬手揉了揉后颈,又?暧昧地接了句,“周大?少爷是主力,你没看到他那么风骚的走位可惜了。”   周瑾川也在啊,倒是不意外?。   裴桑榆没理会他的揶揄,开口说:“是买给他们的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陈界笑得更是肆意招摇:“好啊,你腿不方便还亲自现场送温暖,某人?估计又?要口嫌体正?直的傲娇了。”   裴桑榆:“………”   这人?是不是他们俩的cp粉头啊,怎么天天按头找糖。   等跟着陈界一起抵达篮球场的时候,裴桑榆才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附中?风云。   不过是普通的班级友谊赛,篮球场边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满满当当。   大?半都是女生?,室友们也都在。   百分之八十眼神都望向周瑾川。   裴桑榆也跟着看过去,他换了身短袖的运动服,蓝白色,显得干净爽朗,又?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那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扣住传过来的球,精壮的手臂绷出一个利落有力的线条感?。   带球,过人?,转身,扣篮。   打发激进,又?狂又?稳。   周遭尖叫声不断,震耳欲聋。   “帅吧。”陈界在旁边双手环抱着,恨不得掏出包瓜子跟她一边嗑着一边闲聊。   裴桑榆点了点头,承认说:“帅的。”   就是低估了他受欢迎的程度。   场边那么多拿着水跃跃欲试的女生?,她特地买水的举动就显得非常多此一举了。   陈界视线落在球场上,悠悠感?叹说:“这逼,除了偶尔说话讨厌了一点,真?的是挑不出毛病的六边形战士。”   裴桑榆面无表情地戳穿他:“那是对你吧,对别人?都挺友善的啊。”   得,陈界都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在一周瑾川追求者面前造次,这不是找抽呢么。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比分悬殊很大?,已经?毫无悬念。   但双方仍然在对峙,热血得好像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肯服输。   场外?一片沸腾,场内气氛焦灼。   倒计时十五秒。   体委拿到了球,尝试投篮,大?概是对自己准头没什么信心,又?把球运了回?来。   他下意识将球往左一抛,传到了周瑾川手上。   但显然不明智,因为?拿到球的对象正?被对方球员团团防守。   最后十秒。   周瑾川侧身,一个假动作,带着球朝反方向像风一样地横扫而过。   一群人?分秒必争,追上去再次把他团团拦截,很难再进攻了。   他偏过头观察突破口,视线不经?意和?场边的裴桑榆对上视线。   裴桑榆下意识地,对他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还剩三秒。   周瑾川宽阔的掌心扣着球,转身退回?对方球场的边界。   还剩二秒。   他轻促地笑了声,嘴角微勾,扣着篮球抬起双臂。   最后一秒。   原地弹跳,手腕用力,篮球以一个抛物线穿过整个球场,空心坠入篮筐。   哨声和?尖叫同时响起,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宣告结束。   全场下来,周瑾川的头发被汗水打得微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不住的荷尔蒙。却没像别人?那样刻意撩起下摆擦汗,只是笑着朝着场下走去,又?回?过头。   微抬着下巴,算是跟对方班级的球员递了个台阶:“打得不错,下次再约。”   那股游刃有余的劲儿,懒散又?自在,就很抓人?。   那一刹,裴桑榆突然觉得。   他值得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   他就是少年本身。 第18章 幼稚  正这样想着, 他?远远看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碰上视线。   然后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她动了动唇,到底没出声, 隔着半个篮球场的距离和他?对视。明明平时私下相?处挺多也很随意,突然放到了明面上, 却有了一丝很割裂的感觉。   好像他?突然从那个天天跟她呛声的周瑾川,变成了大家?手不可摘的月亮。   四处都?围满了人,也不适合说话,裴桑榆准备转身离开。   却发?现?他?站到了自己面前, 那双刚抓过球的手从面前越过,绕到身后, 却因为碰到她的手臂又收了手。   “你………”   “拿水, 口渴。”   裴桑榆哦了一声,滚了下喉咙, 大概是今天的夕阳太晒, 觉得自己的嗓子也跟着发?干。   陈界这人相?当自来熟,把?买的一箱矿泉水往外一拖, 招呼本班和隔壁班的球员, 大喇叭一样的宣传:“这些水都?是我?们班裴桑榆同学买的, 今天全场裴老板买单, 让我?们齐声对她说谢谢。”   男生们开始猴叫的起哄, 相?当配合的“谢谢裴老板”震耳欲聋。   不知道的以为误入了花果山。   裴桑榆:“……….”   我?真是谢谢你了。   她只是想低调示好,跟周瑾川道个谢,以他?的名义送出做个顺水人情,结果锣鼓喧天, 生怕无人不知。   陈界没意识到杀人的视线,小嘴还叭叭说个不停:“连替补球员也都?买了, 就人美心善又贴心是吧。”   原本漂亮姑娘在学校里就惹人注意,这下还受人恩惠,方才还打得跟斗鸡似的一群男生瞬间害羞起来。   一个个乖巧地排着队过去拿水,温顺得很。   裴桑榆被架在那儿,只能假笑着回礼。   视线却再一次落在周瑾川身上。   她挑了挑眉,无声示意。   ——不是口渴,你不喝吗?   周瑾川盯着她,表情若有所思。   膝盖伤了本身就不方便,一整天坐在座位上都?没动过,现?在还特意跟陈界一起买了送来球场,为了不那么明显,全员都?照顾得很好。   只是,这是特意为了送给他?。   还是移情别?恋了,想送给别?人?   昨晚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多半是后者。   果真是非常清醒的女?生,拿得起,放得下。   “瑾哥,给你的。”经过方才那一局,隔壁班的主力对他?印象极好,弯腰拿了瓶水隔空扔过去。   周瑾川抬手,轻易接住。   他?慢条斯理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   方才看热闹的人还没散,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看热闹的意味。   裴桑榆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正准备转身离开,体委出声叫住了她:“裴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有来有往,我?请你们宿舍的一起。”   裴桑榆还没来得及回绝,丁子矜已经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正好今天有我?想吃的菜。”   体委叫李知行,名字起得文邹邹的,但一身健康的黑皮,本人反差极大。   他?看向裴桑榆的方向,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热情得不行:“你室友都?答应了,就一起吧。”   裴桑榆不好扫人面子,说了声好。   陈界听着两?人的对话,碰了碰旁边披着校服外套一脸事不关己的周少爷,声音不大不小地出声:“啊,我?今天突然也有点想念食堂阿姨了,我?们也去食堂吃吧?”   “你连食堂阿姨都?不放过?”周瑾川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   这人平时嘴挑得厉害,说什么食堂的菜有股怪味,压根不肯多去。   “你怎么满脑子就那点儿事呢,外面的东西多不干净啊,不像我?们食堂,土豆炒肉虽然没肉但绝对给你放满新鲜饱满的土豆。”陈界扯他?胳膊,连拖带拽的,“走走走,别?墨迹。”   再不去老婆都?得跟人跑了。   最?终,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食堂,因为人多,挑了个靠窗的长?桌。   李知行耐心地问了几个女?生的菜单,就带着几个男生去排队打饭。   周瑾川跟陈界被四个女?生包围,俩长?手长?脚的大帅哥挤在食堂的塑料座椅里,面面相?觑。   他?靠着座椅,漫不经心地发?话:“去啊,不是要去关爱食堂阿姨。”   陈界心如?明镜,大少爷打完球累了不想动,想指挥他?当个跑腿:“行,老三样是吧,奴才这就去。”   搞气氛的人走了,没人说话,餐桌上变得微妙起来。   裴桑榆是想单独跟他?道声谢谢,但碍于?别?人在场,也没出声。   倒是周瑾川先开了口:“都?走不动路去看什么球?”   没指名点姓,但也没什么区别?,裴桑榆啊了一声,温声细语说:“这不是要有集体荣誉感么,多参与参与。”  “你还挺热爱班级。”周瑾川说。   裴桑榆莫名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秒换夹枪带棒的口吻:“不是怕你们渴着了。”   “还很博爱。”周瑾川评价。   这真是没法聊了,三句话就能杠起来。   裴桑榆撑着下巴,侧过头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也喝了?”   周瑾川扯了下唇,语气很淡:“就是顺道沾沾别?人的光。”   明白了,裴桑榆终于?听懂这少爷突然的脾气从哪儿来,觉得实在是好笑。   只能给你送水,别?人就喝不得是吧,又幼稚又霸道的小气鬼。   “周瑾川,你无不无聊?”裴桑榆轻嗤。   “我?怎么了?”周瑾川抬起眼看她,表情风平浪静。   裴桑榆正准备开口,李知行一群人乌泱泱的端着盘子回来了,打断了对话。   他?在对面坐下,把?餐盘推到对面的女?生面前:“听说你是江州人,那边好像都?喜欢酸甜口的,特意让阿姨多给你打了点糖醋小排。”   “谢谢。”裴桑榆笑了下,非常给面子地立刻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吃掉,才说,“我?确实喜欢。”   “说起来也奇怪哈,你转学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还没说过话。”李知行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点羞涩,“今天我?们表现?还可以吧?”   “很厉害,隔壁班完全比不上。”裴桑榆虽然只看了个尾巴,也觉得又青春又热血,发?自内心称赞,“大家?配合也很好。”   周瑾川慢悠悠地拆筷子,啪嗒作响。   陈界轻咳了一声,悠哉悠哉说:“配合确实很好,那是我?们周周拿了一大半的分吧。”   被当场打脸,想到最?后那个到自己手里又传出去的球,李知行表情尴尬地找补:“确实是,我?们的核心嘛当然不必多说。”   裴桑榆无语。   她算是知道这俩为什么能成为好友。   连幼稚的程度都?是一模一样的无聊。   李知行换了个话题,再接再厉展开:“你这次物理小考进步挺大啊,连马主任都?亲自表扬。这么快就跟上进度了,一看就是超级学霸。”   陈界连连点头,表面赞同,实则炫耀说:“那是因为我?们周周给她画了笔记。”   裴桑榆:“………..”   “怪不得啊,原来是这样。”李知行再次尴尬地笑了两?声,脚趾都?要把?地球抠穿了,“你的腿没事吧,有去医院看看吗?伤着骨头就不好了。”   “那是我?们周周昨天 ——”   “陈界。”周瑾川也听得忍无可忍,叫他?的名字,“你今天话就那么多。”   被友军痛击,陈界垮着个脸,好无辜好委屈,就差摇着他?的肩膀大喊了。   兄弟,我?这是在帮你刷印象分啊,不然你老婆没了!!!   他?生无可恋往嘴里塞了块土豆:“你第一天知道我?话多吗?”   就连边潇潇这么清心寡欲的人都?看出了不正常,悄悄凑过去跟裴桑榆咬耳朵:“陈界是不是疯啦?”   “是吧,可能昨晚睡觉摔坏了脑子。”裴桑榆品着鲜美的糖醋小排,如?是说。   一顿饭吃得硝烟弥漫。   临走,李知行试探地问:“裴同学,我?能加你个好友吗?没别?的意思,你不愿意就算了。”   对方如?此坦诚,裴桑榆也表现?得大方:“可以啊。”   于?是拿出手机,添加好友。   其他?几个男生现?在对人美心善裴同学印象极好,也纷纷表示想要当列表,几分钟下来,加上了一大圈人。   围观全程,陈界比自己的老婆跑了还要痛心疾首。   一只手紧紧抓着周瑾川的胳膊,差点掐出印儿来。   “松手。”周瑾川皱着眉扒开他?的狗爪子,“你今天出门忘吃药了?”   陈界叹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沧桑口吻:“可能你以后才明白我?的苦心,有时候得不到想要的也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将就,懂吧?算了,你不懂。”   周瑾川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但觉得他?的举动着实多余。   他?收了餐盘,准备起身,兜里手机突然震了下。   拿出来一看,信息来自就坐在隔壁的裴桑榆。   【sunset】:先别?急着回去,我?有事情问你,一会儿清桥那边等你?   周瑾没回,只是转过头瞥了她一眼,眼神疑问。   【sunset】:关于?范桐的事   裴桑榆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周瑾川了然,轻点了下头,表示答应。   清桥在高?三教学楼的背后,又被戏称学校里的情人桥,主要因为地理位置,两?边被小树林掩盖,郁郁葱葱成一片,视线遮挡,是马主任抓早恋的好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过去,在梧桐的掩映下,影子在夕阳里交叠在一起,确实也有点校园小情侣那意思。   周瑾川靠在树边等了一会儿,才看她慢吞吞走过来,开口戏谑说:“还挺会挑地儿。”   “这边人少啊,你不是怕跟你牵扯上么。”裴桑榆还很为他?着想地说。   周瑾川心说要是在这地方碰上同学,傍晚黄昏里暧昧幽会小树林,那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但他?也懒得说,反正呆不了太久,开门见?山道:“想问什么?”   “范桐转学是你帮忙的是吗?”裴桑榆也聪明,稍微串联还原了所有真相?,“昨天你找他?了,跟他?打了一架,威胁他?不要乱来,然后用家?里关系把?人转走了是不是?”   周瑾川听她一板一眼地还原,八九不离十,懒洋洋说:“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啊。”   裴桑榆想,果然。   只是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解决了,甚至不屑跟她多提一句,相?当大气。   这个白月光的替身真是让他?照顾到了精髓和极致。   就是百感交集。   又心生庆幸又莫名觉得有一种占用了别?人情感的心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很感谢你,但这么大一人情我?怎么还?”   “没想好,先欠着吧。”周瑾川没太在意,揶揄说,“再说了,你欠我?的人情还少了?家?里那狗不是还在蹭吃蹭喝。”   裴桑榆:“………..”   确实无力反驳。   她火速露出乖巧的微笑,相?当无脑地吹捧道:“毕竟你人帅心善又助人为乐嘛,这都?算在一起,下次你让我?干什么我?绝不还口。”   周瑾川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说:“我?能让你干什么?”   裴桑榆答得很快:“跑腿广播抄笔记,做饭洗衣都?可以。”   “功能很齐全啊。”   “那是啊,我?又不是只会躺着吃的废物。”   周瑾川被夕阳晒得有些晃眼,很轻地眯了下眼:“再说吧,事儿说完了?回教室。”   裴桑榆说好,转身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阵。   猛然间,裴桑榆突然看到前方闪过一张熟悉的脸,长?得像马的马主任,背后灵似的,说来就来。   她想着自己腿伤着也跑不了,眼疾手快伸手把?周瑾川往旁边一推,迅速拉开距离。   原本悠闲走着,突然来一个力道,周瑾川没站稳,差点儿脑袋撞树上。   “你他?……太用力了吧。”差点儿飙出脏话。   裴桑榆双手合十,心不在焉地恳求说:“你也不想被马主任看见?念念叨叨解释一通吧,躲一躲。”   他?俩正大光明,又没真的在早恋,躲什么?   周瑾川边腹诽着,还是皱着眉侧身站在了那个巨大的树后面,宽阔的树干把?他?挡了个严实。   就这直接推上一把?的嫌弃程度,丁点儿都?看不出有暗恋他?的迹象。   果然昨晚摊开说清楚之后,她已经选择全身而退。   不愧是断情绝爱裴桑榆。   隔了一会儿,裴桑榆看着马主任远去的背影,才冲着树那边招了招手:“可以出来了。”   周瑾川看她的动作,彻底无语:“你逗狗呢?”   “哎呀,你不要这么计较。”裴桑榆笑得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对方跟她表情截然相?反,周瑾川绷着一张非常冷漠的脸,迈开步子大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   几步之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想提醒:“那个李知行……”   裴桑榆啊了一声,茫然道:“什么?”   “算了,没事。”周瑾川低声说。   他?扯了下唇,反正跟他?又没关系。   -   后面几天由于?住校又上学的缘故,裴桑榆实在没办法照顾小狗,于?是每天尽职尽责骚扰周瑾川,生怕少爷一个不高?兴就把?狗抛弃街头。   一开始的语气还很温和。   “狗狗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你不用帮它?洗澡,周五我?去弄就行。”   “新的领养人也在找了,在筛选在筛选,肯定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对吧。”   到后面变得言简意赅。   “在吗?视频一下看狗。”   “在吗?看看狗。”   “在吗?狗?”   周瑾川:“………..”   周瑾川确实无奈,光是应付她的信息就够烦了,这人还三天两?头老往家?里买东西。   从宠物碗,小玩具,进口粮,到软狗窝,应有尽有。   周五下课刚回家?,人还没在沙发?上坐两?分钟,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快递箱。   签收下来拆开一看,居然是个需要组装的木质秋千。   一拎出来,零件螺丝散了一地。   周瑾川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周五晚上是约好的补课时间,裴桑榆吃过了饭慢悠悠过来,看着他?正蹲在院子里拼装秋千。   兴冲冲跑过去,看着已经成型的样子感叹:“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还得要两?天呢。”   “你真的打算把?狗送走么?”周瑾川怀疑她这是迂回战术。   裴桑榆走到水池旁边,打开水试温度,打算给脏小狗洗个澡,随口回:“打算啊。”   “这玩意儿你能搬走?”周瑾川拧好螺丝钉,晃了晃木架,很稳,不会散架。   裴桑榆把?小狗抓过去放在池子里,一边温和地揉着狗头,一边往它?头上挤沐浴液。   过了好一会儿,才抽空说:“我?跟人家?已经说好了,洗完明天先去医院做个体检,下周就能送走。这堆东西到时候找个搬运就行。”   周瑾川嗯了声。   还真的有在认真找,是他?小人之心误会了。   他?靠在旁边的墙边上,曲着腿,看她动作娴熟地帮小狗揉搓着,沉默了一瞬。   抛开别?的,这狗还是挺乖,比如?现?在,就一动不动趴着,非常听话。   他?心想,果然一开始就不该带回来。   也就相?处了几天,就很容易有了点感情。   而他?最?烦的就是情感,牵扯上就很难再抽离出来。   周瑾川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又问:“新的主人哪儿找的,靠谱吗?”   小狗突然起身甩头,弄一身水,裴桑榆忙得手忙脚乱,敷衍地回:“靠谱,这人你也认识,就是李知行。跟他?聊几天了,他?挺有爱心的,也养狗,有经验,头像就是他?家?的小金毛。”   周瑾川抬眼看她,低声反问:“李知行?”   聊几天说得跟他?聊了三年似的,还说上好话了。   裴桑榆嗯了声,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他?靠谱?”   “有爱心又是哪儿看出来的?”   “你都?跟他?不熟,也就放心?”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简直不像是平时话少的周大少爷。   裴桑榆侧过头扫了他?一眼,眉心皱起,语气带了点躁:“你能不能呆会儿再问,我?这儿忙着呢。”   她拿毛巾擦身上飞贱出来的水,又伸手去安抚小狗,手法温柔又细腻。   周瑾川轻嗤了一声。   真行,断情绝爱裴桑榆。   白帮她养狗了,对狗比对他?还有耐心。 第19章 领地  裴桑榆完全没意识到他这会儿的情绪, 一门?心思都在突然闹腾的小狗上。   好不容易拿水冲干净了它身上的泡沫,又用毛巾擦干,再?拿吹风机吹了老半天。   连着好几天一直脏兮兮的小狗被整理干净, 终于露出洁白又柔软的小卷毛。   不像生下来就是流浪狗,更像是被谁家抛弃的小可怜, 落魄小公主一只?。   周瑾川看她忙里忙外的,就那么沉沉看着她,也?不说?话。   弄完了这一堆糟心事儿,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裴桑榆随手拍了拍小狗的头?,往秋千那边赶:“去玩儿吧。”   这才?才?有空理站在院门?口那根电线杆子, 温声细语问他:“你刚说?什么来着?”   周瑾川:“……….”   他轻扯了下唇, 冷嘲热讽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就是这么对欠人情的恩人的?”   听出来了, 少爷非常极其?相当不高兴。   裴桑榆终于得空顺一顺他炸掉的毛, 缓慢回忆方才?的对话:“哦,想?起来了, 说?李知行靠不靠谱的事儿。我怎么得出的结论呢, 我是经过了严密的观察, 背调, 分析, 才?得出了这个结果。”   周瑾川挺高冷地抬了抬下巴,愿闻其?详。   “加了联系方式后,最近每天下了晚自习都跟他聊了会儿,咨询一些小狗饮食啊生病之类的问题, 他回答得头?头?是道,一听就是下了功夫研究。”裴桑榆振振有词。   周瑾川无语:“这他妈百度一下你也?知道。”   心里倒是想?着你真时间管理大师啊, 晚自习后到熄灯就那么点?时间,又要写作业,又要念广播,还能?抽空跟人聊天,一心八用都没你能?。   裴桑榆抬手,打断他暴躁的回应:“没完,然后我背调了好几个班上的同学,就那天加上那一圈男生,都对他印象不错,说?平时也?很热心,帮助同学也?积极。”   “经常一起打球的兄弟,脑子进水才?说?他坏话。”周瑾川瞥她一眼,看弱智似的。   “你不也?经常跟他一起打球么?现在还不是对人家阴阳怪气,所以综合民众的意见?是有用的。”裴桑榆反问。   周瑾川被反将一军,倒也?平静:“我只?是表达你证据不充分。”   裴桑榆一脸“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的表情,相当淡定说?:“最后呢,我翻了他近三年的朋友圈,一共87条,其?中54条都是关于小金毛的日常,这个占比充分说?明?他真的很喜欢狗啊!”   周瑾川重点?完全放偏:“你翻了他三年的朋友圈?”   裴桑榆点?头?,骄傲得不要不要的:“啊,厉害吧,还做了个表,花了我挺长?时间呢,害得我新买的真题都没来得及做。”   周瑾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确实有理有据,有条不紊。   只?是别的姑娘失恋也?这样么,按理来说?好歹该伤春悲秋好几天,不说?大哭大闹至少也?是情绪低闷的模样。   裴桑榆倒好,前脚摊开说?清,后脚立刻火速地转移了注意力,看现在这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没残留半点?阴霾。   她对自己?所谓的喜欢,份量也?没那么重。  得出这个结论,周瑾川谈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但没有预想?中划清了界限的特别高兴,反而有点?闷。   他站在风里,任凭风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行,你捡的狗,你做决定。”   裴桑榆敏锐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狐疑道:“你不是天天盼着送走么,怎么一脸不开心?”   “我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周瑾川看向在草坪里撒欢的狗,轻描淡写说?,“每天早晚出门?遛狗就够烦了。”   这是实话,头?两天确实是这么想?,只?是后面稍微习惯成了日常。   裴桑榆没出声,朝着他走近了几步,靠近。   手背擦过他的校服下摆,没太在意,只?是仰头?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表情。   周瑾川收回视线,微勾了下脖颈,低下头?,跟她变成平视的角度:“看什么?”   “你情绪不对劲。”裴桑榆一眼不眨,相当笃定。   周瑾川觉得这距离到底是近了些,近到可以看清她睫毛上翘的弧度和眼睛里盈盈润润的瞳光。想?往后退点?距离,却被门?框拦住。   只?得站在那儿,感受她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贴过来,严丝合缝地把他堵在那个角落,进退难行。   他有些心不在焉:“是你太敏感。”   是真的太敏感了,明?明?在很多事儿上心大得厉害,比如在跟男生的相处上,却唯独对于情绪的捕捉相当精准。   他觉得藏得挺好的,不显山不露水,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情绪波动的原因。   “是吗?”裴桑榆没动,还在盯着他看,想?要抓到破绽。   她这会儿关注点?全在周瑾川,也?没察觉到越了分寸,已经不是交际关系该有的距离。   两人就那么站在那,没说?话,呼吸深深浅浅交织在晚风里。   裴桑榆动了动唇,正?准备接着往下聊,身后传来极其?聒噪的声音。   “我操,你们?俩在院门?口就亲上了?”陈界嘴比脑子快,腿还在往后撤,声音却先到了人耳朵里。   他抬手捂着眼,大步往后退:“没看清没看清,你们?继续。”   周瑾川偏过头?看他,一脸烦躁:“你眼瞎吗?”   这倒霉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成为他朋友的,脑残又智障。   “啊,没亲啊,那你们?站着一动不动干嘛呢?”陈界一脸大失所望,有一种嗑到了假糖的心碎。   裴桑榆转头?看他,忧心忡忡说?:“谈心,周少爷今天心情很不好。”   一听这话,陈界相当配合着演戏:“什么!那岂不是天都要塌了!周少爷稍微一生气,皇城都得抖三抖。”   周瑾川:“………..”   他直起身,从旁边的缝隙里撤出去,转身朝着屋里走,落下一句。   “进来,补课。”压根懒得多聊。   说?到正?事儿,门?外的两人一个满脸兴奋,一个悲痛欲绝。   讲真的,陈界从来没见?过这么热爱学习的人,哪怕是周瑾川这样的学神,从幼儿园开始成绩就一骑绝尘,也?是因为家里从小要求严格成长?起来的,多少有点?被逼迫的精英的无奈。   而裴桑榆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一刷题就满身鸡血,一看书就脸露微笑,可怕极了。   要不是上回无意撞破她给周瑾川的告白,觉得还稍微残存了点?少女情怀,横看竖看都是个无情的学习机器。   陈界微微叹了口气。   这两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样的变态,真的般配至极。   学习机器摊开了好几本书,看向小周老师,有条不紊地说?:“下一次考试是二十?天后的期中考,一共三个周末,文科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背就行。数理化一周一科怎么样?”   “都行,看你。”周瑾川曲着腿坐她旁边的地毯上,也?懒得避嫌。   都断情绝爱裴桑榆了,他躲来躲去倒是显得很不坦荡大方。   翻开数学教材,裴桑榆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满脸期待说?:“你觉得我下次能?考第几?”   “反正?前十?不可能?。”周瑾川戳破她的美好幻想?。   也?不是打击人的积极性,京市和江州教材进度完全不一样,她基本上算是从头?再?学。   就这么两三周的时间要一举夺魁,不说?痴心妄想?也?是白日做梦。   裴桑榆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想?着一步跨那么大的步子,挑了个可攻的难度:“如果我考进前五十?,能?不能?要个奖励?”   “什么奖励?”周瑾川散漫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裴桑榆也?不说?,就那么钓着话,只?是看着他,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你就说?答不答应?”   周瑾川笑了声,也?学她卖关子:“你考到了再?说?,如果没记错,你上次年级排名在321。”   “要你提醒。”   裴桑榆一秒收回讨好的表情,脸颊气鼓鼓地,像河豚。   周瑾川不自觉曲了下手指,忍住想?要上手戳一下的冲动。   过了好几秒之后才?答应她方才?的要求:“行,考进前五十?,给你奖励。”   他甚至都不接着追问。   裴桑榆察觉到了点?细微的纵容。   本来只?是说?着玩的,但突然觉得能?无理取闹一下,感觉也?不坏。   “乖宝,我们?俩玩啊,不跟他们?沆瀣一气。”   陈界在旁边寂寞地撸着狗头?,摸一下腹诽一句,单身狗,我们?俩作伴不孤单。   真学习起来的时候,两人都很认真。   周瑾川讲得尽职尽责,几乎是把所有知识点?掰碎了喂给她,话也?多了些:“像这种立体几何的题,辅助线常规的画法就是这么几种,对称,等分,垂直,切割,延长?,平移,旋转,如果看到题没思路,可以挨个试。”   裴桑榆一点?就通,头?也?不抬,拿着笔疯狂写笔记。   “当然,蒙题也?有技巧。”   周瑾川手掌扣在书页上,点?了点?,“附中出卷很严谨,都是等比缩小。实在算不出就用尺子量,选择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一听这个,陈界立马在旁边阴阳怪气起来:“上次谁跟我说?蒙题技巧是相似选项选A,遇事不决选C来着,我都听不下去了,这区别对待有点?儿严重啊。”   裴桑榆快笑疯了,边写边吐槽:“这话你也?信?”   “很押韵啊,我还以为跟奇变偶不变一样的宇宙真理呢。”陈界觉得自己?十?分冤种。   周瑾川慢悠悠出声:“反正?你最后也?是抄我的答案,有区别么?”   那确实是没区别,但期中考是按成绩排考场,也?抄不了。   陈界叹了口气,卑微地记着一些自己?并看不懂的笔记。   时间过得很快,夜色彻底暗了下来。   陈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开始每日助攻任务,用笔戳裴桑榆的胳膊:“这么晚了,不如你就留这儿睡吧,反正?明?天还得来接狗。”   周瑾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抽什么风。   “不好吧,我明?天再?打车过来。”裴桑榆收拾桌上散开的书,装进书包。   上回是露宿街头?迫不得己?,老留人家家里也?挺打扰人的,而且就倆房间,她住陈界就得被迫回家,太麻烦了。   周瑾川抬眼看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把外套穿上:“送你。”   裴桑榆点?了点?头?,说?好,没再?客气。   两人整理好小桌上的东西,恢复了整齐后,一前一后出了大门?。   陈界算是看明?白了,这他妈是小情侣的情趣,人家谁在乎住家里啊,在乎的是独处的那点?时间。   他这历经千帆的海王都差点?没看出来,果然是单身久了脑子不清醒。   回程的车上,这回两人并坐在后排,车厢狭窄,时不时地膝盖会跟着晃动碰在一起。   晚上起了点?风,周瑾川听她打了个喷嚏,抬手关掉敞开的车窗,隔掉因为车速呼啸而来的秋风。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瓮声瓮气:“天气越来越冷了,还好狗狗找到了新主人,不然肯定得冻死。”   周瑾川绷着嘴角,语气冷淡地纠正?:“它有名字,叫鱼子酱。”   什么时候连名字都起上了,怪不得叫它狗狗压根不理。   说?好的讨厌狗呢,这就是口嫌体正?直么,裴桑榆表情相当震惊。   “你还给它起了名字?”   “养了它一周连起名权都没?”   裴桑榆想?想?周瑾川叫那只?小狗这个名字的画面,从那张嘴里吐出这么黏腻的小名,觉得好笑又可爱,眉目柔和了起来。   “倒也?不是,就觉得不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为什么叫鱼子酱呀,不会是顾余的小名吧?”   人都走了几年了,那也?太情深意重了点?儿。   周瑾川压根没联想?到这一层,停顿了一瞬,才?解释说?:“不是,是希望它以后顿顿能?有好东西吃,不用再?挨饿。”   寓意确实是挺好的,也?很真诚,但裴桑榆还是没忍住,轻声说?:“……可是狗好像不能?吃鱼子酱,很咸,会掉毛。”   周瑾川:“………..”   周瑾川不想?说?话。   一直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前排师傅差点?没憋住笑,只?能?猛踩油门?。   好像说?了错话,裴桑榆开始疯狂找补:“不过名字确实是个好名字,一听就是个高贵冷艳的富养小公主。”   周瑾川还是没出声。   心说?这车怎么开这么慢,老半天还没到,绕路了吧。   裴桑榆侧过头?看他的表情,侧脸仍然锋利冷淡,但往日桀骜不驯事事优越的少年突然吃瘪,莫名其?妙看出了一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弯着眼睛笑了笑:“而且好像和我名字很搭,都有yu这个音。”   “跟你也?没关系。”周瑾川撇得很清,“就是凑巧。”   “凑巧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说?明?它就该叫这个。鱼子酱,可爱,喜欢。”裴桑榆顺着某人炸掉的毛。   不过是三言两语,但确实是管用。   周瑾川一直绷着的唇角松了些,缓慢扬了起来。   -   周六早上十?点?半,周瑾川跟陈界从家里慢悠悠出门?,倆男生带着洗得白白净净的小狗,一起打车去了约好的宠物医院。   快到的时候,陈界出声提醒他,反复确认:“你确定要把它送人啊,送了可就拿不回来了。”   周瑾川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不过相处了区区几天,过段时间就没太所谓。   陈界还想?让他悬崖勒马,又道:“你想?想?,你再?认真想?一想?。新的主人还是李知行,这哥们?可是对裴桑榆图谋不轨,你我应该有双眼睛都看得出来吧。到时候他就可以打着鱼子酱的幌子天天找她,朝夕相处,日积月累,我都不敢细想?。”   陈界越说?越上头?,语气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最关键的是,以后你想?见?狗还要经过他的同意,操,这怎么像两口子离婚了给孩子找了个缺心眼儿的后爹。真的,就是这个感觉,你这抚养权以后是真要不回来了啊。”   周瑾川本来就没睡醒,听他在那儿叭叭,有点?烦躁:“你八点?档看多了?”   “还真不是我多想?,你看这不就——”车停在宠物医院门?口,陈界望向窗外,裴桑榆已经提前到了一会儿,深色发箍固定着柔顺的长?发,身上穿着条同色系的小长?裙,简单大方又精致,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女。   最扎眼的是旁边还杵着一男的,是一脸讨好笑着的李知行,也?特意做了打扮,连头?发都有认真整理,像只?疯狂开屏的公孔雀。   隔着玻璃听不清,但两人看上去聊得十?分开心,氛围极好。   周瑾川听他说?话说?一半就没了后文,也?跟着看了过去,视线停顿了一瞬。   他打开车门?,一手抱着狗大步走过去,带过一阵风。   外形过于优越,刚一出现就打断了那边的对话。   “这就是那只?捡来的小狗啊,看起来应该是比熊的串,小卷毛毛茸茸的好可爱,以后就叫它小白怎么样?”李知行热情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头?。   鱼子酱狗随男主人,高贵冷艳地别开了脑袋。   周瑾川表面八风不动,暗地里在心里轻嗤。   小白,什么弱智名字,幼稚园毕业了吗你。   裴桑榆伸手挠着小狗的下巴,开口介绍:“它有名字了,叫鱼子酱,是不是很搭?”   “还是你厉害,这名字高级又好听,起得真好。”李知行瞬间开始无脑吹捧。   周瑾川似笑非笑,嘲讽拉满:“我起的。”   瞬间打断施法。   李知行尬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好几秒后才?冷着表情,心不甘情不愿补了句:“那你也?挺厉害。”   两个个子挺高的男生就那么站在门?口,视线碰上,不闪不避。   怎么看,怎么觉得下一秒得打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男生最懂男生,周瑾川很明?显看出对方藏了私心。   这份私心的比重远超于所谓有爱心的助人为乐,而这份私心里,全是关于裴桑榆。   就本人没看出来。   或者她看出来了,但不在意。   周瑾川单手抱着狗的手臂收紧。   裴桑榆微妙地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下意识伸手扯了下周瑾川的袖子。   看到对方看过来,才?温声说?:“先进去吧,医生在等了。”   周瑾川嗯了声,收敛了那股不太友好的气场,大步朝里走。   隔岸观火的陈界在后面围观全程,心说?这是什么他妈的狗血修罗场。   倆十?来岁的男生也?半大不小了,为一条狗在那搞得针尖对麦芒。   就……真绝了。   检查的流程确实是繁琐复杂,一通下来花了小俩小时,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因为长?期挨饿有些营养不良。   等医生开一些营养液带回去,就可以结束看诊。   房间里剩下几个小狗家属,李知行尽职尽责趴在一边,跟小狗培养着塑料感情。   周瑾川敞着腿坐在旁边的靠椅上,坐姿随意,冷眼旁观。   李知行抓着狗爪子来回晃着,抬头?看向裴桑榆,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它真的很听话,比我们?家的狗好教多了。不然,我今天就把它带回去吧?”   裴桑榆转过头?,眼神示意周瑾川的意见?。   周瑾川没说?话,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倆字,不行。   裴桑榆瞬间了然,虽然不懂他的态度为什么一百八十?度突然大转变,但少爷么,得哄着。  于是收回视线传达某人的意见?,笑笑说?:“还是按原计划下周吧,也?不着急这几天,我也?想?再?跟它再?玩一玩,以后能?见?面的次数就不多了。”   毕竟她也?没那么迟钝,看出来了对方刻意的殷勤。   选李知行,只?是单纯是她接触的候选人里最合适的一个。   是同班同学,也?更好追踪后续。   “不会啊,如果你不嫌我烦,我可以经常给你发它的视频。”李知行对这狗感觉也?就那样,但多了个机会接触裴桑榆,他乐得帮这个忙,“想?玩的话,每个周末来我家就行,我住得也?不远。”   李知行说?完,怕吓到她,又妥帖找补了几句:“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每周带去中央公园等你过来,看你安排,我都可以。”   这四?舍五入就算是周末约会了,他觉得自己?计划天衣无缝的完美。   话音刚落,就感觉周瑾川抬眼看向自己?,直截了当,毫不遮掩。   那眼神冷冷淡淡,却很强势,带着自己?领地被陌生人闯入的攻击性。   李知行无端品出了威胁的意味,莫名一阵心悸。   只?是有些捉摸不透。   他的领地里藏着的,是这只?小狗,还是裴桑榆?   室内沉寂了一瞬。   陈界实在是受不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往兜里摸打火机,火速逃离现场:“我去门?口抽根烟。”   周瑾川把外套随手往身上一套,起身朝往外走。   经过裴桑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去。”   声音低到了极点?。 第20章 日落  宠物医院门口, 俩个高腿长的男生一左一右站在两侧,跟左右护法似的,不知道的以为在用这样?的姿色招揽客户。   路过的好几个女生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恨不得立刻抢只狗冲进?去接受帅哥服务。   然而帅哥本人非常惆怅。   陈界慢悠悠地点?了烟,吸了口, 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你又不抽,跟出来干什么??”   周瑾川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吹风:“里面太闷。”   “哦,所以宁愿出来吸二?手烟。”陈界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洗涮他, 下嘴也是毫不留情。   周瑾川懒得跟他斗嘴,轻扯了下唇, 没出声。   陈界娴熟地吐了口烟圈, 又问:“拉着张脸,你在气什么?呢, 气你的小公主马上就是别?人的了?”  顺着刚才房间里的话尾巴, 周瑾川下意识产生了联想?,反驳道:“裴桑榆跟我没关系。”   “我说?鱼子酱。”陈界打了个马虎眼, 此?刻把人圈在了陷阱里, 非常得意, “你说?裴桑榆干什么?。”   周瑾川瞥了他一眼, 轻嗤:“你无不无聊。”   “无不无聊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界突然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那?股劲儿, 语气变得正经起来,“顾余的事儿都?他妈过去两年了,该自责也自责完了行吗?好不容易来个能跟你搭得上话的人,别?把谁都?往外推。”   他看着前方, 像是陷入了一段思绪,眼神有?些虚焦:“我知道你对裴桑榆可能还没到喜欢的份儿上, 但你不得不承认,你并不排斥跟她接触,没说?非得让你跟她凑一对儿,那?都?是瞎起哄,当个无话不谈的知己也行啊。稍微打开?自己,试着有?点?正常人的情感很难吗?”   周瑾川反唇相讥:“那?你呢,你不自责,每天装成过得热闹非凡的样?子麻痹自己做什么??你那?一大帮姑娘和?狐朋狗友,哪个动?过真感情,你的情感最他妈正常。”   陈界烦躁地把烟掐灭:“我不想?跟你翻陈年旧账。”   “你先?翻的。”周瑾川觉得他们俩可太幼稚了,就这也能吵起来。   顿了顿,才说?,“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好。”   陈界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掐着烟头,没说?话。   周瑾川过了好一阵,才重?新开?口。   “我不评价你的生活,你有?处理自己情绪的方式,我也有?我的底线。我对裴桑榆是和?其他姑娘不太一样?,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只是把想?要补偿顾余的愧疚转移到了她身上,没想?明白之前,我不会有?让她误会的举动?,这对她不公平。”   陈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再抽一根?”周瑾川挑眉。   陈界心如明镜,也明白他此?刻的矛盾和?困惑,情感这东西,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没谁想?要当替代品。   他懒洋洋地扣着烟盒抽出来一支,换了个没那?么?闹心的话题,提议道:“明天你生日,找个地方帮你庆祝吧?狐朋狗友这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好歹热闹。”   “别?折腾我。”周瑾川想?象了下那?个场景,太阳穴隐隐作痛,拒绝说?,“哪儿都?不去,明天帮裴桑榆补课。”   说?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真就是绕不开?那?个谁。   陈界觉得好笑,轻哼说?:“行,那?我明天独自划船出去浪,你们俩自个儿在学海的世界里遨游,淹死得了。”   周瑾川没绷住,抬脚踹他:“傻逼。”   “你才傻逼,跟人为只狗在那?儿阴阳怪气了老半天。”陈界嘲讽拉满。   想?到方才,周瑾川低着头笑了声:“是挺傻逼。”   等两人重?新回到房间,裴桑榆松开?把玩的小狗爪子,立刻抬头观察周瑾川的表情。   虽然明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起伏,但觉得那?股烦躁好像比刚才少了点?儿,变得非常平静。   一看便知,大概是陈界又当了回心灵导师。   她看着人走近到跟前,都?没刻意凑近,就敏锐嗅到他外套上沾了点?烟味。   皱眉问:“你抽烟了?你不是不抽么??”   “抽了两根。”周瑾川看她脸色微变,顿了顿,接上下句,“二?手烟。”   裴桑榆表情松了些,揶揄说?:“陈界你烟瘾是不是太大了,早晚得肺癌。”   “你别?诅咒我啊,半仙帮我算过命,至少得活到九十八。这不是周少爷心情不佳,我也只能京A陪两根。”陈界往旁边靠椅上一坐,没个正形。   李知行听着他们插科打诨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刚那?随口问的那?句“你抽烟了”,就显得关系非同寻常的亲昵。   在接触裴桑榆之前,他也经常跟周瑾川约着打球,关系没到好友也算熟悉,没发现他们俩走得这么?近过,甚至在学校里都?不见往来。   准确来说?,喜欢周瑾川的女生能排满篮球场,没看他跟谁这么?熟稔,也没见谁能这么?跟他说?话。   李知行看向周瑾川。   心说?你要出手我就不追了,这谁比得过。   两相对比,他心里相当有?数。   偏偏刚刚还很剑拔弩张的少年,这会儿语气格外平和?,仿佛出去了一趟被我佛超度。   “你今天就把鱼子酱带回去,剩下的东西我改天送你家。”   周瑾川的想?法很明了。   裴桑榆一样?,小狗也是一样?。   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负责,那?就把它给能对其负责的人。   如裴桑榆所说?,抛开?那?些私人感情,对方确实是个非常适合托付的领养者。   只是,确实是有?些舍不得。   听到他的退让,李知行一下子没转过来,脸上露出茫然说?:“那?我现在就,抱回去了?”   周瑾川点?了下头,表示答应。   裴桑榆更是震惊,这出去转了一圈是把脑子水洗了一遍么?,态度变这么?快。   她反复看了周瑾川好几眼,才开?口确认:“真想?好了?”   周瑾川倒是笑了,姿态松散,说?的话像个没心没肺的渣男:“送个狗而已,你们不至于吧。”   裴桑榆心说?怎么?不至于。   你从早上到刚才出门的表情一路跟上门要债的仇家似的,就差手里提把菜刀了。   但现在他开?了这个口,事情也就了结。   鱼子酱到底被李知行抱回了家,小狗临走前,拼命挣扎,可怜巴巴看着前主人,满脸不情愿。   看得周瑾川心脏缓停,最后,只是淡淡别?开?了眼。   搞得跟这辈子不复相见似的,挺悲情。   回程的路上,一直到深夜,周瑾川都?表现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正常的吃饭,补课,送她回家,流程化的复制粘贴。   裴桑榆的第?六感却反复告诉自己,不对,绝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   还有?五分钟就到家,坐在车上,两人默契着沉默。   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其实还是很舍不得吧?但怕自己照顾不好它,是吗?”   话没头没尾,但讲的人听的人都?懂。   周瑾川愣了下,没想?到她一下就正中红心,没法接话。   手指在膝盖上缓慢摩挲了一会儿,才说?:“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你最好是。”裴桑榆性子直,也不闪避,就那?么?直勾勾看向他:“表达自己的需求很难吗?你不是一直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又坦荡又大方,今天吃错药了?”   周瑾川是真无奈了,今天一个个都?找他谈心,心灵鸡汤也不能水喝吧。   他往后座上靠过去,撑了下又些发酸的脖颈,叹了口气:“你刨根问底的习惯就留在学习上行不行?”   又没有?正面回答。   裴桑榆觉得好烦。   她撑着座椅,直接靠了过去,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偏着头非要看他的眼睛:“周瑾川,我觉得我们现在好歹算朋友了吧,就一只狗,想?要不想?要这个口你都?很难开?吗?”   周瑾川垂下眼,跟她对上视线。   她坐在旁边的座位里,却倾斜着身子,几乎是整个人都?快趴上了他的膝盖。   虽然悬空着距离,没有?任何的碰触,却因为跟他的对比显然的娇小,有?了缩在他怀里的错觉。   周瑾川撑着座椅的手臂绷紧。   那?么?小小的一只,白皙却并不温顺。   裴桑榆还在执着追问:“我在问你。”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周瑾川的回答却不着边际。   “你头发乱了。”   第?三次了。   又在似是而非顾左右而言他。   裴桑榆是真动?了火。   车刚一到家门口,摔门就直接下了车,发出巨大的声响,没说?再见,头也不回。   周瑾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疼。   很轻地啧了声:“脾气是真挺大啊,又惹毛了。”   师傅过来人似的,转头看他一眼,看戏似的支招:“小姑娘么?脾气都?大,得哄。”   又要有?分寸,又不能误会,还得想?办法哄。   周瑾川心说?人类的情感果然太复杂了,还是当一个无情的刷题机器简单。   他无意识滑动?着手机,随意看着朋友圈的更新,最顶端突然更新了一条。   Sunset:生气,生气,生气,需要看一场漂亮的日落才能平复心情   也不知道是单纯吐槽,还是故意发给他看,让人心生愧疚。   看得出最近确实新加了不少好友,下面一群同学在评论区聊得很欢。   “黑灯瞎火的大晚上看什么?日落,学习学疯了?”   “京市这天儿看日落,这就跟我刮刮乐中奖一个几率,完全别?报希望。”   “谁惹你生气,拖出来我们集资揍一顿。”   “我前段时间拍了张很好看的日落照片,私信发给你。”   “阿哟哟哟,李知行你有?本事别?偷网图。”   “滚,真是我拍的,你再造谣我报警啊。”   “V我50,我就把上面那?条评论删掉。”   ……   周瑾川指尖顿了下。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桑榆,是日暮的意思。   应该是在傍晚出生,莫名产生了亲近的联系,才会喜欢看日落。   他点?开?裴桑榆的对话框,斟酌言辞。   【YYJDGY】:明天早点?来补课   【sunset】:哦   看得出来,气还没消。   【YYJDGY】:二?楼的露台你还没去过,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漂亮的日落   这么?大一串字,几乎是求和?的态度了。   还明示已经看到她的生气,想?要缓和?。   周瑾川手指敲着屏幕,耐心地等。   快回到家,本以为这份求和?的意愿石沉大海,终于收到对方姗姗来迟发来的回复。   是一个小狗的表情包,龇牙咧嘴摇头晃脑的,说?好。   大概是被那?股傻气感染,周瑾川也跟着笑了下。   脾气虽大,还挺好哄。   -   周天早上睡到自然醒,裴桑榆心情很好地起床洗漱完准备出门,却被裴清泉叫住。   客厅干净整洁,该是被重?新打扫了一遍,摆了满满当当鲜花,旁边的长桌上也放了各式各样?的餐盘,看起来像是有?家宴。   “要出去?今天家里有?客人,最好是见下面。”裴清泉出声。   上次班主任私下打电话跟他聊了很多,裴清泉也在自我反省,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确实对孩子有?些过于迁怒,对裴桑榆的态度变得稍微缓和?。   语气却仍然没办法一时半会修改得温情,还是有?些生硬。   裴桑榆顿住下楼的脚步。   挺讶异他难得不夹枪带棒的口吻,轻声说?:“就是补课,早就跟同学约好的。”   “哦,补课,那?不是什么?大事。”裴清泉缓慢看她一眼,骨子里还是改不了的强势,“那?不如跟你同学说?今天就不去了。”   裴桑榆动?了动?唇,想?说?都?答应了周瑾川,怎么?能临时变卦。   正准备拒绝,听见裴清泉又说?:“是我关系比较好的生意上的朋友,他们还没见过你,对你都?有?些好奇。”   难得没有?剑拔弩张的吵架,裴桑榆听出了对方想?要缓和?关系的意愿,有?些左右为难。   她温声问:“他们要呆多久,我可以吃过午饭就走吗?”   裴清泉好不容易展示的长辈的温和?又收了起来,冷言道:“随便你。”   那?就是不行。   裴桑榆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寄人篱下就应该听话,毕竟吃人家的饭用人家的钱住人家的房,还是十几年不见的塑料亲情,到底是说?扔就能扔。   况且,好不容易有?破冰的迹象,如果她执意要走,关系只会更加恶化。   裴桑榆笑了笑,露出已经练习得非常自然的乖巧笑容:“那?我不去啦,今天就在家里。”   裴清泉表情松缓了些,嗯了声:“客人马上到,你整理一下就下楼。”   裴桑榆转身回了房间,点?开?周瑾川的对话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本来补课是自己提的,日落也是自己要看,直接放鸽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该说?的是要提前讲。   人家至少可以另外安排。   【sunset】:不好意思,今天家里临时有?事,我去不了了   【sunset】:是外公请了一些朋友,你知道他那?个人难得跟我说?句好话   【sunset】:他让我留在家里吃饭,所以…….  【sunset】:真的抱歉,日落天天都?有?,下次再看行么?   【债主】:不用解释,没关系   裴桑榆看到他的回复,猛然松了口气。   果然是有?涵养的周瑾川,一如既往的不让人为难。   周瑾川回复完那?条信息,半靠在床上出了会神。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今天是他生日,11月21日,不算特别?好记的日子,但熟的不熟的同学都?发来了祝贺信息,借着生日写小作文告白的也有?,洋洋洒洒一大片,都?没细看。   他一向不喜欢那?种?虚假的吵闹,这会儿却觉得房间大得有?些空荡。   原本计划好的周末突然清空,突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索性起床洗漱完毕,和?往常一样?翻开?竞赛书,开?始做题,却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铃响,他懒得拿电话,点?了公放,一边看题一边问:“妈,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今天我儿子十六岁生日还是记得的好吗?”   对面的女声相当不满,数落了几句他没良心,又有?些抱歉地说?:“不过我和?你爸还在国外出差,回不去,卡里给你转了钱,想?要什么?礼物自己去挑。”   周瑾川垂眼,看到账户信息上到账的弹框。   果然,每年每回都?是这一招,毫无新意。   他没太所谓,只是嗯了声,语气敷衍地应付:“看到了,谢谢妈。”   “陈界没跟你一起?”   “没,他组了局,人很多,我嫌吵。”   “哎呀,你早晚都?要学会这些的,逢场作戏也是本事。学学陈界,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人际关系可是混得风生水起,这些都?对以后的事业有?帮助。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总是要接手家里的,听话,现在就出门去找他。”   周瑾川皱了下眉,尖锐的笔尖把题纸划了个口子。   他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消停两句?今天还给我找不痛快?”   对面沉默了一瞬:“行,你就倔吧你。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开?会。”   “挂了。”周瑾川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这生日电话,不如不打。   因为心里憋着一股火,做题的速度越发地快,不过几个小时,就翻看了一大半。   很多题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也就懒得做,碰到稍微需要动?笔的,才算上两行。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下午五点?。   没吃饭也没觉得饿,他推开?凳子起身,活动?有?些发酸的脖颈,推开?落地窗踏入露台。   一阵秋雨以后,是近日以来为数不多的大晴天,四面八方都?被光线照得透亮,阳光肆无忌惮地撒在整个玲珑巷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的日落应该会很好看。   周瑾川无端地想?。   他其实从来没注意过日落,不仅是日落,所有?的自然美景平时都?没有?花心思观察,这会儿闲得无聊,就站在露台边上,撑着栏杆慢悠悠地等。   从前总是争分夺秒,把时间塞得满满当当,从被压着喘不过气到做事变得游刃有?余,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   原来花些无聊的时间等日暮降临,感觉还不赖。   只是周遭空荡,玲珑巷里也人丁冷清,连嘈杂声都?没有?,显得很是空寂。   如果鱼子酱,或者裴桑榆在,可能家里会闹腾不少。   周瑾川想?到这儿,又笑了下。   在乱七八糟想?什么?。   偏偏陈界跟有?心灵感应似的,这会儿还不忘戳上一刀,直接发来语音:“生日快乐啊小周总,祝你年年岁岁有?今朝,心想?事成,生活自由。这会儿肯定在跟裴桑榆共浴题海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的背景声音嘈杂,边说?着,好像有?人在叫他,应付了两句,才接上下句,“啊那?什么?,我们改天吃饭。”   周瑾川快气笑了,按着语音回了句:“谢了,忙你的去。”   天色从明朗变得昏暗,好像只在一瞬。   周瑾川抬头,眯着眼看向落日的方向,看它一祯一祯像是电影里的卡顿,缓慢坠入云海。   所有?的光线被染成了通红,一道道汇集,收束,绚烂,然后逐渐暗淡,异常壮阔又莫名悲情。   在要消失的最后一刻。   周瑾川不想?再看了,转身朝着屋内走。   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子的那?头传过来,叫住了他的脚步。   模模糊糊,又轻又软,一如初遇时带着的那?点?南方的音调,却轻而易举勾住了人。   “周瑾川,等一下。”   听到声音,周瑾川转过身,走回原处。   撑着露台上的围栏,看向出声的方向,微微怔住。   她像是跑了很长很长的路,平时柔顺的长发被风胡乱扫到了身后,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贴在脸颊。   却无暇顾及,只是大步顺着玲珑巷空旷的窄街,朝他的方向快步跑近。   一手抱着明明应该在李知行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回来的鱼子酱,一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装精致的蛋糕,像是所有?的惊喜都?打包在了一起,本不该在这个地方出现的,突然从天而降在他眼前。   她停住步子,在楼下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   开?口的时候,说?话还带着喘,但这回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可闻。   “赶上了,周瑾川,生日快乐。”   少女仰着头看着站在二?楼的少年,绽开?笑意,把冬天的冰雪都?要融化,明媚又真挚。   天光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光亮,周瑾川却觉得像是黑夜里混沌不清的幻觉。   只是下意识先?出了声,低声叫了她的名字:“裴桑榆?”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潮在如何跌宕,大雁掠过浅滩,惊涛拍过海岸,落日跌落山川,也不过如此?。   她站在楼下,咫尺之外的地方,回过头,看向天际。   感叹说?:“托你生日的福,今天的日落果然超级好看。”   而他站在楼上。   在定定地,长久地看她。   论好看。   她比日落更胜一筹。 第21章 愿望  裴桑榆这一天确实是被?折腾到身心疲惫。   白天在?家里应付那些无聊的?长辈, 乖巧能言展示到了极致。   吃过午饭后,大?人们就坐在?客厅里聊些生意,她坐旁边听着, 表面听话,内心烦躁。   实在?是无聊, 抽空看?了眼手机。   这一看?不打紧,匿名八卦群里的?讨论已?经?好几百条。   “晚上晚自习,准备去给zjc送生日礼物,好紧张。”   “紧张什么, 他可能压根注意不到你…….”   “就平时送少爷礼物的?人也不少啊,别说?生日这种大?日子。”   “长得帅就是好啊, 我也想收礼物呜呜呜。”   “过个生日而已?, 搞得像太子登基,你们别太离谱?”   ……   裴桑榆偶尔也会看?看?群跟进一下附中最新八卦, 一眼看?懂了缩写。   但这不是重点, 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两个字上。   生日。   她点开边潇潇的?对话框,噼里啪啦敲字。   【sunset】:今天周瑾川生日吗????   【潇潇】:啊, 对的?, 之?前有个女生在?他生日当天拉了个巨大?的?横幅, 以至于大?家印象极其深刻, 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吧   【潇潇】: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这么毫无征兆的?一天, 居然真是他生日。   想着周少爷推了生日安排,挡了莺莺燕燕,前天就答应给她多一天补课,又为了哄她开心说?露台可以看?日落, 自己却一大?早就给人泼了盆巨大?的?冷水。   完了,真完了, 友谊的?小船彻底翻了。   此?刻回想起他那句“不用解释”,话里话外?多少带了点怨念。   裴桑榆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就是自责。   就是愧疚。   裴桑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渣女。   她在?心里唾骂着自己,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现在?补救还些许来得及。   只是找了一圈网上的?定制蛋糕,需要提前预订,时间紧迫,压根来不及送。   好在?今天碰巧家宴做了甜点,面粉奶油等材料都齐全?。   趁大?人们聊天不注意的?空隙,她悄悄摸摸溜进厨房,照着步骤火速开始制作蛋糕。   烤糕胚的?时候,想了想,又给李知行发去信息。   【sunset】:实在?不好意思,想麻烦你个事   【知行合一】:怎么了?   【sunset】:挺不好开口的?…..就是,我能不能把鱼子酱拿回来?   【知行合一】:你外?公答应你养了?   裴桑榆咬着下唇,总不能说?周瑾川那个死傲娇开不了口,她才出面。   人好歹十六岁大?寿呢,桀骜不驯的?拽哥人设怎么可以崩塌。   【sunset】:嗯嗯,我跟外?公说?了几句好话,他终于答应了   【知行合一】:行,我过去找你   【sunset】:不用,我一会儿?去你家拿就行,你给我下地址   【知行合一】:好   裴桑榆看?了眼地址,盘算了下路程时间,如果动作快点,应该能赶在?傍晚前。   想着某人可怜巴巴地一个人站在?露台上等日落,她心里的?那股愧疚感更重。   从家里溜出来的?时候,还是翻的?花园栅栏。   生怕走正门碰上了谁,解释起来不清不楚。   最后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上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站在?露台上的?男生,发现他并没有在?看?日落,而是一眼不眨盯着自己。   有些疑惑,轻声?问:“怎么了,不好看?吗?”   周瑾川没出声?,只是拿出手机对准她,随手抓拍了张照片。   日落已?经?刚刚跌落进了云海,但还残存着万丈霞光,天地都渲染得缱绻。   因为动作突然,裴桑榆没来得及做表情,只是眼神茫然地看?着他的?方向,风把她的?头发缠绕得很温柔。   画面有些模糊,但很有意境。   他很轻地笑了下,才回答说?:“好看?。”   “周瑾川!你是不是拍我丑照了?我要看?!”再漂亮的?小姑娘多少对这些都有在?意,裴桑榆一秒翻脸,气冲冲地仰头放狠话,“你等着,别走,我上来找你。”   周瑾川站在?那没动,勾着脖颈,眼底带笑:“嗯,门没锁,你来。”   然后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   啪嗒一声?换上拖鞋的?声?音。   急促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   在?这个空旷又冷清的?傍晚,终于变得热闹起来。   周瑾川转过身,随意倚在?栏杆上,风把他的?衬衫下摆吹起又落下。   他突然意识到,方才等着的?时候那股隐隐的?不快,叫失望,虽然情绪微小到自己都没察觉,行动却先于思考,连日落都没想要看?完,是因为不想那样的?情绪再被?黑夜覆盖,太低落也太悲情。   而在?日暮降临的?最后一刻,她出现了。   失望变成了惊喜,沉闷就变得鲜活。   他就站在?那儿?,看?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大?步走过来。   裴桑榆放下小狗和蛋糕,朝他伸手,脸颊气鼓鼓的?模样:“拍成什么样了,给我,我要检查。”   周瑾川把屏幕在?她眼前飞速晃了下,察觉到她的?动作,下一秒,迅速把手举高。   他慢条斯理的?,语气非常欠揍:“不许删,再闹我发班级群里。”   “你烦死了。”   裴桑榆身高比不过,跳了两下扬着手也差了好大?一截,就欺负人。   鱼子酱在?地上转来转去,以为在?玩什么游戏,也跟着原地蹦跳了好几下。   一人一狗同款动作,滑稽又可爱。   实在?是够不着,裴桑榆立刻原地放弃,骂骂咧咧地指责他:“你怎么这样啊,我辛辛苦苦从家里逃出来给你过生日,你还故意气我把我拍成了一米五!不!一米四!”   “我觉得挺好的?。”周瑾川挑眉,举着的?手没动。   裴桑榆更气了,长那么高怎么不去补天呢你。   她抬眼瞪着人,阴阳怪气地嘲讽:“原来什么都会的?周瑾川还有短板,拍照技术好烂,都拍糊了。”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周瑾川收起手机放进裤兜,“照片就当是礼物。”   行,你过生日你了不起。   裴桑榆往露台上的?凉椅上一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高兴。   却也没忘了寿星最大?这件事,缓和下口吻:“蛋糕吃吗?”   周瑾川原本就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会儿?才觉得有些饿了,点了点头:“吃。”   “这个要拍吗?”裴桑榆凉飕飕一记视线。   这狗东西今天心情好像相当不错,慢悠悠从裤兜里重新拿出手机,又在?笑:“拍啊,都拍。”   裴桑榆一把抓过跑过的?鱼子酱,放在?腿上撸着狗头,高贵冷艳说?:“拆吧。”   表面上装得淡定,心里还是紧张,毕竟是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包装盒和上面的?丝带是临时在?家里随便找的?盒子,尺寸并不是那么匹配。   看?他那只修长的?手勾上丝带,垂着眼,动作挺小心,一脸认真的?模样。   裴桑榆开始心虚,会不会太寒酸了。   “我是下午看?群里才知道你生日,所以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蛋糕也是头一回做,知道你不喜欢太甜,没放太多糖——”她一心虚就开始胡乱找补,只是看?到蛋糕,话锋一转,“啊,这怎么还被?撞了个坑啊。”   原本裱花得有模有样的?外?层,大?概是跑的?时候没注意,撞坏了一点。   好,更寒酸了。   还是个歪瓜裂枣的?残次品。   周瑾川倒是不太在?意,拍了两张照片保存,才抬眼看?她:“你自己做的??”   裴桑榆啊了声?,喃喃说?:“怎么,怕我下毒啊?味道不敢保证,材料肯定新鲜。”   “要死你也跑不了。”周瑾川勾了下唇。   裴桑榆看?着小桌上孤零零的?蛋糕,叹了口气,属实很没排面儿?。   她勾着凳子往后退,打算起身,自言自语说?:“我再去炒两个菜吧,要不煮碗长寿面也行。”   “行了,别忙了。”周瑾川抬手,稍用力道就把她按了回去。   他靠着座椅,视线一直停在?对方身上,声?音很轻:“下个流程是什么?许愿?”   这话听到裴桑榆耳朵里,彻底变了味道。   出身优越的?周大?少爷连生日都没庆祝过么,怎么听起来比自己过得还惨。尤其是,今天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怕扑了个空,没想到他真就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   明明平时周围那么多人上赶着拉近关系,都是虚假的?热闹啊。   关键时刻居然一个人都没来,连稍微走得近的?陈界也是个塑料朋友。   唯一的?白月光还去世了。   好可怜,比流浪街头的?鱼子酱还要可怜。   裴桑榆的?外?套口袋跟哆啦A梦百宝箱似的?,从里摸出打火机和蜡烛,认真说?:“对,许愿,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不灵了。”   然后小心翼翼插上蜡烛,动作有些生疏地拨开打火机点燃。   晃动的?烛火,温柔的?晚霞,和明媚的?她。   周瑾川突然在?想,她对自己的?喜欢一如既往。   是纯粹的?,无欲的?,热烈的?,很真诚。   真诚到她愿意违背外?公的?意愿偷跑出来。   真诚到磕磕碰碰地做好第一个生日蛋糕。   真诚到真的?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可能花了些功夫才带回了已?经?送出去的?鱼子酱。   而他明里暗里想要划清界限,又确实被?这份真诚的?喜欢动摇。   之?前所造的?隔离开自己和人群的?那道玻璃围墙,有了一点点裂痕。   “许愿啊,快。”裴桑榆着急催促他,“一会儿?蜡烛该燃完了。”   好像也不需要许愿了。   十六岁的?少年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往前看?是坦途,回头望是风光,人生由我,自在?如风。   唯一的?微不可闻的?小情绪,也被?她的?出现抚平。   “愿望送给你吧。”周瑾川背靠着座椅,随意说?,“想要什么?”   想要的?愿望确实是有,但裴桑榆愣了下,茫然地眨了下眼:“这是你的?生日,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那就一起许。”   我的?愿望就是让你的?愿望实现。   周瑾川在?心里说?。   于是两人对着晃动的?烛光,一起虔诚地闭上了眼。   挺幼稚的?动作,还有些傻气,但因为正在?青春的?年纪,就显得特?别单纯动人。   裴桑榆心里确实被?那句话激起了一点波浪,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生日一年一次,能够许愿的?机会不过几十回。就算只是一个仪式,那也让这份真挚变得很有分量。   过了会儿?,她睁开眼,看?着对方看?着自己。   “我许完了。”裴桑榆声?音轻了些。   周瑾川点了下头,微勾着脖颈,吹灭了蜡烛。   裴桑榆看?了眼时间,虽然这边离学?校近,但赶过去估计也得小跑了,催促说?:“那吃两口就回学?校,没办法,时间太赶了,你就将就一下。等你明年生日,等我技艺再精进一点,给你补个大?的?。”   周瑾川看?她絮絮叨叨的?,没出声?。   只是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想到头一晚在?车上她说?的?话,想要什么,就要开口。   反正她已?经?从家里偷跑了,回去多半要面对指责或者解释,那就稍微再自私,稍微再贪心一点。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裴桑榆。”   顿了顿,坦荡说?出了今天想要实现的?愿望。   “陪我翘一次晚自习吧。” 第22章 枪口  周瑾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   大概是?今晚被这?氛围感染, 脑子也变得有些不太清醒。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也没?打算收回。   他看向对面脸色茫然的少女?,说:“问你话。”   “啊?”裴桑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愣了好几秒钟,卡了拍似的, “翘晚自习干什么?”   周瑾川被她这?话问得差点没?接上话:“没?想好。”   没?想好你就让我翘晚自习!   你知道三?小时可?以看多少书做多少题吗!   那可?是?整整180分钟10800秒!   裴桑榆腹诽着一大堆话,但本着寿星最大的态度,表面上还是?轻言细语:“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学习?”   周瑾川姿态松散, 很轻地笑了下:“我心情挺好的,就是?单纯不想去。”   懂了, 少爷十六岁迟来的叛逆。   裴桑榆想了想, 反正家里已经搞成?了一团糟,也不差这?点离经叛道, 就顺应了他的意愿:“翘了也不是?不行, 但总不能在这?儿干坐着,你说是?吧?”   “那你有想干的事儿么?我陪你。”周瑾川反问她。   “有啊…….”   裴桑榆眨了眨眼, 观察他的表情, 然后小心翼翼说出心里的想法, “那不如, 你帮我接着补课?今天一整天没?学习我真是?非常愧疚非常心慌。”   周瑾川简直快气笑了。   真诚的确是?有, 但不多。   就算裴桑榆喜欢他,在学习面前,也得往后排。   …….等等。   裴桑榆跟他告白,反复示好, 馋的不是?他的肉.体,也不是?灵魂, 是?知识吧?   之前那瓶正面写?着“我喜欢你”的汽水瓶,大概转过来还有四个字——“帮我补课”。   这?一想法冒出来,周瑾川瞬间毛骨悚然。  “你什么表情?”裴桑榆精准捕捉到他微妙的表情细节。   周瑾川微抬着下巴,问:“想白嫖我晚自习啊?”   “这?怎么能叫白嫖呢,我请你吃生日蛋糕,你请我上居家晚自习,多好,我们都得到了快乐。”裴桑榆笑眼弯弯,声音甜软。   周瑾川无话反驳。   “行,吃完给你补课。”   “周瑾川你最好了。”   周瑾川是?真拿她没?辙,两?人坐在天色渐暗的露台上,一人分了一大块蛋糕,慢悠悠吃着,突然脚踝被小狗脑袋蹭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鱼子酱,才想起来问:“狗怎么拿回来的?”   “就跟李知行说我要养,然后我就打车去他家拿了。”裴桑榆甜滋滋吃着蛋糕,心想着我可?真是?中华小厨神啊烤的蛋糕也太好吃了吧。   “你下午还去了他家?”周瑾川关注点再次跑偏。   裴桑榆点头?,把那口香喷喷的蛋糕咽下去,才温声说:“对啊,我还跟他说了好些好话,麻烦了那么久,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装乖这?一套周瑾川可?太熟悉了。   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你,声音轻轻软软,表情柔柔弱弱,很容易就让人招架不住。   “你跟他撒娇了?”周瑾川分蛋糕的手顿住。   裴桑榆被问住。   撒娇,没?有吧。   不就是?正常说两?句抱歉么。   语气却是?不太确定:“应该……没?有?”   周瑾川挑眉,语气变得冷淡:“应该?”   好凶,什么态度。   裴桑榆瘪着嘴看他,有点委屈:“你问这?么细节我哪儿记得住,我当时不是?忙着来找你吗?”   还把锅直接甩回他身上,真行。   不仅断情绝爱,还是?人间海王。   周瑾川慢条斯理吃着蛋糕,懒得理她。   “再说了,你不是?想要鱼子酱吗,我花这?么多功夫是?为?了你好不好。”裴桑榆把凳子拖近了些,膝盖无意间抵住他的。   察觉到了温热的碰触,周瑾川也没?动,继续低着头?吃他的蛋糕。   裴桑榆觉得这?人今天真是?阴晴不定。   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悠悠叹了口气:“你在闹什么别扭,我看不懂。”   周瑾川吞咽的动作顿了下。   他在闹别扭吗。   就因?为?裴桑榆可?能跟李知行撒了个娇?   好像有点幼稚了。   大概从她来的那一刻开?始,思绪就变得不太正常。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瞬,又收回视线。   好几秒后,才说:“别随便跟人撒娇。”   裴桑榆兴致怏怏地嗯了声。   仔细回想了老半天,才不甘心地用非常确信的口吻接了句:“不对,就跟你撒过啊,你还说对你没?用,别用这?套。”   周瑾川的唇角缓慢勾了起来。   这?蛋糕做得还是?有些偏甜,嘴巴里一股子甜味。   但他并不排斥。   他收拾好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装进盒子,起身出去,落了句:“现在稍微有点用了,过来补课。”   一听学习,裴桑榆立刻两?眼放光。   把鱼子酱往怀里一塞,踩着拖鞋连忙跟着跑下了楼。   今天耽误了一整天的时间就够心疼了,这?会儿逮住空,恨不得一分钟掰成?八半用。   讲完了教材,周瑾川让她先做着题,说出去打电话。   晚自习虽然不是?正课,但好歹得请个假。   电话刚一接通,这?边还没?说话,对面的半仙先阴阳怪气了起来:“哟,晚自习都过半了,周少爷百忙之中还知道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啊?”   周瑾川站在院子里,抬手撑了下眉骨,有点疲惫:“在帮裴桑榆补课,没?注意时间。”   “什么时候这?么有助人为?乐情结了,之前让你去帮个忙,不是?还跟我倔着宁死不屈来着。”   半仙跟他关系相当不错,又是?得意门生,讲话也就比较随意,“你们俩这?双双翘课,我是?相信你们清清白白,别人怎么想?”   周瑾川被问住,没?出声。   只?是?盯着被风吹动的树梢,刷刷作响。   也习惯了他话少,半仙又揶揄说:“平时脑子不是?挺灵的,做事情也周到,今天怎么了?”   周瑾川无奈开?口:“我的问题。”   确实是?脑子一热,没?考虑周全。   就群里那股平时就热热闹闹的八卦劲儿,指不定编排成?什么样。   他顿了顿,提议说:“不然,你帮我们编个借口?”   “周瑾川,你听听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半仙气得声音拔了八丈高,“哦,你们大晚上逃课我还帮忙打掩护善后是?吧?”   周瑾川站在夜风里,太阳穴隐隐作痛:“期中考完帮你阅卷。”   半仙瞬间把脸变了回来,忽然语气平静,甚至还带了点藏不住的喜悦:“早说嘛,我就说你们俩去参加讲座了,她晚上还回宿舍吗?”   周瑾川回过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玻璃,看向客厅的方向。   大概真的是?忙了一天累得够呛,明明手上还拿着笔,整个人已经趴在桌上,脑袋也垂了下去。   “她睡着了。”周瑾川顺着视线下意识就说了实际情况。   察觉到有歧义,又补了句,“看了很久的书,累的。”   “这?小姑娘真是?太拼了,家里还遇到那种事儿,我是?真心疼。”   半仙是?真喜欢裴桑榆,一见如故的那种喜欢,微微叹了口气,想到上回膝盖受伤在他家留宿,又说,“我跟宿管那边打个招呼,你别趁着这?种时候欺负人啊?我勉强相信你的人品,别让我失望,听到了没??”   “我能对她干什么?”周瑾川无语。   半仙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呢,人长得那么好看,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一大把啊。”   “你别半仙了,改名叫八卦吧,一个老师怎么那么闲。”周瑾川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周瑾川你是?不是?活腻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被迅速挂断。   周瑾川轻嗤了声,把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放轻声音,带上了大门,慢慢地走过去。   她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趴在一大堆书上,睫毛垂着,睡颜安静,月光在她脸上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没?发脾气的时候,看着确实是?温顺乖巧。   只?是?嘴唇张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周瑾川手臂撑着桌沿,弯下身,慢慢贴近。   模模糊糊的,听见她嗓音软糯地叫了声:“周瑾川。”   羽毛一样扫过耳边,酥麻的感觉几乎是?顺着神经直接麻痹掉心脏。   周瑾川绷着的手臂上的力道重了些。   她梦见自己了吗?   是?好梦还是?噩梦?   来不急细想,听见她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数学讲慢一点,我好困…….”   周瑾川:“……..”   热爱学习的人设真是?完全不崩。   他贴着她的耳朵,放低声音,叫她:“要睡去楼上睡。”   裴桑榆压根没?反应,只?是?把脑袋更深地往胳膊里埋了进去。   周瑾川敛下眼,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然后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一手扣着她的脖颈,把人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只?有一个感觉,好轻。   她平时饭量确实不大,周瑾川不着边际地想。   他怕上楼动静太大把人弄醒,走了几步,放在了软沙发上。   拉过旁边的薄毯,把整个人盖了个严实。   然后重新坐回书桌边上,随手拿了支红色水笔,在她的习题册上快速标注完重点。   又在方才刚做过的某些题边上,言简意赅圈写?错误步骤和其他思路。   就她这?本重点题册整理,看得出来真是?花了功夫。   自觉没?问题的都画了叉,不用再看。   常考的大题类型下写?了知识点总结。   做错的题型在旁边拿贴纸贴了好几道类似的题干,反复提醒。   她只?是?出发慢了些,但早晚会登上山顶,周瑾川想。   弄完这?些,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   裴桑榆睡得安稳,仍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周瑾川曲着腿坐在沙发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滑着手机等她。   翻开?相册,看到新拍的几张照片,把最后一张蛋糕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十六岁,生日蛋糕   没?有指名道姓,相当言简意赅,又意味深长。   但极少发自己动态的周瑾川,这?一条直接炸出了一圈刚下晚自习的卑微学生狗。   “生日就只?吃了这?个?怎么还撞了个坑啊?”   “谁送的谁送的谁送的,我就想知道”   “肯定是?女?生送的吧,这?上面还带着花呢,啊啊啊快说名字”   “啧啧啧,约你庆祝你拒绝,背地里和人家吃小蛋糕,真有你的。”   “半仙不是?说和裴桑榆去听讲座了么?”   “这?主?办方够贴心啊,听讲座还送蛋糕,就是?卖相一般”   “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我打车去你家,分我两?口。”   …..   周瑾川转过头?看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薄毯被她扫到了一边,蛋糕卖相一般,睡相也不是?太好。   他转过身,仍然坐在地毯上,只?是?伸手抓着毯子的一角,还没?拉过来,裴桑榆就朝着他的方向动了动。   脑袋就那么无意识蹭上了他的胸口。   隔着一层卫衣的厚度,也依然能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   然后白皙的手指从毛毯边上伸了出来。   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不让人动。   前后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她仍然均匀又安静地睡着。   周瑾川保持着拉毯子的姿势,确实没?动。   良久,想要去碰她的手弄开?,悬空了一瞬,又停顿了半拍,收了回来。   他垂眼看着她温和的睡颜。   低声叹了口气:“真有你的。”   -   裴桑榆这?一觉睡得极好。   只?是?醒来的时候,被吓到差点尖叫出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上了沙发,身上还盖着条毯子,而面前是?靠在沙发边上睡觉的周瑾川。   他长手长脚,却因?为?地方受限,曲着腿,脚抵在对面的茶几上。   看上去睡得并不舒适。   果然是?帅哥啊,这?么狼狈的姿势也能看出一丝随性不羁。   裴桑榆懵懵地想着,捂住嘴,大脑起了一层雾似的,反复回想。   等等,昨天晚上不是?在做题么。   怎么突然从桌子那边就到这?儿了。   是?周瑾川抱着她过来的吗?   那他抱完为?什么不回房间?   裴桑榆脑子乱成?了一片,断了片似的,实在无法解释现在的场景。   原本想悄悄走掉,偏偏鱼子酱突然从外面蹿过来,一脚踩在了周瑾川的小腿上,直接把人从沉睡中弄醒。   于是?四目相对,气氛变得微妙。   “我……你……..”裴桑榆语无伦次。   “你睡着了,抓着不让我走。”周瑾川抬手抹了把脸,睡意依然浓重,开?口的嗓音很低。   听到这?个,裴桑榆瞬间瞪大了眼。   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人家本来就失眠,你借宿就算了,还骚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心疯能干出这?种举动,只?能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我好像睡相不是?很好,可?能太困了没?什么意识。你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黑眼圈好重。”   “你说呢?”周瑾川皱着眉,稍微活动下,胳膊酸得动不了。   看他这?副样子,裴桑榆心里愧疚感变得更重。   于是?伸出手,小心翼翼伸手抓他的胳膊,低眉顺眼地说着软话。   “要不,我帮你揉揉?”   话刚说完,周瑾川一记视线就扫了过来。   他的困意在裴桑榆碰触过来的瞬间立刻消散,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男生么早上都有些反应,正值青春期也正常,但面前是?一个天真娇憨的未成?年小姑娘,就解释不清。   十六年活得顺风顺水的周少爷,第一次察觉到什么叫尴尬。   他垂下眼,伸手把卫衣稍长的下摆扯了下,挡住。   然后咳了声,忍着劲儿飞速起身,大步朝着浴室的方向走。   “自己去上学,各走各的。”   声音冷淡,后背僵硬,一秒都不愿多待。   裴桑榆心说,这?刚救回来的友谊的小船,好像又翻了。   但为?什么呢,就因?为?让他睡了一整晚地上吗,他明明可?以把自己的手弄开?回上楼睡啊,想不明白。   不过让他受委屈了,确实值得生气。   人家不愿理人,她也就先不热情碰冷水,裴桑榆简单洗漱完,急匆匆赶去教室,才发现头?一晚又换了座位。   她搬到了二组,和周瑾川又变成?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   快到上课的时候,周瑾川才姗姗来迟,绷着一张死人脸,连陈界说话也不搭理。   她好几次转过头?想要缓和气氛,又被那股杀人的气息震慑,不敢惹。   一整个上午,一句话没?讲,一张纸条没?传。   气氛微妙,非常微妙。   中午下课铃响,李知行按住想要冲去食堂的人,讲台宣布:“学校为?了创造青春活泼的学习环境,期中过后,准备开?启校园华尔兹的活动,以后每节体育课准备运动结束,我们就开?始学习。关于舞伴呢,我们班正好男女?生数目一样,于是?我们选择公?平公?正的抽签。”   这?消息一出,大家干饭的脚步都停了,教室里瞬间一阵七嘴八舌。   “附中玩得花啊,这?是?生怕我们不早恋是?吧?”   “所以才搞抽签吧,也不知道抽到个谁。”   “求求了,绝对不要抽到我前桌这?个大傻逼。”   “滚,你以为?老子就想抽到你么?”   …..   教室闹嚷嚷的,开?始一左一右两?个箱子抽取名字,然后念出。   每念一对,一阵起哄,然后就是?几家尖叫几家哀愁。   边潇潇在等着听自己的名字,碰了碰还在做题的裴桑榆:“你想抽到谁?”   “都无所谓啊,这?不就是?个广播体操变形版么。”裴桑榆吐槽说。   边潇潇机灵地笑了下,侧过头?打量了她好几秒,才凑过去跟她咬耳朵:“你不想抽到周瑾川?昨天还问他生日呢,那蛋糕你送的吧?你是?不是?在追他?”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裴桑榆却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佳笑话。   先不说人家心里还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况且,谈恋爱多耽误学习。   “追他,我自虐吗?”   裴桑榆头?也没?抬,继续研究着老师课上留下的题。   边潇潇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着外面一个脸颊通红的女?生,提着个蛋糕,怯生生地叫:“周瑾川,能不能出来一下。”   她停住了方才的话,瞬间同意对方辩友的观点,一秒倒戈:“确实是?自虐,谁跟他谈个恋爱,光是?打发追求者就得掉两?百斤头?发。”   裴桑榆笑了笑,视线却跟着周瑾川的背影看过去。   心说这?姑娘表白的时机不对。   少爷今天心情不佳,烦着呢,这?不是?撞枪口上了。   模模糊糊的,听见门外两?人的声音传来。   女?生应该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紧张得厉害,说话声音都在颤:“我是?…是?九班的林语,我们…我们初三?的时候见过的….当时我摔了一跤,裤子脏了…..你….你路过,把你的校服外套借给了我。”   “是?吗,没?印象了。”周瑾川声音很淡。   台上还在念着名字,裴桑榆却被门口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也不怪她偷听,这?两?人声音也不小,后排的人都能听见,只?是?因?为?吵闹没?人在意。   话说回来,跟他变得熟悉了之后,都要忘了他对陌生人有多冷漠。   就如他们俩最初认识的那会儿,自己追着人跑,拽得多一个字都懒得讲。   再想到昨晚,他居然愿意把自己抱上沙发,又陪自己呆了一晚上。   裴桑榆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平日里太有风度,让人接受了好意又得不到回应,谁喜欢上他真是?挺倒霉的,比如门口的那位。   女?生急得都要哭出来:“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本来昨天晚上就想来给你送…送蛋糕,但是?你没?在,也不知道你已经吃过了…..这?个我选了很久,你能不能收下?”   “当时我只?是?顺手帮忙,没?想到你记了这?么久。”   周瑾川语气很疏离,也很有礼貌,但非常残忍直白,“如果造成?你的误会,我很抱歉。蛋糕我就不收了,拿回去分给你朋友吧。”   “这?蛋糕很好吃的,肯定比你昨天发的那个好吃,那个都坏掉了卖相也不好,你就尝一口这?个好不好?”女?生央求说。   裴桑榆的铅笔芯啪嗒一声断了。   这?怎么送个蛋糕还踩一捧一啊,你又没?尝过,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她气鼓鼓地换了根笔芯,不想再听下去。   然后听见周瑾川重新开?了口:“我已经吃过了最好的,别的就不喜欢了。”   声音还是?和方才一样的冷静。   但莫名的,裴桑榆听出了一点压抑的火气。   不过这?拒绝台词,明里暗里的,得是?多少次告白攒出来的经验啊。   她转过头?,看见周瑾川大步回了座位,侧脸锋利,表情冷淡。   看吧,就说今天不适合告白。   果然撞枪口上了,裴桑榆想。   陈界坐在最佳吃瓜位听了个全程,用胳膊碰了碰他,用只?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轻声问:“哪家的蛋糕这?么好啊,什么牌子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吃个蛋糕嘴还这?么挑啊,改天我也买来尝尝。”   周瑾川绷了一早上的表情变得松缓,甚至带了点笑。   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开?口。   “裴桑榆亲手做的。” 第23章 意识  听完回答, 陈界真是想抽自己一巴掌。   非讨厌多问这一句干什么,这不就被?对方的秀恩爱攻击到只剩残血了。   “哟哟哟不得了,裴桑榆亲手做的, 想说我永远吃不到是吧?不是,你那么得瑟干什么?前?两天还在?说什么没想明白, 不会对她做出有误会的举动,你现?在?是几个?意思?”他忍无?可忍,一击大招,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周瑾川轻飘飘地朝着过道那边看了一眼, 话题中心正在?奋力做题。   停顿片刻,他收回视线:“我只是陈述事实。”   不接招啊。   陈界啧了一声。   台上李知行抽出两张纸条, 看到上面?的字, 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羞涩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一会儿, 才慢吞吞说出名?字:“李知行, 裴桑榆一组。”   谁不知道这小子的司马昭之心,教室里瞬间一阵不服。  “是不是作弊是不是作弊, 怎么刚好这么巧啊?”   “我不管!有黑幕!求全部打乱了重新抽!”   “是不是标记号了!公证员呢!我们体委监守自盗, 为?非作歹!”   “不行, 不行, 这个?组队我不同意!”   李知行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点慌。   他心说裴桑榆平时做事得体大方,应该不至于让他下不来台。   于是临时想了个?办法,找补说:“真是随机抽的,大家要是对自己的搭档不满意, 可以?和其他组协商,两两对调。”   听到抽签, 陈界瞬间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   他双手环抱着,语气不重,但句句扎心:“哎呀,吃了人家亲手做的蛋糕有什么用呢,小公主还不是要投入别人的怀抱。等开始那什么傻逼华尔兹,他们俩就要手拉着手,圈转着圈,甜甜蜜蜜又暧昧,好期待啊。”   “你再吵我换同桌了。”周瑾川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陈界两手一摊,下巴指了指对面?那位,破罐破摔说:“换啊,我就知道你开始嫌弃我了,那边就有个?现?成的。”   周瑾川:“……..”   周瑾川懒得理他。   也不想再接着听下去,抓着外?套直接起身走了。   陈界快步跟上去,还在?后面?嘴巴细碎地吐槽:“哎哟,分组不满意生气了是吧。”   李知行为?了平息议论,顶着头皮发麻的目光,火速又抽了好几组,将话题带过去。   “下一组,周瑾川,边潇潇。”   全班的视线转光灯似的,齐刷刷转移到了教室后排。   丁子娇从前?排回过头,眉开眼笑地调侃:“天天敲木鱼,佛祖都偏爱你啊欧皇,好多女生想抽都抽不到哦。”   听到这话,欧皇本人后背猛然一僵,伸手抓住旁边的胳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我不要,我不要跟他一组。”   看她一副见鬼的表情?,裴桑榆疑惑地放下了笔:“你怕什么?你不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吗,上次还夸他每次帮你换座位来着。”   “这就不是一码事。”边潇潇头摇成了拨浪鼓,社恐属性瞬间显现?,絮絮叨叨解释说,“我有帅哥恐惧症,跟帅哥对视超过三秒我得心脏爆炸,让我跟他跳舞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裴桑榆听得直笑:“有那么夸张。”   “真的,我走在?路上都不敢看那种成群结队的男生,生怕被?行注目礼,太可怕了。要是跟周瑾川跳,那得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简直是对我幼小心灵的摧残。”边潇潇义正严辞,满脸认真。   “我们潇潇长得也是小家碧玉有模有样,怎么胆儿这么小啊。”丁子娇感叹道,“还是太年?轻了,少?时不知帅哥好,年?老天天看校草。”   边潇潇不想理她,一张小脸仍然绷得很紧,低声求助道:“桑榆,帮帮忙,交换一下,我宁愿去跟李知行跳。”   “你这话好伤人,你说我们体委不帅是吧,黑皮健壮体育生,多有安全感。”丁子娇笑得岔气,还忍不住出口调戏两句。   “你不要曲解我,李知行好歹比较和善,我心理压力没那么重。”边潇潇可怜巴巴看着貌美心善小同桌,继续苦苦央求,“反正你们熟,你也不尴尬,你就善良一点救我于水火好不好嘛。”   裴桑榆确实觉得跟谁都无?所谓。   她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我是没问题,得问两个?男生的意见。”   边潇潇表情?瞬间死?灰复燃,斗志昂扬道:“问,立刻就问,免得下午把分组交上去就改不了了。”   裴桑榆看向过道那边,又转了回来,遗憾说:“人已经?走了。”   “发信息,现?在?就发,说请他吃饭。”   边潇潇火急火燎地催,不知道的以?为?周瑾川是个?多遭人嫌的烫手山芋。   裴桑榆边笑边打字,觉得她简直是可爱极了。   行,本来早上也跟他不太愉快,有别人在?正好缓和下关系。   【sunset】:吃饭了吗?请你们吃粤菜馆   【债主】:?   【债主】:理由   【sunset】:要什么理由,周瑾川你别给了台阶不下好不好   【债主】:……..   裴桑榆理不直气也壮,弱势也要占上风。   她也不再回话,就那么慢吞吞地等着。   果然,三分钟后。   【债主】:好   裴桑榆笑了下,胜券在?握的模样,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搞定,走吧。”   围观对话,边潇潇真是叹为?观止。   上一个?这么跟他讲话的….. 好像没有上一个?,就没见哪个?女生能跟他搭上话。   叫上李知行后,几人从校门出去前?往粤菜馆,周瑾川已经?和陈界坐那儿了。   也没说吃饭的原因,几双眼睛碰上,视线交汇,都很茫然。   还是陈界先开了口,语气相当意味深长:“这个?局,我有点儿看不懂。”   说是三角恋吧,又多了俩吃瓜群众,说是四角恋,瞧着也不像。   周瑾川心说别问我,我他妈也不懂。   裴桑榆拉着边潇潇的手坐下,先招呼店员拿来菜单,挨个?问了想吃的,选好了菜,才温声细语开了口。   “叫大家来呢,主要是为?了跳舞配对的事。”   陈界恍然大悟,撑着桌笑得不行:“懂了,边潇潇抽到跟周瑾川一组?挺好的,老天有眼。”   被?帅哥点名?,边潇潇的脸瞬间涨红,说话都开始结巴,但语气倒是不太好:“关….关你什么事。”   陈界若有所思,又笑:“哎,你们俩果然是同桌,讲话都挺冲,跟个?小炮仗似的。”   俩小炮仗都听得不太愉悦。   “别欺负我们潇潇胆子小。”裴桑榆警告地啧了声,“是这样的,我想交换搭档,所以?问问两个?男生的意见。”   边潇潇感激地看着她,仿佛在?看菩萨下凡。不仅帮她出了面?,还自己把事情?揽了过去,这真的送佛送到西的帮忙。   但这话一出,在?场三位男生表情?精彩纷呈。   陈界满满的吃瓜的喜悦。   李知行脸上写满了郁闷。   而周瑾川……. 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是姿态松散靠在?座椅上,微抬着下巴,就那么看着裴桑榆。   原本抽到上上签的李知行变得有些沮丧:“我能问为?什么吗?”   裴桑榆被?问住,眨了眨眼,抱歉说:“也没为?什么,就是想换,没有嫌弃你,别多想。”   这越描越黑,就更容易浮想联翩。   周瑾川没绷住笑了声。   还以?为?她不在?意这种事,居然这么坦然就说要换搭档。   裴桑榆对他的喜欢,果然不止是知识,还有别的。   但,的确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裴桑榆迷茫地看向他,眼神暗示,你笑什么笑。   周瑾川收了笑意,轻描淡写说:“我无?所谓。”   边潇潇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可以?可以?。”   裴桑榆转过头,再次殷切地看向李知行,满怀希望。   被?这么看着,别的话也说不出口,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   李知行心不甘情?不愿地少?数服从多数:“大家都没问题,我也没意见。”   边潇潇差点就举手拍掌了。   没想着这么顺利,裴桑榆也心情?大好。   拿公筷顺手挑了块蜜汁排骨,放进周瑾川碗里:“没放香菜,多吃点。”   然后顿了顿,放下筷子看向李知行,抱歉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李知行郁闷到毫无?食欲。   原本以?为?鱼子酱过后,能借着跳舞跟裴桑榆再多接触,这会儿直接腰斩。   而且,她和周瑾川关系真的很好,熟到能记住饮食的小细节,夹菜也非常自然。   他看向两人,面?上倒是跟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各吃各的。   尤其是周瑾川,从头到尾都没说两句话,看上去十分冷淡。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有一个?特有的磁场吸在?了一起,把别人都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却并不舒服。   他吃了两口,实在?呆不下去,放下筷子起身。   理由找得相当生硬:“我突然想起来一点前?要交表,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这就走了吗?”裴桑榆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只是冲他笑了笑,“早说就不叫你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李知行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没事。”   等人一走,陈界终于没忍住出声吐槽:“裴同学,你对追求者一向这么温柔又残忍吗?”   裴桑榆快乐地啃着小排骨,茫然说:“我怎么了?”   “就,干得漂亮。”陈界朝她竖起大拇指。   周瑾川啧了声:“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陈界转移攻击对象,扭过头笑他:“你倒是很有食欲啊?心情?不错啊周少?爷。”   周瑾川喝了口汤,不置可否说:“确实,这家菜不错。”   “你看,帅哥们都多好相处啊。”   裴桑榆靠过去,顺手帮边潇潇脱敏。   全程坐立不安的边潇潇:“………”   -   京市的秋天短暂,前?一天还是秋雨绵绵,一晚上起来就入了冬。附中的学生集体换上了冬天的校服,个?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裴桑榆头一回在?北方过冬,碰上期中高强度的复习和连着两三天车轱辘的压榨考试,整个?人没了往日的元气。   周瑾川之前?答应帮半仙阅卷,尽职尽责当了两天免费劳动力。   全年?级的成绩都统计完后,他下意识先看了裴桑榆的分数和排名?。   这次分数咬得很紧,前?一百相差也不算太大。   裴桑榆在?第77名?。   半仙晃过来,看到他电脑屏幕上定格的成绩,相当感慨:“进步很快嘛,这就进前?一百了,你补课还真是有点东西。不然开个?班吧小周老师,把其他同学也带一带,大家共同致富。”   “那你把老师的工资打我卡上。”周瑾川缓慢滑动着鼠标。   半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上手拍着他的背就是一巴掌:“天天气我是不是?”   周瑾川没空跟她瞎扯,视线还在?那条成绩上:“她肯定不满意。”   半仙哎呀了一声,表示当代青少?年?生活真是太卷:“这有什么不满意的,上回不是还在?三百多,这速度坐火箭了已经?。”   周瑾川抬眼,说着事实:“她以?前?在?江州一中一直是第一。”   尤其是,裴桑榆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那不是缺了课没办法……”半仙也明白,这种长期坐在?巅峰的选手突然被?拉下神坛,心里肯定不好受,“已经?很努力在?赶上了,而且这分也就是一两道大题的距离,没那么夸张。”   周瑾川靠在?座椅里,没出声。   半仙按下成绩条的打印,拿着满满当当一大叠纸,叮嘱说:“我去公布成绩了,你累了就再坐会儿。”   周瑾川嗯了声,撑着额头又看了一阵。   总的来说,裴桑榆几科成绩都非常漂亮,除了数学拉低了一些总分。   他点开她的数学卷子扫描,快速滑动检查。   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全错,基本上没拿分。   这题类似题干他讲过,而且讲得很清楚。   那天…..是他的生日,裴桑榆太困,可能听得不是特别认真。   周瑾川心里了然。   关了屏幕起身,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转了一圈,没见着人。   他敲了敲边潇潇的桌面?,低声问:“裴桑榆呢?”   突然被?搭话,边潇潇吓得后背一颤,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出….出去了,说教室太闷。”   周瑾川嗯了声,又问:“她看到成绩了?”   “嗯,好像不是很开心。”边潇潇慢吞吞地开口,突然拔高声音,“完了!她不会想不开吧!”   周瑾川:“……..”   这脑补能力,真的服气。   “不会,没事儿,我去找她。”周瑾川落了句,转身又走了,一阵风似的。   边潇潇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心说附中这么大,都不知道人在?哪儿,你怎么找。   周瑾川确实没什么头绪,只是在?学校里随意转了转,挑了栋最高的教学楼,上了顶楼。   推开天台的门一看,果然在?那儿,背影在?空旷的背景下显得更是可怜。   穿着冬装校服本身显得厚重,她那脑袋低着,像个?圆鼓鼓的小鹌鹑。   看起来是真受打击了,毫无?生气。   “今天天气不好,看不到日落。”周瑾川插着兜过去。   裴桑榆听到声音,转过头,鼻头红红,眼底有雾,眼神还有点懵。   周瑾川走近,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瞬:“哭了?”   裴桑榆摇了摇头,没了往日的元气,声音很轻:“不是,有点感冒。”   结合这个?生无?可恋的状态,听起来更像是苍白的借口。   “考砸了一科而已,至于么?”周瑾川从校服外?套里摸出纸巾递过去,语气倒是放得很温和,“下回考回来不就完了。”   裴桑榆抽了一张胡乱擦了擦,揉成团,才抬眼看他,觉得更是丢人,且难堪。人家都那么费心帮忙补课,还考成这副样子。   此?刻除了巨大的挫败感,最不想见的,就是面?前?的周瑾川。   可他居然还找过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指责说:“你偷看我成绩。”   周瑾川仍然插着兜,笑了下:“我帮半仙阅卷,正大光明地看。”   听到这话,裴桑榆愣了一瞬。   她咬了下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跟他的差距实在?是太远。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看书,一直看到宿舍熄灯,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拿来补之前?落下的功课,还是不够。   而他,有时间给自己补课,划重点,刷题,还能帮老师阅卷。   是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比做错了一道明明看过的题更让人觉得灰心丧气。   她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放狠话要超过周瑾川,他一定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裴桑榆别过头,不肯再看他,想要钻个?洞躲起来。   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你好烦,就不能让我自己安静会儿。”   “说说吧,在?想什么。”周瑾川跟她并肩站在?一起,迎面?迎接冬天有些刺骨的晚风,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桑榆倔强地盯着前?面?的云层,就是不出声。   寒风呼啸,气氛僵持。   周瑾川也看着前?方,自顾自说:“那我来猜。”   “觉得以?前?一直第一,现?在?考这样很丢人。”   “觉得之前?信誓旦旦,没办法跟外?公交差。”   “还觉得每天那么辛苦结果跟我差很多,我会嘲笑你。”   全中。   裴桑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道:“你会读心啊?”   周瑾川这回没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几乎要看进她的心里。   裴桑榆绷着唇,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被?戳破的不安。   周瑾川低声说:“我不会笑你,你很厉害,裴桑榆。”   考完数学的那天没哭。   看到成绩的时候没哭。   胡思乱想的时候没哭。   裴桑榆现?在?是真的有点想哭了。   那点压下去的委屈也翻涌了上来,声音变得更轻,也更软:“你非要把我弄哭是不是?”   周瑾川伸手,曲着手指,在?她额头上很轻地弹了下:“傻不傻。”   裴桑榆就那么站在?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不自觉重复他的话:“哪儿傻了。”   周瑾川扯了下唇,无?所谓道:“第一根本不重要,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要是拿这件事去套牢自己就真的太傻了。”   “学习不争第一有什么意义?”裴桑榆不解。   周瑾川收起了副开玩笑的口吻,变得认真:“学习是不停超越原来的自己,变得更好。残忍的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也有自己的上限,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漫长的学习中找到自己的优势在?哪儿,以?后才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是不是?”   “可我不知道未来想干什么。”裴桑榆难得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   眼前?的少?年?好像永远胜券在?握,意气风发,再艰难的事情?到了他手上,一定可以?迎难而解。   他像灯塔,站在?那儿,就让人对他有这样的自信。   周瑾川嗯了声,垂眼看她:“你才高一,不知道想干什么不是很正常么。学习的意义,不是让你去争第一,不是为?了给谁交差,更不是为?了超过我,是在?未来某一天你有了目标想要选择的时候,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被?挑选。”   从来没有人跟裴桑榆说过这样的话。   她从小成绩好,自然地被?期许要名?列前?茅。   于是她也就顺应着那么做了,没想过缘由,也没想过将来。   之前?大家说她是无?情?的学习机器,她真的是。   可是他的三言两语突然就点醒了自己,安抚了她的挫败和不安,也给了努力的意义。   就算是迷茫,也要为?将来有目标的自己做铺垫。   简直醍醐灌顶。   裴桑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千万无?语,只剩了一句:“谢谢。”   “这么客气,心情?好点了?”周瑾川也跟着松散了些,仔细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裴桑榆点了下头,心里压抑的那股闷气已经?烟消云散,感叹道:“你这人脑子怎么长的,不是学习好的人情?商都低么?”   周瑾川微微颔首:“还有更高情?商的话,听不听?”   “你说。”裴桑榆期望地看着他。   周瑾川看着眼睛仍然通红的小姑娘,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心灵鸡汤也灌了,好话赖话也说了,那就再哄哄吧。   “上次你说考完期中给你奖励。”   “我说的是考进前?五十,我没考到……”   周瑾川不理会她的小声辩驳,直截了当问她。   “想要什么?”   话一落,就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挪了两步,朝着自己缓慢靠近,然后仰头直勾勾看了过来,表情?里带着欣喜和雀跃,还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跟之前?的垂头丧气完全是巨大的反差。   周瑾川心跳停了一拍,思绪变得有些杂乱。   要是她突然开口表白让自己答应。   又或者,想要的自己根本给不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是不是对她太过纵容了。   正乱糟糟想着,就听见裴桑榆小心翼翼开了口。   声音还带着点哭腔的鼻音,可怜又让人心软。   “你能不能…..把你整理的那个?独家笔记给我复印一下,我觊觎好久了。”   周瑾川:“……..” 第24章 告状  期中考试后, 附中例行?是打小报告的家长会。   裴桑榆非常头疼。   先不?说这成绩实在是拿不?出手,再者?,外公工作繁忙, 也不?一定能来。   但内心里还是隐隐抱了期待。   在江州一中的最后一次家长会,当时家里已经出了事, 她瞬间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也没人再管。   那会儿她拿着江州状元傲视群雄的成绩,却等不?来一个家长接受颁奖。   嘲讽有,同情也有, 更多的是看笑话。   四面八方?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此刻已经下午四点?, 教室家长坐得?满满当当, 还是没见着裴清泉的身影。   大概是不?会来了,裴桑榆想。   偏偏边潇潇的妈妈拉着她的手不?放, 开口就热情得?要命:“你就是我们潇潇天?天?提的那个漂亮小同桌呀, 果然好看,成绩也好好哦, 平时麻烦你多帮帮潇潇。”   裴桑榆笑着说好, 又非常得?体?回说:“潇潇平时也很照顾我。”   “她那个胆小鬼, 能顾好自己?就不?错啦。”潇潇妈妈嘴上嗔怪着, 言语里却藏不?住对孩子的喜欢, “不?过胆小也好,不?会做些离经叛道的事儿,让我们省心。”   裴桑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心里却是真羡慕。   边潇潇一看家庭氛围就是轻松愉快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所以思维时常可爱又单纯。   不?像自己?家,虽然爸爸对她也好, 但夫妻俩从她记忆里开始就是无休止的吵架,仿佛当初那个为爱辍学远走江州的少女是他们编造出来的幻觉。   裴桑榆叹了口气,视线无意间落在过道旁边。   空着。   周瑾川的座位也空着。   这很不?应该。   按理来说,就这少爷一骑绝尘的成绩,家长再忙也得?抽空出来接受褒奖,多有排面儿。   突然间,她想到自己?的过往,猛然心里一沉。   难不?成,周瑾川的爸妈也…….   再结合到在他那周末补课那么多次,周末都自个儿呆着,从来没听?说回过家。   就算是方?便住在学校附近,也没见他家里人过来看望一趟,很不?合理。   裴桑榆心弦绷紧。   听?陈界提过一嘴他爷爷背景很厉害,不?可言说不?便露面的程度。   难不?成表面光鲜的周少爷,跟自己?一样,也是家里只剩下一个爱答不?理的严肃长辈?   她好像无意间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直到家长会开始,两个座位仍然空着。   在坐满了人的教室里显得?很是突兀,却又莫名地有了一丝互相陪伴的意味,显得?彼此不?那么扎眼的孤单。   裴桑榆突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退出教室,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走,莫名其妙逛到了清桥。   冬天?的梧桐掉得?七零八落,枯枝败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桑榆脚步一顿。   原来躲这儿来了。   犹豫了几?秒钟,她做了万全的心理建设,才走过去搭话说:“在这儿等着跟谁约会呢?挺会选时间,这会儿马主任肯定没空出来抓早恋。”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瑾川偏过头,看见来人,那股疏离感瞬间松散了些。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看风景的位置,轻描淡写说:“我就不?能单纯站这儿吹吹风?”   裴桑榆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触及到伤心事心情不?好。   想想也是,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过不?去这个坎,哪怕是无所不?能的周瑾川。   她面色沉重?,斟酌言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周瑾川挑了下眉,顺着话反问:“你能理解?”   他刚跟他妈吵了一架,心情确实不?佳。从他打定主意不?接手家里开始,无数次闹得?很不?愉快,后来索性搬了出来,免得?心烦。   平日里不?太见面,不?提还好,一旦沾到这个话题,那就是火星撞地球的爆炸灾难。   老两口一把年纪也是相当幼稚,拿不?参加家长会这事威胁他。   不?来就不?来,吓唬谁。   裴桑榆没出声,在片刻间已经脑补完周瑾川承前启后的凄惨人生?。   她小心翼翼不?戳他痛处,轻声安慰说:“其实呢,你的人生?自己?好好生?活就行?,父母也没那么重?要,你说是吧。”   周瑾川想着大概她可能先到了一会儿,听?到了只言片语的吵架,又偏过头看她。   看着一张肃静的脸写满了心事重?重?的模样,语气也老气横秋的,觉得?好笑:“在安慰我?”   “算是吧,你别想太多。”裴桑榆耸了耸肩,想到自己?,声音也有些闷,“我家的情况不?好说,但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我现?在也习惯了。”   周瑾川想到上次范桐无意间提起的事,嗯了声。   确实,跟她相比,自己?这破事儿压根不?值一提。   周瑾川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只是盯着清桥下游动的小鱼出神。   裴桑榆听?他声音挺低,情绪也闷,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很真挚地夸奖:“你这么棒,他们就算没出席家长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周瑾川彻底听?笑,无所谓说:“他们来不?来家长会吧,我真不?在意。”   听?到这话,裴桑榆表情更是严肃,甚至是凝重?。   装,这一定是装云淡风轻的不?在意,脸上强撑着笑,心里可能已经五味杂陈,痛苦穿心了。   好可怜的周瑾川。   还不?能像女孩子那样找个地方?痛快哭一场。   她微微踮了下脚,掌心碰到他的发顶,接触到那一刻,却感觉出乎意料的软,明明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硬气。   她轻拍了两下,用安慰小狗的语气说:“别不?开心啦。”   周瑾川倒是被她突然的动作搞得?后背一僵。   她个子比自己?矮了一些,只到下巴,需要伸长了手挺费劲才能摸到发顶。   此刻整个人都猛然凑了过来,隔着校服很轻地贴着他的胸口,几?乎是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   如果是旁人看过来,已经是亲昵的意味了。   马主任扫一眼都要血压飙升提刀上阵的程度。   周瑾川呼吸重?了些,垂眼直截了当地看她。   “裴桑榆,没人跟你说别随便动手动脚。”   裴桑榆茫然地撞入他的眼神,表情无辜:“我不?随便对别人动手动脚,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在安慰你。”   边说着,边顺着发丝往后轻抚,再周而复始。   周瑾川感受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忍无可忍:“用摸狗的手法?”   裴桑榆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知道。”   周瑾川:“………”   他现?在再次怀疑,裴桑榆对他的喜欢,是不?是和对鱼子酱是同一种?。   明明一脸单纯又无害的模样,整天?就知道瞎他妈撩。   他没动,双手保持着刚才的模样插在口袋里,只是手臂绷得?有些紧。   声音变得?更低,缓缓提醒她:“把手收回去。”  裴桑榆也没动,就着那个姿势观察他的表情,疑惑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心情更糟了。”   周瑾川忍着想骂脏话的冲动,顺着话说:“没有,好一些了。”   “那就是有用是吧,再摸摸。”裴桑榆轻拍了拍,自言自语感叹说,“你头发真的好软,用的什么洗发水啊?哦,想起来了,我上次好像也用过。”   周瑾川:“……….”   周瑾川真的无话可说。   这姑娘的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无法沟通。   裴桑榆看着他一脸任人宰割的模样,甚至迁就似的微微低了头,突然有了制服对方?的成就感。   此刻的周瑾川收敛了平时的锋芒,变得?很温顺,一个和他完全不?搭边的词。   但,确实很诡异。   她火速收回了手,讪讪解释说:“男生?好像都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这个我知道。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帮你转移下注意力?。”   周瑾川气笑了简直。   你也知道啊,那你还摸。   “你生?气啦?”裴桑榆曲了一下手指,有些紧张。   周瑾川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嗯了声,表示不?悦。   裴桑榆却心情大好:“没关系,气吧。”   周瑾川:?   她转过头,哼着不?成调的歌看清桥下游来游去的小鱼。   至少闹这么一出,他已经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转移成对她的生?气了,也算是难受程度大大降低。   真好,果然手法管用,下次还要。   -   只是,裴桑榆觉得?这气生?得?有点?久,两天?都懒得?跟她说话,爱答不?理,晚上广播也是相当业务关系的敷衍。   虽然他们俩闹别扭是常态,但自己?用着从他那复印来的独家笔记,确实有些心虚。   周瑾川的习题整理是做得?真好,基本上都是挑的不?太常规却又容易出错的偏难大题。   每次裴桑榆翻开那本宝贝,都当圣经似的,无数次在心里称赞。   就差放在桌台上,每天?上香顶礼膜拜。   好不?容易等到周五体?育课,一群学生?做完准备运动和拉伸,体?育老师说从这节课开始教华尔兹。   裴桑榆往队伍那边瞥了一眼,心中慢悠悠想着,不?说话还不?是要跟我跳舞。   只是,周瑾川站在一群扎堆的男生?里,穿着纯黑色的附中统一运动服,锋芒毕露得?顺眼。   裴桑榆心情不?错,同学们倒是一片怨声载道。   “到底谁想出来的这傻逼华尔兹,就不?能自由活动吗?”   “我想打球我想打球,为什么要剥夺我的体?育课!”   “老师,没人想学,我们接地气一点?玩一玩萝卜蹲吧!”   “真跳出了几?对班对到时候马主任哭都来不?及…..”   老师突然被交代这么一工作,也一脸烦躁,被迫上岗。   他顶着闷热的太阳,大手一挥,整理着队形:“按之前抽签的配对两两找位置站好,面对着面,女生?把手轻轻搭在男生?的手掌上,做好动作,我们马上开始教学。”   虽然平时瞎聊天?起哄声大,真到了这种?时候,大部分?女生?还是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和扭捏。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对异性保持着朦胧好奇的阶段,稍微靠近点?都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场面就变得?相当滑稽。   明明应该拉着手,此刻要么悬空着,要么用两根手指撑在男生?的掌心上,被抽了骨头的小鸡爪似的。   生?怕多了一分?碰触。   见这场景,老师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不?要把这个事情想得?这么暧昧,这就是一个同学之间互动乐趣的广播体?操,放个手怎么了?有些同学两个人中间空得?能塞进一整个村!以为是在演练打地道战呢!都给我站近点?!”   说完,又指了指李知行?和他的搭档边潇潇,绷着脸指挥说:“你们俩站最前面来,当一个指导示范。”   社恐典型边潇潇双眼瞪成了两个铜铃,浑身颤栗。   老师你说什么,我站哪儿!你再说一遍!   老师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催促说:“快点?儿啊,磨磨蹭蹭的,一节课快过去一半了。”   边潇潇脚灌了铅似的,生?无可恋跟着站到最前排,满脸写着“你不?如杀了我吧”的绝望。   救命,明明天?天?都敲木鱼了,点?儿怎么还这么背。   倒是有人在问:“我怎么记得?李知行?应该跟裴桑榆一组啊,怎么换人了?”   边潇潇心说还不?如不?换,现?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四面八方?的目光聚光灯似的打过来,她莫名其妙成了宇宙中心,就是想死。   “我们互换了搭档。”   李知行?表情也不?大好,随口解释了一句,余光却看到站在最边上的裴桑榆,正在笑着跟对方?不?知道说着什么,非常扎眼。   “哎哟是不?是被别人嫌弃了啊你?”   “肯定是,毕竟跟周瑾川比,狗都知道怎么选。”   “这话说得?好伤人哦,也许是边潇潇提出要换的呢?”   “这个看脸的世界,早知道我也去换搭档了,啊——”   说这话的人被对面的搭档火速踹了一脚。   被当众调侃,李知行?表情已经黑到了极点?,别过头,心里那股火实在是压不?住。   他闷声闷气地催促老师:“开始吧,我们准备好了。”   “来,各位,看我的动作,跟着做。”   听?到老师的指挥,裴桑榆把手放上了周瑾川的掌心。   对方?也跟着动作的命令,虚着点?距离环住了她的腰。   两人没有刻意避嫌,站得?挺近。   从围观者?的视角看过去,好看的皮囊凑在一起,一黑一白同款的附中运动装,明明跟大家一样,却因为一个肩宽优越,一个目光缱绻,身高差也搭配正正好,愣是看出了朝气逼人的登对。   气氛也融洽,有说有笑的模样,大概随手一拍就是定格的青春画报。   只是当事人本人…….   周瑾川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说话的语气逐渐咬牙切齿。   “左边,不?是向右。”   “步子别跨那么大,踩到我了。”   “转圈,现?在转圈。”   被他这么密集地说着,裴桑榆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她抓着他温度渐升的掌心,四肢却跟分?了家似的:“哎呀你不?要说话,我都听?不?见老师的指挥了。”   已经连续被踩了五脚的周瑾川,仍然十分?有涵养的压着火气:“就没见过比你肢体?还不?协调的人类。”   裴桑榆抬眼瞪他,磨着牙警告:“谁肢体?不?协调,我幼儿园还得?过健美操冠军。”   “你怎么不?说受精卵的时候还游得?最快呢。”周瑾川忍不?住开了嘲讽。   裴桑榆许久没见识他的吐槽功力?,愣了一瞬,才接着他的话往下讲:“对啊,所以不?是我的肢体?问题,我只是动作没记熟。”   说这话的时候,周瑾川又被她突然的转身撞了下。   真是没脾气了,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句实话:“裴桑榆,你好笨。”   学习机器裴桑榆,也难得?有短板。   不?能说短板,这是直接缺了个坑。   “上次在天?台你还说不?会嘲笑我,夸我厉害,怎么没两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裴桑榆方?才猛然撞上了他硬挺的肩膀,额头也痛得?厉害。   她松开抓着他的手,胡乱抬手揉了揉撞红的地方?,一脸哀怨。   周瑾川算是见识了她张冠李戴的程度。   “上次是说你学习,鬼知道你跳舞这么烂。”   裴桑榆气鼓鼓地瘪着嘴,抬起眼看向教学本学,很意外的,边潇潇和李知行?搭配倒是很好,姿势流畅,舞步合拍。   她嘴相当硬,慢悠悠地插上一刀:“我突然觉得?,可能是搭档的问题。”   周瑾川嗯了声,表示反问。   她抬了抬下巴,指向队伍最前方?,语气十分?羡慕:“你看他们就跳得?很好啊,李知行?不?愧是体?委,果然会引导,看起来真不?错。”   周瑾川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收回来:“怎么,想换回去?”   “可以吗?我觉得?潇潇应该也愿意的。”裴桑榆看出了她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紧张,心说大概真的跟上刑场差不?多的煎熬。   只是这副渣女口吻,简直海王本渣。   周瑾川被阳光晃得?眯了下眼,缓慢出声:“用完就扔?”   语气不?重?,裴桑榆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她猛然想起来好不?容易才和好,不?能梅开二度的搞砸,笑了笑,乖巧说:“怎么会呢,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多好啊,主要是长得?太帅太养眼,让我非常容易分?心。”   周瑾川对她这套逐渐熟悉,没接招:“好好说话。”   “好吧,是我四肢不?协调,是我小脑发育不?健全,行?了吧。”裴桑榆那股劲儿松了下来,垂头丧气承认。   突然地认怂,看上去也让人不?忍心再嘲讽。   周瑾川伸手,抓过她的掌心扣住:“别听?老师说,跟着我。”   裴桑榆变成了一个牵线玩偶,控制者?变成了周瑾川。   但也奇怪,她任凭对方?牵引着走的时候,竟然顺畅了不?少,不?会撞头,也不?会再踩他的脚,甚至变得?有模有样了起来。   裴桑榆逐渐自信,甚至开始膨胀。   话说早了,自己?的搭档也是一个不?错的引导者?。   她勾着他的肩膀,边转着圈,仰头看他,语气崇拜:“周瑾川,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听?出了点?慕强的口吻,周瑾川那点?心情微妙地愉悦了起来:“周瑾川什么不?会。”   “想起来了,拍照不?行?,技术特别烂。”   “………我说了,是你不?懂艺术。”   裴桑榆懒得?跟他辩解,只是此刻有点?飘,那股好胜心重?新浮了上来:“正好周五,晚上回去你接着教我跳舞吧?先跳舞,再补课,等我下周,惊艳众人。”   语气逐渐变得?高昂。   “你想累死我?”周瑾川直截了当地拒绝。   裴桑榆脸不?改色心不?跳,拿捏住他的命脉,轻飘飘地说:“这就累了,也没干什么啊,你年纪轻轻的精力?怎么这么不?行?。”   周瑾川:“……….”   裴桑榆还在那火上浇油:“果然中看不?中用,也是,毕竟天?天?失眠,精力?不?好也正常。”   周瑾川绷着表情,带着她猛然转了一圈,拉回来。   皮笑肉不?笑地扣紧她的手,语气温和到让人觉得?变态。   “跳,跳到你哭为止。”   狠话也放了,当然要实施,于?是陈界被无情地打发了,也没原因,就说今晚补课暂停。   他还纳闷着,学习机器裴桑榆居然还有暂停的一天?,奇了怪了。   两人的战场从操场挪回了家里,为了方?便,地上反正铺着地毯,也就没穿鞋。   周瑾川把动作重?新跟她梳理了一遍,反复提醒:“别踩我,一脚下去很痛。”   “不?会不?会,我已经滚瓜烂熟了,绝对不?会出问题。”   裴桑榆觉得?自己?短短几?小时,进步简直飞速,明天?就能冲击舞蹈大赛。   周瑾川轻嗤了一声,没出声,只是注意着她别撞到旁边的桌角。   凭良心说,裴桑榆四肢不?协调,但记性好,动作确实都烂熟于?心。   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两条腿像是打了钢钉的僵硬,腰也直板地挺着。   他手掌下移,指尖很轻地碰了下她的腰。   低声提醒:“放松,这儿不?用用力?。”   因为动作轻,只是很快地擦过腰际,一触即离。裴桑榆却觉得?痒,笑着别过头一躲,脚瞬间拧成了麻花,拽着对方?就要往后倒。   背后是茶几?和听?到动静跑进来的鱼子酱,周瑾川眼疾手快把人抓回来,力?道却有些收不?住。   偏偏裴桑榆胡乱挣扎着还踩了他一脚,彻底失衡。   他手臂护着人扣在怀里,侧身撞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虽然是软布,但有边棱,就那么毫无躲避地硬生?生?擦过后背,生?疼。   周瑾川半闭着眼,靠在沙发边上,不?想说话。   裴桑榆仰起头,看他表情不?是太好,也有点?慌:“摔哪儿了,是不?是撞疼了。”   周瑾川压下那股痛感,垂眼看她:“你呢?”   裴桑榆缓慢地摇了摇头,有些心虚:“我没事,这不?是…..有你当肉垫吗?”   这会儿才察觉到整个人彻底被扣进了他怀里,室内开了暖气,方?才嫌热,彼此都脱了外套只剩下单薄的衣衫。   于?是非常清晰地,明显地,察觉到了对方?自带的高于?自己?的体?温。   灼热,且发烫。   带着这个年纪的男生?蓬勃的热度。   而她和他几?乎是紧密相贴。   近到能感受到因为呼吸带动的肌肉纹理。   裴桑榆饶是心再大,这会儿也彻底慌张起来,手掌撑着他的腰想要起身。   鱼子酱却动作比她更快,欢脱着直接一个毛球冲到了两人中间,以为在玩闹,结果啪嗒一爪子拍在了裴桑榆脸上。   力?道不?重?,但还是有些爪子划过的力?道。   裴桑榆震惊抬头,总觉得?它满脸写着,不?许动,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不?是,碰一下你的男主人而已。   连我的醋都要吃吗!   她抬手捂着脸,看着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委屈巴巴告状:“周瑾川!它打我!”   声音又软又娇。   鱼子酱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爪子,显然也很懵。   无辜想跑,刚一动身,被另一只宽阔的手迅速抓了个正着。   “那我帮你打过来。”   周瑾川说。 第25章 哥哥  周瑾川说着, 一巴掌就拍在?了鱼子酱懵懵的?小脑袋上?,把原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可爱直接拍到晕眩。   男生力道不重,但语气有相当明显的?警告意味:“打她?干什么?”   鱼子酱:汪汪汪?   欺负我?不会说话是吧, 不然高低骂死你!   它扑腾着四肢想要逃跑,却因?为脖颈被钳制得严实?, 动弹不得。   周瑾川又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说对不起。”   鱼子酱:汪汪汪汪汪汪?   你他汪的?!再离谱一点?你敢不敢再离谱一点?  眼?看着手掌再次悬空。   迫于恶势力,鱼子酱梗着的?脖子软了下来,垂头丧气地爬过去, 小舌头轻轻地在?裴桑榆手背上?舔了下。   裴桑榆被那软软地触感闹得又是一躲:“好痒,周瑾川!你好幼稚!你还虐狗!”   “我?在?帮你。”周瑾川瞥了她?一眼?, 非常无语。   伸手把犯人随手往地上?一放, 曲了下腿,示意还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还不起?”   也不怪他催, 这动作实?在?是太暧昧。   暧昧到完全打破以往他和女生建立的?边界感, 让他一向游刃有余也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就算是上?次抱了裴桑榆,她?当时睡着了, 并不知情。   现在?不一样?, 怀里的?人清醒得厉害, 就那么脸颊通红地看着他, 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春的?荷尔蒙都快他妈要炸了。   四目相对, 浑身燥得慌。   裴桑榆也觉得相当尴尬。   这放电视剧里不就是赖着帅哥不起的?心机绿茶么?   裴桑榆,你真的?好过分,上?次骚扰,这次揩油, 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缺德事。   她?此刻心虚到了极致,也不敢再碰他的?腰, 只能艰难地挪开?手换了个?支撑的?地方。再曲着腿,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   人还没彻底离开?,就听见大门啪嗒一声?被撞开?了。   “周周,来,给你带了烤串儿。”陈界标志性的?嗓音冒出来,人还未到,声?音先闻。   裴桑榆:????   梅开?二?度,没完了是吧。   她?被这突然的?动静闹得手一松,又跌了回去。再次手忙脚乱,边起身边回过头,猝不及防和门口几双眼?睛对上?视线。   不止陈界,背后□□似的?还站了四个?人,三男一女,不是上?次补课那一帮,非常新鲜的?面孔,都不认识。   大约是眼?前的?场景过于劲爆,全体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没人出声?。   缓和了好几秒,陈界才说了声?感叹:“哇哦。”   “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们……”人群里唯一一个?女生瞪大了眼?睛,娇声?开?口。   裴桑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爬起来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拼命解释说:“很是时候,时机正好。”   她?这会儿身残志坚,不仅爬起来了,还火速站到了离周瑾川三米以外的?地方,生怕被人误会。   但看门口那几位的?表情,显然误会了已经。   周瑾川的?背被撞那一下还没完全缓和过来,仍然坐在?地毯上?没动,只是抬了下眼?:“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想着关?爱留守儿童么,本以为你在?家凄凄惨惨戚戚,没想到是我?们多虑了。”陈界痛心疾首地说。   裴桑榆心中瞬间了然。   父母双亡的?留守儿童,果然她?之前的?猜测没错。   也不错,没家里人来看望,好歹还有热心肠的?朋友。   周瑾川姿态很随意,没有要收的?意思,只是偏了下头。   “进来啊,站着当兵马俑?”   “这合适吗,那我?们就来了啊。”陈界尬笑了两声?,嘴上?说着抱歉,脚倒是动得很快。   那个?女生又非常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瑾川哥哥,好久不见。”   周瑾川勾了下嘴角,笑着嗯了声?。   听到这称呼,再看他表情,裴桑榆再次震惊。   原来你这狗东西会对别?的?女生笑啊?   还没想明白两人的?关?系,就听见旁边的?男生出了声?,占有欲挺强地说:“你就一个?哥哥,乱叫什么。”   周瑾川似笑非笑,骂了他一句:“有病。”   一群人鱼贯而入,都是熟人也挺随意,往茶几边上?随地一坐,瞬间热闹了起来。   打包的?烧烤再往桌上?一放,小啤酒小饮料一搁,挺像那么回事儿。   陈界本着全体人他都很熟的?地主态度,指着一群人,挨个?跟裴桑榆介绍:“这俩是礼嘉私立的?严司淮和严夕念,北清一中的?段祈野,北清七中的?江聿行,这一帮,当然还有我?,都是周少?爷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   人太多,裴桑榆一下子也没记住。   不过,看着确实?和之前的?狐朋狗友们关?系不同的?亲近,是那种气场相投的?融洽。   就这横跨各大高校的?排场,京市富二?代?快凑齐了吧。   “我?是裴桑榆,周瑾川的?…..”说完名字,裴桑榆顿了下。   人家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和周瑾川是什么关?系,缠着人家补课或者互相利益交换的?同学么。   她?突然觉得有点拿不上?台面。   话就不尴不尬地停在?了那里,没了下文。   “懂,懂,不用解释。”陈界这人最大优点就是绝不把话落地上?,赶紧接上?了话。   严夕念笑嘻嘻重复:“我?们都懂,不用解释。”   脑门被严司淮扣了下,轻声?嘲笑说:“小屁孩儿懂什么。”   “过两年我?就高一了!你们高中生好了不起,要不要我?给你鼓鼓掌。”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在?初中部的?阶级,严夕念翻了个?白眼?。   吵吵闹闹的?,看起来很是亲近。   裴桑榆看着笑了会儿,曲着腿抱着膝盖,也变得没方才那么局促:“你们兄妹关?系真好,都是按颜值挑朋友的??男的?帅女的?靓,刚往门那边一站,差点亮瞎我?。”   严夕念对这个?小姐姐印象极好,偏头看她?,温声?细语说:“你也不赖,刚你们俩往那一躺,那缠绵悱恻的?,也亮瞎我?们了。”   裴桑榆:“………”   妹妹你是真会聊天。   “严夕念。”严司淮叫了声?她?的?名字制止说出更多的?虎狼之词,出面化解尴尬,“再调侃人家,下次求我?都不带你出来。”   被点名的?小女生瞬间秒怂,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手动闭麦。   裴桑榆松了口气,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   刚想着,就见严司淮缓慢抬眼?,带了点坏:“所以,你们刚干什么了?”   裴桑榆:“……….”   不愧是兄妹啊,一样?的?腹黑。   周瑾川见她?平时张牙舞爪,难得被架到下不来台,一声?不吭,觉得挺有意思。   但到底是客人,还是主动开?口解了围:“在?练华尔兹,没注意绊倒了。”   “真有情调。”段祈野单手拉开?一罐啤酒,非常随性地喝了口。   江聿行更狠,直接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搁,坦白说:“帮你们拍下来了,需要照片我?发群。”   一唱一和的?,裴桑榆是真招架不住了。   以往一个?陈界就够她?头疼,现在?齐刷刷又多了四个?。   为了让周瑾川走出痛失白月光的?心理阴影也太拼了吧。   裴桑榆心里五味杂陈,不熟也不能硬怼,直接摸了灌没开?的?啤酒,干净利落拉开?。   过于尴尬,直接灌醉断片算了。   之前没见过她?喝酒,周瑾川也没想着她?这么豪迈,下意识伸手拦住:“喝什么酒。”   “喝点儿吧,没事儿,我?酒量虽然一般,酒品还是不错的?。”裴桑榆没太所谓,顺势还就着他的?手又来了一口,嘴巴被啤酒的?味道灌满,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听到这话,周瑾川就听出了潜台词。   酒量很烂,一喝就醉。   他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那罐啤酒拿了过来。   顺手开?了罐可乐推到她?跟前,命令说:“喝这个?。”   在?场几人的?表情相当意味深长。   陈界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当事人,大声?嚷嚷说:“我?就跟你们说,我?们周周变了,个?个?嘴上?说着不信,打脸了吧。”   话音一落,几个?男生动作整齐,跟军训过似的?。   齐刷刷拿出手机,点开?转账。   噔噔噔几声?提醒,陈界看着到账,一脸舒坦,眉开?眼?笑。   也不是头一回了,周瑾川瞬间明了,抬腿直接踹他一脚:“拿我?打赌?”   “不怪我?拿你打赌,我?们在?那吃着串瞎聊天呢,突然想到可怜的?留守儿童,就聊到你了。”   陈界说这话的?时候,往嘴里还又送了块肉,跟刚才没吃似的?,咽下去才说,“然后呢,我?就把你最近的?行为举止稍微艺术加工描述了一下,他们都说是我?夸大其?词胡编乱造,我?就说来你这儿撞撞运气,还真撞着了。不仅撞着了,还撞了个?现行。”   裴桑榆两口下去,情绪逐渐高涨,也变得随意起来。   她?撑着下巴,看着众人慢悠悠地问:“他哪儿变了?他以前什么样?儿啊?”   段祈野:“注孤生。”   江聿行:“拽上?天。”   严司淮:“见着姑娘躲三丈远,偏偏又绅士得不行,惹一身桃花债。”   严夕念:“说得没错,完全同意。”   周瑾川:“……..”   “那没变,他现在?也这样?,完全一模一样?的?处事风格。陈界你不行,你明明打赌打输了怎么能耍赖,给人家把钱转回去。”裴桑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陈界心满意足,看向众人:“来,接着转钱吧各位。”   三个?男生再次重复方才动作。   又是噔噔噔几声?转账的?声?音。   也不是傻子,裴桑榆猛然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看着他:“不是,我?你也拿来打赌?赌什么了?”   “啊,说到周瑾川必然就又提到了你,但打赌了什么内容——”   陈界非常欠地笑了笑,说话偏偏只说一半,吊人胃口,“不告诉你。”   裴桑榆气得也想踹他一脚。   彼此过于熟悉,周瑾川倒是一听就猜出来了。   肯定是说这姑娘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对她?特有的?不一样?。   还说喜欢自己。   心比西伯利亚盆地还大。   他敛下眼?,随手拿着手上?的?啤酒仰头喝了口,还没放下,旁边一只小了一圈的?手伸了过来。   裴桑榆不满地抢回去,抱怨说:“你要喝你自己开?,喝我?的?干什么。”   周瑾川也没意识到喝了她?的?,舔了下唇。   正准备说那你别?喝了,话还没出,就见着裴桑榆贴着他方才喝过的?地方,小口小口接着喝了下去。   自己明明已经碰过了。   她?居然毫不介意。   周瑾川微微挑了眉,还是开?口提醒她?:“我?喝过了。”   裴桑榆有点晕了,酒意上?头,迷茫道:“我?知道啊,你抢了我?的?,所以我?要抢回来。”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周瑾川彻底拿她?没辙。   知道劝也是劝不住了,反正在?家里也安全,于是微微抬了下下巴,顺着话说:“行,你喝。”   此情此景,陈界恨自己语文功力不足,不能诗性大发。   只能慢悠悠地感叹:“朋友们,这不比球赛好看,应该再买几桶爆米花,我?能看一通宵,不,两通宵。”   严司淮作势起身,揶揄说:“现在?商店应该还没关?门。”   “你们,有完没完。”周瑾川抬眼?,眼?神里已经带了明示地警告。   “再开?玩笑人真的?要生气了。”段祈野把人拽了回来,像是提醒,又像嘲讽。   “那也没什么可聊的?了。”江聿行耸肩,往椅背上?一靠,吐槽说,“毕竟是两三个?月才见一次的?塑料友谊。”   周瑾川笑里藏刀,看向年纪最小的?那位,缓慢出声?,刀刀戳心。   “有聊的?啊,怎么没有,大家也不关?心下严夕念小朋友。期中考了多少??周末作业做了吗?期末复习怎么样??要不要几个?哥哥帮你现在?挨个?辅导一下?”   江聿行:“我?看行。”   段祈野:“拿书吧。”   “我?没惹你们哦,我?从进门到现在?话都没说两句。”严夕念被点名,轻皱着鼻子,抓着旁边的?袖子叫屈,“哥,他们欺负我?。”   “现在?知道叫哥,晚了。”严司淮不动如山,非常残忍。   大家笑成一片。   趁着众人说话,裴桑榆已经不知不觉干掉了两罐啤酒,没醉过去,却觉得极度兴奋。   她?眨了眨眼?睛,缓慢消化完方才的?对话,环视着看了一圈,欣喜道:“听起来都是学霸啊,那几个?哥哥帮我?补课吧,我?愿意听。”   周瑾川:“………”   你他妈逮谁叫哥哥。   陈界笑得快把座椅翻了过去。   勉强稳住,才给大家补充背景提要:“这位裴桑榆同学,无情学习机器,人间无敌卷王。她?每天要做的?事呢,就是,学习,学习,学习,以及叫周瑾川跟她?一起学习。”   “厉害啊。”众人齐声?赞叹。   裴桑榆脑袋发晕,但在?功课上?还是保持着惊人的?清醒,已经快速打好小算盘。   她?低声?嘀咕着,转过头问旁边人的?意见:“周五周六周瑾川,周天另外三位哥哥轮流排班,怎么样??”   周瑾川扯了下唇:“每周还给我?留两天,我?谢谢你。”   “不客气,我?对你好吧。”裴桑榆笑得很甜。   陈界好不容易止住笑,看向冤种周少?爷,真心实?意说:“你该庆幸我?成绩不行,不然你那周五周六还得腾一天出来让我?交班。”   周瑾川:“……..”   江聿行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有空。”   段祈野从陈界那顺了根烟点燃,咬着含糊不清出声?:“我?也行。”   尚存一人稍微还有点良心的?严司淮,但良心也不多:“我?就不参与了,得监督我?妹,好歹给周少?爷多留一天。”   周瑾川捏着啤酒罐,慢条斯理的?,好像没怎么用力,但突兀的?啪嗒一声?响。   好样?的?裴桑榆,用完就扔是吧,真棒 。   没察觉到他的?反应,裴桑榆扭过头,还笑眼?弯弯看着他:“你朋友人真不错。”   周瑾川连笑都懒得装了,冷淡道:“是挺不错。”   看周少?爷再度吃瘪,一圈人笑得不行,热热闹闹地把话题扯远了。   裴桑榆想着有一帮学霸补课,高兴得不行,一高兴就多喝了点,一喝多情绪就开?始陡峭变化。   上?一秒还是兴致勃勃的?雀跃,下一秒又陷入了极度低落。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感慨。   她?眼?巴巴地看着一圈自在?调侃的?朋友,在?心里感慨,真好啊。   在?江州的?时候她?原本还是有那么两个?关?系还成的?同学,家里出了事之后也没再联系了,从来没体会过这种一群人一起长大的?热闹,感觉氛围是真的?好。   周瑾川这人,怎么说呢。   就算是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还有人在?身边陪着。   明明跟谁都界限分明,生人勿近,好像谁都闯不进他的?内心,他也不太表达袒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却依然有不介意的?朋友围在?他的?身边。   裴桑榆打心眼?里觉得羡慕。   大家吃过了串,换了战场,集体挪到了旁边玩多人联机,裴桑榆默默从这股热闹中退了出来。   她?也没出太大的?动静,只是拿了罐啤酒,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走到露台上?吹风。   周瑾川后半段也有些心不在?焉。   面前的?屏幕显示着战斗精彩纷呈,他却难得接连挂了好几回。   玩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裴桑榆不见了。   他把手柄扔到一边,先在?门口看了看,那双小白鞋还在?,应该没走。   又进浴室转了一圈,怕她?喝多了晕里面,也没人,空空荡荡。在?家里里里外外绕了一大圈,终于在?露台上?找到了自己在?那看风景的?裴桑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背影就有点闷。   他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开?口问:“不怕感冒,大晚上?站着干什么。”   裴桑榆转过头,脸颊红润,被迟来的?酒意浸染,说话也变得慢:“在?等日落。”   这绝对是喝多了吧。   大晚上?等什么日落。   周瑾川皱着眉,垂眼?看着露台栏杆边上?空的?啤酒罐,缓慢回想,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直接问那只不知道抽什么风喝多的?醉鬼:“到底喝了多少??”   裴桑榆伸出手指,胡乱比划了下:“三,四,还是五罐,不记得了,我?酒量还不错吧。”   可你现在?看着已经七分醉了。   周瑾川彻底没了脾气,耐心问:“头晕吗?”   “还好。”裴桑榆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刚才的?感慨,又小声?说出了真心话,“周瑾川,你朋友们真好,不是因?为他们说要帮我?补课的?好,是看着就觉得好。”   周瑾川刚开?口敷衍了句:“知道,你说过了。”   话音一顿,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劲,又问:“觉得他们好,你想跟他们当朋友吗?”   “想。”裴桑榆点了点头。   周瑾川突然就懂了她?那没来由的?情绪。   孤零零从江州来,人生地不熟,肯定很孤单。   平日里虽然跟室友们在?一块儿,但一到了周末各回各家,而她?回去却只能面对那个?空旷而陌生的?房间。   此刻她?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向往的?表情。   很像是在?外面走了很久的?流浪猫,站在?一家人声?鼎沸的?窗户门口,偷偷地看里面的?热闹并羡慕着。   周瑾川有点心疼了。   他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低声?用跟小孩说话的?口吻,哄她?:“我?的?真心朋友不多,就这么几个?。如果你想要,我?分给你。”   “真的?吗?”裴桑榆呆呆地看着他,眼?睛微弱地闪了下光。   周瑾川嗯了声?,抬手帮她?把拉链扣紧,挡住深夜的?寒风。   裴桑榆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醉了,但意识很清醒。   她?平时不太愿意说自己的?事情,觉得说多了矫情,招来的?要么是恶意要么是同情,这些她?都不需要。   但这会儿,却想要把一些细碎的?东西讲给周瑾川听。   “告诉你个?秘密,我?活这么大了吧,连小名都没有。我?以前姓宋,爸妈都是连名带姓叫我?宋桑榆,谐音还是送丧,是不是挺晦气的?。好笑的?是,最后真把我?爸送走了。”   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改姓裴挺好的?,至少?……挺好听的?吧,寓意也不错。”   “好听。”周瑾川说完,又强调一句,“姓什么,都是好听的?。”   裴桑榆这会儿思维有些跳脱,但又莫名还剩了点逻辑。   她?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你给我?起个?小名好不好?”   这话问住了对方。   周瑾川拿她?没辙,在?她?的?名字里反复挑选,排列组合了半天。   过了好久。   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桑桑?”   男生因?为极少?这么亲昵地叫人,说出口,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裴桑榆眼?睛亮了下。   不是那个?强加在?她?身上?的?姓,也不是和顾余重名的?那个?名,是独一无二?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   桑桑。   好好听又好特殊的?名字。   今晚那点泛起的?情绪,明明刚才还翻江倒海的?,现在?被很轻易地安抚了。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喃喃自语:“喜欢。”   周瑾川低头,漆黑的?瞳孔看向她?的?眼?底,追问说:“喜欢什么?”   “喜欢你……”裴桑榆慢了半拍,接上?下句,“给我?起的?名字。”   周瑾川被她?一句话闹得心情跌宕起伏。   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就听见裴桑榆又说,说话带着语无伦次的?幼稚:“我?就只有一个?小名,你有好多。什么周周,周少?爷,瑾哥…….羡慕死了,不过也一般,都没有桑桑好听。”   周瑾川懒得理她?酒醉的?胡言乱语。   扣着她?的?脖颈想把人带下楼,却见着裴桑榆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又抬了头,凑向自己:“想起来了,有一个?好听的?。”   周瑾川的?手还放在?她?的?脖颈上?,像是把人带得更近。   他滚了滚喉咙,低低出声?:“什么?”   裴桑榆偏过头,嘴唇不经意碰到他滚烫的?耳垂。   少?女的?声?音很轻地扫过耳畔,酥麻至极的?一声?:“……瑾川哥哥。”   周瑾川那根绷紧的?弦,断了。 第26章 渣男  周瑾川被一?声“瑾川哥哥”烧得?后背发麻。   按理?来说, 不是?没人?这么叫过。   刚刚严夕念进门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他的,从小就这么叫到大?,早已经习以为常。   裴桑榆应该是?听到她这么叫了一?声, 此刻才会顺着记忆说出了口。   但两相比较,就是?不一?样。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因为醉酒后说话的语速放得?更慢,尾音几乎消失成了呢喃,就有了一?点调情的意?味。   本人?并?不知情,但周瑾川莫名其妙就被勾在了那里。   在今天之前, 他不会觉得?杀伤力有这么大?。   一?个称呼而已。   他扣着她的脖颈,掌心温度滚烫。   似警告又似威胁:“裴桑榆, 别他妈乱叫。”   偏偏始作俑者已经完全意?识混沌, 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小猫似的蹭了蹭。   像是?找到了个舒适的地?方, 安心地?放下了脑袋,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瑾川哥哥,我好困, 想睡觉了…..”   又来一?声, 不要命似的。   这回周瑾川彻底麻了。   他微偏过头, 距离被拉到了最近, 呼吸几乎是?扫在了她的脸颊上, 变得?更重。   压着一?堆有的没的胡思乱想,垂下眼?看她,只是?对方说完那句话后,眼?睛已经闭上, 非常信任地?睡了过去。   就剩周瑾川被吊在了那里。   不上不下,寒风呼啸。   站了好一?会儿?, 裴桑榆把他彻底当成了抱枕,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脸颊就那么贴着他的脖颈,嘴唇隔着一?段距离,呼吸轻缓而均匀地?扫在他的喉结上。   周瑾川低声骂了句“操”,还是?认命般的抬手把她抱了起来,朝着客卧的方向走。   进了房间,小心翼翼把她放上床,又脱了鞋,盖好被子?,伺候祖宗似的。   周瑾川觉得?平时自己脾气管理?挺好,现在也?十分?暴躁。   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上头,还是?因为这糟心的玩意?儿?。   裴桑榆却撒了欢可?劲儿?闹。   刚把被子?裹严实,没过一?会儿?功夫,嫌热,抬脚随意?一?踢,直接全部掀开。   因为动?作的缘故,衣服下摆被掀起了一?点,露出一?截白皙又漂亮的腰。   周瑾川磨了磨牙,低声说:“裴桑榆,故意?折腾我呢是?吧。”   语气十分?无奈。   对方在睡梦中,还有问有答。   声音轻地?似呢喃:“折腾周瑾川吗,我不折腾他,他好可?怜。”   周瑾川:“……..”   是?挺可?怜,大?半夜照顾一?个无意?识的醉鬼。   “好好睡,别乱动?。”他避开视线,伸手帮她把衣服扯了下来,重新扯过被子?盖了个严实。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还是?威胁说:“再踢被子?把你扔出去。”   这话是?听进去了。   彻底乖了。   女?生白皙又娇小的一?只,像只蝉蛹似的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好似做了什么美好的梦,嘴角还微微勾着,整个人?看上去恬静又温柔。   周瑾川盯着看了会儿?,突然听见手机震动?,一?声接着一?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在她的校服口袋里摸到了手机。   来电显示备注,相当冷漠的大?名:裴清泉   姓裴,这应该就是?她口中那个非常严苛的外公了。   这会儿?已经快凌晨,很晚了,估计是?一?直没回家,打电话找了过来。   拿着电话,周瑾川有些头疼。   自己断然是?不能接,太容易让人?多想,但如果放任不管,明天又是?一?场灾难。   他拿着这个麻烦轻声出去,抬步下楼,看到严司淮正催促着严夕念准备回家。   于是?径直过去,把手机塞进在场唯一?的女?生手里,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裴桑榆的外公,接下电话,跟他说今晚在你家留宿。”   “哥,他让我撒谎。”严夕念扭头就是?告状。   严司淮啧了声,慢悠悠看向他:“你要把人?留家里啊,人?家一?未成年,多不合适。”   电话持续在响,跟催命似的,周瑾川有点暴躁:“我他妈也?是?未成年,她喝多睡着了,叫不起。”   好不容易见他这样,严夕念又是?娇滴滴的一?声:“想让我帮忙啊,你求我。”   刚照顾完裴桑榆就够烦了,周瑾川皱着眉,压着那股无名火:“差不多行了啊,快接。她外公挺麻烦的,逮着这事儿?能给她找一?周的不痛快。”   “好关心她,好在意?她,你真的变了。”严夕念笑盈盈的,就是?不伸手。   周瑾川懒得?跟她掰扯,直接偏过头,看向严司淮:“管管你妹。”   “行了,接吧,响挺久了,一?会儿?该挂断了。”严司淮听他那语气,电话那边确实是?个不太好处理?的长辈。   果然还是?搬救兵管用。   严夕念哦了一?声,这才听话拿过手机,接起,瞬间变了副面孔:“您好,我是?裴桑榆的朋友严夕念。”   对方听到这名字,显然愣了几秒,才出声问:“她人?呢?”   “她突然肚子?疼,女?孩子?嘛总有那么几天,现在站不太起来,我就把她留家里睡了。”   严夕念撒起谎来简直不需要打草稿,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又是?个小女?生,裴清泉也?不太好过问太多细节,只能就此作罢:“那麻烦你照顾她。”   严夕念连连应了两声,怕裴桑榆宿醉起晚,还非常贴心地?补了句:“可?能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等她明天好点就送她回家。”   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后,电话挂断。   严夕念把手机还给他,笑得?非常得?意?:“搞定。”   “长本事了啊严夕念,撒谎这么熟练跟谁学的。”严司淮看着她,表情不是?非常愉快。   “不是?你让我接的嘛?怎么翻脸不认人?,烦死了。”严夕念皱着眉嘀嘀咕咕着,拎着自己的书包就往门外走。   解决了麻烦,周瑾川倒是?心情不错。   随手挥了下手,叮嘱说:“回家慢慢吵,注意?安全。”   房间里很快变得?空旷。   段祈野跟江聿行一?人?占领了一?个沙发,很随意?地?躺着。   他把手柄扔到一?边,相当不客气说:“我们也?借个宿?太晚了,不想回。”   “随便。”周瑾川变回那副往日冷淡的模样,落了句,“没床了,只剩鱼子?酱的狗窝,爱睡不睡。”   江聿行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陈界,非常欠地?说:“不然,你去?”   陈界:???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   周瑾川抬手捏了下眉心,他今晚也?喝了不少,思绪昏沉,没功夫跟他们瞎扯。   “你们仨自己分?,我去睡了。”   “帮完了裴桑榆就不理?人?,这么多年兄弟白当。”江聿行冷嘲热讽。   周瑾川懒得?跟他斗嘴,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直接回了房洗漱。   再躺回床上的时候,明明刚才还昏沉着,这会儿?困意?又消散得?一?干二净。   失眠已经成了习惯,倒是?没什么大?不了。   但往常的失眠,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回想起关于顾余的很多事,然后陷入一?种难以挣扎的自责感,反反复复。   今天不一?样。   他把手枕在脑后,漫无边际地?,想到了裴桑榆。   想到她那难以言说的家庭状况。   想到她每一?回直接大?胆地?靠近自己。   想到她此时再一?次躺在自己的隔壁。   想到她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还有,今天那两次勾人?心弦的瑾川哥哥。   周瑾川彻底睡不着了。   他还是?分?不清自己对于裴桑榆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同?情吗,好像有。   但心疼,占据了更多的情绪。   想不清,也?就懒得?再想。   周瑾川半闭着眼?,翻了个身,想要把杂乱的念头从脑海里清除。   一?晃神,却晃过裴桑榆方才睡着时候的模样,像张高清照片似的无限放大?,清晰到可?以看到她毫无瑕疵的皮肤和根根分?明的睫毛。   周瑾川低声骂了句脏话。   后知后觉想起来失眠的原因。   ——裴桑榆今天没有给他念广播。   一?定是?这样。   -   裴桑榆是?被明晃晃的阳光晃醒的,窗户的拉帘没有关得?太严实,有几缕光顺着缝隙就透了进来。   她半眯着眼?枕在松软的枕头上,还有着宿醉后的混沌,意?识却变得?异常清醒。   不是?没喝过酒,之前那段对自己来说不想回忆的时间里,她也?曾用这种幼稚且堕落的手段麻痹过自己。   但有一?点很奇怪,越是?酒醉,第二天的记忆就越是?清楚。   片刻间,裴桑榆缓慢回想起昨晚。   她站在露台上吹风等日落,傻兮兮的模样。   然后周瑾川过来找她,胡搅蛮缠非要人?家给自己起小名。   然后……   她把人?抱住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上,还黏糊糊叫着瑾川哥哥。   裴桑榆:“……..”   她现在恨不得?自己当场断片。   “你真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裴桑榆,干嘛呢,多轻浮啊你。怎么能抱人?家呢,还那么恶心吧啦地?叫人?哥哥。”   裴桑榆自言自语着,满脑子?都是?完了,酒精害人?。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撤回。   此刻就是?,无颜面对周瑾川。   没想太多,她火速脱下身上的外套,穿鞋起床,开门的时候根本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打算就这么悄悄地?,安静地?,逃走。   然后——   和隔壁房间拉开的房门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   巧,太巧了,巧乐兹都没这么巧。   裴桑榆尴尬地?头皮发麻,佯装无事发生,打着招呼:“早啊,睡得?蛮好吧。”   “不太好,几乎没睡着。”周瑾川睡得?浅,就是?闭着眼?眯了会儿?,方才是?跟着隔壁动?静起了身,把想跑的人?抓了个正着。   只是?一?夜未眠,他刚说完话,就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裴桑榆心说失眠,那是?因为自己旷工,此刻更是?心虚。   她垂着脑袋,跟个鹌鹑似的,胡言乱语一?通解释:“昨晚好像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又麻烦你了,我现在就回家。”   偏偏对方不接招。   “装,接着装。”周瑾川无情揭穿她。   裴桑榆不说话,打算原地?装死。   周瑾川靠在墙边上,偏着头看她,慢条斯理?说:“要是?忘了,你绝对不是?现在这反应。”   裴桑榆猛然抬头,理?不直气也?壮地?辩驳:“说得?你多了解我似的,就是?忘了,什么都不记得?。”   “嗯,那你不问问你昨晚干什么了?”周瑾川淡淡说。   裴桑榆绷着唇,面无表情说:“不想知道。”   “你撒酒疯当着大?家的面跳舞,扭得?那叫一?个肢体僵硬。”周瑾川胡编乱造。   “瞎说,我明明在露台——”裴桑榆嘴快就说出了真相,说了一?半发现不对劲,及时打住,一?眼?撞上周瑾川眼?含笑意?的表情。   靠,被他绕坑里了。   连带着智商也?跟着下线。   好像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再说也?是?苍白的欲盖弥彰。   裴桑榆这人?就是?认错快,识时务,瞬间九十度原地?鞠躬,跟扫墓似的,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骚扰你。”   周瑾川听笑:“你怎么骚扰我了?”   裴桑榆火速翻脸,咬牙切齿说:“周瑾川,能不能够了,我都道歉了就放过我行不行?”   两人?在楼梯上吵吵闹闹,动?静不小,直接吵醒了在客厅四仰八叉的各位。   “你们俩大?早上就这么激情,精力也?太旺盛了吧。”陈界锁在单人?小沙发上,姿势扭曲,面色狰狞。   “哟,一?块儿?起的?”江聿行微抬着下巴,戏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周瑾川,你不是?人?。”段祈野跟着开口,嗓音低哑。   一?群人?接二连三出了声,怒刷存在感。   裴桑榆看着这一?屋子?的男生,突然也?有了点边潇潇所说的那种被集体行注目礼社死的绝望。   “别乱想,别瞎说,什么都没有。”她张口解释,但没什么用。   几个人?相视一?笑,交换视线。   也?聊不下去了,裴桑榆火速转移话题:“怎么睡客厅啊,昨晚没回家么?”   “这不是?等着给你补课么,昨天都答应了,不能反悔。”江聿行说。   裴桑榆再次进入乱七八糟的回忆。   确实是?…….有这么一?段。   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跟人?家都不熟。   苍天,谁能救救她,下次再喝酒她就是?猪。   裴桑榆停顿了几秒。   扯出一?个相当尴尬的笑说:“我随口乱说的,多麻烦你们,不太好。”   段祈野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动?作很快翻身而起:“没什么不好,现在就来?”   周瑾川看透了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插着兜从旁边过去,下了楼,很轻地?啧了声:“别逗她了,醒了就回去。”   “别啊,说好的补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聿行还在往里添火。   周瑾川彻底无语。   裴桑榆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几个人?随意?吃了点早饭后,她就被迫坐在书桌前,对面坐着三位面无表情的补课老师,还有一?个吃瓜的陈界。   换做之前,她铁定高兴到翻天,毕竟这种机会实在是?不多。   可?是?现在,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瑾川的表情。   少爷脸上还带着起床的困倦,头发微乱,挺随性不羁的模样。   但嘴角略微往下垂着,坐姿散漫地?敞着腿靠在座椅上,心情看上去实在是?算不上太好。   也?是?,一?大?早被朋友架着非得?看书,换谁都暴躁。   裴桑榆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数学题上。   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来都来了,不学白不学。   偏偏这题来回看了三四遍,都没什么思路,脑子?跟生了锈的机器似的。   现在基础知识已经全部补完,就陡峭升了些难度,攻克的基本都是?会出现在最后一?道的疑难大?题。   她把书翻转过去,往前面一?推,也?不知道该问谁,小声说:“不会做。”   对面三个男生飞速扫了眼?,各自从笔筒里抽了支笔,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奥林匹克竞赛现场。   不到三分?钟。   各自又停了笔。   段祈野扫了眼?旁边那位的答案,随口说:“菜逼,就这题还能算十行。”   “我这解法显然比你高级好么。”江聿行非常不服。   周瑾川看完两人?的答案,嘴角微勾,很是?嘲讽:“你们俩这解法,超纲了。最简单的公式就能套,搞那么复杂,谁菜?”   裴桑榆愣住,把三张纸抽过来细看。   三种解法,殊途同?归。   一?个高级,一?个花哨,一?个简单明了,思路清晰。   三张优秀的满分?答案,裴桑榆喃喃自语:“京市的学生真卷啊,学这么快。”   看着这些龙飞凤舞的字迹,她现在突然明白了周瑾川那天在天台上跟她说的话。   争第一?毫无意?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是?因为他早早见识了太多优越的同?伴,才会给她这样的建议和忠告。就像解题有无数种答案,所以执着于第一?的虚名,也?是?作茧自缚。   周瑾川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开口宽慰说:“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提前学了竞赛的东西,你学了你也?会。”   裴桑榆被不着痕迹安抚了。   这个人?,面冷心细,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下,仔细记下每一?种解法,梳理?清楚后,才抬了头。   相当诚挚地?发问:“我就好奇,你们这一?届最后的状元是?谁?”   被她莫名其妙的话逗笑,几个男生也?被问住,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附中和私立初升高都是?内部直升,只有段祈野参加了全市统考,拿了中考状元,没机会分?个高下。   陈界摸了摸下巴,缓缓开口:“江聿行大?一?届就不说了,别的还真不好说,不过他们这几个,多半都是?走保送吧。”   有理?有据,相当科学。   “也?是?,那就把状元留给我吧。”   裴桑榆重新燃起了斗志,收拾好心情,继续奋笔做题。   少女?绑着马尾,微低着头,表情认真,刚说那话的时候,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江聿行慢悠悠转着手上的笔,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又看向周少爷,不着边际地?夸奖说:“眼?光挺不错啊。”   虽然没点名,段祈野也?听出了那意?思。   点了下头,表示同?意?:“确实。”   难得?周瑾川没解释,只是?盯着她飞速写题的动?作,很轻地?笑了下。   裴桑榆拉着众人?学到了下午五点,这几位哥不插科打诨的时候,还是?相当靠谱。   她感觉补这么一?天课,把之前好多似是?而非的困惑都解决了个七七八八。   段祈野看了眼?时间,觉得?这补课真不是?人?干的,伸了个懒腰,起身。   “我准备撤,下周还是?把战场交给周少爷吧,他一?个人?就能行。”   “我也?撤了,周少爷肩负组织重任,用点心,得?把裴同?学送上状元宝座。”江聿行起身穿外套,感觉浑身也?跟散了架似的,也?就周瑾川这人?跟习惯了似的,坐在那动?都没动?一?下。   耽误了大?家这么久的时间,这大?好周末的,裴桑榆实在是?觉得?抱歉:“真的麻烦你们了。”   段祈野随意?瞥了周瑾川一?眼?,还不忘了助攻:“要麻烦也?不是?我们,对我们周周好点,走了。”   “要撤赶紧撤,话那么多。”周瑾川笑骂。   临走,江聿行勾着陈界的肩膀把人?一?并?拖走,落了句:“跨年一?起啊,别他妈又躲,听到没?”   周瑾川嗯了声,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赶紧走人?。   喧嚣了一?整天,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裴桑榆压着习题册,跟他打着商量:“我再做会儿?,写完了给你做完饭再回去。”   倒是?乖巧,周瑾川随意?点了下头,还是?觉得?困,起身说:“我去冲个凉。”   “好,你去。”裴桑榆嘴上答应着,手上的笔没停。   刚写完小半页,听见有人?敲门。   她回过头看向浴室,里面水声刚停,估计才洗完澡。   裴桑榆心说大?概是?刚才谁走的时候东西拿掉了,起身踩着拖鞋过去,利落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气质卓越的女?人?,里衬是?质感良好的职场套装,外披着一?件深蓝色羊绒大?衣,脚踩方根尖头皮鞋,从头到脚的精致和气场。   裴桑榆愣了下,心说平时不见人?,这周末来的人?倒是?一?茬接一?茬没断过。   留守儿?童的家里不冷清,倒是?热闹得?有点过分?了。   对方看见开门是?个面生又有些眼?熟的小姑娘,表情也?有些意?外。   停顿了半拍,才开门见山说:“没走错吧,我找周瑾川。”   裴桑榆点了点头,轻声说:“是?他的家,没找错。”   又回过头,冲着浴室那边喊了声:“周瑾川,有位漂亮姐姐找你。”   没人?不喜欢被夸漂亮,秦景笑了笑,打趣了一?句:“小姑娘嘴倒是?挺甜。”   裴桑榆拿出一?双新的拖鞋递给她,相当有礼貌地?开口:“您先进来吧,他刚在洗澡,估计得?等一?会儿?。”   见她对家里的东西这么熟悉,连物件摆放的地?方都知道在哪儿?,秦景更是?意?外。   她跟着进去,往沙发上一?坐,正大?光明地?上下打量:“叫什么名字?”   “裴桑榆,桑榆非晚那个桑榆。”   “名字挺好听的,也?在七班?”   “对,是?周瑾川的同?学。”   裴桑榆被这突如其来地?盘问闹得?有些尴尬,心说不管对方是?谁,自己出现在这里着实很不应该。   她快步走到书桌旁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嘴上跟对方打着招呼:“姐姐我这就回去了,你们有事慢慢聊。”   还没收拾完,就听见浴室的门开的声音。   裴桑榆心说你自己跟漂亮姐姐聊天吧,我撤了。   周瑾川头发潮湿着,挂了条毛巾在脖颈上,懒洋洋靠着门边儿?,皱眉说:“妈,你怎么来了?”   妈???你叫什么!   裴桑榆停下动?作,震惊回头,和沙发上的女?人?直截了当对上视线。   他不是?父母双亡吗,哪儿?来的妈。   等等,好像从头到尾确实都是?自己擅自揣测,对方也?没提过真就无父无母。   这乌龙着实闹得?有点大?。   想到自己之前笨拙的安慰,裴桑榆脸颊跟烧起了火似的,手上动?作更快。   秦景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温声细语开口说:“我来找你还需要理?由吗?不来还不知道,在外面偷藏了个小女?朋友。”   “我不是?!”裴桑榆扭过头,艰难辩解,“阿姨您别误会,我真不是?。”   秦景脸上没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语气略微嘲讽说:“刚才还叫姐姐,现在就变阿姨了。”   裴桑榆心说,完了,真误会了。   那不是?您长得?年轻么,鬼知道周瑾川有个这么一?妈。   她舔了舔下唇,闪过一?堆豪门恩怨的狗血剧情,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辩解。   秦景没有再刁难她,只是?轻声责问说:“周瑾川,这就是?你一?直不回家的原因?”   本来见着她心情就不痛快,周瑾川现在只觉得?烦,敷衍说:“当然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回去你心里清楚。”   秦景被噎了一?下,那股进门的和善劲儿?装不下去了。   视线扫过小姑娘,语气轻描淡写,又像是?说给旁人?听的威胁:“你谈恋爱我也?不想管,反正也?谈不了几天就分?手了,是?吧。”   周瑾川靠着门框,也?懒得?跟她解释了,就说不清。   只是?似笑非笑,嘲讽说:“秦景女?士,您的精英教?育就是?让儿?子?当渣男?挺厉害的。”   裴桑榆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   他们听起来关系不太好,周瑾川都气到离家出走了,要是?再因为自己吵架那就是?火上浇油。   她终于收拾好东西,把书包往肩上一?挂,快步路过秦景时,顿住脚步。   想着反正都误会了,那就顺势这么说吧,撇清了关系就行。   于是?看向沙发上的女?士,深吸了一?口气,艺高人?胆大?地?开口。   语气相当断绝情爱的干脆利落。   “阿姨我这就走了,不需要您给我五百万,我立刻离开您儿?子?。”   周瑾川:………? 第27章 害羞  裴桑榆这么?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直接把房间炸到安静了好?几秒,没人出声?。   她还美?滋滋地想着,我厉害吧, 瞬间解决掉一整个大麻烦。   只是看向旁边,周瑾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表情十分?复杂。   见?这些?许有点无语的表情,裴桑榆那股愉快的劲头被冲淡,一时间也有点懵。   多好?的操作啊,这不是一劳永逸么?, 你不夸我还露出那种?鬼表情干什么?!   她勾着书包带子,又小声?地试探问:“阿姨, 我这话您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 我再换个说?法。”   态度相当?良好?,颇有些?售后服务也得做到最佳的意思。   见?过大风大浪的秦景也被堵得失言, 想伸手喝口水, 才发现主人家待客之道简直不行,连个杯子都不给。   最终, 只是缓慢点了下头:“有骨气, 挺好?的。”   裴桑榆笑了笑, 表情娇俏又明媚地说?:“那你们俩就别为我吵了, 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说?完, 利落背上书包,往门边走:“那我就走啦,两位再见?,周末愉快。”   元气满满的模样, 完全看不出方才一秒失恋的悲痛。   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那个想要玩弄人感情的渣女。   等?到人消失在门口, 秦景坐姿端庄的样子也撑不下去了,低着头没忍住笑了下。   过了那股劲儿,才重?新抬头看着自己儿子,语气十分?揶揄。   “周瑾川,你也有今天。”   周瑾川大步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靠着椅背,拿着手机边发信息边随口问:“我怎么?了?”   【YYJDGY】:找个地儿等?我,很快   【sunset】:干嘛?   【YYJDGY】:一会儿说?   秦景见?他打字的模样,又轻言细语地调侃:“急着安慰小女朋友啊,人家比你拎得清,是个好?孩子。”   就受不了她这副冷嘲热讽的口吻。   周瑾川把手机扔到一边,抬着下巴看她,冷声?说?:“您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来阴阳怪气几句?最近公司业务下滑了没事干是吧?不行就早点转行。”   “我是提醒你该回家了,老在这儿住着像什么?,乱糟糟的也没人打扫。”   秦景看着一桌狼藉,还有好?些?喝空的酒罐,没来得及清理,一片混乱,一眼?就看得出平时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   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周瑾川不接茬。   “回家上学多远啊,这离附中?很近,跑步两分?钟。”   秦景跟他斗智斗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再拐弯抹角,直接点明说?:“你知道我不是在说?房子的事儿,还没想明白?”   这就是把话摆在明面上了,铁定要跟他扯个清楚。   周瑾川收了那股漫不经心,语气变得认真:“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   “那你要我解释多少遍,你一心想着读法律,读了又能怎么?样呢?顾余是自杀,欺负他的人判不了。”   说?到这个,秦景语气变得无法控制地激动起来,“我要知道就这么?一个顾余能让你影响这么?大,当?初就不会帮你把他弄进礼嘉!”   周瑾川扯了下唇:“我也挺后悔的。”  “周瑾川,你平时照顾朋友我没说?过什么?吧,谁要转学我是不是扭头就帮你处理了?我不欠你什么?吧?我跟爸爸对你就一个期望,读清大经管,然后接手家里,就这么?简单的要求,很难吗?”   这样的吵架已经轮番过很多次。   每次都是同一个结局,但?还是会车轱辘似的再次转回来,相当?没意思。   也不想跟她再吵,周瑾川抬眼?看她,放缓语气:“妈,我不是机器,你们输入了指令就得执行。我有我的执着,也有我的目标,真的改不了,我很抱歉。”   气氛凝滞了一瞬。   秦景看向他,终于亮出底牌,讥讽说?:“现在又加了一个砝码,裴桑榆是吧?之前你让范桐转学,我稍微过问了几句,因为他欺负裴桑榆是不是?裴桑榆的妈妈是亲口承认的蓄意杀人,现在江州那边的判刑还没下来,但?不是重?刑就是死缓。怎么?,这个你也想救?等?你读完法律学成归来,人早没了。周瑾川,你什么?时候能收起你那些?泛滥的同情心。”   “你调查她?”周瑾川拧起眉心。   “我要是真仔细调查,刚一见?面我就能反应过来了行不行?”秦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放轻语气,“再说?了,你以为她外公是吃素的,裴清泉想花钱还找不到好?的律师?需要你?”   这是底都摸穿了吧。   无情又虚伪的成年?人。   周瑾川身上收的那点锋芒又重?新露了出来,无所谓道:“我想读法律跟她没关系,这不是两年?前就决定的事儿么?,都跟她不认识那会儿。”   “当?时你年?纪小,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我信什么?。”秦景确实是跟他争不出个好?歹,叹了口气,换了个温和的说?法,“我明白十几岁的男孩子想法单纯,你那些?理想抱负,还有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你把家里的事情做好?,照样可以回馈社会。”   周瑾川轻嗤了声?,没说?话。   “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今年?老是追着你问这事儿。还有小半年?就要分?科,虽然大部分?都是文理兼收,但?经管偏理,法律偏文,就你这脾气,多半会对着干是吧。”秦景说?。   周瑾川这回倒是发自内心笑了下,没心没肺说?:“你倒是很了解我。”   是真聊不下去了。   秦景气得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勾着大衣起身,拎着包大步就走。   “慢走啊妈。”周瑾川还相当?得体地道了别。   等?人走后,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想了会儿,整理好?心情,才起身出去。   边穿鞋出门边给裴桑榆打电话过去,只是还没接起,就看到了站在玲珑巷那头的人,在寒风里裹得严实,圆溜溜一团像个三角粽。   他眼?神变得柔和了些?,朝着她扣了下手:“过来。”   裴桑榆背着书包快步朝他跑过去,仰起头问:“要跟我说?什么??我刚看到你妈妈气冲冲走了。”   “嗯,吵了几句。”周瑾川随口说?着,转身朝着院里走,“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外面冷。”   “想说?应该不会聊太久吧,这一片我还没逛过,就四?处随便走了走。”裴桑榆小步跟上去,还在追问说?,“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重?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视线沉甸甸地看着她。   思绪回到方才她走之前。   到底还是帮自家人先道了歉:“我妈说?话一直那样,阴阳怪气的,你别放在心上。”   裴桑榆坐在他对面,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语气很坦然:“哦,你说?她有点瞧不上我的意思是吗?周少爷家大业大,挑对象眼?光高很正常,我没在意。”   周瑾川一时半会没听出这是嘲讽还是真心。   他想了一会儿,才问:“所以就火速撇清了关系?”   “不然呢?等?着你们俩为了我吵翻天啊,没必要。”裴桑榆歪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周瑾川又停顿了两秒。   缓慢重?复她的话:“没必要?”   裴桑榆嗯了声?,浅笑盈盈说?:“是啊,我又不喜欢你,也不是真的在跟你谈恋爱,不需要争取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嘛。反正我们就是普通同学,解决问题比较重?要。”   她快速说?完,反应过来大概是伤了少爷自尊,又宽慰说?:“你也别放心上,你魅力还是很大的,一定会有给五百万也不跟你分?手的女生出现。”   这次说?完,周瑾川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很久。   也没出声?,就那么?沉沉地看着。   久到裴桑榆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才听见?他低声?开?了口,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解决得挺好?的,确实没必要。”   听出了弦外之音,但?又不太明白,裴桑榆后知后觉想起顾余,他那个死去的白月光。   该不会当?初也是走了这么?一套棒打鸳鸯的流程,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实在是太惨,自己的做法确实在伤口撒盐。   但?此时此刻,连那个名字,她也不敢再提。   她看向对方的眼?睛,只是轻声?问:“周瑾川,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周瑾川跟她视线撞在一起,没说?话,算是默认。   过了好?一阵,才起身说?:“送你回去吧,不用?做饭了。”   见?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她眼?疾手快抓住对方的袖子,不让人走。   这回相当?笃定说?:“你就是不高兴了,而且很不高兴。需要我做什么?能让你开?心点吗?”   周瑾川垂眸看她,女生语气真挚,干净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那么?看着他,清纯得没有半分?杂念。   这双眼?神看着人的时候,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   他情绪不高,声?音也变得很低。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底线吗?裴桑榆?”   裴桑榆被问住,咬了下唇。   她很少看到周瑾川这个样子,哪怕是最初认识的时候他们并不相识,对方也相当?有分?寸地没有提出过分?要求让她难堪。   但?是现在,他的眼?神压迫感很重?,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意味,就那么?直截了当?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语气带了点质问。   裴桑榆声?音很轻,小心翼翼说?:“我觉得….你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   周瑾川突然笑了下,漫不经心的样子。   然后从口袋里伸出手,缓慢拨开?她抓着袖子的指节,松开?:“只是帮你补个课,关心同学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   裴桑榆此刻很清晰地察觉出来了,他在跟自己划清界限。   意识到这一点,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就此离开?,情感上却在提醒她,周瑾川现在情绪实在算不上太好?,是不是应该不要听他的话,留下来。   裴桑榆僵在原地没动,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对方却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周瑾川偏过头,不再看她:“走吧,打车送你回去。”   -   周天裴桑榆没再去周瑾川家。   她也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他们俩之间的相处很奇怪,也很陌生。就像是电影的时间轴明明已经走了一半,被人又强行拉回了开?头。   不,现在的状况,好?像比开?头更糟。   连边潇潇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粗神经都察觉出来了不对,课间去做操的时候,她偏过头悄悄问道:“你跟周瑾川吵架啦?”   “吵架,没有啊。”裴桑榆脸露茫然,“为什么?这么?问?”   边潇潇想了想,随口举例说?:“平时你都会传纸条给他问题,这两天完全没有。明明只隔着一个过道,但?一句话都不讲,这很不正常。”   “我们以前经常讲话吗?没有吧。”裴桑榆皱眉,觉得意外。   “最开?始是没有,在学校里碰见?跟陌生人似的,但?后来熟起来之后还挺频繁的。”边潇潇慢吞吞说?,“而且,除了你周瑾川也不怎么?跟别的女生讲话,所以非常扎眼?,也很明显。”   被旁边的人这么?点出来,裴桑榆愣了下。   她确实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和周瑾川已经熟成了这样。   正愣神的时候,她看着前方周瑾川跟陈界一起经过,没有视线的碰触,只是快步先下了楼。   他的步子很流畅,一步两个台阶,快到最后几阶的时候,垫了几步,看上去又随意又自在。   好?像突然又变回了那个大家眼?中?的周瑾川。   不同于之前小打小闹的别扭,是毫无关联的冷淡。   裴桑榆撇了下唇,眼?神里露出罕见?的迷茫:“我也不知道,好?奇怪啊。”   慢步走到操场的时候,大部分?班级的人员已经到齐,闹哄哄的。   马主任站在正中?央的话筒处指挥着:“今天我们就不做课间操了,大家上一周都学了校园华尔兹,现在就开?始正式展示。各位稍微用?心一点啊,今天有几个报社的朋友也会前来观看,争取人人都展示出附中?的精神面貌和青春风采。”   话说?完,又指着一堆慢吞吞的人拔高了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走快点,按之前分?配的搭档站好?,吊儿郎当?的像什么?学生样。”   操场上嘈杂得不行,各式各样的吐槽声?不断。   “我操,还有报社来,现在都没新闻了么?。”   “老师我肚子疼,现在请假还来得及吗?”   “丢脸丢大发了,传出去附中?能让人笑一整年?。”   “还要拍照,救命,我这就去戴个脸基尼挡住。”   …….   听到这话,裴桑榆却只觉得尴尬。   她本来和周瑾川就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气氛,爱答不理的,这会儿被迫站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四?目相对,尴尬蔓延。   裴桑榆有各种?各样的话堵在嘴边。   “你情绪好?点了吗?”   “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是不是又跟妈妈吵架了?”   想问的很多,却一字也问不出。   就像周瑾川说?的,不过是补课的普通同学,问这么?多也是过界。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跟人过于熟络的性格,也许此刻才是他真实的常态。   裴桑榆张了张嘴,平时胡言乱语习惯了,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倒是周瑾川先开?了口:“都记住了吗?”   裴桑榆点了点头,表情跟四?肢一样的僵硬,轻声?说?:“勉强吧,应该能记住,反正我们站在最后排,问题不大。”   话音刚落。   半仙走过去,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笑着说?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   “我们七班在正中?间,要拍照的话还是得选个门面。刚好?,两人都长得不错,你们俩站到最前面去撑撑场子。”   你再离谱一点?当?什么?门面!   这不是撑场,这是直接垮台好?吗?   听到这话,裴桑榆摇头拼命拒绝:“我不要,我不去,我四?肢不调五体僵硬。”   “哎呀,不要害羞,这么?漂亮的小脸蛋上报多好?看。”半仙推着人往队伍最前方走,还回过头招呼周瑾川,“愣着干什么?,站过来啊,还要女生主动吗。”   裴桑榆心如死灰。   跳舞实在不是她的强项,这下丢人真的要丢大了。   她绷着一张相当?无措的表情,被架到了最前面领操的地方,四?面八方的目光投射而来。   再一次体验到边潇潇同学非常惶恐的那种?社死感。   也不知道当?众跳舞和转回江州,哪个更惨烈一点。   然而原本周瑾川往那一站就够招摇,搭档还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漂亮转校生,实在很难不让人注意。   “看七班的领舞,这签抽得,月老的卦签吧。”   “有好?戏看了,上次体育课裴桑榆那个舞跳的我笑了三天。”   “真的假的,她长得一副很会跳舞的样子啊。”   “就这么?说?吧,猩猩刚学会走路都比她优雅。”   ……   听着各式各样的议论声?,裴桑榆更是紧张,连带着嘴唇都开?始发白。   虽然上周五在周瑾川家临时抱佛脚也练得差不多了,但?也没想着直接就这么?站在了众人面前接受审视。   计划赶不上变化,骄傲的裴桑榆被现实打击成了霜打的茄子。   熟悉的音乐声?起,也没法再回头了,她认清现实,微微叹了口气,搭上周瑾川的掌心。   接触的那一瞬,周瑾川察觉到她的手凉得厉害,和自己的体温形成了挺明显的反差。   大约是因为情绪也绷得紧,手指非常僵硬地扣在他的手里,指尖几乎是陷进了皮肤。   周瑾川停了一瞬。   算了,归根结底都是自己误会,跟她计较什么?。   他收紧了手,握住了她。   把体温传过去,让她的手迅速暖起来。   察觉到他的动作,裴桑榆抬眼?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依赖的脆弱:“周瑾川.....我真的….不行。”   “别想太多,跟着我。”周瑾川说?。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定地力量,裴桑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原本悬空着,又轻轻放了下去。   她不敢看旁人注视的视线,只能把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他一向是那么?游刃有余,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包括现在领着她跳舞。   “放松,后退一步。”   “往右,侧后方滑。”   “转圈,再收回。”   周瑾川一直在轻声?提醒。   裴桑榆回想起那天他教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有耐心地有条不紊。  就当?这些?人不在吧,原本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稍微松了些?,僵硬的四?肢缓慢变得流畅。   李知行看过去,视线定格了几秒,疑惑地问边潇潇:“你教她跳舞了?好?像进步了很多。”   “怎么?可能是我教的,一看就是周瑾川私下陪她练了。”边潇潇转完圈回来,笑他木鱼脑袋。   李知行被噎了下,轻声?问:“周瑾川对她这么?有耐心?”   边潇潇也单纯,直接就说?了真相,但?十分?残忍:“是啊,他对桑榆的耐心我都觉得震惊,就那个重?难点习题册,好?多都标注了不止一种?解法,我亲妈都没这么?用?心。那可是周瑾川……”   话点到为止,却意味深长。   李知行再次看过去,怔了很久。   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吸引注意,几个前来观看的报社记者也发现了这一对,慢悠悠晃了过去。   裴桑榆余光察觉到相机对准的镜头,再次被聚焦,脚步猛然全乱。   左脚一滑,差点踩上了周瑾川的右脚。   她收了回来,一慌则全盘皆乱,彻底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只能皱紧了眉,被迫低下头,试图想要从对方的节奏里找回原本的步调,心急却无力。   下一秒,察觉到腰上的手收紧了些?,无声?地推着她往前进了两步。   稍微带动的调整,紊乱的步子立刻重?新回到了正轨。   “也不知道拍下来了没,肯定丑死了。”   裴桑榆尴尬得要死,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埋进土里,嘴上小声?嘀嘀咕咕。   闪光灯即将亮起的瞬间,周瑾川突然开?了口。   “桑桑,看着我。”   亲昵的小名撞入裴桑榆的耳朵里,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因为独属于他们的秘密被重?新挑起而耳根发烫。   画面定格。   两人站得很近,他的视线略微垂下,直白地落在女生的身上。而对方予以回看,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羞怯的光。   微风拂起的长发缠绕上男生的肩膀,像是那不知所起的情愫,在年?少的悸动里翻飞。   记者盯着拍好?的照片,翻来翻去欣赏了一阵,扑面而来的青春感,情不自禁露出了点笑意。   裴桑榆缓慢开?始重?新呼吸,却仍然手足无措,腿脚发软。   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质问:“你…..你刚才乱叫什么?。”   周瑾川唇角微勾,坦然道:“你让我起的名字。”   裴桑榆又卡顿了好?几秒,还是逞强道:“是…是吧,确实是,名字起来就是要叫的,你随意。”   周瑾川的目光缓慢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对方咬着嘴唇,目光躲闪。   是他从未见?过的裴桑榆。   “你在害羞什么??”他低声?问。 第28章 第一  裴桑榆别过视线, 没有再看他,只?是小声狡辩:“我没有害羞,都是运动过度热的。”   她的眼皮很薄, 微微往下垂的时候,眼尾的红都跟着蔓延了?上?去, 像是无?意?间擦了?点胭脂。   周瑾川漫无?边际地,无?端想起?她第一次化妆的模样,觉得还?是此刻更真实,也更好看。   他视线停在她身上?没动, 只?是随意?嗯了?声:“这?么几步没跳几分钟就觉得热,裴同学体力也不太行。”   “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裴桑榆嘟囔说, “不就是上?回随便说了?你?几句, 记那么久。”   周瑾川相?当坦然接下了?这?个评价:“对,我就是很小气。”   过于坦荡, 让人无?力回怼。   裴桑榆脸上?的那股热度降下去了?些,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不是刚还?叫我小名,为什么现在又变成裴同学了?, 小气周瑾川。”   周瑾川收敛了?那股散漫, 语气变得认真:“因?为想给你?留张好看的照片。”   或者说, 给我们留一张好看的照片。   哪怕是无?疾而终, 最后留个记忆也是好的。   裴桑榆愣住。   如果不是周瑾川那么突然叫她那一下立刻吸引了?注意?, 拍出来?就会是相?当垂头丧气的窘样,确实就会变成暗地里计较很久的黑历史。   是因?为上?次他看日落无?意?间拍了?张照片自己反应很大,才会这?样么。   他真的,细致到了?极点。   “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周瑾川很随意?地笑了?下。   阳光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 晕出一圈温和的光晕,有一种很温柔的缱绻。   裴桑榆盯着他看了?许久, 缓慢反应过来?,那个被强行拉回去的进度条又拉回来?了?。   如果她没猜错,周瑾川是在主动跟她破冰是吧。   能让他踏出这?一步也挺不容易。   裴桑榆把之前的对话又在脑内快速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了?最近别扭的症结。   她轻咳了?一声,还?是主动小声道歉:“周瑾川,上?周末我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了??”周瑾川问。   “我不该说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裴桑榆声音很轻,说完,见着对方的视线更关注了?些,完完全全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说到点上?了?,好样的裴桑榆,再接再厉。   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紧接着说:“我当时是张嘴胡说的,你?一直在帮我,虽然一开始对你?好是想要缠着你?补课,但是后面很多事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是真心想关心你?。”   音乐已经停了?,大家开始打打闹闹的散场,操场上?混乱成了?一片,他们也不该一直站在原地。   但周瑾川只?是收回了?放在她腰上?的手,没动,耐心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裴桑榆紧张地吞咽了?下,因?为不太常说这?样的话,刚消下去的脸颊再度开始泛红。   声音也越来?越低,带着吐露真心的不安:“我刚才想明?白,我是把你?当好朋友的。”   好朋友,又来?了?一个词。   周瑾川这?回不落她的圈套,反问说:“你?有几个好朋友?”   “潇潇,子矜,子娇,陈界勉强也算吧,我没什么朋友你?知道的。”裴桑榆叹了?口气,表情皱巴巴的为难。   周瑾川顺着话问:“那我排第几?”   裴桑榆变得警惕,这?绝对的生死攸关的死亡问题,说错一个字就彻底玩完的那种。   她没有犹豫,直接了?当说:“第一,你?肯定是第一。”   看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的斩钉截铁,周瑾川有点想笑。   真的挺幼稚的裴桑榆,幼儿园都没毕业的幼稚程度,然而自己也跟着幼稚。   但也看出来?了?,她确实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心思太纯了?。   周瑾川垂眼看她,确认说:“这?个第一能让我坐稳么?”   裴桑榆心说你?之前还?劝我别对第一过于执念,自己倒是双标。   但明?面上?疯狂点着头:“可以,至少高中阶段可以。”   说得还?挺保守,又很真诚。   行吧,什么身份不重要,在她心里有位置就行。   周瑾川笑着抬起?手,在她后脑勺上?轻拍了?下。   声音很轻,哄小孩似的口吻:“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他说完那句话就自己先走了?,留了?个相?当潇洒的背影,留裴桑榆独自站在原地。   等边潇潇上?来?挽住她,还?在那傻站着愣神。   莫名其?妙的,从刚才拍的那一下,感受到了?点宠溺的意?味。   真是疯了?,周瑾川对她宠溺?这?是一个拽哥该有的情绪么。   这?个念头让裴桑榆毛骨悚然。   但基于礼貌,也得给予回馈。   历史课上?到一半,她侧过头看见对方微抬着下巴,眼神明?明?落在黑板上?,但显然意?识已经没那么集中。   裴桑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观察出来?的,大约就是在过往的细枝末节间,无?意?就记住了?。   周瑾川走神的时候,手掌会随意?放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地顺着长裤的纹路摩挲,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此刻就是这?个模样。   她写了?张纸条,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裹在里面,朝着过道那边扔过去。   因?为带了?点重量,落在桌面上?的时候,啪嗒一声。   历史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地写着板书,没注意?到这?一隅。   周瑾川的注意?力被声响拉了?回来?,但因?为困意?,还?有点懵,眼皮有些懒地垂着。  倒是陈界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说:“小公主的飞鸽传书,不看?”   周瑾川很轻地嗯了?声,带着鼻音。   垂眸打开,一颗橘黄色的水果糖,亮晶晶的包装纸,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上?面还?有一句话:   【别睡着了?,老师看你?好多次了?   实在太困,就偷偷吃颗糖(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但我口袋里也没法?放一袋盐啊】   落款,一个圆圆的太阳。   周瑾川被纸条上?的话逗笑,困意?消散了?些,往过道那边看过去。   对方并没有在看他,只?是埋着头认真写着已经密密麻麻的笔记,一如既往的认真。   他往纸条下的空隙上?,写了?留言,扔回去。   好久没传纸条,再次恢复建交,裴桑榆也怪紧张。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展开,原以为不是感谢也是调侃,没想到上?面的话简直要让人气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别一直偷看了?,好好听课】   裴桑榆气鼓鼓地转过头,跟对方对上?视线,狗东西?笑得很是招摇。   她做着口型,无?情唾骂:“谁偷看你?啊,自恋狂。”   周瑾川挑衅地挑了?下眉,慢悠悠地拆开那颗糖,扔进嘴里。   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嘴里炸开,顺着喉咙蔓延开来?,余味绵长。   酸酸甜甜,橘子味儿的。   -   下午两节课上?完的时候,早上?拍的照片就相?当速度地登了?出来?,被同步在了?青年报的微博。   镜头虚化掉了?背景,正中间的两人倒是无?比清晰,穿着附中统一的冬季校服,一股朝气蓬勃的少年感,非常正式且正经。   标题也起?得非常刻板:冬日暖阳,北清附中的学子展现出青春活力的精神面貌!   然而评论却因?为照片的主角,画风完全被带偏。   【附中竟然有这?样的绝色…..吸溜…..想转学……】   【官方下场带头嗑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请问这?俩是一对吗?】   【科普君来?了?,只?知道男的,周瑾川,附中知名校草,身高187,体重未知,京圈富二代,常年稳坐第一的学神。硬要说缺点就是,人狠话不多,告白的人无?一生还?,跟女?生相?当保持距离,至今单身(应该?】   【笑死,你?在一张他搂着人的照片下说跟女?生相?当保持距离?】   【哈哈哈哈哈哈当场打脸我爱看,这?是什么纯情男高人设】   【附中本校的来?了?,别喷楼上?,是真的!他确实一见女?生三米远,裴桑榆是唯一例外】   【我靠,唯一例外……我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   ……   【在现场的来?了?,当时跳舞的时候我站在他们俩侧后方,psy跳舞不太熟练,大概是舞步没记住,zjc全程都在耐心提醒。中间一度差点踩到了?他的脚也没生气,还?叫她桑桑!】   【???这?是在谈吧这?是在谈吧?】   【好了?,帅哥有主,我单身了?,下一个】   ……   裴桑榆翻着七嘴八舌的评论区,内心百感交集。   喜的是照片确实拍得很好,角度专业,氛围满分,大概称得上?是她近年来?拍过最好的一张,想下载下来?当手机壁纸的程度。   悲的是,她和周瑾川如此纯洁的友谊怎么就被曲解成了?这?样!什么地下恋小情侣,这?脑补也实在是太过了?吧!   脑子里这?样想着。   裴桑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存进了?相?册。   毕竟,照片没做错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两眼,察觉到前排的人突然回头,她猛然把手机屏幕朝下扣过去,莫名其?妙的做贼心虚。   轻声问:“干什么呢,突然转头吓我一跳。”   丁子娇先看了?眼过道那边,又暧昧地把视线落回当事人身上?,好奇问:“小火一把的感觉怎么样啊?很多人在问你?的联系方式哦,桑桑。”   特地加重了?尾音两个字,黏糊糊的语气,揶揄到了?极点。   裴桑榆:“…….”   附中不收手机这?个规定就不合理,都是12G冲浪是吧。   她不出声,原地装死。   见一个人捍不动这?位嘴比鸭子硬的选手,丁子矜也加入了?战场。   就那么趴在桌上?看她,挤眉弄眼说:“好甜蜜啊,大家都在夸你?们俩很登对呢,桑桑。”   少年人对于这?种暧昧的八卦总是热衷,抓着一个细节就不肯放。   他们不敢调侃旁边的周瑾川,生怕对方翻脸,于是眼前脸色涨红的小姑娘就成了?待宰羔羊,毕竟关系近,开起?玩笑来?不用太注意?分寸。   裴桑榆不上?当,自顾自的说:“是那位热心网友听错了?,他怎么可能那么叫我。”   “事实证明?,不止一个现场观众证实。”   “可能大家都是刷题刷多了?眼花耳背呢。”   双胞胎一唱一和,裴桑榆开始招架不住。   心说周瑾川当时声音挺小的啊,都千里耳是吗,怎么人人都能听见。  边潇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向?漂亮小同桌,一脸豁然开朗说:“原来?如此啊,我说你?们俩最近氛围怎么这?么奇怪,现在懂了?。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守秘密的,这?段爱情见不得光,马主任知道了?肯定立刻冲过来?对你?们进行批评教育。你?要稳住,不要张扬。”   裴桑榆就差翻了?个白眼:“…….张扬个鬼。”   她看向?过道那边的周瑾川,聊天的声音也没刻意?压低音量,他但凡分点心也不至于听不见。   眼神求助道,你?来?解释解释,这?个场面我实在是驾驭不了?。   然而对方只?是略微潦草地看了?自己一眼,没出声。   裴桑榆眨了?眨眼。   ——你?就放任他们这?么开玩笑吗?   周瑾川表情平静,浑身上?下写着“我不在意?”四个大字。   然后起?了?身,把校服外套随意?挂在椅背上?,勾着陈界的肩膀拖着人往外走:“走,打球。”   裴桑榆:??  打不过就跑路,真有你?的,那我也跑。   她收拾好桌上?乱糟糟的稿件,也火速起?了?身:“广播的时间要到了?,我先撤,各位慢慢聊。”   无?视众人一脸吃瓜的八卦脸,说完拔腿就跑,片刻也不敢多待。   其?实这?种起?哄开玩笑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在周瑾川家的时候,段祈野那帮人开的尺度比这?会儿大得多,自己也没在意?。   这?次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之前都是胡编乱造的虚假,可这?次假的里面掺了?真的。   比如那个他叫出口的小名,比如他对自己的确和旁人不同的耐心,以至于让她无?力辩驳。   裴桑榆坐在广播室内的时候,脑子还?乱糟糟的。   有个男生敲门进来?,拿了?一大堆稿件递过去,叮嘱说:“这?是最近广播台新加的内容,是同学们的投稿。你?正常念完内容后,随便挑选几封就行,注意?控制时长在三十分钟内。”   裴桑榆点了?点头,顺手接了?过来?。   原以为大家不乐意?参加这?种互动,没想到投稿还?挺多。   正常的流程结束后,裴桑榆随手拆了?一封打开,照着念道:“现在是附中学生投稿时间,接下来?要读的是来?自高三九班的某同学,他说,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与各位高三考生共勉,祝各位考上?理想大学。”   还?挺励志,裴桑榆心想着,又拆了?一封。   前面几个大部分都是与学习相?关,直到某一封打开,差点咬到舌头。   “这?一封是来?自高一十四班的某同学,他想对裴桑榆说….. 从第一次广播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你?的声音轻柔曼妙,让我每次广播的时候都忍不住停下笔听很久。虽然与你?素不相?识,但总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如果有机会,能不能…….”   广播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包括球场。   原本是约着班级里的友谊赛,大家一向?处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观念,相?对平和。   今天一来?,李知行就非常凶猛,异常暴躁,中间连连撞了?周瑾川好几下,嘴上?说着抱歉,但旁人看着总像是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此刻,他再一次抢过球,侧身的时候,肩膀擦过周瑾川。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李知行道歉得毫不走心。   周瑾川分心听着广播里的内容,乱七八糟的告白,眉心微皱了?下,这?投稿都不审核的么。   那股被对方挑起?的火有些压不住了?,反手往他怀里一扣,把球抢了?回来?。   连过三人,直接上?篮。   陈界走过去跟他击了?个掌,慢悠悠说:“刚不是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么,人家挑衅也不理,突然睡醒了??”   周瑾川绷着唇,没说话,只?是把球重新扔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打法?更是突如其?来?的激进。   再次拿球,虚晃过人。   穿过球场,转身扣篮。   节奏快得旁边的人几乎是跟不上?,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追着他满场跑。   被逼到边界上?,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动作干脆利落。   篮球借着力道以一个抛物线的弧度飞过球场,空心落框。   周瑾川抬了?下手,转身往场下走,弯腰拿过边上?的水仰头喝了?口,落了?句:“今天就到这?儿。”   主力队员打算撤退,其?余几人也没有要继续打下去的意?思,大家三三两两的散了?。   陈界慢悠悠跟过去,笑着勾他的肩膀:“吃火药了??这?么凶。”   “没。”周瑾川随口回了?句,微微抬头,注意?力还?在上?方的喇叭上?。   已经是第三封给裴桑榆的告白信。   好像照片一登,追求者瞬间蜂拥而来?,没完没了?。   刚才李知行对自己的那点小敌意?他不是没有察觉,但都是一起?打球的同学,他也不想招惹是非。   但现在来?看,抛开一个李知行,大概还?有姓张的,姓王的,姓陈的。   陈界察觉到他的动作,会心一笑:“要不要去把广播台拆了??”   “拆了?吧,直接把楼也炸了?。”周瑾川面无?表情地又喝了?一大口水,那股燥的感觉才稍微下去了?些。   很少见他情绪这?么外露,陈界觉得挺有意?思。   偏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现在想明?白了?啊,也不晚。她不是喜欢你?么,正好郎有情妾有意?。”   周瑾川没再反驳,只?是捏了?下矿泉水的瓶身,啪嗒一声脆响。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如实说:“她不喜欢我,之前是误会。”   这?话让陈界有些意?外,毕竟之前种种,连他都看迷糊了?眼。   停顿了?好几秒,才重新开口建议说:“那就追呗,你?要是认真追她,肯定能追到。我觉得吧,这?姑娘不是不喜欢你?,是没开窍。”   周瑾川盯着前方被风吹动的树梢,良久。   收了?方才那股肆意?妄为的劲儿,声音很低,但语气笃定:“不追。她不想受她外公的约束,想要自由,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现在的学习阶段就对她很重要,不能让她分心。”   话音一落,陈界是彻底被震撼。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感叹说:“我以为吧你?就是略微心动,想迈出那一步来?一场肆无?忌惮的早恋,都程度深到要帮她考虑未来?的地步了??没看出来?啊周瑾川,年纪轻轻想法?这?么成熟。”   “滚蛋。”周瑾川骂他,把矿泉水扔回他的手里。   “不是,我说认真的,我要是姑娘,听到刚才你?说的那话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陈界朝他靠过去,人还?没贴近,就被推开。   周瑾川嫌弃地拿手抵着他:“别,我受不住。”  陈界笑得肩膀直抖,摊着手后退两步:“不逗你?了?,不过你?怎么想的?就这?么先这?么当普通朋友?”   “好朋友,她保证我在她那排第一。”   周瑾川抬眼,语气不重地强调。   陈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感叹:“我发现你?这?人还?挺变态的,虽然暂时不打算跟她谈恋爱,怕影响她学习,但是又必须要求在人家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好强势的人格。也就是勉强还?残存了?点良知,不然这?不得是什么强制爱的剧本了?。”   “不行吗?”周瑾川淡声问。   陈界甘拜下风:“行,当然行,也就裴桑榆那个傻子能跟你?保证这?种话。”   周瑾川弯着唇,笑了?下。   小傻子本人浑然不知,仍然尽职尽责地广播:“时间接近尾声,接下来?是要念的最后一封投稿,来?自高一九班的某同学,写给高一七班的周瑾川。”   陈界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那位:“写给你?的。”   周瑾川嗯了?声,微微抬头,视线落在广播站的方向?。   他听过裴桑榆广播无?数次,但这?次的语调明?显不同,带了?点他轻易就能察觉的羞涩,声音就变得更为轻软。   “遇见你?时是在秋天,下着细雨,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你?没有回头,但我站在原地看了?你?很久。后来?很长的时间,见过你?在第一考场埋头书写的背影,见过你?坐在窗边被阳光勾勒的模样,见过你?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潇洒,也见过你?给女?生解决麻烦的温柔。周瑾川,我还?是不敢站在你?面前,只?能在广播里用一个没有名字的匿名,跟你?说,我喜欢你?。”   每一字,从裴桑榆的嘴巴里念出来?,都变成了?另外的意?味。   仿佛这?次,才是她对自己的亲口告白。   周瑾川视线没动,盯着广播站那个小窗口,可以看见她模糊的身影。   他慢悠悠开了?口:“我突然觉得,广播站留着挺好的。”   还?沉浸在广播声中的陈界茫然问:“为什么?”   周瑾川看了?他一眼,语气挺认真地说:“我也去投个稿怎么样?” 第29章 委屈  陈界一时半会没?跟上他的思路, 脸上露出茫然:“你投什么稿?也学前面?那几个哥们给裴桑榆写情书?啊。不对啊,你刚不是还说不追人么,现在是哪一出?”   周瑾川指尖点了点自己:“写给我。”   我给我自己写情书?,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请问这位学神是不是学习学疯了,脑子无法?跟社会接轨。   陈界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觉得原本?就不多的智商着实?有些不够用?了。   想了很久, 终于福至心灵,醍醐灌顶。   “我操,你这操作有点骚。我大概懂你的想法?了,不想用?追人的手段打扰她学习, 也可以默默喜欢着等着,但如果她自己动?了心, 你就能提前占个未来男朋友的位置。”   周瑾川也觉得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挺傻逼。   他很矛盾。   一方面?并?不想造成裴桑榆的任何困扰。   另一方面?, 却又确实?存在在这个过程中,她有提前喜欢了别人的可能。   被这位少爷的想法?震惊, 陈界还在那独自絮絮叨叨:“好变态, 占有欲也太强了点,未来的份额也要先?占着, 太狠了。”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周瑾川被他念得有点烦。   消停不了, 放到整个早恋界都是炸裂的程度。   陈界重新审视这位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面?色凝重:“有一个问题, 你就不怕她动?心了影响学习?”   “那倒不会, 她非常清醒,且目标明确,就算是有喜欢的人,也一定会把学习摆在感情之前。”   这一点周瑾川相当清楚。   “……确实?是非常符合她的卷王作风。”   陈界瞬间上了头, 斩钉截铁说,“那就写, 写它二十封,再复印一百份,基数一大,还怕她抽不着么,直接让裴桑榆念一下午。”   那就更傻逼了。   周瑾川笑了下:“算了。”   “哎,怎么就算了,你是不是没?写过情书?害怕露怯?我教你,写情书?还不简单,实?在不行?百度上一搜,热辣的滚烫的清新的各种风格应有尽有。”   陈界急得跟自个儿的事儿似的,出谋划策了一番,又拐了个弯,“而且你收过那么多情书?,没?吃过猪肉总归见过猪跑吧?”   周瑾川无语:“我都没?拆开看过。”   “好无情,好冷漠,你这就是孽力回馈,当初让别人饱尝的爱情的苦果现在都要自己尝回来。”陈界振振有词,像自己就是某个被他狠心拒绝过的春心萌动?的少女。   周瑾川:“………”   陈界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嘴巴被宽阔的手掌捂住,再也没?办法?出声。   “她下来了。”周瑾川说。   裴桑榆抱着一大堆稿件出了楼,就见着两?人姿势扭曲地?站在门?口。   她方才念给对方的情书?那股劲儿还没?缓过来,这下见着正主,也有些不自在。   随口问了句:“你们不是去打球了吗?怎么站在这儿。”   “打完了,周少爷快准狠,把对面?直接虐死。”陈界艰难挣脱,才说出几个字。   裴桑榆点了点头敷衍了下:“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别走,一块吃饭,去食堂。”   陈界简直为?他们俩操碎了心。   裴桑榆下午经历了网上的讨论,又念了一大堆给自己的告白,此刻再出现在食堂这种学生聚集地?,多半会成为?注意的话题中心。   她有些心虚,并?不是很想直面?那种场景,表面?上却不想表现得太过于在意。   于是抓了个借口:“食堂……今天?的食堂没?什么好吃的吧。”   周瑾川一眼看穿,轻笑了声:“你怕啊。”   裴桑榆:”…….”   明明知道他用?的激将法?,还每回心甘情愿地?上当。   她扬起下巴,挑着眼尾看回去,声线强装淡定的平静:“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周瑾川又笑了声。   那副样子,瞬间让周瑾川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当时秋雨时节,他站在树下暂时避雨,只是因为?无意间多看了她几眼,就浑身带着刺怼了上来。   后来慢慢熟悉了之后,她悄无声息地?变得柔软了很多,会发?自内心的撒娇,会流露内心的脆弱,不再是往常那样一直用?锋利和尖锐把自己包裹。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现在更可爱一点。   周瑾川偏了下头:“那就走啊。”   “走就走,谁怕谁。”裴桑榆忙了一天?原本?就饿,这下狠话也放了,不得已跟了上去。   正是下课用?食的时间,附中的食堂里人声鼎沸,嘈杂得厉害。   三人前脚刚迈进去,就在门?口见着好几波班上的同学,打完球的李知行?那一帮,和刚听?完广播过来的室友们。   一群人浩浩荡荡聚集在一起,往那一站,确实?挺引人注意。   角落里还剩了一整张长桌空着,一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静。   还是裴桑榆先?开了口,招呼他们说:“那就一起坐吧,位置还有多的。”   听?到这话,大家才纷纷落座,只是时隔几周,陈界再次感觉到了鸿门?宴的微妙。   同一波人,此刻完全不同的心境。   李知行?收敛了方才的那股戾气,笑着问:“裴同学,我帮你打饭吧?看上次给你挑的菜你都吃了不少。”   还未听?见对方答话,周瑾川倒是先?出了声,起身说:“那是她有礼貌,我来。”   李知行?被呛了下,没?出声。   周瑾川偏过头,垂眼看她:“还是那几样?”   他平时都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没?太所谓的样子,突然这么直接,裴桑榆有些茫然,但也不能扫了少爷的面?子。   于是只能略微委屈了前者,温声细语说:“除了菜,麻烦你再帮我拿一杯可乐。”   周瑾川点了下头。   李知行?自讨没?趣,转身抓着外套走了。   等人离开,她才扭头看向陈界:“他吃错药了?跟李知行?呛什么。”   “可能是刚打球的恩怨还没?结吧。”陈界四两?拨千斤的落了句,看向另外三个女生,笑说,“我来帮你们打,免得人家都有人帮忙,衬托得我不够绅士。”   不用?去人挤人的队伍里折腾,几个室友也乐得轻松,点头如捣蒜。   裴桑榆倒是觉得在理。   男孩子嘛,球场上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   看着男生们的背影,丁子娇慢悠悠开口:“我怎么觉得,周瑾川刚是在吃醋呢。”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小说看太多脑补过度了呢。”裴桑榆慢吞吞学她的口气说话。   “真的,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你的第六感就从来没?准过。”   丁子娇悻悻然:“反正他平时绝对干不出这种事,现在都已经开始帮你打饭了,这还不奇怪么。”   “因为?我对他也不错啊,我每次周末在他家补课的时候也给他做饭来着。有来有回,这叫礼貌。”裴桑榆顺嘴就说了出来。   说完,看到在座几个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才火速收了话。   “你在他家补课?!”   “你还给他做饭?!”   “听?着还很频繁?!”   裴桑榆受不了这几个姑娘一惊一乍,压着手示意说:“小声点,还嫌八卦不够多吗?”   “不怪我,实?在是这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我难以想象。”   丁子娇捂着胸口,又揉了揉耳根,动?作非常夸张,“我是不是最近年纪大了出现幻听?了。”   裴桑榆就知道他们反应极大,才一直藏着没?说。   还好他们不知道每天?晚上还得跟周瑾川打电话,不然估计这食堂都得炸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谨言慎行?,最近还是过于懈怠放松了警惕。   周瑾川端着两?个餐盘回来的时候,三个女生看向他的视线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他挨着裴桑榆坐下,往椅背上一靠,随口问:“看我干什么,没?见过人打饭?”   丁子矜谨慎开口,相当严谨:“是没?见过你帮女生打饭。”   周瑾川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无所谓道:“那你习惯下,以后会常常。”   好拽,好酷,相当坦荡,好有个性。   对方在心里连连咋舌,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调侃。   状况外的裴桑榆笑着看他,打趣道:“怎么,是觉得前段时间对我太冷淡,现在想弥补啊?”   周瑾川把筷子递给她,避重就轻说:“你要这么想也行?。”   就知道,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革命的友谊需要双方共同重视才能长久,对方也懂这个理。   裴桑榆美滋滋地?夹了块糖醋鱼放进嘴里,幸福感瞬间拉满。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回来,餐桌上的气氛再次从愉悦变得诡异。   尴尬间,李知行?看向裴桑榆,试图找个话题:“刚刚打球的时候,听?到你在念广播,今天?投稿里很多人跟你表白啊?我没?细数,大概得有三四个吧。”   完全没?意识到是个雷区。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没?接话,只是慢吞吞喝着可乐。   李知行?挠了挠头,又问:“你念给自己的情书?不会觉得尴尬吗?”   裴桑榆心说我此时此刻就很尴尬。   朋友,不会说话请跟对面?这位少爷学习一下什么叫情商。   气氛再度降至冰点。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陈界出声帮忙解了围:“喜欢裴同学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尴尬的,这都习以为?常了是吧。”   “就是,今天?还有好几个人找我要桑榆的联系方式。”边潇潇也跟着帮腔。   李知行?哦了两?声,觉得是不是应该就此打住。   但没?忍住,还是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你念给周瑾川的情书?,是什么感觉啊?”   裴桑榆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就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她微微抬眼看向他,静默了几秒。   今天?实?在是被调侃了太多次,她脾气有点压不住了。   明面?上还是没?太多情绪波动?,声音却很淡:“如果你这么好奇,不如明天?帮我代班自己去感觉一下?”   再是迟钝,李知行?也听?出来了不对劲。   只是平时跟裴桑榆相处的时候,她都表现得非常好相处,笑眼弯弯的,朋友开玩笑也不生气,突然这么不给面?的回怼,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弥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他后知后觉问错了话,喃喃道。   裴桑榆却没?接话。   周瑾川没?落井下石,就算对方是裴桑榆的追求者,也没?必要搞得难堪。   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示意他:“汤撒了,擦一下。”   李知行?心里憋着不爽,却又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台阶,伸手接了过来。   高下立见。   他不得不承认周瑾川实?在是太有涵养。   只是低头擦着桌面?,余光看到桌子下方,周瑾川随意伸着腿,脚尖往旁边靠过去。   很轻地?碰了下裴桑榆的小白鞋,像是某种提醒,或者安抚。   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动?作,但很亲昵。   再抬头的时候,裴桑榆绷着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甚至连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些:“没?事,我就是单纯觉得投稿告白这事儿挺无聊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李知行?松了口气,气氛松缓下来,却并?不觉得痛快。   裴桑榆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下意识,已经完全偏向了周瑾川。   一顿饭吃得食之无味。   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离开,一群男生走在前头,女生慢吞吞在后面?散步。   边潇潇突然碰了下裴桑榆的胳膊,低声说:“你在群里吧,里面?有几个人提到你了,说得不太好听?,你别看。”   裴桑榆这人就是逆反心重。   这么说了,她就非得看看。   她面?无表情地?叼着可乐吸管,摸出手机,直接点开了群聊。   【psy今天?的投稿是她自己编的吧,就是想营造自己好多人喜欢的样子,好假】   【肯定是,匿名?投稿嘛,自己随口就能瞎编呗】   【今天?跟zjc出风头还不够,广播站还在那装,我受不了这女的】   【她强行?换搭档跟zjc跳,嘴上说跟他没?关系,扭头又专门?念给他的告白,当代绿茶婊典范好吧】   【人家长得好看喜欢的人多怎么了?果然女生最会为?难女生,嫉妒吧?】   【你是psy本?人?这群里本?来就大部分都是女生,还想挑性别对立?好笑】   ……   帮她说话的人是边潇潇,裴桑榆一眼认出。   后面?的聊天?记录大同小异,裴桑榆快速翻看了一圈,收起手机。   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也不太想让潇潇跟着担心。   只是很随意地?笑了下,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这,没?什么大不了,以前骂我更狠的都有。”   边潇潇很是震惊,她转学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是这种平淡又镇定的反应。   好一会儿,才轻声喃喃道:“这还不难听?啊,要是我得钻被子里哭。”   “也就只敢在匿名?群里张嘴胡说,谁有本?事当着我面?讲,我一定怼回去。”裴桑榆面?色平静说。   确实?说的也是实?话,这种匿着名?,她连对方真实?信息都一无所知,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的烦。   有一种被蒙着头揍了一顿的不痛快。   边潇潇皱了皱鼻子,感叹说:“你内心真的好强大,我要向你学习。”   裴桑榆着揉了下她的脑袋,拖着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没?事,回去上课啦。”   嘴上是这么说着,也清楚出风头就会招惹非议,但要说完全不在意也是假的。   毕竟一些莫须有的词汇扣在了头上,换做谁都会觉得冤,还有点委屈。   只是,她习惯了出了事都自己扛,委屈也无处诉,也就索性咽了。   心情却实?在谈不上太好。   晚自习刚下,裴桑榆前脚刚到宿舍,后脚就接到了周瑾川的电话。   往常他们的广播时间会再晚半小时,裴桑榆意外地?接起来,声音却有气无力:“没?到时间吧,怎么这么早?”   刚一出声,周瑾川就听?出了不对劲。   感觉像是蒙了一层灰,雾蒙蒙的,没?有生气。   “不高兴了?”周瑾川问。   刚才陈界给他发?了些群里聊天?的截图,他大致看完,就联系群管理员处理删除加禁言,动?作已经很快。但看对方这副兴致怏怏的状态,多半已经看到了。   裴桑榆却不想跟他提,随口敷衍说:“没?有,晚上题看多了头疼。”   “到宿舍了?”   “嗯,室友们都在。”   周瑾川看了眼时间,离熄灯还有一会儿:“你去楼道里,宿舍讲电话不方便。”   他们俩晚上的电话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念广播,一个念一个听?,从来没?有闲聊。   裴桑榆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听?话踩着拖鞋出了宿舍,挑了个没?人的楼梯拐角。   “你说。”   裴桑榆侧过头,才发?现旁边的窗户很宽,抬头就能看见皎洁的明月。   周瑾川开门?见山问:“觉得委屈吗?”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才意识到他居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却因为?没?有跟人倒苦水的习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欲盖弥彰的敷衍台词。   周瑾川无奈地?叹了口气,顺着电话传过来,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叹息。   然后听?见他说:“觉得委屈为?什么不跟我说?”   裴桑榆咬了下唇。   周瑾川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她的回答。   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很轻微的铲了下,她轻声说:“因为?觉得没?必要,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几句胡言乱语,过了今天?就没?人在意了。”   “几句胡言乱语,你一个晚自习走神了五次,说明你被影响了。”周瑾川戳穿她。   裴桑榆没?想到他观察这么细,一时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就是觉得,不能老是麻烦你。况且,我心情不好就已经很糟糕了,还去影响你的情绪,多不好。”   “你白天?是怎么跟我说的,把我当最好的朋友。现在受了委屈就自己憋着是吗?还打算再次跟我划清界限。”周瑾川的声音很平静,但裴桑榆敏锐地?听?出了他压着的情绪。   她停顿一瞬,才如实?说了心底的话。   “周瑾川,我没?有受了委屈就找人哭诉的习惯,以前没?有,现在也学不会。”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试试。”周瑾川说。   裴桑榆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周瑾川声音放轻了些,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无限放大。   “群里的人我联系管理员已经处理了,禁言一个月,发?布公告如果再有污蔑造谣行?为?,就解散匿名?群。但管得住群里,管不住背后的议论,所以你要想好之后的处理方式。”   裴桑榆脑子一片混乱,没?想过之后。   只是顺着他的话喃喃自语:“后续怎么处理…….”  周瑾川条理分明地?帮她分析:“两?种办法?。第一种,不再去广播台,可以浅层的隔绝掉这部分的议论,但也许会再衍生出别的,我们都无法?预判。第二种,照常广播,无视言论,但你可以筛选投稿。不是每一篇稿子都要照着念出来,哪些让你不舒服就不念,你有这个权利。那么裴桑榆,你要选哪一种?”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才不要逃避,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辞掉广播员的职务,我选第二种。”   她听?见周瑾川很轻地?笑了。   好像是预判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瑾川嗯了声,又低声开导她:“你没?做错,就完全不用?在意。而不是表面?装作不在意,背地?里偷偷哭。”   他明明不在眼前,却完全看透了自己。   “我才没?有哭。”   裴桑榆狡辩说,却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模模糊糊的,都看不清月亮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感谢。   只能以沉默作答。   周瑾川听?着她那边几乎是毫无动?静,安静得厉害,估计又在默默红了眼眶。   纵容她说:“想哭就哭,但别嘴硬。”   裴桑榆嗯了声,吸了吸鼻子,把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松懈下来,任凭那股酸涩在黑夜里蔓延。   隔了很久,才低声感叹了句真心话,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如果以前你在,就好了。”   “现在在了。”   周瑾川轻声回她。  -   周瑾川的那一通电话确实?安抚了裴桑榆。   她决定重新振作,第二天?照常去了广播台。正如周瑾川所说,她没?做错什么,也不用?去计较那些闲言碎语。想通了这件事,心情也变得豁达了不少。   今天?的投稿比前一日更厚,在广播之前,她花了点时间全部拆开,挨个筛选。   直到看到了某一封。   笔迹非常眼熟,像是见过了千百遍,却想不起曾经出现在哪里。投稿的内容很简单,是给周瑾川的一首诗。   大概是某人给他的告白。   又不像,过于含蓄,更像是描述知己。   但诗摘抄的段落,莫名?其妙地?让裴桑榆觉得触动?,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心声。   是她,对于周瑾川这个人,能够想到的所有描述和依赖。   她回想群里说的“裴桑榆故意挑了给周瑾川的投稿来念,很婊”这样的话,很轻地?笑了下。   那我这次还就故意挑一个给他的。   广播尾声,裴桑榆念完前面?的投稿后,靠近话筒,轻缓出声,非常坦然。   “今天?的最后一封投稿,是我特意挑选的,这位高一某班某同学送给高一七班周瑾川的诗。”   彼此在不如意的生活中   遇上一个如意的人,所以我走进你   就连同你的缺点你的道路   你是非难辨的过去   从此我们手拉手   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直到日暮   裴桑榆念完最后一个字,睫毛很轻地?颤了下。如果他听?到了,会怎么想?   当作一个普通无聊的稿子,夸奖她直面?非议的勇敢,还是能听?懂她藏在里面?的表达。   她有些紧张。   旁边手机震动?,提醒收到一条信息,就一个字。   好。   像是对她喊话的应允。   信息来自周瑾川。 第30章 日暮  裴桑榆不明白?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她对周瑾川的情绪很复杂, 是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个遇上的朋友,不恰当来说,好比应随现象一样?, 她不想过于麻烦对方,下意识却想要试着依赖他。   选稿的时候, 看到那?首诗,她想到他们头一晚上电话里的对话。   “我没有受了委屈就找人哭诉的习惯,以前没有,现在也学不会。”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试试。”   对方在向她走过来, 于是她也在试着跟他敞开心扉,踏出这一步。   然而?回复还是很谨慎保守, 生怕会错了意。   【sunset】:好, 是什么意思   【债主】:你说的,从此朝着一个方向走, 直到日暮   裴桑榆心想, 他果然听懂了。   没想到少爷也会发这种文艺腔的台词。   还没来得及回复,周瑾川又发来了一条。   【债主】:你喜欢看日落, 以后想看都陪你   【sunset】:好   裴桑榆盯着那?句话, 莫名其妙翻起了点情绪。这会儿才迟钝的觉得, 原来不再孤身一人的时候, 是这样?的感觉。   像是空旷的走廊被风填满, 轻飘飘的,却觉得非常安心。   对方今天的表达欲似乎特?别旺盛。   没过几秒,又发来一条消息。   【债主】:过两天跨年,我们要去海边, 我看了天气,应该会有漂亮的日落   裴桑榆被这话说得很是心动, 海边的日落,肯定超级好看。   【sunset】:是上次你那?些朋友吗?   【债主】:嗯   【sunset】:都是你的朋友,我去会不会不太…..   【债主】:现在也是你朋友   刚看完他发的这句话,就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群里,相当突然。   群名相当接地气——铁路口?子弟军,一眼就能看出是上次那?一帮朋友,只是名字实在是和一群京圈富二代的身份格格不入。   裴桑榆有点懵,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债主】:裴桑榆来了   相当言简意赅,非常符合他的个人作风。   【终于……..裴同学好】   【啊啊啊啊桑榆姐姐,我加你了,通过一下!】  【过两天一起来玩,场地弄好了】   【别迟到,迟到一秒罚酒三杯】   原来还死寂的群里突然弹出了好几条消息,除了严夕念画风迥然不同很好辨认,别的她也没认出来谁是谁,只能挨个先?加了好友。   然后私信周瑾川:大家?好热情,我该说点什么   【债主】:什么都不用说   【债主】:我就想表明,你是这群朋友里的一份子   字里行间?都是坦然。   裴桑榆觉得他做事情真的很让人舒心。   原本还觉得加入他们有一点微妙的局促,这会儿被他一句话就顺得平静下来。   她回了一句:一定到   然后视线重新落在刚才念过的那?张投稿上,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如?此眼熟。   很像周瑾川的笔迹,他的字很有特?点,每个字笔画的末尾都会往回勾一下,非常好认。   得多了解他的人才能把笔迹都模仿得这么相似。   只是….这张写给他的诗…..   也不是情书,明明更像是是对知己说的话。   难道因为?摘选的原因么。   她输入了其中的一段,搜索出诗的全文,发现有几个地方的措辞被修改过。   最明显的一句是,原本是“我爱你”的那?一句,改成?了“我走进你”。   原文居然是一首情诗!!!   裴桑榆抬手?捂住脸,后知后觉干了件巨大的蠢事。   如?果是原封不动的摘抄选段,她绝对不会选这个投稿念出来,这跟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   庆幸的是,还好周瑾川跟她一样?也不知道原文,断章取义?,不然实在是太过尴尬。   然而?,这个世界上的文盲还是少了点。   她刚回到座位,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边潇潇就跟她同步群里的聊天,赞叹说:“你太刚了,昨天刚被骂过,今天又特?地挑了一篇给周瑾川的告白?,佩服。”   裴桑榆:“……..”   难道这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俩没看出来这是首情诗吗!这简直是对学神和卷王的侮辱!   她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招了招手?,轻声说:“来,给我看看,今天怎么骂的。”   “昨天说你坏话那?几个人都被封号了,今天群里还挺祥和,你放心大胆看。”边潇潇变说着,边把手?机递过去。   【我突然有点喜欢psy了是怎么回事?】   【我也…..就有一种爱咋咋管别人怎么说的酷劲儿】   【也许她昨天根本没看到群…..就照常广播啊】   【她肯定知道,广播台的人说她今天特?意筛选了所有的投稿】   【那?还选了一首情诗给zjc, 好猛,我觉得她挺做自己的】   …….   虽然画风还是很诡异,但这个走向也是让人没想到。   裴桑榆想了几秒,表情错愕看向边潇潇,分析说:“难道这就是,黑到深处黑转粉?”   “应该吧,但对你来说是好事呀。”边潇潇笑嘻嘻地回。   也是。   反正?她和周瑾川的绯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破罐破摔的裴桑榆悠悠感叹:“为?什么当学生也这么难,光好好学习也不行,还得注意自己的谣言管理?。”   边潇潇听得直乐:“你该庆幸你没参加今年的戏剧节,不然估计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戏剧节是什么东西?”   “就…每年附中元旦的标配啊,最近好些同学一直在排练你没注意么?”   裴桑榆摇了摇头,痛心疾首说:“我太沉迷于学习,忽略了班级活动,是我不对。”   “无?所谓,反正?去当观众还是挺好玩的。”边潇潇从课桌里摸出一张节目单递给她,“你看,好几个我都想看。”   想了几秒钟,裴桑榆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这个戏剧节,是在什么时候?”   边潇潇一脸“你读书读傻了”的表情:“刚刚不是才说了嘛,元旦,当然是今年最后一天的下午和晚上呀。”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刚刚才答应一帮小伙伴的约定。   “……可是我约了人看日落。”   她还打?算下了课就跟周瑾川火速冲去海边来着。   边潇潇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心没肺说:“简单,两个选项,要么翘了晚会,要么放人鸽子。不过戏剧节也要记考勤,附中的这些活动管得可紧了,有些没良心的老师还会直接通知家?长。毕竟元旦是大节日,偷偷摸摸想跑出去玩的学生也不少。”   裴桑榆:……..   周瑾川这狗东西又坑她是吧。   -   年末的最后一天,整个附中都变得躁动,没几个人认真在学习。这一年将近末尾,学校里也四处都彰显着辞旧迎新的仪式感。   下午没课,特?地给节日腾出了时间?,两人跟着班上的同学闹嚷嚷进了附中的大剧院,找到自己班级的区域,随便找了座位坐下。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表演,裴桑榆还在垮着个脸,跟谁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周瑾川回忆了一下这两天,好像也没干什么,非常理?直气壮问她:“谁惹你了?”   “你。”裴桑榆白?了他一眼,表情相当高贵冷艳。   “我怎么了?”周瑾川八风不动,表情无?辜。   碍于四面八方都有着不知名的间?谍,裴桑榆被迫压低了声音:“你一个附中人不知道今天有戏剧节?还让我去海边看什么日落?又想怂恿我为?非作歹是吧?”   “我真忘了。”周瑾川平时压根就不在意这种活动。   裴桑榆看着热热闹闹的“铁道口?子弟军”群里聊得正?起,就很愁。   这刚加入的第一次团建活动就不去,是不是显得太端着了,很不合群。   她把手?机屏幕往周瑾川眼皮底下一晃,一副你弄的烂摊子你看着办的态度:“这怎么办?”   周瑾川随意看了眼,无?所谓道:“你想去吗?要去我们一会儿四点就跑。”   “你能不能不要把这种类似翘课的行为?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亏半仙还把你当宝贝,扭头就把她卖了合适吗,这要记考勤的。”裴桑榆觉得他真是狼心狗肺。   周瑾川懒散地靠着椅背,听着台上一群人疯疯癫癫地吵:“又不是翘课,有什么。”   裴桑榆虽然作风尖锐,但本质上还是个遵守纪律的乖宝宝。   她迟疑了一阵,确实还是想去,毕竟海边日落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强。   挣扎了半天,挤出一句:“四点跑来得及吗?”   周瑾川听得想笑。   慢悠悠转过头,看着她,语气揶揄:“想去?刚谁骂我来着。”   他说话本身就带了点京腔,强调的时候更甚,相当的欠。   裴桑榆磨了磨牙,亮出两颗并不尖锐的小牙齿,威胁说:“你再这么说话我们就友尽了。”   周瑾川压根没有怕的意思:“长本事了裴桑榆,现在开始拿友尽来威胁人了。”   “是你先?口?不择言。”   “我只是有话直说。”   两人小声地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又心不在焉地看向舞台。   台上正?在演着《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节选版本,不知道是几姨太疯了,相当表演夸张地抓着张手?帕绕着舞台满场跑,明明是非常凄苦的氛围,因为?演得吵吵闹闹的,台下看得直笑。   裴桑榆心虚地四处张望,周围都坐满了人,实在是不太好跑。   正?在愣神,就听见旁边周瑾川靠过来,落了句:“现在走。”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着袖子连人带包的囫囵拉了出去。   原本也存了点小心思,选座位的时候他们特?地选了靠后的走廊过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但人倒是很轻易地就跑出去了。   众目睽睽下逃跑,裴桑榆头一回干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心脏突突直跳。   反观对方,慢悠悠地拽着她朝校外走,相当闲云野鹤的公子样?。   裴桑榆不爽地看向他:“你怎么这么淡定?这不公平。”   周瑾川陈述事实:“因为?我没你胆儿小。”   裴桑榆这人就是激不得,瞬间?挺直了腰杆。   下巴一抬,眼尾一挑,非常有气势说:“你说谁胆小呢,不就是翘个戏剧节,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马主任站在我面前——”   事实证明,就不能在背后叫人名字,冤有头债有主。   话音没落,裴桑榆立刻眼尖地发现了在清桥附近四处晃荡的老马。   大约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闻声回头,喊说:“谁叫我?”   也许是心虚作祟,裴桑榆下意识抓过周瑾川,拉着人就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头也不敢回。   被强行这么一拽,周瑾川差点直接被绊倒。   相当无?语的被迫跟她一起跑了起来:“你慌什么。”   背后马主任还在大声喊:“哪个班的学生,跑什么,给我站住!”   “你没听到吗?马主任!被他抓到就不是考勤问题了,是早恋问题,很严重。”裴桑榆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周瑾川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缓缓提醒说:“你这么牵着我,那?确实会被误会是早恋的问题。”   远远的马主任声音还在,有越来越近的趋势。裴桑榆不敢松懈。   快跑到校门?口?,已经甩开了人,脚步才逐渐慢下来,她迟钝地低下头。   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地拽着周瑾川的,对方大概是怕自己摔着,手?指扣了回来。   两只手?有些颜色区别,男生掌心宽阔,指节修长,女生手?掌小了一圈,被紧紧握着。   而?因为?经过一番小跑,掌心温度很高,就那?么严丝合缝地熨贴在一起。   裴桑榆停顿了半拍,脑子里后知后觉闪过他刚刚说的话,猛然挣脱了手?。   “不是,刚才那?个情形我没注意……我不是想吃你豆腐…….”  周瑾川快听笑了,抬手?随意叫了辆车,停在路边。   眼看马主任快跟了过来,催促让人先?坐进去,跟师傅说了目的地,才垂眸看她,接上话:“你吃我什么豆腐了?”   眼神就那?么轻飘飘地落下来,带着十分自在的揶揄。   仿佛他不尴尬,尴尬的只有自己。   裴桑榆差点咬了舌头,眼神飘忽:“我不是不小心摸你的手?了吗……..”   “按你的逻辑,我也摸你了,到底是谁吃谁的?”周瑾川问。   裴桑榆被问住,无?言以对,只能微眯着眼看他。   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周瑾川,我怎么发现你最近有点骚啊?”   裴桑榆还在自说自话,审视说:“你以前会说这种话吗?你还是那?个一见女生三米远的周瑾川吗?你变了,你不纯洁了,你被社会的大染缸浸染了。”   周瑾川:“……..”   周瑾川真是服了。   直到下车,裴桑榆还在打?趣问他:“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   周瑾川懒得理?她。   车是直接停在了海边的公路,稍微走两步,就能看见沙滩上一辆白?色的房车,外面支了个巨大的帐篷,摆上了小桌和各式各样?的吃的,看着准备得很是丰盛。   听到两人的对话,严司淮抬起头,接了后面句尾巴:“他怎么了?”   “他最近变得很——唔——”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从背后用宽阔的手?掌捂住。   裴桑榆挣脱不得,只能转过头,眨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威胁。   江聿行没眼看,哎了声:“你们俩真是一日不见,进展飞速啊。”   “注意影响,周围都是人。”段祈野夹着烟,怕熏着人,往旁边站了点儿。   裴桑榆抓着他的手?往下拽,呜呜作声妥协说:“松开….我不说了……”   周瑾川慢条斯理?地把手?收了回来。   “哎,怎么就你们俩,陈界呢?”段祈野抬起眼,总觉得到场人数不太对。   被点名的俩当事人交换了下视线,异口?同声说:“忘了。”   裴桑榆赶紧拿出手?机给陈界发送信息,让人过来,手?上噼里啪啦道着歉,嘴里还在解释:“我们学校今天有戏剧节,是偷跑出来的,压根没顾得上。”   “我要是陈界,我就跳海里哭。”江聿行哼笑。   “陈界哥哥好可怜啊,就这么被遗忘了,他不是应该跟你们俩坐一块儿么?跑的时候也没拉上一起?”严夕念疑惑。   周瑾川回想了下,很无?情地说:“想起来了,当时他说他去上个厕所。”   在场所有人:“……..”   你们这对丧心病狂的小情侣,真的没有良心。   裴桑榆无?法解释,只觉得尴尬得头皮发麻,眼神也四处乱扫,落在旁边一群在沙滩上骑山地越野的少年们。   装备齐全,踏浪而?行,在夕阳的余晖下,看上去潇洒又自由。   瞬间?把陈同学抛到了脑后,情不自禁地感叹:“好帅。”   周瑾川双手?环抱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想试试?”   “我不会。”裴桑榆脸上流露出羡慕,又问,“你们有人会吗?带我兜一圈。”   严夕念笑嘻嘻地看向她,打?趣说:“正?好陈界哥哥还没过来,你可以先?去找他们借来玩会儿。这里的哥哥们都会啊,而?且技术很好,你想要谁带你?”   “这还用问?”严司淮瞥了某少爷一眼,表情意味深长。   裴桑榆眼神落在身边的少年身上:“都会啊。”   “我带你去,敢吗?”周瑾川偏过头看她,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看上去随性又不羁。   “我有什么不敢的。”裴桑榆看着他淡定的表情,心里到底是略微害怕,嘴上却很硬。   周瑾川微微挑眉:“那?就走。”   裴桑榆:???   这么草率的吗。   裴桑榆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这少爷的执行力,说逃学就逃学,说骑车就骑车,说拿第一就能拿第一,半点不给人犹豫的空间?,但确实也有真正?能做到的魄力。   找他们借到车,坐上后座,整个人还有点懵。   她抓着车座后方,手?指僵硬,后知后觉紧张起来:“要不算了,我们原计划不是安静地坐在那?看日落吗?”   “坐在那?看多没劲,换一个视角会更漂亮。”   周瑾川熟练地启动,微微俯身,提醒说,“如?果害怕,就抓着我。”   “我不害怕——”   裴桑榆话还没说完,车突然启动,朝着浪花翻涌的方向开始前进,她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周瑾川被风鼓起的外套。   察觉到仍然悬空,手?指穿过空荡的下摆,小心翼翼扣在了他的腰上。   距离很近了,有些不妥,却没敢松开,只能嘴上解释说:“我这是为?了我们俩的安全着想,不是故意要碰你。”   察觉到她的动作,周瑾川后背僵了一瞬,才从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缓声说:“没事,你碰,刚刚都提醒你了。”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把手?稍微收紧了些。   凭良心讲,周瑾川车技很好,避开了坑坑洼洼的水坑,走的路都非常平坦。   速度没有加到最快,却也不慢,让她觉得刺激又不会紧张到浑身僵硬。   海风肆意地拂过衣衫和头发,走了一大截路,裴桑榆那?股紧张劲儿松懈了下来。   她一只手?勾着周瑾川精瘦的腰身,另一只手?尝试着缓慢松开,迎接扑面而?来的风。   “啊,好舒服,再快一点。”   “现在倒是不怕了。”周瑾川笑了下。   发现这姑娘骨子里就是喜欢刺激和挑战,方才也只是初次尝试的不适应。   见她没有太多惊慌的反应,俯身更低了些,微踩油门?,加快速度。   裴桑榆眯着眼,把头发拨到肩后,感受海风拂过全身。   附近是一群朋友打?趣聊天的吵闹声,远处天与海混合成?一片,夕阳在缓慢下落,橙黄色的光线晃晃悠悠地跌落进海里。   是她过去十多年从未见过的美景,灿烂而?绚丽,壮阔又浪漫。   周瑾川如?他所保证的那?样?。   既给予了她想要的一群朋友的热闹。   也实现了要陪她一起看日落的承诺。   裴桑榆盯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填满,却说不清道不明。   “在想什么?”周瑾川见她没说话,低声问她。   裴桑榆没想太多,顺着心里的想法就说了出来:“在想上次给你念的那?首诗,朝着同一个方向走,直到日暮,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体会到了,真好。”   周瑾川改诗的时候藏着的小心思被她点明,心情愉悦。   迎着风说:“你记得倒是很清楚。”   “我真挺喜欢那?首诗的,也不知道是谁选的,很合我心意。”裴桑榆感叹说。   周瑾川摩挲着把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封投稿的匿名人是自己。   如?果说了,那?又怎么解释这个莫名其妙的操作。   正?胡乱想着,又听见她说:“你知道那?首诗是改过的吗?当然我更喜欢改过后的版本。”   “不知道。”周瑾川盯着海岸线那?边,心不在焉说,“哪改了。”   都不知道你就瞎答应。   裴桑榆偏过头,微微靠近,洋洋得意说:“原句是,在彼此不如?意的生活中,遇上一个如?意的人,所以我爱你。”   每一个字都是煽动翅膀的蝴蝶,缓慢地顺着海风,灌入耳朵里,掀起翻涌的浪潮。   机车猛然急刹,浪花被刹车的力道冲撞开来,两人衣衫尽湿。   裴桑榆瞬间?反应了过来,脸颊飞速红成?了一片。   天呐,在胡言乱语跟他说什么啊……..   周瑾川回过头,跟她的视线直直地撞在一起。   少年眉目舒展,姿态随性,头发被肆意的海风吹得凌乱。可他的眼底浸染着日落的热烈,坦诚着不加修饰的心动。   “你这个令人绝望的文盲。”   裴桑榆别过脸轻声骂道,”开车。”   “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   周瑾川低笑着踩下油门?,“抱紧。” 第31章 情敌  陈界到的时候, 周瑾川正带着人从?海岸线的另一边兜圈回来,两人的外套被浪花浸得潮湿,头发也湿漉漉的, 看上去有?些狼狈。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是风风光光,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落水狗, 就很离奇。   “你们俩掉海里了?”江聿行相?当费解。   “是不是技术不行,把人带沟里了。”段祈野直接开启嘲讽。   裴桑榆瞥了周瑾川一眼,有?些心?虚。   总不能说自己胡言乱语在人家耳朵边念情诗,把人吓到刹车了吧。   这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脱下浸润的校服外套扔到一边, 随口抓了个理由:“不是,是我追求刺激, 指挥他非得往海里冲。”   陈界点了点头, 面色郑重看向他们俩,措辞严谨:“喜欢刺激啊, 那还有?更刺激的听不听。”   “有?话就说。”周瑾川也脱了身上的衣服, 把裴桑榆的拿过来一起找了根杆架着,放在旁边原本要炭烧的火上烤干。   陈界吞咽了一下, 缓缓出声:“我跑出来的时候, 运气不大好?, 被半仙和马主任抓了个正着, 于?是他们相?当敏锐地发现你们俩也不见了。”  裴桑榆:“……..”   “但是!我灵机一动编了个理由!”   见对面两人脸色微变, 陈界一脸快来夸我的骄傲说,“我说周瑾川的腿不小?心?摔折了,裴同?学助人为乐打车送他去医院,我也是临时被叫去医院帮忙的, 理由合情合理,于?是就非常顺利跑了出来。”   话音一落, 周瑾川抬腿朝他踹了一脚。   皮笑肉不笑说:“我现在就想?把你打折。”   陈界还没反应过来哪有?问题,只是边躲边跑:“这理由不好?吗?反正元旦三?天假,到时候你再回去就说腿好?了不久完了?”   “你家骨折三?天能好??”周瑾川简直不想?跟他对话,单细胞思考问题就费劲,“再说了,万一找我要病例补假怎么办?”  陈界迟钝地点了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段祈野起身,面无表情说:“问题不大,现在打折送医院来得及。”   严司淮加入战局,好?心?提议道:“附近就有?医院,病例也能搞定。”   眼看几人真的有?动手的架势,周瑾川被众人围攻,只能抬脚就跑。   陈界还相?当好?心?递了根烧火炭过去,边跑边嘟囔说:“这个是不是不禁打,就周少爷那硬朗的身板,应该会打断吧。”   明明个个在学校里拽上天的模样,此刻这么一群男生沿着海岸线跑得飞快,就十分幼稚。   裴桑榆快笑疯了,双手环抱着,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热闹看得正起,周瑾川绕了一大圈,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回来,从?她身后慢悠悠开口。   “很好?笑啊,反正缺失考勤你也有?份,到时候通知你外公,我就去当污点证人。”   裴桑榆飞速转过身,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愤愤不平说:“周瑾川,明明是你拐骗我逃跑的!你是主谋!”   女生的本身力道不重,但裴桑榆也没收着,估计落在身上还是有?那么点疼。   周瑾川拧眉看她,语气淡淡:“看出来了,你想?直接把我手也打骨折。”   一群人东倒西歪笑成一片。   “打,四?舍五入这算家暴。”陈界还在那火上加油。   但该捅的篓子还得收拾,而周瑾川就是那位在后面解决烂摊子的人。   他垂着眼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半仙的电话。   看他的动作,裴桑榆也有?些拿不准,在旁边提醒:“你要怎么说?编造理由再被发现,罪加一等。”   周瑾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声熟路对电话那头说:“对,没到时间就跑了,我,裴桑榆和陈界,晚上也不回去。”   裴桑榆:“…….”   你敢不敢再直接一点。   “周瑾川!你还很理直气壮是吧!我再不管你们是不是得上天啊?每回都是不通知就走人,你以为学校是饭馆啊!”半仙音量巨大,又是开的免提,嘹亮的嗓门在整个海滩来回飘荡。   严夕念缩了下脖子,小?声吐槽:“你们班主任也太?生猛了吧。”   周瑾川半风不动,波澜不惊:“又没翘你的课,翘个戏剧节而已,礼堂里那么多人谁发现得了。”   “马主任说看着你跟裴桑榆手拉手跑了!亏我那么信任你们,背地里给我搞早恋!”   半仙痛心?疾首地骂,听上去十分夸张。   “他看错了,马主任最近该重新配副眼镜了,元旦回去我送他一副新的。”   周瑾川压根不接她的茬,云淡风轻说,“附中是不是最近有?抓早恋的kpi考核?那也不能让我们来滥竽充数,好?冤。”   话音一落,对面安静了一瞬。   半仙清了清嗓子,像是转过头跟旁边的人说话,语气变得相?当平和:“马主任,听到了吧,就说是你看错了你还不相?信。我了解他,如果周瑾川要早恋,他绝对坦荡荡就承认了。这孩子,最显著的优点就是诚实,你看他翘戏剧节都不找理由。”   裴桑榆震惊的是周瑾川和半仙的配合。   这得多少次张口胡扯磨练出来的默契。   “…..行吧,那可能是我眼花。”马主任佯装平静的声音传过来,“但偷跑还是不对的,念在你们都是好?学生的份上,就不计较了。陈界同?学胡编乱造写五百字检查,就这样。”   陈界:????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偷跑,为什么只有?自己有?姓名,这不合理。   挂了电话,周瑾川抬了抬下巴,语气挺傲:“帮你解决了麻烦,怎么感谢?”   裴桑榆面如死灰地做了个请安的动作:“这就去给皇上烤串,不要香菜多点辣,包您满意。”   “去吧,小?桑子。”   “周瑾川,别给你个梯子就往上爬。”   陈界还在旁边抱着头,痛苦哀嚎:“没人在意我吗,凭什么只有?我要写检查,他们俩为什么不用写?”   “这就是优等生的优待吧,陈界哥哥,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且险恶。”严夕念老气横秋开导说。   做饭是裴桑榆的主场。   到底是头一回团建,总不能干看着,也要为集体做点贡献。   她娴熟地翻烤着面前串好?的串儿,边抬头跟众人说:“你们先去玩吧,马上就好?。”   “没想?到裴同?学除了学习好?,厨艺也很棒。”江聿行赞叹说。   陈界在旁边看得已经咽了第三?次口水:“裴桑榆做饭巨好?吃,就那个普通的蛋包饭,她愣是能做得色香味俱全,不能回想?,我好?饿。”   “出息。”周瑾川敞着腿懒洋洋躺在旁边的沙滩椅上,另一只手帮忙递着佐料瓶。   陈界还憋着写检讨的火呢,瞬间看向某人,里里外外都是阴阳怪气:“那是不如你,又能吃人家亲手做的饭,又能吃人家亲手做的蛋糕,我是没这个福分。”   “那你一会儿别吃。”周瑾川笑他。   “我要吃,连你那份一起全部吃了。”陈界小?学鸡似的跟他斗嘴。   夕阳一落,整个海岸线的光线就暗淡了下来,海风刮在身上有?些刺骨的冷。   周瑾川以前偶尔会冬泳,习惯了,穿着单薄的衬衣觉得还好?,他侧过头,瞥见裴桑榆正低着头观察烤肉,脚却不自觉地抖了两下取暖。   应该是很冷,最近京市的温度都快降到零下了。   他从?沙滩椅上起身,从?房车上抱了一张薄毯下来,从?后面搭到了她身上。   提醒说:“裹好?,衣服还得再晾会儿。”   身上突然一暖,裴桑榆茫然地抬头,仰着下巴跟他对上视线。   这个人,不跟她斗嘴的时候,细节是真的做到了满分。   她扯着毯子的一边裹住,又看了眼他被风吹起的衬衫下摆,轻声问:“你不冷吗?要不要……”   “只有?一张。”周瑾川说。   顿了顿,又接上下句,“还是你要跟我一起分享?”   一起分享,那不就是得坐一块盖同?一张毯子?   裴桑榆差点没拿稳手上的烤串,有?一块肉囫囵掉进了炭火里,也来不及抢救。   她的脸颊被升起来的火照得发烫,手忙脚乱翻着面前的签:“不好?意思,我没有?分享这种美德,你自己冻死算了。”   “你自己用,别着凉。”   周瑾川笑了下,重新躺回了那张沙滩椅,低头随意滑动着手机。   裴桑榆绷着唇,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他。   头发被海水弄湿后,就被随意撩了起来,露出干净宽阔的额头和眉眼。垂着的眼皮很薄,侧脸被夜色勾勒得锋利不羁,和最初认识他时候的模样很像。   但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比如身上搭过来的这张薄毯,与其说是他与生俱来的绅士感,不如说是用心?的细致。   裴桑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以前对顾余是什么样?也是这么事无巨细的照顾么?   不,应该会更好?,更贴心?。   毕竟自己跟她只是几分相?似的替身都可以有?这样的待遇,更何况白月光本人。   况且人家是小?情侣谈恋爱,和对好?朋友的态度肯定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等等,为什么要拿自己跟顾余做比较。   大概是今天海风太?大把脑子吹傻了。   裴桑榆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很快烤串上桌,摆得满满当当,再配上一群热热闹闹的朋友们,确实有?了那么点跨年?的氛围。   裴桑榆小?心?翼翼观察众人尝下第一口,紧张说:“好?吃吗?我平时不太?做这个。”   “我觉得你可以去学校门口摆摊了,超级好?吃!”严夕念毫不吝啬地夸奖。   江聿行笑着吞咽下去:“人家一学习卷王,你让她去摆摊?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是语气修饰,夸张赞美懂不懂,你们这些学理科的就脑子一根筋。”   严夕念摇了摇头,重新沉浸在美味里无法自拔。   “2018年?就要过去了,还是碰个杯吧。”严司淮提议。   “那就祝我们年?年?岁岁有?今朝,明年?还在一起。”严夕念举起可乐罐碰过去。   江聿行撑着下巴,笑说:“以后确实说不好?,但明年?肯定在。”   段祈野点了点头:“管那么多呢,未来山高水远,青春只看今朝。”   裴桑榆莫名有?些感慨,就是因为年?轻,所以肆无忌惮敢许诺明年?,后年?。   友谊会万岁,陪伴会长?青。   只是就算未来走散,有?过这么一段,确实也是不枉青春了。   她举着杯子加入,碰杯的时候铿锵作响:“都这么文邹邹的,那我就来点实际的,祝各位得偿所愿,哪怕散落四?海,也要活得自由。”   说完,发现周瑾川在看她。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裴桑榆微微挑眉。   周瑾川视线仍然沉沉地落在她那儿,女生潮湿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肩上,小?小?的一只裹着毯子窝在座椅里,明明看似柔软,说话的时候,眉宇间一股任人来去,我独自在的潇洒。   她不是温室的花朵,更像是劲韧的竹,经历了那么多风打,却仍然傲气。光是在那,就很容易给人力量。   方才,周瑾川其实听懂了朋友们的话。   明年?还在一起。   从?顾余去世?之后,因为自责,他一度把自己完全的封闭,不想?与外界交流,也不愿再敞开心?扉。这两年?这群朋友费尽全力想?要把他从?过去里拉出来,他却迟迟不愿面对。   连着两年?的跨年?,都没有?再出现。   总觉得朋友里少了一个人,跨年?就没意义,也不完整。而这样欢聚的时候,也变成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今年?是因为,答应了裴桑榆一起看日落,所以才来。   而此刻,她好?像填补了自己那片空洞的过去,细雨无声地蔓延了进来,让他对于?明年?,重新有?了期待。   要永远记得顾余。   但也是时候该往前走了。   周瑾川微微俯身,玻璃杯和大家碰在一起,低声说:“那就2019再见。”   在场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的震惊,毕竟背后的意味彼此都清楚,却没挑明,只是会心?一笑。   “周少爷连着缺席了两年?,是不是该多罚两杯?”江聿行打趣道。   周瑾川笑得肆意:“罚,反正我酒量不错,想?灌我还需要点本事。”   “很狂啊。”   “很拽啊。”   “都说这话了,这不灌死他?”   “朋友们,今晚的任务有?了,都很清楚吧。”   大家闹着起哄,远处不知道哪个乐园的烟花绽放,直挺挺地冲到天际炸开,整个黑夜都被点亮。   附近一对小?情侣拥抱在一起,对着海浪大喊:“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气氛被渲染得热闹,陈界心?血来潮,碰了碰旁边的人:“要不我们也喊一喊?”   “好?傻逼,我不要。”江聿行抬手抹了把脸,直接拒绝。   裴桑榆倒是放得开,扬起下巴,笑得灿烂,学着他们冲海的那边放声:“永远自由!”   严夕念有?样学样,也跟着喊:“永远快乐!”   陈界一副还是我们女子军团给力的骄傲,带了个头,朗声说:“永远潇洒!”   三?双眼睛看向周瑾川,一脸期待。   周瑾川笑了声,略微放了点偶像包袱,说出心?声:“永远记得顾余,祝你新年?快乐。”   “对,顾余,我们永远会记着你,但我们都要继续前行了。”陈界接上他的话,也给足了暗示。   不要停留在原地,不要痛苦于?过去,要向前看,要往前走。   以前这个谁都不敢轻易提起的名字终于?再度被他提起,几个男生那股紧绷着的劲儿松懈下来。   “顾余小?朋友,今年?烟花一般,明年?再给你放个大的。”   “顾余今年?两岁了,这回铁定投胎了个好?人家。”   “顾余应该觉得我们太?吵了吧,这群人怎么这么闹腾。”   大家笑着打趣,当一个离开的人以这种随口玩笑的方式再提起,那就真的已经在往前走了。   裴桑榆听着他们的对话,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原来不止周瑾川,所有?人都跟顾余关系很好?,他们心?底里都记着,不会把这个人彻底忘记。   很感动这样的情谊,却也真切的感受到,周瑾川当初对她说的,对她好?都是因为顾余,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背后的重量。   自己把周瑾川当成最好?的朋友,排在最重要的位置,可是他心?里有?别人。   那份她当时选诗的时候原以为的平等突然失衡。   裴桑榆不明白此刻突然跌落的心?情缘由,却觉得堵,就像是千万种思绪缠成了毛球,却找不到线头和出口。   是嫉妒吗,谈不上。   应该是羡慕,羡慕那位素未蒙面的人,能让这么好?的周瑾川,把所有?的情绪交付出去。   但也不能两相?比较啊,裴桑榆。   一个是曾经的恋人,一个只是重要的朋友,本身情感就是不对等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好?像觉得宽慰了一些,却仍然觉得闷。   于?是低下头,喝了口啤酒,却觉得有?点苦,不太?好?喝。   周瑾川回过头,观察到裴桑榆微妙的表情,心?想?她大概是觉得不合群了。   制止了那群人关于?顾余的话题,低声说:“行了,别聊了,玩会儿游戏?”   陈界也跟着反应了过来,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确实插不上话,到底是怠慢了人家。   于?是拿着空酒瓶往桌上一放,热情招呼大家说:“来啊,玩,就最简单的真心?话怎么样?”   “好?土,那就问暗恋的对象吧。”江聿行看热闹不嫌事大。   “虽然土,但朋友们的情感故事我还是非常关心?。”陈界笑得很欠地扫了眼周少爷,打趣说,“希望上天能听到我的心?理暗示,稍微识趣一点。”   周瑾川笑得坦荡:“想?问我啊,那要看看你的水平。”   陈界拍了拍胸口,相?当有?把握说:“就我这三?天两局的经历,想?要转到你还不简单?”   边说着,边飞速转动桌上的酒瓶,眼睛死死地盯着转动的指向。   快速旋转了几圈之后,瓶子慢了下来,晃晃悠悠划过众人。   缓慢划过周瑾川,原本有?停下来的架势,又未停,只是借着余速又偏移,直直地指向了裴桑榆。   陈界快看笑了,注定了就得拿这俩开涮。   他洋洋得意地偏着头,看向座椅上的女生,非常愉悦说:“也行,这个也行,来裴同?学,说说吧。”   裴桑榆缓慢回过神来,茫然地啊了一声。   “上课不听讲啊,转到你了,问你暗恋的对象。”陈界笑得很是招摇,已经火速换上了一股吃瓜的表情。   暗恋,这个词对于?自己来讲过于?陌生。   她对于?情绪的捕捉很敏感,但对于?情感的反应总是很慢,在别的女孩已经会写情书告白的时候,她却不懂她们到底如何分辨清什么叫喜欢。   思考了好?几秒,裴桑榆摇了摇头,语气诚恳说:“没暗恋的人,真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心?想?着学习。”   陈界哎了声,相?当失望:“不是,这就过吗?”   严司淮微微一笑,把话题又重新扯了回来:“那就说说理想?型,这个总有?吧。”   裴桑榆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坐在旁边的周瑾川,对方也跟着看回来。   咸湿的海风里,暮色深沉,四?目相?对间,心?脏猛然一跳。   怎么可能,疯了吧,一定是刚在被乱糟糟的情绪闹的,脑子都变得不太?清醒。   就算随口描述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型,也绝对不会说周瑾川这一款。   不然听进耳朵里,还以为自己真的暗恋他。   周瑾川微挑了下眉,挺有?兴趣地问:“理想?型也没有??”   裴桑榆赌气不再看他,撑着下巴,漫无边际地想?了会儿。   重新开口的时候,非常刻意地往离周瑾川完全南辕北辙的方向描述:“理想?型当然有?啊,就,外貌没太?多要求,长?得爽朗就行。感情经历越丰富越好?,最好?谈过十回八回,这样对女孩才贴心?。冷淡的不要,话多且幽默的谈恋爱才有?意思…..嗯,差不多就这些吧。”   话音一落,着实意外,众人都安静了一瞬。   这话里话外的标准,跟周瑾川实在是没有?一句能搭上关系。   周瑾川敛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裤上的纹路,没出声。   倒是严夕念紧张地吞咽了下,小?声打破了沉寂:“我怎么觉得…..你描述的…..是陈界哥哥啊……你这是暗恋而不自知吗.......”   一句话落下,炸得所有?人再次无言。   这是什么走向,他喜欢她,她暗恋他,现在最流行的三?角恋吗?   周瑾川重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淡地看过去。   陈界顶着某人的死亡视线,正襟危坐,后背僵直:“呀,这我也属实没想?到啊,怎么会这样?”   裴桑榆:“……..”   周瑾川:“……..” 第32章 逾矩  裴桑榆也没想到就这么胡乱一说, 现场还真有人能对号入座。   她跟着坐直,迅速撇清关系:“不是陈界,有情感?经?历和万花丛中过的浪子?是有本质区别的。”   陈界那一口悬着的气松了下来。   吓死, 差点今晚就要?被某人架在这火堆上烤了。   他?拍了拍胸口,义正言辞抹黑自己?:“对, 我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非常渣,谁喜欢我谁倒霉。”   裴桑榆笑了下,视线再一次落在身边的少年上。   他?的手指在长裤上缓慢地摩挲着, 该是又?在走神?,在想什么呢。   只是全程没说话, 仿佛自己?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严夕念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再次开口岔开话题:“桑榆姐姐,那边有人在卖仙女棒, 我们过去拍照吧。”   “好啊。”裴桑榆点了点头, 把毯子?从身上放下,拿过基本已经?烘干的外?套穿上。   又?把另一件大号的校服递过去:“挺冷的, 穿上吧。”   周瑾川嗯了声, 伸手接过来。  裴桑榆顿了顿, 说:“那我跟夕念去拍照了。”   “好。”周瑾川点了下头。   两人的对答言简意?赅。   裴桑榆边走还在边想, 不就是没照着他?说么, 怎么感?觉氛围很是奇怪。   等到人走了,几?个男生才相互交换了视线。   还是陈界先开了口,表情仍然是没有松懈的紧张:“兄弟,她真不喜欢我, 你别因为一句话就把我们十几?年的情谊这么掰了啊。”   “傻逼,我当然知道。”周瑾川压根没当回事。   “不是, 你刚才那眼神?感?觉下一秒就要?提刀了,那一秒钟我都想好我墓地在哪儿了。”陈界一阵后怕。   毕竟头一回见哥们对一个姑娘上心,八字还没一撇就拐了个弯儿,着实让人胆寒。   严司淮喝了口酒,问他?:“不过听起来,你更像是在单相思。”   周瑾川语气坦然:“是啊。”   “那万一…..她真喜欢的是理想型那一款,等到时候想谈恋爱了直接把一海王往你面前一领。”   陈界换上裴桑榆说话的语气,轻轻软软的说,“好朋友,来看看我男朋友怎么样?”   段祈野笑了下:“陈界,你是真想死在今晚?”   陈界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我这不是提前演习么?”   “那就抢过来。”周瑾川说。   听到这话,陈界毛骨悚然:“要?是抢不过呢,人家就闹着要?跟海王男朋友卿卿我我,讲道理,理想型真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周瑾川看着一心想寻死的某人,语气平静:“那还不简单,找个地儿把裴桑榆直接关起来,强制爱。”   说得轻描淡写跟喝汤似的。   陈界大为震撼:“你果然很变态……你一个未来要?读法律的人就这么知法犯法合适吗?”   “我突然觉得你智商是有点低,什么是认真的什么是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啊。”江聿行无语地啧了声。   陈界晃了晃手指头,相当严肃说:“不不不,你们还不够了解他?,搞不好他?真能干出来这事儿。”   周瑾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懒得解释。   “来,吃根串儿压压惊。”陈界伸手递过去一个烤串。   周瑾川接过来咬了一口,又?重新放下:“都他?妈凉了。”   听到裴桑榆描绘的理想型,要?说心情愉悦那是假的,但也谈不上多大的心情起伏。   他?主观的觉得裴桑榆压根就是一个没有情根的小朋友,根本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但话说回来,就算是张嘴乱说,稍微跟自己?搭上了点边也好。   确实还是不爽。   他?远远看着那边模糊的身影拿着仙女棒摆拍了好几?张,不太?理解为什么同?一个姿势能来来回回按上好几?次。   明明两个小姑娘都长得挺好看,有必要?这么精挑细选费功夫么,搞不懂女生。   等过了好一阵,才目送着人笑嘻嘻地挽着手回来。   裴桑榆还没来得及坐下,就低着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的头发?还湿着,多半是没吹干有些着凉了。   周瑾川抬眼看她:“不然回去吹头发??”   “不是要?跨年么,都没到十二点算什么跨年。”裴桑榆很是执着。   “啊,不然你们先回去吧,房车也睡不下这么多人,我们都只能凑合。”陈界见人过来,火速站了三米远,生怕再扯上半点关系。   裴桑榆狐疑地看着他?:“你跳什么?”   “沙滩上有螃蟹,扎我脚了。”陈界摸了摸鼻子?,口不对心。   距离零点还有好几?个小时,裴桑榆看了眼众人:“那我先跟他?回去吹头发?,弄干了再过来,跨年嘛,得有仪式感?。”   江聿行点了下头,又?相当贴心补充道:“不来也行,跨年在哪儿不是跨,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这话几?乎是已经?暗示到了极点。   裴桑榆也习惯了这群人老拿他?们俩开玩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行,那各位新年快乐,下次见。”   “拜拜,新年快乐。”严夕念笑着挥了挥手。   回程的路上,车内罕见的沉默,没人出声。   裴桑榆好几?次侧过头看周瑾川,觉得他?确实是情绪不佳,才试探着开了口:“你是不是想到顾余,心情不好了?”   “没有,别瞎猜。”周瑾川抬起手,撑了下有些僵硬的后颈。   裴桑榆心说,那就是了。   “顾余跟他?们关系都很好哦。”裴桑榆没话找话。   周瑾川嗯了声,看她一直直勾勾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缓声问:“想问什么?”   裴桑榆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你不想说就不说。”   周瑾川脖颈微勾了些,视线跟她平视,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眼神?飘忽得很厉害。”   大概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动?作。   “不知道。”裴桑榆受不了他?这么看着自己?,别过头,“没事,我们聊点别的。”   周瑾川正了下身,重新坐回座椅里。   既然决定向前看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尝试回忆那段午夜梦回时常折磨自己?的过往。   “顾余是我跟陈界偶然在路边碰上的,那会儿他?读三年级,瘦瘦小小一个,被几?个高中生堵着要?钱,我们俩就出手帮了忙,然后成?了朋友。他?家境不好,以前的学校也差,小学升初中,我和陈界就非把人带着跟我们一块去了礼嘉读书。”   裴桑榆看他?这副平静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慌,小心翼翼说:“然后呢?她…..生病了吗?”   “不是,把他?弄进礼嘉是我跟陈界做过最错误的决定。礼嘉是私立,大部分都是出身优越的少爷小姐,顾余在中间显得很另类。我们仨,还有严司淮他?们,基本上天天呆在一块,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周瑾川声音低了下去,眉宇之间都是自责。   “有一群纨绔子?弟一直在背地里欺负顾余,恐吓,辱骂,甚至….拍一些相当难堪的照片,逼迫他?做很多不情愿的事。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完全避开了我们,也没留痕迹。顾余是个性子?很倔的人,他?跟你一样,很坚韧,会反击,但谁也不说,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连我们都瞒着。但反击只会遭来更多的欺辱,最后他?受不了,初二的时候留了封遗书就自杀了,跳的就是这片海。”   裴桑榆瞳孔很轻微地颤了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瑾川说她和顾余很像。   同?样遭受校园暴力,同?样不肯就此妥协,也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她在广播站跟范桐对峙的时候,周瑾川能反应那么快地及时赶到。   他?在自责,也在愧疚,于是把这些情绪都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头,像上次安慰他?那样。   “周瑾川,不是你的错,你的初衷是想让他?受更好的教育不是吗?”   “但我没保护好他?。”   周瑾川转头看向她,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痛苦,“我如果细心一点,也许就会发?现,然后制止。他?最后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他?才十四岁。”   这是他?每次失眠的时候都在反复折磨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天天呆一起都没注意?,为什么长达一年多的欺辱都察觉不到。   裴桑榆带入自己?,斟酌言辞,开导他?说:“我不是顾余,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想。但如果我是她,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大概不明白这种心情,当周围的朋友都是非常正向又?温暖的时候,是不忍心说那些事来打破这种梦境的,因为不想要?所有人跟着自己?一起坠入那种折磨和痛苦。某种程度来说,太?倔强坚韧的人,遇上这样的事,会更自卑。”   周瑾川沉默了很久。   “如果回到最初,我们没有相遇,他?是不是会活得更好?”   裴桑榆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这太?哲学,也太?深刻。   她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们谁都无法判断另一条路是不是更好,但顾余绝对不想看到的,是你和陈界日复一日的自责。你天天失眠,陈界夜夜笙歌,你觉得顾余希望这样吗?让你永远记得顾余,是让你记住你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而?不是把这个名字当作一把弯刀,时时刻刻凌迟自己?。”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让周瑾川愣了下。   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他?遗书里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遇见你们是我最快乐的事,要?永远记得顾余。”   裴桑榆抬眼看他?,非常难得地看到少年眼里流露的脆弱,像是一只受伤的犬兽,不知如何舔舐自己?的伤口。   茫然无措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他?说顾余才十四岁的时候,忘了自己?当初也只是个同?岁的小少年。   就突然很想要?抱抱他?。   裴桑榆靠过去,很轻地环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你们所有人都有在好好记着,这就够了。以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周瑾川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温柔的夕阳包裹,就像是那一次做噩梦,然后听到裴桑榆广播时候的感?觉一样。   在无尽漆黑的深夜里,突然一束光就照了进来,然后天地大亮。   他?一动?不动?,就那么微低着头,顺从地让她抱着。   时间变得缓慢,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   过了好一阵,车缓慢停在了玲珑巷口,师傅转过头看着他?们俩,看这架势,也不敢说话打扰。   裴桑榆轻咳了一声,面露尴尬地提醒说:“好点了吗?到家了,要?不…..回家再抱?”   周瑾川偏过头,额头在她脖颈上不经?意?蹭了下,抬起头,表情恢复如常。   “先下车吧。”他?说。   裴桑榆真是挺震惊他?的情绪管控能力,明明刚才伤心痛苦到几?乎绷不住情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整理到看上去无事发?生。   但心情应该仍然没有太?多的好转。   她跟在他?身后下车,踏着干净的石板路,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巷子?口有个卖红豆糕的小摊,裴桑榆叫住他?:“等一下,我买个甜点带回去。”   周瑾川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刚没吃饱?”   “我喜欢吃甜的嘛。”裴桑榆笑眼弯弯地扫码付钱,又?问老人家,“为什么会在这里卖红豆糕呀,今天跨年,去闹市区生意?会更好。”   “这条巷叫玲珑巷,卖红豆糕不是正好?”老奶奶笑着帮她装上了一盒。   裴桑榆反应了一会儿,迟缓说:“啊,是不是那首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对咯,小姑娘挺有文化。”老奶奶夸她。   裴桑榆拎着红豆糕,心里却想着,完了,这不是直接在周瑾川心上又?插上一刀吗?   原本想着给他?吃点甜的开心一下,但这寓意?实在是……   “买了不打算分我?”周瑾川倒是先开了口,情绪明朗坦然。   裴桑榆刚分了一半塞嘴里,差点咬到舌头:“你想吃吗?”   “尝一口就行。”周瑾川说。   裴桑榆把剩下的另一半拿过去,悬在半空递给他?。   对方却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微微勾下了脖颈,张开了嘴。   这是,要?她喂吗?   裴桑榆缓慢眨了眨眼,算了,少爷心情不好,就哄哄吧。   于是小心翼翼把那块红豆糕送进了他?嘴里,然后火速收回手,明明也没碰到,脸颊却飞速变红。   她庆幸夜色浓重,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含糊把那块红豆糕咽下去:“好吃吗?我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周瑾川嚼碎咽下,糕点都有些干,馅儿又?特别甜,不是很符合他?的口味,嘴上却说:“好吃。”   “那都给你吧,拿回去慢慢吃,我就说了,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裴桑榆把手上的一大袋子?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周瑾川拎着沉甸甸的口袋,借着月色看她,心底柔软成?一片。   他?对于裴桑榆的那点心动?,在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在扩大,发?酵。   他?很轻地笑了下,抬手拍她的后脑勺:“快回去吹头发?,明天真得感?冒。”   裴桑榆哦了声,加快脚步飞速跑进了小院,轻车熟路输入密码,换了拖鞋进浴室。   周瑾川慢悠悠跟在后面进去,鱼子?酱在门里摇着尾巴飞速旋转着迎接。   路过客厅的时候,却见玻璃鱼缸里,其中红色的那条已经?一动?不动?了。   其实前几?天就已经?有了迹象,那条鱼连着好几?天都不再进食,带去检查却没发?现生病,看病的人说大概是寿命到了。   再联想到今天的种种,他?想,大概是顾余在跟自己?彻底道别。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该往前走了。   听到浴室里传来“啊”的一声,周瑾川没顾得上处理,连忙转身过去。看到裴桑榆拿着吹风机,脸颊成?了气鼓鼓的模样。   “你这吹风机好难用,差点烫到我头皮。”裴桑榆抱怨说。   周瑾川自然地伸手接过去,重新打开开关,对向她潮湿的长发?。   揶揄她:“吹风都不会用?好娇气的小公主。”   “是不会用你这个。”裴桑榆回嘴,“你才是小公主,我是花木兰。”   说话间,感?觉到他?的手指很轻缓地顺过发?间,后背瞬间僵硬,一动?也不敢再动?。   只是透过面前的玻璃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生,站在身后,垂着眼认真帮自己?吹头发?,手法轻和,有一种很细腻的温柔。   周瑾川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是方才自己?安慰他?的报答吗?   刚刚让她喂食,现在又?帮忙吹头,实在是有些过于亲昵。   裴桑榆开始陷入缜密的思考。   他?不会现在彻底把自己?当成?顾余的替身了吧,不仅是之前拔刀相助的照顾,现在连日常的情感?都转移了是吗?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裴桑榆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耷着嘴角,一动?不动?,任凭他?的动?作。   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啊你,周瑾川。   好一会儿后,周瑾川关了开关,把她柔顺的长发?拨到肩膀一边。   问她:“好了,今晚你要?睡这里还是回去?”   “回家。”裴桑榆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如其来的情绪,绷着嘴角说,“现在就回,不用送我。”   现在时间不晚,周瑾川确实也因为心绪过重有些疲惫,点了下头:“那到家发?信息,我去躺会儿。”   裴桑榆哦了声,心说狗东西?,说好的一起跨年呢,替身用完了连句新年快乐都不说。   她看着对方上了楼梯,进了房间,憋着一肚子?怨念转身打算离开。   视线无意?间扫到茶几?上的鱼缸,里面的小红已经?翻起了肚皮,看样子?已经?完全死透了。   原本还怨念着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完了,周瑾川的宝贝鱼死了,怎么办?   那是顾余唯一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现在物没了一个,以后再见着,岂不是扎穿了心。   那得多难过啊。   裴桑榆微微叹了口气,暂时把自己?的不快抛到脑后。   小心翼翼用纸巾把那条鱼包了起来,拿个小袋子?装着,火速出门打车去了最近的鸟鱼市场。   因为是新年,大部分店家都早早关了门,一副懒得接客的摆烂。   裴桑榆急匆匆逛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家正准备关门的鱼店。   “老板,请问你这里有没有这种样子?的鱼?”裴桑榆把兜里包着的鱼递过去。   对方扫了一眼,语气有些微妙的不屑:“没有,这就是普通的金鱼,我们这里卖的都是品种鱼。”   裴桑榆更是急忙,央求说:“那你告诉我哪里有,我去买一条一样的。”   “小姑娘,这鱼就不可能一模一样,你看这鱼尾巴上有一个小黑斑,你去哪儿找。”对方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这种两三块钱的鱼,死了就死了呗。”   裴桑榆咬着唇,解释说:“不行的,这是我朋友很重要?的鱼,我一定要?买一条新的替换。”   大约是看她表情确实是着急,老板也软了心肠。   微微点了点头,给她指了个方向:“这种鱼啊,游乐场里就有。知道那种二十块钱钓鱼的活动?吧,里面都是这种便宜鱼,你去找找。”   裴桑榆松了口气,把鱼重新装回袋子?里,再次改变目的地,前往游乐场撞运气。   原本跨年的时候这种地方人就多,玩游戏的摊子?更甚,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裴桑榆挤进去,趴在池子?边自己?观察了好一会儿,运气还算好,终于找到了一条八分像的红色金鱼。   大小差不多,尾巴也有小黑点,就是整条鱼胖了一大圈,看上去像是吃撑了。   “就你吧。”   裴桑榆正准备掏钱下手,那条鱼被另一个小孩捞了上去。   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裴桑榆冲过去,蹲下去,挤出十二分如沐春风的微笑说:“小朋友,这条鱼能不能卖给姐姐?”   “不卖,我好不容易才捞上来的。”小妹妹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跟儿童讲条件,这果然不是钱能解决的事。   “我再帮你捞几?条跟你换行不行?”裴桑榆艰难打着商量。   小妹妹挑衅地嘟着嘴说:“你捞,你要?是捞上来五条,我就把这条给你。”   裴桑榆有气无力:“行。”   事实证明,这就不是人干的活儿,那个破鱼网就是一张纸,薄薄的两层,碰到水就破。   她再次转换战术:“不然…..我直接跟老板买五条送你?”   “不行,拿钱买就没有胜利的喜悦了,你得自己?捞。”小妹妹振振有词。   裴桑榆心说你杀了我吧,为什么大跨年的她趴在一个水池边捞鱼。   果然,冤有头债有主,她上辈子?铁定欠周瑾川的。   过了俩小时,花了三百多块钱,好不容易艰难捞上来了五条,换回了那条胖头鱼。   “姐姐好棒,胜利的果实是不是很让人开心?”愣是在旁边围观了整整两小时的小朋友如是说。   “开心,非常开心。”裴桑榆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感?觉整个精气神?都被这捞鱼活动?抽空了。   她怕周瑾川发?现,第三次坐上车,火速又?冲回了玲珑巷,轻声打开门进去,把鱼小心翼翼重新放了回去。   真好,一黑一红,又?是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金鱼了。   只是人是替身,现在鱼也成?了替身,真行啊你,裴桑榆,要?是替身有比赛你一定是冠军。   她散着头发?躺在沙发?上,疲惫地一动?也不想动?。   就这么一通折腾,四个小时,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几?声,她拿出来一看,全部来自周瑾川。   再之前,是二十几?个忙着捞鱼压根没注意?的未接和无数条信息的提醒。   她边回拨过去,边抬头看着楼上,卧室的门大开着,显然人已经?不在家里。   “周瑾川,我……..”   “整整四个小时,你跑哪儿去了,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   周瑾川冷淡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听得出压不住的火气。   裴桑榆张了张嘴:“我在你家。”   余光瞥见那条游动?得很欢快的鱼,只能编了个理由:“我本来是要?回去的,然后发?现外?公不在,又?回来了。”   “等着,别走,我马上回去。”周瑾川声音很低,带着疲惫。   裴桑榆拿着没挂的电话,听着他?那边坐上车的声音,跟师傅讲话的声音,还有背景里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愣了几?秒,才喃喃开口:“你不是说,要?睡会儿吗?”   “你没给我念广播,睡得着吗?”周瑾川淡淡说。   裴桑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没看到对方的表情,也能感?受出来他?是真的着急,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压根联系不上,出去多半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她舔了舔下唇,只能安抚说:“我不走,你慢慢来,别着急。”   周瑾川只是重复:“别动?,呆在原地。”   裴桑榆就那么安静地等着,盯着墙上的指针,缓慢地一分一秒地走着,差一点就快到十二点。   新的一年终于要?到了。   在指针指向整点的那一刻,门被打开,周瑾川带着室外?的寒风站在门外?。   他?里面甚至还穿着睡衣,外?面随意?裹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就这么跑了出去,整个人看上去都凌乱且疲倦。   裴桑榆喃喃出声:“周瑾川,新年快乐。”   希望你新的一年,无忧无怨,再也不用被过去的痛苦折磨了。   然而?他?没说话,只是快步走近,视线上下检查了下对方,确认安然无事,那股绷着的劲儿才松懈下来。   周瑾川后知后觉的后怕,只是仅有的一次没有送她回去,如果出了事,他?不敢往后想。   “家里没人就算是重新打车过来,怎么能花四个小时?到底去哪儿了?”周瑾川还在追问。   裴桑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无措地看着他?,小声说:“在外?面散了会儿步,今天热闹嘛,到处都是人,胡乱转着就忘了时间。”   周瑾川被气笑,长长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茶几?的鱼缸上。   之前看到已经?死掉的金鱼不见了,换上了一条活蹦乱跳的红色金鱼,精神?,活跃,重新充满了朝气。   他?好像一瞬间突然明白,对方消失的四个小时去了哪里。   他?无法揣测她到底用了多艰难的办法,才能在偌大的京市里找到一只几?分相像的金鱼来替补原来的那一只。   内心建造的那道围墙顷刻间轰然倒塌,枯萎已久的荒原上繁花盛开,经?年极夜的阳光照了进来。   裴桑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生怕他?发?现端倪,慌张解释道:“你这个鱼吧,我最近总是偷偷喂它,好像长胖了点儿。不好意?思,也没跟你说一声。”   少女的睫毛轻颤着,红唇微张,面色温柔如月光。   “裴桑榆。”周瑾川轻声叫她的名字,喉结缓慢滚动?,低低出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到。   他?头一回想要?逾矩。 第33章 教我  裴桑榆抬头看他的表情?,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隐约照射进来。他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整个轮廓显得?更加深邃, 却也隐没了表情?。   唯有那双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像是?一个漩涡, 要把人牢牢地带进去。   裴桑榆被?他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这话的意思是?发现偷梁换柱了吗?   男生不都是?神经大条得?厉害,这也能看出来?   等等,不能慌张,这一定是?用话术在诈她。   裴桑榆摇了摇头, 佯装一脸无辜,微微叹息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顿了顿, 又欲盖弥彰道:“我?对你哪儿好了?我?害你觉也没睡好大半夜还跑出去找人, 放在古代我?得?以死谢罪好不好。”   只是?说?完,不敢再跟他视线碰触, 生怕泄露了端倪。   周瑾川俯身?更近了些, 说?话间气息都扫在了脸上?。   他直截了当道:“我?看出来了,你换了一条新?的金鱼。”   裴桑榆愣楞地看着他, 就在咫尺之外的距离。   也太聪明了, 他到?家里才几?分钟, 居然就看出来了不同。   只是?没想着他这么直白, 毫不拐弯抹角就点了出来, 那她俩小时蹲池子边傻子似的捞鱼岂不是?白捞了?   回?想着寒风阵阵的天气干这种蠢事,好气。   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她撇了下唇,装作凶巴巴的口吻说?:“你尊重下我?的劳动成果好吗?装不知道很难吗?”   其实更多的还是?觉得?害羞,有一种暗地里对人好却被?放到?了明面上?表扬的害臊。   裴桑榆这人, 擅长?针锋相对,却无法处理对方感激的示好。   大约骨子里也有着那么一点傲娇。   “别气了, 心意收到?了。”周瑾川伸手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我?很开心。”   好多次看她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想上?手,这回?没忍住,终于用手指碰了碰。   意料之外的软,皮肤细腻得?能掐出水儿来。   裴桑榆气焰瞬间消了下去,绷着表情?,一动也不敢动。   察觉到?他的手指放了回?去,才微微地吐出那口压着的气。   他今晚,实在是?太奇怪了。   周瑾川敛着眼,又问:“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桑榆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招架不住,小声说?:“不就是?买条鱼么,你是?不是?没人对你好过啊?”   “没有人这么用心。”周瑾川说?。   这是?实话,确实是?没有。   从小家里从上?到?下都是?严苛的精英教育,凡事以目的为先?,显得?功利性非常强。   身?边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真心实意,但到?底是?男孩子,心思没这么细,就算是?这两年状态不好也只是?时不时地拉他出去吃个饭聊个天。   没有人细致到?,会因为一条死掉的鱼而大费周章。   裴桑榆叹了口气,说?了实话:“不想看到?你难过,那是?顾余留给你的东西,是?最后一个念想了。”   周瑾川问:“这么在意我?的情?绪吗?”   “你不是?让我?把你排在第一位的最最重要的好朋友吗?学着点,看看榜样的力?量。”裴桑榆扬起下巴,如实说?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只是?在心里补了一句,别老是?把人当成替身?,想着也怪不舒服的,这话咽了回?去。   周瑾川:“……..”   周瑾川是?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觉得?自?己的动作几?乎已经算是?明示了,但看她眼底,真是?没有半分心动和旖旎。   再说?下去,大概只会打破现在微妙的平衡。   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下:“学到?了。”   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思,有那么几?秒钟都没出声。   裴桑榆迟钝地回?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那条死掉的金鱼递过去,语气酸溜溜的:“那这个,你找个地方埋了吧,本来想偷偷埋在院子里,没想到?你眼睛那么尖。得?天天看多少遍才能一眼就认出区别啊。”   周瑾川接了过来放在茶几?上?,解释说?:“以前失眠的时候就会一直盯着看,你要是?看久了也能认出不同。”   “早知道我?就不去捞鱼了,手都泡皱了。”裴桑榆举起泡了两小时后皱巴巴的指尖给他看。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过来,意识到?像是?在跟他撒娇似的,莫名觉得?害臊。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想要把手收回?去,手腕却被?周瑾川抓住。   指腹被?男生温热的手指抚过,像是?想要把皱褶一一抚平。   时间再度变得?静止。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回?想。   以前周瑾川会对她做这么温柔的动作吗?不会。   他只会相当冷淡地拉开距离,说?:这不合适吧,裴桑榆。   这才是?周瑾川本川。   此刻的他,大概被?顾余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种非同寻常的举动。   狗血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情?绪处于相当崩溃的边缘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寻找那个相似的替代品。   好烦,她甚至不想叫裴桑榆了。   裴桑榆抬起头,看向他,一脸认真地说?:“周瑾川,我?改个名字怎么样?”   周瑾川不明白她怎么思路突然跳脱到?了这里,松开她的手,问:“想改成什么?”   裴桑榆想了想,反正不能有YU这个音,就偏要不一样。   她灵机一动,斩钉截铁说?:“以后你就不许叫我?裴桑榆,叫我?裴桑桑。”   周瑾川听笑?,揶揄道:“户口本上?改名吗?”   裴桑榆摇了摇头:“不改。”   “那改名有什么意义?”周瑾川故意不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   “哎呀,你是?不是?呆子啊,到?底怎么考年级第一的。”裴桑榆气结,“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么。”   而且这个名字,专门针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渣男。   周瑾川唇角微勾:“想让我?叫你的小名就直说?。”   裴桑榆绷着一张小脸,相当高贵冷艳说?:“不叫就拉倒,我?这次真的准备回?家了。”   “不是?家里没人吗?”   “骗你的,这你也信。”   裴桑榆把书包往肩上?一跨,就往着门外走,压根懒得?理人。   活该自?己同情?心泛滥,一晚上?给出租车公司疯狂贡献业绩。   “我?送你,裴桑桑。”   “路很滑,裴桑桑。”   “走慢点,裴桑桑。”   周瑾川慢悠悠跟在她后面,叫得?顺口,空旷的玲珑巷里,男生声音里笑?意越来越重。   裴桑榆:“……”   她一定是?脑子抽风了非要让周瑾川换个名字叫她,这下被?他抓着把柄,一次笑?三年。   她回?过头,咬牙切齿说?:“周瑾川,你的拽哥人设要崩了!”   周瑾川双手插在羽绒服外套里,下巴微抬,笑?得?肆意又张扬。   懒得?理他,裴桑榆一上?车,就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直接断绝了与人交流的信号。   车内一片沉寂,倒是?车里的师傅先?开了口:“哎,帅哥,怎么又是?你?我?都绕着海淀跑一大圈了,怎么又去这个地儿啊?”   “找到?人了,现在再把她送回?去。”周瑾川解释道。   这个“又”字吸引了裴桑榆的注意。   她手肘撑在车窗上?,疑惑转过头:“你刚刚去我?家了?”   周瑾川嗯了声,慢悠悠说?:“你说?要回?家就消失了,我?只能先?去你家看看。”   师傅是?个话痨,无缝衔接上?话:“原来他找的人是?你啊,你哥哥可?着急了,说?家里小朋友走丢了,让我?沿着那片公路放慢速度挨着找。我?还以为是?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呢,没想到?这么大了。”   ……没想到?这么大了。   自?诩脸皮不薄的裴桑榆脸色涨红成了一片。   她别过头,压低声音,质问说?:“谁是?家里小朋友?!”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在关键字上?咬字很重:“你重点能不能放在’可?着急了’四个字上?。”   这就是?秋后算账了,毕竟方才他那样看着是?真的着急,是?一向游刃有余的周瑾川难得?见到?的模样。   裴桑榆哦了声,不自?在说?:“那我?们?勉强扯平了,不要再揪着我?没接电话这事当把柄。你找了我?几?个小时,我?就捞了几?个小时的鱼,大家都不好过。”   周瑾川唇角微微勾了下,相当大方说?:“行?。”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听着两人的对话,师傅感叹说?。   裴桑榆绷着一张表情?,心说?要不是?路上?不安全,高低让您转过头来仔细看看。   我?跟他长?得?哪儿像了?就好笑?。   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这一片是?在北郊的别墅区,跟海淀区不在一片,来回?就很是?折腾。   裴桑榆下了车,跟他一起慢悠悠走到?门口,还是?没忘了给人道谢:“你还得?再花半个多小时回?去,麻烦你了。”   “不敢再让你一个人回?家,以后也会每次送你。”周瑾川低声说?。  只是?里面还穿着睡衣,明明很滑稽的搭配,愣是?被?他穿出了一股随性不羁的模样。   裴桑榆看着想笑?,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小别墅二楼的窗口闪过一个身?影。   她反应极快,伸手就把周瑾川一把推到?了旁边的草垛背后。   时隔一个月,周瑾川再次体会到?什么叫断情?绝爱,下手真狠。   手臂直接撞上?粗壮的树干,差点真得?去医院开一个骨折的假条。   他绷着下颌,侧过头检查有没有擦伤。   “对不起对不起,主要是?看到?我?外公。”裴桑榆冲他做着口型,压低声音说?,“我?就进去了,你在这等一会儿,等那个窗边的人影消失了,你再悄悄走行?吗?”   周瑾川听笑?,扯了下唇,语气沉沉:“我?这么见不得?人?”   裴桑榆瞪大眼睛,仿佛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声音压低得?几?乎成了气音:“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一看就觉得?我?们?俩是?在偷情?好吧!好了不说?了,我?进去了,拜拜!”   说?完,就像只猫似的,快速从大门溜了进去。   稍微一晃眼,就不见了身?影。   周瑾川站在那颗树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低着头笑?了声。   偷情?么,听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   然而本以为好歹起了点细微的情?愫,被?裴桑榆直接灭了个干净。   元旦过后的裴同学简直开启了丧心病狂的学习模式,距离期末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她彻底屏蔽了所有的聚餐和娱乐活动,一心扑在了复习。   就连帮忙查漏补缺的周瑾川都苦不堪言。   陈界更是?跑得?快,天天以要陪新?认识的妹妹逛街为由,直接缺席三人周末补课计划。   补课小组摇摇欲坠,即将土崩瓦解。   “我?觉得?你不用看了,歇会儿吧。”   周瑾川此刻看裴桑榆,简直像是?在看一个年轻版的秦景,一眼望过去就是?童年的阴影。   裴桑榆眼睛都没从错题本上?移开,信誓旦旦说?:“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荣耀。”   “上?次天台当我?白说?。”周瑾川靠在沙发边上?,百无聊赖地边做数独边跟她闲聊。   喜欢的姑娘一心只想跟你一起学习怎么办。   除了陪她一起复习,就没辙。   裴桑榆终于分心看了他一眼,安抚说?:“你开导的话我?也听进去了,可?是?第一就是?很诱人嘛,我?想要。”   “想要第一?”周瑾川微微挑眉。   裴桑榆点了点头,语气可?怜巴巴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坐在第一名是?什么感觉了,上?一回?还是?中考。”   听着确实挺惨,让人心生怜惜。   “那你求我?,我?就把独门秘籍传授给你。”周瑾川随口说?。   裴桑榆眼睛一亮,心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花,嘴上?却骂道:“你有独门秘籍居然藏到?现在,你好心机啊周瑾川,就偷摸着自?己用是?吧。”   周瑾川八风不动,往空格里快速填了几?个数,语气挺傲:“到?底要不要?”   “求你,求求你,求求求求你。”   裴桑榆瞬间换了张表情?,手指拉着他的衣服下摆,来回?晃晃荡荡,但显然毫不走心。   周瑾川不太满意,翻到?下一篇数独继续往里填,严苛道:“你撒娇的技术好像退步了。”   裴桑榆咬了咬牙,为了荣耀,她可?以忍。   对方一只腿懒散地伸直,另一只腿随意曲着,膝盖上?放着那本厚厚的数独,手上?的笔还在上?面飞速写着,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裴桑榆放软姿态,直接整个人趴在了那本数独上?,抬眼看他。   忍着羞耻,声音放到?了最轻:“求你了,周瑾川,帮我?考第一,我?想要。”   周瑾川写字的动作被?突然打断,垂眸看过去,眉心一跳。   她像是?只柔软的猫一样,尾音带着钩子似的落入耳朵里,简直勾得?人动弹不得?。   偏偏本人还在重复:“行?不行??行?不行??”   确实是?招架不住。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出声的时候嗓音变得?很低,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哑:“等着。”   裴桑榆此刻跟中了五百万一样的兴奋。   她见着周瑾川拿出一叠纸,各科都有,样样俱全。   周瑾川指尖在上?面点了点,解释说?:“我?押的各科期末重点题,挨个做上?一遍,应该就没问题。”   “还有这种好东西!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周老师!”裴桑榆嘴上?夸赞着,手已经迫不及待把题拿了过来,刷刷就开始看题往下写。  周瑾川重新?坐回?去,手上?重新?翻开那本数独,视线却仍然停在她的身?上?。   让她能开心起来,办法也挺简单。   “做完帮你打分订正。”周瑾川说?。   裴桑榆干劲十足,听到?这话突然顿住笔尖。   等等,她想拿第一,那就需要超过周瑾川。   现在做着人家亲自?押的题,这感觉就像是?偷了参考答案写题的心虚,真的能超过吗?   算了,万一他临场发挥失误或者粗心丢个两分呢,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裴桑榆如是?想着,做题的笔动得?更快。   事实证明,周瑾川绝对是?整个附中的押题王者。   同类题型押中了百分之七十,题目当然不同,但内核一样,尤其对于学习卷王裴桑榆,一秒就能看出解题思路,时隔好几?个月,再次感受到?做题时如沐春风般的快乐。   但等待出分的时间,仍然如坐针毡。   附中最变态的一点就是?,考完期末不放人走,非得?等成绩统一出分,虐死众人。   美其名曰,让大家感受学习了一学期的硕果。   翻译过来就是?,绝不让在场每一个人过一个好年。   边潇潇见她第三次看向办公室的方向,提醒说?:“你看那边没用,期末前十名会直接公布在展览栏,别的还得?再等等。”   裴桑榆也有些拿不准附中学生的成绩水平:“我?能进前十吗?我?没太有把握。”   “你很紧张?”周瑾川从过道那边,侧过头看她。   裴桑榆趴在桌上?,感觉紧张到?胃痉挛,表面强撑着面色平静说?:“不紧张,就是?单纯的怕对不起你辛苦的付出。”   陈界从旁边伸过去一脑袋,笑?说?:“没事儿,我?们?周周脾气好,你考倒数他都不会冲你发脾气。”   “我?要是?考倒数,不用他动手,我?先?杀了我?自?己。”裴桑榆有气无力?说?。   班上?有人跑过来报告,高兴地跟自?己娶了媳妇似的:“外面展览栏那边开始换了!看来这次有变化啊!”   一群学生苦等着寒假,相当无聊,明明跟自?己没太大关系,还是?一窝蜂冲了过去看热闹。   裴桑榆保持着人要乐观的心态,艰难起身?,步入刑场。   万一呢,虽然理想是?第一,但前十也不错,毕竟怎么说?也是?进步。   展览墙上?用的都是?入学时候的登记照,红色底白衬衫,前两名排成了一行?。   剩下的八名重新?排在了第二行?,于是?最上?面的那两张照片就突出得?格外显眼。   还未走近,就见着周围的眼光齐刷刷看了过来,带着一些她轻易能读出的震惊。   裴桑榆走过去,视线聚焦,也跟着瞳孔地震。   她的照片居然排在周瑾川的前面?   再看分数,不多不少,刚刚只比他多上?一分。   “天呐,桑榆,你居然打败了周瑾川!你是?第一啊啊啊啊啊啊!你太牛啦!!!!”   边潇潇比自?个儿拿了第一还要兴奋,吼完发现过于放肆,又因为迟钝的害羞飞快地脸红着低下了头。   裴桑榆却还在愣神。   第一?   她居然这么轻松就超过了周瑾川吗?   可?是?,那个人那么骄傲又意气风发,会不会因为一次期末而自?闭从此一蹶不振啊。   裴桑榆脑子里闪过一堆念头,唯独少了最初本以为的喜悦。   她侧过头,看着周瑾川慢悠悠朝着这边走过来,心里一阵紧张,恨不得?伸手把专栏墙上?的照片撕下来拉倒。   然而周瑾川只是?很淡地瞥了一眼,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唇边甚至挂了点笑?。   “照片拍得?不错。”   裴桑榆心说?这是?看到?成绩疯了吗。   她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才喃喃说?:“是?不是?分统计错了啊,我?比你高一分。”   周瑾川嗯了声,意料中的控分成绩,但裴桑榆确实也考得?优异,对得?起她这么久以来刻苦的努力?。   只是?看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和高兴,倒是?意外。   “比我?分高,不高兴吗?”他低声问。   “高兴啊。”裴桑榆每个字都像叹息。   周围的同学见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小声议论。   “两人表情?都不是?很好,不会因为这一分之差嘲讽起来了吧。”   “周瑾川来附中就没考过第二,就这么一分突然被?拉下神坛,换我?得?气到?吐血。”   “是?我?要旷课三天都不想在学校出现的丢人程度,这下估计结下梁子了。”   “绯闻对象成了竞争对手,这个剧情?有点刺激。”   “别的不说?,这第一第二照片放一起,跟他妈结婚登记照似的。”   ……   裴桑榆又叹了口气。   她考了第一,周瑾川是?不是?再也不用帮她补课了。   他果然跟之前说?的那样,把她带到?了年级第一名的位置。   再仔细看这分数,很是?微妙。   总觉得?像是?他的刻意为之,毕竟考砸和控分,她更愿意相信后者。   所以,周瑾川肯定是?嫌她烦了,索性直接把第一让出来拉倒,一定是?这样。   裴桑榆突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再看他。   只是?轻声说?:“谢谢你,以后不需要麻烦你补课了,我?会继续加油的。”   周瑾川微微偏头,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轻而缓:   “裴桑桑,怎么考到?第一的?寒假教教我?。” 第34章 脸红  他说这话的?时候, 离得很近,大约是怕旁人听清,声音也放得很低, 更像是低语。   深蓝色的?校服的?拉链半敞着,因为勾着身的?缘故, 里面浅一个?色系的?粗针毛衣略微垂坠,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整个?人看上去多了点?吊儿郎当的?意味,语气里也带着点?捉弄的?坏。   裴桑榆看着他, 感觉到气息直直地扫过耳根,烫得自己的?耳朵温度飙升。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微微动?了下唇, 几?乎是用气声说。   周瑾川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 眼睛盯着她看,像是在?指责她:“怎么, 自己考了第一就不管别人了?好小气。”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一阵, 四面八方都是看过来的?视线,想要探究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裴桑榆瞪着他, 也被迫把声音放到了最轻:“我就比你高一分!能帮你补什?么课!”   “你只看到了这小小的?一分, 看不到我背后的?挫败, 我挺受打击的?。”   周瑾川收回视线, 站直, 余光里只能看到他绷着的?下颌线清晰锋利。   看他这副样?子,裴桑榆一时间?也变得迷茫。   语气实在?是过于真实,好像真没控分,难道这回确实是考砸了吗?   不过要是演戏, 他明年直接可以进军奥斯卡,影帝非他莫属。   裴桑榆在?心里叹了第三回 气, 原来学神也有失误的?时候。   半仙从办公室出来,拿着一叠成?绩单顺手递给丁子矜,扭过头见到他们俩,面色青黑地招了下手:“哎,正好找你们,过来一趟。”   语气也不太热情,看上去像是心情不佳。   裴桑榆下意识瞥了旁边的?男生一眼,警惕道:“她是不是要骂你?”   “不知道。”周瑾川显然没什?么成?绩下滑的?觉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   半仙往椅子上一靠,见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周瑾川,你成?绩怎么回事??这回砸成?这样?。”   对方站姿不太端正,倒像是旷课被被拎进办公室批评的?校霸,说话也懒洋洋的?:“成?绩不是挺好的?么,不知道的?以为我考的?是倒数第二。再说了,比裴桑榆差一分就叫考砸么?”   半仙被噎了下,缓缓说:“裴桑榆这次确实是进步超大,但话不是这么说,我们要跟自己纵向对比。你每回都能甩开第二名十?来分,遥遥领先一骑绝尘,这次总分比上次少了整整十?五分,你不觉得该反省下?我看了你的?试卷,物理化学都不是满分,这就不是你的?常态。”   周瑾川无话反驳,索性不出声。   裴桑榆帮腔道:“这次和上次的?题也不一样?,不能这么比。”   半仙:“……..”   这鞭策优等生的?训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盯着两张过分优越的?脸,顿了几?秒钟。   换了个?坐姿,也换了个?思路:“不对劲,很不对劲,你们俩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周瑾川微微弓身笑了下,语气挺坦诚:“说我恋爱脑是吧,我谈恋爱成?绩就下滑,她谈恋爱就重?回第一,怎么听起来这恋爱谈的?更像是说裴桑榆的?心机啊,故意扰乱军心。”   裴桑榆:???   难道重?点?不是我们根本没有在?谈恋爱吗?   隔壁喝水的?马主任听到这话,机警地回过头,义正言辞说:“裴同学,你可不能干这事?儿,这赢得也不光彩啊。我们附中学子一定要正大光明,坦坦荡荡,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裴桑榆无语道:“怎么可能,就算我想勾引他,你看这人长这样?,像个?恋爱脑吗?”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下。   “不像,这么张脸吧,随便谁稍微看上一眼,都觉得像骗了好多小姑娘的?渣男。”   马主任慢悠悠吹了口茶水上的?泡沫,又说,“周瑾川,我下学期会好好盯着你,刚不小心给你提供了个?思路,万一你之后为了重?回第一欺骗裴同学的?感情,那你就死定了。”   被点?名为渣男的?某人无所畏惧道:“你盯。”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裴桑榆是真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学生成?绩有起伏不是很正常么,你们老师也太风声鹤唳了。”   半仙心说不是她一惊一乍,就周瑾川理科没拿满分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有问题。   不过看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个?一二三,索性作罢。   “算了算了,都回去吧,周瑾川你自己再好好检讨下,下学期别再让我看到你化学还错了一道选择题这种基本错误。”半仙懒得再看他,伸手赶人。   周瑾川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走。   裴桑榆跟在?后面,看着他被风吹乱的?短发?,心里也跟着乱糟糟的?。   要不开口再安慰下….但自己顶了他的?名次,是不是会有点?微妙的?居高临下?   估计听到人的?耳朵里,更像是挑衅和炫耀。   就这么一路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情,到底一句话也没说。   裴桑榆原本觉得半仙反应过于浮夸,直到看到了匿名群里的?讨论。   【听说zjc第一名被psy顶了…….】   【堪称附中第一奇观,下课我得去公告栏围观一下】   【要是月考考砸也就算了,偏偏是期末,这公告栏得挂上小半年,好虐心】   【这就是反复鞭尸好吧,psy有点?东西,没想到成?绩那么好,牛的?】   【zjc是真的?惨,听说他家里要求巨严格,掉出第一名就要家规处理的?程度】   【我日…..什?么变态家庭,果然少爷也没那么好当】   ……   裴桑榆垂着眼,面露纠结,原来要直到下学期的?期末才?会换掉照片。   那对于周瑾川来说,就是长达半年的?奇耻大辱,确实很虐。   她突然不太想要这个?第一名了。   哪怕是并列第一也好,为什?么偏偏就是比她少了一分,这一分之差着实让她饱受煎熬。   后面的?课都是在?评讲试卷,裴桑榆头一回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放学,各个?室友跟她打过招呼说了再见,才?后知后觉这学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周瑾川。”裴桑榆叫住勾着书?包准备离开的?人。   周瑾川回过头,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转身走到了她跟前,弯腰看她:“我看不懂你现在?的?表情,考了第一也这么苦大仇深?不是想要吗?”   “我看群里八卦说,你没考到第一会被家规处置,那是什?么?”裴桑榆眉宇间?都是担心。   周瑾川无所谓地扯了下唇:“我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还怕家规?别瞎操心。”   听这个?口吻,那就是有了。   裴桑榆思绪沉沉,轻声说:“你是不是因为帮我补课太累,所以才?没考好啊?肯定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她确实是太敏感,也太细腻,周瑾川没想着一个?控分能牵扯出这么多的?情绪,着实无奈。   但要是此刻承认让了分,就这么骄傲的?裴桑榆,肯定会觉得这是在?变着法?子羞辱。   思前想后,左右为难。   周瑾川索性转移话题:“上次考进前五十?有奖励,这次考第一当然也有,想要什?么?”   裴桑榆茫然地撞入他的?眼睛里,不解说:“这种时候你还想着给我奖励?”   “不行吗?我们俩总得有个?人高兴下吧。”周瑾川笑说。   裴桑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要了。”她摇了摇头,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周瑾川耐着性子问:“寒假帮我补课吗?”   裴桑榆心说这更是伤口撒盐,再次摇了摇头,宽慰说:“你不需要我帮你补课啊,你本身就很厉害了,这次只是小小的?失误。”   周瑾川这回是真的?想叹气。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这个?状况就是。   是他低估了裴桑榆这神奇的?脑回路。   教室里已经逐渐空了,只剩下几?个?动?作磨蹭的?同学在?埋着头收拾东西。   他抬手碰了下对方的?后脑勺,低声说:“但心情确实一般,安慰我一下,像上次那样?。”  上次,哪样??   裴桑榆回想起跨年的?那天?,她在?车里主动?抱了周瑾川,抱了很久。   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现在?还在?教室里,他们本身就在?风口浪尖上,做这样?的?动?作,也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裴桑榆手指蜷缩了下,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就那么看了好几?秒钟,才?轻声说:“不合适吧。”   “是不太合适。”周瑾川点?了下头,退回到安全社交的?距离,“那寒假后见。”   裴桑榆不自觉顺着他的?话说:“嗯,寒假后见。”   然后看着他转过身,也看不出表情是几?个?意思,就这么走了。   裴桑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不补课也能见面啊,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非得坐在?那学习吗,真是的?。   -   裴桑榆拿着第一名的?成?绩回了家,这回裴清泉难得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他拿着成?绩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反复确认说:“你分数超过了周瑾川?”   “你知道他?”从他嘴巴里说出这个?名字,裴桑榆倒是意外。   裴清泉点?了点?头,视线还落在?她的?成?绩单上:“知道,当时帮你转学时就注意到了。抛开他的?家庭背景,他个?人的?成?绩也非常耀眼,是普通学生很难超越的?优秀。”   “那你还让我考第一回 来。”裴桑榆相当无语,甚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我一个?地狱难度折磨我是吧?诡计多端。”   裴清泉跟这位外孙女相处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从一开始的?生分到现在?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聊天?,他自己都觉得离奇。   凭良心说,一开始对她个?人情绪太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现在?,她口无遮拦的?突然怼一句这样?的?话,却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点?家里很久都没有的?亲切。   感觉也不是太坏。   裴清泉嗓音放得松缓了些:“是为了鼓励你考得更好。”   “说得好听。”裴桑榆忍着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往嘴里送了口汤。   “你的?补课是哪位同学帮忙的?,我们买上礼物一起去感谢下人家。”   裴清泉毕竟是生意场上混的?老手,礼数和教养都是足够。   只是这话差点?让裴桑榆一口汤喷了出来。   “不用了吧,这就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搞这么隆重?,人家多不自在?。”   偏偏对方压根没听进去,还在?追问:“是哪一位热心肠的?同学?你不想说,我也可以问你们班主任。”   裴桑榆觉得头皮发?麻,刨根问底的?习惯敢情是从这里来的?遗传。   好半天?才?吞吞吐吐挤出那个?名字:“就是周瑾川。”   这下轮到裴清泉陷入了沉默。   “就说了,不用送礼,人家那个?家境也看不上。”裴桑榆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汤里的?小蘑菇。   裴清泉想了想,借此机会认识下对方家长也不失为一个?良机:“那就挑一天?一起登门拜访。”   裴桑榆想到自己那天?对秦景放的?狠话,站在?家长的?角度,这跟上门和亲有什?么区别。   光是想象那个?两位长辈会面的?场面,就尴尬得能扣出一座故宫。   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不要不要,真的?不用。再说了,我超过了他还带着长辈一起上门,人家不知道的?以为是去耀武扬威。”   “有道理。”裴清泉点?了点?头,“我再考虑考虑。”   裴桑榆心说就别考虑了,再折腾我下次给您考个?倒数第一回 来。   一顿饭吃得思绪重?重?。   她不想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火速吃完回了房间?。   也没什?么事?做,索性随手点?开了一个?电影,没开倍速,就窝在?椅子里慢悠悠的?放着,注意力却很难集中在?剧情上。   好无聊,平时周末这个?点?都在?干什?么。   裴桑榆回想了下,之前所有的?周末都在?周瑾川家补课,现在?补课也没了,时间?直接空出了一大半。   那周瑾川现在?在?干什?么?   是在?因为考了第二名受罚,还是耍少爷脾气压根就没回家?   她懒散地换了个?靠椅的?姿势,手肘搁在?膝盖上,脑子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看完了这场三小时的?电影,裴桑榆随意看了眼时间?,是平时广播的?点?,下意识就拨通了周瑾川的?电话。   机械的?电子音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很是奇怪。   按往常来说,他基本上都是秒接。   裴桑榆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初他们俩的?约定。   她每晚念广播,直到周瑾川帮她考到第一名为止。   当时还觉得是个?漫长的?折磨,每天?尽职尽责忍着暴躁当一个?五星客服,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所以,看这电话都懒得接的?模样?,现在?广播也不需要了是吧。   裴桑榆盯着对方无人接听的?手机,愣楞地出了神,然后按下挂断。   她和周瑾川的?交易就这么猝不及防结束了,毫无预兆。   没有最初以为的?开心的?感觉,空落落的?,就像是风雪从空旷的?走廊里呼啸而出,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以那个?展览墙贴上照片的?那一刻为断点?,他们好像重?新?又变回了最初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对方很快又回拨了过来。   裴桑榆从思绪中出来,看到来电的?备注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下接听。   出声才?发?现嗓子有些干,清了清嗓子才?说:“喂,周瑾川。”   叫了个?名字,又没了下文。   “刚没听到手机在?响,怎么了?”   听起来对方所在?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好像在?很多人的?地方,还带着非常明显的?户外的?风声。   “你不在?家吗?”   察觉到这句话好像带着质问的?歧义,裴桑榆轻声解释,“我以为你打算睡觉了,平时这个?时间?,我都是要给你念广播,所以才?会打电话。”   “假期还想着给我念广播啊?”周瑾川笑了下,尾音拖长,声音在?风声里听起来更为蛊人。   裴桑榆张了张嘴,握着手机的?手指绷得更紧:“之前也没说还有假期,我很尽职尽责的?,你没说结束之前,我都会按照答应你的?来做。”   “这么乖啊。”周瑾川帮她回忆原话,“不过补课和广播是同时进行,我们说好的?约定。”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裴桑榆还是顺着话点?了点?头:“是说好的?。”   所以,这就是结束了的?意思,裴桑榆想。   她准备挂断电话,听见对方又重?新?出了声。   “你不问我在?哪儿么?”   “你在?哪儿?”   两人像是输入了代码似的?,机械地一问一答。   周瑾川好像走到了另一个?地方,那股喧嚣稍微安静了些,空旷的?安静显得他的?声音更为贴近:“在?郊区的?赛车场,约了一帮朋友们一起,以前也跟他们一起玩过,不然你以为我的?车技怎么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字带着京腔。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那副漫不经心的?少爷样?。   裴桑榆回忆起他带着自己在?海边迎着风看日落的?场景,心脏很轻地颤了下。   她很庆幸周瑾川终于想通了过去的?事?,又重?新?回到了曾经朋友们的?圈子里,回到曾经众星捧月的?热闹中,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但那个?孤独的?老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周瑾川,好像才?是自己更为熟悉的?。   而现在?电话那边的?周瑾川,隔着云端,她很陌生。   裴桑榆哦了声,突然觉得自己的?伶牙俐齿变得词穷。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悻悻然说:“那你接着浪吧,我先挂了。”   “裴桑桑。”周瑾川从上次她要求后,就一直改口叫她这个?名字。   他语气认真地问,“你是想让我接着去跟他们玩,还是想我回家听你念广播?”   裴桑榆被问住,茫然地啊了一声。   明明平时学习上一看到题就能一秒想出思路,此刻却感觉脑子卡顿到转不动?。   这两个?选项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问你话。”周瑾川的?声音变得低缓,把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背景呼啸的?风声愈加明显,盖过了两人安静的?沉默。   “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桑榆反问。   “念广播就跟你有关系,想假期加班吗?”周瑾川慢条斯理问她。   放到以前,裴桑榆绝对会斩钉截铁地说出不想。   但此刻,她有了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长久的?犹豫。   周瑾川是因为失眠才?去骑车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情绪?  远处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周瑾川随口应了一声,又对着电话这头放轻声音:“新?的?一轮比赛要开始了,做好决定了吗?”   仿佛她的?一句话真的?可以左右他的?行程。   “你怎么这样?啊。”裴桑榆攥紧了手心,嗓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气。   “那我去了,可能会很晚,你早点?睡。”周瑾川说着,就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裴桑榆闭了下眼,没经过太多的?思考就脱口而出。   “回家,你现在?就给我回家,我给你念还不行。”   语气带着点?娇蛮的?命令。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周瑾川低低地笑了声,说好。   电话还连通着,裴桑榆却觉得呼吸有些乱了。   侧头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着一个?茫然无措的?自己。   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见电话那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问:“哎,周少,这是要撤的?意思?还这么早,十?二点?不到,再来两圈啊。”   “回家了,有人在?催。”   周瑾川指尖敲了敲手机,嗓音里带着点?笑,听上去几?分无奈又甘之如饴。   背景音里猛然爆发?出一群人起哄的?声音,有个?男声在?一群口哨声重?格外突出,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哎,女朋友这么粘人的?吗,妻管严啊你。”   乱讲什?么啊。   裴桑榆的?脸颊蹭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第35章 别怕  “别瞎起哄, 她会害羞。”周瑾川出声制止。   这?句欲盖弥彰的话?一出,口哨声没少,更加肆意, 喧闹得几乎是要敲碎裴桑榆的耳膜。   怎么周瑾川身边全是这?种逮着一句话?就玩笑?开个?不停的人啊。   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明明接近零下的天气, 滚烫。   于?是换上佯装凶巴巴的口吻:“你怎么还没走?要是想留下来玩我也不强求,别搞得像我强迫你似的。”   “没强迫,我心甘情愿。”   周瑾川又笑?,安抚完电话?这?头又跟电话?那?头的人解释。   “真走了, 再不回某人要发飙了。”   某人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却只是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闷着头脸红。   “哎哟, 还是只脾气不好的小野猫,周少的口味果然?野。”方才开玩笑?的那?人又接上话?。   周瑾川轻啧了声, 倒是没再解释:“下次再约, 撤了。”   裴桑榆等到那?边的喧嚣声远去,才开了口:“上车了?要先挂断吗?”   毕竟, 原本这?通电话?也只是为了尽义务。   “跟我打电话?除了广播就不能聊点?别的?”周瑾川淡声问。   除了之前谈心的那?次, 确实每次都?是中规中矩。   裴桑榆再次被问住, 想了一会儿, 非常不解风情说:“我们俩, 除了学习还能聊什?么?”   话?说完,想给自己闷棍,感觉有一种把天聊死了的感觉。   这?是直接往刚得了第二名的小周老师伤口上插刀。   周瑾川坐上车座后排,开了点?车窗, 让外面的寒风吹进来。   他微微勾了下唇:“比如我为什?么要去赛车?比如那?些朋友怎么认识的?比如寒假有什?么安排?裴桑桑,你都?对我不好奇的么。”   他说的这?些问题, 确实是裴桑榆都?想知道的。   她想,这?人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去学了读心,或者半仙传授衣钵教他学会了算命。   但是照着人家的话?再重复一遍,又实在是太?蠢。   于?是绞尽脑汁换了个?说辞:“你今天心情不好?”   “去之前是不大好,现在还不错。”周瑾川的声音带着愉悦。   裴桑榆嗯了声,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飙车也算刺激运动的一种吧,提高肾上腺素确实能让人心情好受些。不过你都?没驾照,还是少去,毕竟不安全。”   周瑾川被她一板一眼?的解释逗笑?了,好可爱。   他手肘撑着车窗,袒露此刻的想法:“不是因为飙车开心,是因为你说要继续给我念广播开心。”   这?人真是直白又坦荡。   “谁说要给你一直继续念了?”裴桑榆感觉自己藏了一晚上的那?点?小心思被戳破,有些不自在说,“我是怕你考第二郁闷好吧,之后再看我心情。”   周瑾川有那?么片刻没有出声。   隔着电话?,裴桑榆也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表情,又说:“你怎么还没到家?”   周瑾川无奈:“赛车场在郊外,我上车才几分钟?跟我聊天就这?么费劲。”   裴桑榆想了想,相?当坦白说:“是没跟人闲聊过啊,平时都?是有事说事,我也没有那?种能聊一晚上的闺蜜朋友。”   周瑾川不再为难她:“没有话?讲可以不说,就这?么挂着。”   裴桑榆说:“好。”   电话?还在接通着,两人都?没再出声,安静得好像能听见电流在滋滋作响。   裴桑榆盯着那?个?对话?框发呆。   明明平时斗嘴说不完的话?,在他家一呆好几个?小时也没觉得尴尬,怎么一打电话?就变得词穷,好奇怪。   她拿着电话?,听那?边安静得只有风声,欲言又止。   偏偏对方也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她不开口,他也不说。   不觉得气氛很诡异么。   过了十?来分钟,裴桑榆还是受不了这?种沉默,重新出声,把话?抛了回去:“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周瑾川懒洋洋开口:“有啊。”   “你喜欢什?么颜色?”   “平时爱去哪里?玩?”   “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生日是哪一天?”   “很多,你想先回答哪一个??”   对方抛出一大堆问题,裴桑榆猝不及防,被噎了下:“你问题也太?多了。”   周瑾川嗯了声,语气挺认真的说:“因为好奇。”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绕开了理应最关心的家庭状况的问题,毕竟自己从?来都?没提起,然?而话?题全是围绕着自己展开,有一种莫名被人重视的感觉。   她想了想,一个?一个?认真回答。   “喜欢烟蓝色。”   “平时不太?出去,但喜欢热闹的地方。”   “最想要的礼物,想要一个?可以实现愿望的哆啦A梦。”   “生日是三月二十?一号,在春分,好巧,我突然?想起来你也是二十?一,刚好比我大五个?月。”   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发现了一个?小巧合的欣喜,语气也变得雀跃起来。   言语之中,有一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   周瑾川一一记下,才调侃了声:“嗯,小朋友。”   “一年?都?不到算什?么小朋友,我就是读书稍微早了那?么一点?,别以为你大个?百来天了不起。”   “也不知道谁喝醉了拉着人叫瑾川哥哥。”   “周瑾川,你非要提那?件事是不是?”裴桑榆拔高声音,威胁他,“你快给我忘掉。”   “忘不掉,记忆犹新,后悔当时没录下来。”周瑾川意有所指说。   裴桑榆好气,咬牙切齿出声:“我真想顺着电话?爬过去揍你一顿。”   周瑾川顿了顿,才说:“你看,这?不是聊得挺正常的么。”   裴桑榆愣了下,后知后觉,是哦。   果然?还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更适合他们俩。   后面乱七八糟聊了些别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朋友们的八卦。   裴桑榆听得津津有味,正到关键时候,听见对方说:“我到家了,洗个?澡给你回拨过去。”   “好,那?我挂了。”   裴桑榆挂断电话?,握着发烫的手机,莫名其妙有了一种煲电话?粥的即视感。   以前在江州她嫌父母老是吵架烦人,也是住宿。   宿舍里?有个?小姑娘谈了个?校外的男朋友,每天晚上就站在小阳台上打电话?聊天,一聊半小时,直到熄灯。   当时每天在宿舍看书的裴桑榆表示相?当不能理解。   两人都?没呆在一块儿,就那?么对着空气有什?么可聊的。   但此刻,她看着通话?记录的时间陷入了沉思。   她居然?跟周瑾川说这?堆无聊话?说了四十?分钟。   裴桑榆摇了摇头,心说果然?假期的时间就是拿来浪费的,也懒散起身进浴室冲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见到周瑾川已经打过来了三个?未接。   她回拨过去,解释说:“刚在洗澡,你要睡了吗?”   “你把我叫回来,不就是想让我早点?睡么?”周瑾川反问。   裴桑榆被噎得无言以对,看了眼?空旷的书桌:“今天没做题,没题目可念了,给你念点?什?么?”   周瑾川把电话?开成?公放,放在旁边的枕头上:“不用念,一起睡吧。”   “一起….睡?”裴桑榆差点?咬到舌头。   周瑾川不知道她又想到哪儿去了,解释说:“是让你躺下,一起闭上眼?。快一点?了,你想秃头?”   “你才秃头,我是头发茂密的王者。”裴桑榆松了口气,缩进被子里?,又试探问,“真的不用念吗?你不是失眠?”   “现在好一点?了。”周瑾川如实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做噩梦的次数变得很少。   睡觉前哪怕意识清醒的时候,更多时间也会想到的是裴桑榆。   他侧头看向搬到床头的鱼缸,红色金鱼相?当有活力地在里?面游来游去,像是电话?那?边的让他揣测不透的小姑娘。   精神,活力,带着一抹鲜艳的亮色就这?么闯进了他的世界里?,再也出不去。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房间很安静,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对方睡着了没,周瑾川把声音放到了最轻:“晚安。”   “你还没睡啊,过年?回家吗?”   “明天回。”   裴桑榆一沾枕头,困意就瞬间上来,含糊不清还在回他:“是回去受罚吗?好可怜的周瑾川,等你哪天有空告诉我,我陪你看日落。”   周瑾川唇角微微勾起:“好。”   -   次日,裴桑榆模模糊糊记得答应了对方什?么事,却又想不起来。   电话?也没再打,只是零星发了几条信息,说是这?两天在家里?,不方便。   裴桑榆心想,八成?是一回家就被关了禁闭。   按电视剧里?演的,估计还得跪在祠堂里?彻夜不眠地反省自己,然?后保证下次一定考好。   光是脑补,就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她在吃早饭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莫名其妙笑?了两声。   裴清泉毛骨悚然?地看了她一眼?,心说这?该不会是学习学疯了。   直到三天后,才再次收到他的信息。   【债主】:下午四点?半出来?   【sunset】:关禁闭出来了?   【债主】:?   【sunset】:没事,懂,要面子   【债主】:?   裴桑榆懒得回他一连串问号,也没问干什?么,总不能把自己拐骗出去卖了吧。   只是站在衣柜前,又陷入了漫长的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穿什?么。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跟周瑾川单独出去。   平时见面都?是校服居多,没太?在意打扮,突然?这?么正式,还有点?纠结。   想了一会儿,挑了条灰蓝色毛衣长裙打底,怕冷,还是相?当有温度地在外面裹了件白色羽绒服。   头发就散着披在肩膀后,戴了一个?同色系的发箍,搞定出门。   打车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才觉得这?地儿异常眼?熟,好像来过。   看到门头,才发现是那?天捞鱼的那?个?游乐场。   周瑾川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居然?喜欢这?种小姑娘爱去的地方,反差也太?大了。   裴桑榆准备见面嘲讽他几句,刚下车,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瑾川。   实在是这?人过于?出挑,一身黑色的棒球外套酷得不行,把整个?人的比例勾勒得相?当优越,看上去不好接近却又相?当蛊人。   只是,他内搭的那?件毛衣颜色,和自己的裙子好像。   都?是饱和度很低的雾霾蓝,像是两人特地约好了一起又暗自里?偷藏的小心机。   裴桑榆快步过去,张嘴就是调侃:“你居然?有这?么骚包的毛衣?没看出来呀,闷骚怪。”   周瑾川微微挑眉,看向她内搭的长裙:“你在说你自己?”   裴桑榆:“…….”   这?叫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索性转移话?题,非得把对方也拖下水不可:“为什?么来这?里??你想坐旋转木马啊?这?么少女心呢周少爷。”   “带你换个?视角看日落。”周瑾川顿了顿,又说,“当然?你想坐,我可以陪你。”   “我才不要。”裴桑榆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那?都?是小孩坐的,我已经长大了。”   周瑾川笑?着瞥了她一眼?,带着人径直往里?走。   路过上次捞鱼的地方,裴桑榆心惊肉跳,迅速低着头,伸手拽着周瑾川的袖子往前冲。   嘴上不自在地说着:“这?边人好多啊,我们快点?过去,挤死了。”   这?狗东西脑子太?灵,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周瑾川只是侧头随意看了眼?,就和捞鱼的老板对上视线。   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倒是热情先开了口:“小姑娘,又来捞鱼啊?来来来,这?次给你打个?八折。”   看过来的眼?神跟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冤大头似的,两眼?放光。   裴桑榆:“…….”   她转过头,挤出一个?标准假笑?:“老板,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来过。”   “五折,特地给你优惠,五折怎么样!”老板笑?呵呵地,一口咬定说,“不可能认错,你长得好看,而且我头一回看到捞了两三个?小时才捞起来五条的,花了大几百,我印象非常深刻。”   潜台词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赚大发了。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说:“上次那?金鱼就是在这?儿捞的?我记得你跟我说的是,你虽然?捞了两个?多小时,但捞上来五十?条跟别人换的。”   当场打脸是什?么感觉,非常疼。   果然?,一开始看到这?个?游乐场的时候,就不该进来。   “我都?说了不是我,他记错了!”裴桑榆苍白狡辩。   老板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振振有词:“我不可能记错,我还给你拍了照片发到了家族群里?,你等我找一找聊天记录。”   裴桑榆:???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你再离谱一点??传播他人照片侵犯肖像权的知道吗!   周瑾川听得差点?没绷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都?火到人家家族群里?了,好厉害。”   裴桑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拽着周瑾川的胳膊往池子边走,挑衅说:“笑?什?么笑?,你来,你试试就知道根本捞不了。”   “行啊。”周瑾川没太?所谓,只是随意把袖子往上拉了下,露出一截精壮的手腕。   又来一个?冤大头,老板乐呵呵地把纸糊的渔网递过去一把:“二十?块钱五次,随便捞。”   周瑾川点?了点?头,接过来,先拿了一个?试水,刚放下去就破了个?彻底。   果然?,他们俩是一样的水准。   裴桑榆洋洋得意,居高临下说:“看吧,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这?就是很难捞。”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拿起渔网观察了下,又沉下眼?,拿出第二个?实验。   他平着手腕,把力道分散到四周,这?回很轻松地捞起来了一条。   裴桑榆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他用同一个?已经湿透了的渔网,捞了第二条,第三条。   你的渔网开挂了吧?这?绝对是氪金作弊了!   他就那?么随性蹲在池子边上,动作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散漫,一举一动很是养眼?。   只呆了没两分钟,垂着眼?很专注的样子很快吸引了一群人围观。   “哇,这?个?小哥哥捞鱼好厉害,这?都?没破。”   “哎哎哎,又上来了一条,一个?网居然?能捞起来四条,牛啊。”   “长得好帅啊,想去要个?联系方式,但看着有点?不好接近。”   “没看到他旁边的那?位臭着脸的美女吗,人家是一对儿好不好?”   裴桑榆的脸色的确很难看,毫无笑?意,但绝对不是因为周瑾川被别人觊觎而吃醋。   单纯是气的,怎么这?渔网到了他手里?有这?么听话?,这?不科学。   两相?对比,自己像个?四肢没发育健全的智障。   她忍住再试一次以证水平的冲动,不想要再丢第二次人。   只是眼?前的这?位,着实是让人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周瑾川慢悠悠地用掉五个?网,拎着一口袋金鱼晃了晃,语气云淡风轻:“五分钟,二十?条。”   裴桑榆:“……..”   裴桑榆不想说话?,感觉实力受到了碾压。   “送你。”周瑾川把一整袋金鱼递到她手里?,低声说,“笨蛋。”   羞辱谁呢。   裴桑榆那?股气彻底上来了,相?当有脾性地扭头就走。   边大步走边气鼓鼓吐槽:“你烦死了,也不知道我是为谁捞的鱼,我在那?蹲了几个?小时手僵腿麻的,还说我是笨蛋。周瑾川,你自己玩吧,我回家了。”   一连串的抱怨,看样子是真把人惹毛了,那?点?性子简直没有要收的意思。  周瑾川把鱼送给旁边眼?巴巴的小朋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大步追上去:“生气了?”   “很气。”裴桑榆面无表情放着狠话?,“友尽,接下来寒假一个?月都?别跟我说话?。”   裴同学面子比天大,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周瑾川快步走到她跟前,拦住人的去路:“我的错,收回对你的调侃。”   裴桑榆抬眼?,义正言辞地指责他:“本来就是你的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两人的声音不小,引来几个?路人善意的视线。   一看就像是小情侣在吵架,在游乐园可太?常见了,甚至还有几个?人驻足开始看戏。   “帅哥,说点?好话?啊。”人群里?有人帮腔,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周瑾川收到了场外观众的意见,放低身段。   裴桑榆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相?当高贵冷艳。   潜台词很明显,你倒是先说来听听,怎么补偿。   周瑾川了然?,抓着她的袖子往另一个?方向走,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等你看了日落,就消消气。”   好,果然?会抓人命脉,裴桑榆瞬间心动。   她动了动唇,还是没出声,就任凭他这?么拉着。   检票,排队,进去,全程无言。   周瑾川侧过头看她的表情,都?半小时了也没有要缓和的意思,无奈说:“下次不笑?你了。”   裴桑榆懒得理他。   排队通道在一个?隧道口下方,快排到的时候,才问了句:“这?项目是干什?么?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摩天轮。”周瑾川说。   裴桑榆哦了声,被他推着进去坐下,等到舱门关闭,缓缓上升,才从?那?股憋着的火中反应过来。   扭头看了眼?玻璃窗外,又飞快收回视线:“周瑾川,这?摩天轮多高来着?”   “一百多米吧,算这?边最高的。”   “..........最高?”   声音都?开始颤了。   周瑾川侧过头,看她的表情不太?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裴桑榆挣扎了一会儿,眼?睛压根不敢往旁边看,视线只能定格在对方身上,浑身僵硬。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向他坦诚内心的恐惧:“我其实有点?怕高……我不敢…..”   周瑾川想起来上次她翻窗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紧张,语气沉了些:“你之前那?次跳下来,也是因为怕高吗?”   裴桑榆嗯了声,只是咬着唇,一个?多余的字也说不出。   现在也顾不上跟人生闷气了,手指拽着他的衣角不敢松。   周瑾川自责道:“我应该先问你。”   但现在已经关闭舱门开始上升,显然?是下不去。   每往上升一格,裴桑榆的脸就肉眼?可见地惨白一分,看得他也面色沉沉。   “闭着眼?睛,到了我再叫你。”周瑾川抬手,用手掌挡住她颤抖的眼?睫。   裴桑榆缓缓吸了口气,拉下他的手,疯狂做着心理建设:“是不是可以克服一下?我也不是什?么生理问题,这?里?很安全对吧,我也不会掉下去。”   不知道是在说给对方听,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周瑾川再次伸手,想要挡住:“不用勉强。”   裴桑榆抬眼?看着他,突然?笑?了下,很信赖对方地说:“不就是一百来米,你帮我克服好不好?”   这?姑娘真的是骨子里?的要强。   明明抓着自己的手指一直在颤着。   周瑾川微微勾下头,和她对视:“怕高也没什?么大不了,有弱点?很正常。”   裴桑榆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遗憾:“我一直不敢去很高的地方,但这?样也会错过很多风景吧,比如高空的日落,我就永远看不到。今天误打误撞上来了,我想试试。”   周瑾川拿她没办法:“全程是一个?小时,会很煎熬,你不用这?么强迫自己,也不需要这?么逞强。如果实在想看,到了顶点?我再叫你。”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内心有些松动了。   想着反正周瑾川见过她最蠢最狼狈的模样,也不差现在多这?一次了。   她叹了口气,终于?微微垂下了头,放任自己把脑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视线骤然?变窄,就看不到令人晕眩的地面和逐渐远去的高楼。   那?股从?上来就不安的情绪瞬间的舒缓,僵硬的后背变得松弛。   对方身上有一股非常清新的气息,在低头的一瞬间,被那?股熟悉的味道包裹,恐惧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周瑾川盯着她垂着头的脑袋,轻拍了两下安抚。   “到了吗?到顶点?了吗?”   每过几分钟,裴桑榆就小声问一次。   周瑾川又心疼又觉得她可爱得要命,动作轻缓地脱下外套,低声说:“快了。”   “你别动!”裴桑榆察觉到他的动作,又是一阵紧张。   周瑾川哑然?失笑?,手缓慢收了回去:“好,不动了。”   裴桑榆就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拽着他毛衣的衣角不敢松开,仿佛在这?个?离地面越来越远的高空中,眼?前的少年?成?了她唯一可以的依赖。   时间变得无限漫长。   某一瞬间,裴桑榆感觉缓慢移动的摩天轮顿了下:“是不是到了?”   摇晃的瞬间,有些失衡,她下意识把周瑾川抓得更紧。   “抬头。”周瑾川拍了拍她的脑袋。   裴桑榆下意识顺从?地抬起头,又因为身处云端而觉得呼吸急促。   下一秒,整个?人突然?被一件衣服罩住。   然?后感觉周瑾川从?肩膀后方揽住了自己,宽阔的掌心撑着外套,挡住两侧空洞的玻璃带来的晕眩感,只留下眼?前那?一道余晖的美景。   身后是他宽阔的胸膛,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   裴桑榆一瞬间忘却了自己身处高处的慌张,不知道是被眼?前从?未看过的日落而震撼,还是因为他猝不及防的背抱而紧张。   心跳不止。   “看前方,不怕,我在。”周瑾川说。 第36章 妄想  裴桑榆被他的话安抚了下?来。   安全感, 她?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是周瑾川给她?的。   身处高处看日落和在地面上仰望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以?一种类似平视的角度看着夕阳从?眼前坠落,天地空旷, 落日绚烂。   裴桑榆惊呼:“好好看。”   周瑾川抵在她?的背后,垂眼就能看到她?的发顶和雀跃的表情。   他没动, 仍然帮她?撑着外套挡住多余的视线:“要?拍下?来吗?”   “要?,但我有点不敢动。”裴桑榆浑身僵硬。   周瑾川笑了下?,手背蹭到她?的发丝,很软:“我两只手都没空, 要?不你克服下?自己,慢慢把手抬起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 很轻, 就那么贴着自己的耳朵,有一种在哄小朋友的意味。   裴桑榆又?分了神, 动作却?跟着他的指令滑开了手机。   一股气, 一咬牙,抖着手拍了一张。   “糊了, 还?说我拍照技术差。”周瑾川陈述事实。   “你说了以?后不笑我的!”裴桑榆回头瞪他, 转过脑袋却?发现他距离自己很近。   周瑾川收了勾起的唇角:“没笑。”   裴桑榆眨了眨眼, 视线莫名停在了对方?的锁骨上, 他穿的毛衣是宽松的圆领, 稍微动作就露出一大片皮肤。   在锁骨往下?一点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很欲。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用?这样一个字来形容周瑾川。   正在愣神,听见他又?说:“要?往下?降了, 还?看吗?”   裴桑榆垂眼看了下?有些花掉的照片,算了, 也?算是纪念。   她?收起手机,觉得今天这一趟也?没算白来:“不看了。”   周瑾川把外套掀开,突然的空旷让她?紧张了一瞬,然后后脑勺被掌心?扣住,重新按回了他的肩膀上。   她?愣愣地任凭他的动作,心?里却?想?着,明明可?以?直接拿外套盖住不是吗?   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太害怕,才用?了刚才自己的办法。   果然是一如既往细致的周瑾川。   只是慌乱的心?跳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随着摩天轮缓慢下?降,越发鼓燥。   裴桑榆闭着眼,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对方?听见这紊乱不已的跳动,却?不知缘由。   直到出了摩天轮,仍然觉得腿软。   站上地面的那一刻,差点膝盖一滑跪了下?去。   周瑾川伸手扶了下?,低头看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一百多米也?不过如此。”裴桑榆惨着一张发白的小脸,嘴硬得毫无说服力。   周瑾川也?习惯了她?这样,懒得呛声。   提议道:“那玩玩别的,换下?心?情。”   裴桑榆对于高空类的惊险项目都有些望而却?步,听着周遭一片尖叫,心?惊胆寒:“不然,回去了吧,反正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看日落么?”   周瑾川看穿她?的想?法,却?没顺着她?的意思,只是说:“还?早。”   裴桑榆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一个篮球机上,重点不在投篮,是旁边的奖品。   一个蓝色的圆滚滚的哆啦A梦,放在置物架的最高层,看着就很软,简直是她?的梦中情猫。   “我们?去玩那个!”裴桑榆一扫阴霾,快步跑过去,指着玩偶问老板,“请问那个奖品要?怎么才能得?”   老板扫了一眼自家的镇店之宝,语气高冷:“那边发球,记时三分钟,全中。”   哦,听你这意思,就是根本不打?算送是吧,奸商。   裴桑榆瞬间兴致怏怏。   刚低落了一秒,又?猛然回头,看到慢悠悠走过来的人,立刻换了副相当讨好的表情:“周瑾川,我看过你打?篮球,三分都闭着眼睛就能投中。”   她?讨好人的时候,夸张的修辞就是说来就来。   “怎么,想?要??”周瑾川言简意赅。   裴桑榆疯狂点头:“想?,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就想?要?这个,居然碰巧就有了。”   老板见生意来了,表情也?变成了接客的微笑,自卖自夸说:“那个玩偶很高级,口袋一按就是一个远程对讲器,可?以?跟另一端的人说话,最适合小情侣。不然,让你男朋友试试?”   “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就是未来男朋友。”   裴桑榆:“………”   您可?真是个聊天鬼才。   周瑾川人狠话不多,直接扫码付钱,往机器前一站:“来。”   发球的速度很快,需要?一只手接,另一只投,既要?保证不漏,也?要?看好准头。   三分钟全部命中,确实是要?命的难度。   听着砰砰的声音,裴桑榆很是紧张。   她?屏着呼吸,却?看着他压根不需要?双手,球一发出,单手扣住,然后抬手投篮。   动作行云流水,篮球落框的声音也?相当有节奏感。   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潇洒和装逼。   个个命中,一球不落。   裴桑榆情不自禁感叹:“到底还?有什么是周瑾川不会的,女娲造人的时候也?太过偏心?。”   “说了,周瑾川什么都会。”他懒洋洋的态度,居然还?能分神跟自己聊天。   很快三分钟时间到,篮板上显示出满分战绩。   周瑾川抬眉,脸不红气不喘,相当淡定:“满意吗?”   “满意,你好棒啊,宇宙无敌超级棒!”裴桑榆笑眼弯弯,相当谄媚。   周瑾川见她?完全没了方?才恐高的紧张,姿态也?跟着松弛下?来:“去拿奖品吧。”   老板把哆啦A梦从?最高处拿下?来递给女生,又?把另一个呼叫器递给男生,意有所指说:“本来以?为是装逼,没想?到还?真装到了。”   周瑾川瞥了老板一眼,会心?道:“说了肯定就能做到。”   压根没注意旁边的人在说什么,裴桑榆爱不释手地抱着玩偶,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感叹说:“果然好软,我好喜欢。”   周瑾川笑了下?,再?次跟老板碰上视线,对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轻点了下?头,算是无声的谢过对方?。   那天打?电话的时候,他认真记下?了她?说的话。   “喜欢烟蓝色。”   “平时不太出去,但喜欢热闹的地方?。”   “最想?要?的礼物,想?要?一个可?以?实现愿望的哆啦A梦。”   “有空陪你看日落。”   于是他头两天就来到游乐场,把买好的玩偶给摊主当游戏奖品布置,又?坐了三遍摩天轮找到最佳看日落的角度。   然后挑选了最近天气最好的一天,穿着她?最喜欢的颜色,像是第一次踏入这里,陪她?重新再?来一遍。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因为喜欢而用?心?。   裴桑榆却?毫不知情。   朝着游乐园外走着,还?抱着玩偶不放,左看右看:“现在的奖品都这么高级,质量超好,还?可?以?呼叫。”   她?按着哆啦A梦的肚子,低着头相当幼稚开口:“周瑾川,呼叫周瑾川,能听见吗?”   对方?手上的对讲器传出自己的声音。   裴桑榆惊喜出声:“真的可?以?。”   周瑾川一手握着对讲,另一只手的指尖点了点自己:“实现愿望的哆啦A梦,在这里。”   “不要?脸。”裴桑榆笑着骂他,心?里却?开心?到不行。   周瑾川却?执着于刚刚的话题:“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就用?这个告诉我。”   裴桑榆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纵容。   她?抬起头看他,少年眉清目朗的模样,说的话也?是狂妄,却?莫名让人觉得信服。   然而不敢多想?,只是开玩笑说:“你对朋友都这么好,以?后对女朋友得是什么样啊?什么时候让我围观一下?。”   周瑾川轻扯了下?唇,意有所指:“最多也?就这样了。”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   周瑾川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还?是裴桑榆先撤回了视线,转过头说:“走吧,剩下?的娱乐活动我也?玩不了。”   周瑾川嗯了声,慢悠悠地跟她?并肩走着,太阳已落,天色变得暗淡。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游乐园门口。   裴桑榆看了眼时间,已经傍晚过后:“要?一起吃晚饭吗?我请你。”   “不了,家里还?有事,我掐着点儿出来的。”要?不是今天是适合看日落的最佳天气,他也?不会丢开家里一大堆事陪她?出来。   “那你赶紧回吧,别又?有什么奇怪的家规。”裴桑榆怕耽误他,直接抬手帮忙叫了辆车。   见车径直停在跟前,周瑾川觉得好笑:“多呆一会儿会死么?”   裴桑榆还?挺善解人意地说:“你不是急着回家吗,我替你着想?。”   周瑾川看了她?一瞬。   打?开车门,偏了下?头:“先送你回去。”   有了上次失联的状况,哪怕是现在天色还?早,也?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回家。   裴桑榆点了点头,没多推辞,跟他一同上了车。   只是他好像时间确实是很急,刚到自己家门口,也?没下?车,只是抬手胡乱揉了下?她?的脑袋。   很随意落了句:“那我走了,改天见。”   裴桑榆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却?很久没动。   今天的周瑾川和往常不大一样,虽然一如既往的风度,但总觉得掺杂了点别的情绪。   感觉鼻尖一凉,抬头一看,以?为是雪,落雨了。   裴桑榆无端的想?,京市的一切她?都不适应,天气烦闷,车辆拥堵。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这一刻突然对这座城市就喜欢了起来。   -   假期的安排满满当当,第二天一大早,裴桑榆刚睡醒,又?被边潇潇拖着去了寺庙。   这姑娘对拜佛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虔诚,自己拜还?不行,偏偏还?要?拉上众人一起,就离谱。   裴桑榆一向信己不信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几天没见,几个室友碰上面就开始叽叽喳喳。   丁子娇碰了碰裴桑榆的胳膊:“这几天都去哪儿玩了?”   “昨天去了游乐场。”裴桑榆说了一半,拐了个弯儿,“跟以?前江州的朋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   就下?意识觉得,和周瑾川一起出现在那个地方?,会让人多想?。   丁子矜啊了一声,垮了个脸:“你怎么不叫我们?一起,我也?想?去。那边新修了一个巨大的摩天轮,超级高,听说排队的人也?很多。”   裴桑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是很高。”   快吓死在上面了,这句话断然不会讲。   “佛门禁地,能不能安静点儿,一看你们?就跟佛没缘。”边潇潇一本正经说。   裴桑榆侧过头,揶揄说:“你跟佛有缘,还?需要?特地前来见上一面吗?”   “哎,你这话说得就很没慧根了,算了,你不懂。”边潇潇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着她?。   裴桑榆倒是被旁边一个排着长龙的队伍吸引了注意。   转头好奇问:“那边是在干什么?”   “开了运的转运珠,平安好运安神都有效果,买完后去佛堂再?拜拜,非常灵,我家有三条。”边潇潇简直寺庙官方?宣传大使,拉开裤腿露出脚脖子,“诺,我现在还?戴着。”   裴桑榆:“…….”   虽然觉得很扯,她?想?了好几秒钟,还?是非常打?脸的开口:“那我去排一个,等我。”   “你不是不信佛吗?”丁子矜拿三分钟前刚说的话来堵她?的嘴。   裴桑榆这人一向认错快,立刻换了副口吻:“我突然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信则有,心?要?虔诚。”   “我不去,人好多,我最讨厌排队。”丁子娇说。   “为什么佛门禁地就不能叫号呢,现在都可?以?网上烧香了,就不能像外卖那样扫个码拿个号,大家都轻松。”丁子矜已经叹了进寺庙的第三次气。   裴桑榆伸手,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施主休得无礼。”  仿佛一开始说信己不信天的人不是她?似的。   没人想?去,她?独自过去排队。   实在等得无聊,点开周瑾川的微信,敲字。   【有来有回,也?送你个礼物】   还?没发送出去,又?挨个删除。   送就送吧,还?特地说一声,显得太矫情。   然而对方?言简意赅甩过来一个问号,和一张截图。   是她?的对话框,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sunset】:我就打?了一行字,这你都能看见?   【债主】:嗯,刚巧点开   【sunset】:你是不是视奸我朋友圈来着   【债主】:你朋友圈把我屏蔽了   【sunset】:………..   裴桑榆是真忘记了这件事,之前那段时间周瑾川跟他冷战,爱答不理的,她?一气就直接把人屏蔽了。   有一种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休想?让你知道我过得好不好的幼稚。   【sunset】:…..放出来了现在   【债主】:不说就屏蔽一辈子是吧   【sunset】:我真忘了   【sunset】:你别这么小气跟我计较   对方?没回话,裴桑榆隔着屏幕也?揣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到底还?是把刚才编辑的话又?重新打?了一遍。   【sunset】:过两天送你个新年礼物   【债主】:什么?   【sunset】:惊喜,不告诉你   裴桑榆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觉得排队的时间也?不算太久。   轮到她?的时候,她?盯着摆在上面的珠子,特地选了两条,一个金粉色,一个淡蓝色。   来都来了,自己也?买一条转转运气。   就是不知道周瑾川这么酷的一张脸,乐不乐意戴上。   想?到那股违和感,就觉得好笑。   裴桑榆心?情颇好,拿着珠子重新找到还?在排队进佛堂的室友们?,吐槽说:“你们?这边也?太慢了,我都买完还?没进去。”   丁子矜眼尖,直接发现了她?手上的两条红绳,眯着眼盘问:“老实交代,买给谁的?”   裴桑榆面色镇定地撒谎:“就,江州来的那个朋友,他睡眠不是很好,潇潇不是说这个有安神的作用?么?”   “男的女的?”边潇潇随口接了句。   裴桑榆心?说反正也?联系不到周瑾川身上,如实说:“男生。”   丁子矜反应了过来,换上一脸看好戏地表情:“怪不得你老是否认跟周瑾川的传闻,原来老家还?藏着个男朋友啊。”   “不是,就是好朋友。”裴桑榆盯着手上的两条红绳,才后知后觉看起来非常像是情侣款。   突然就有点送不出去了,会不会太暧昧了一点。   边潇潇迟缓地补上一句:“这个珠子对恋爱也?很有帮助,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大胆送。”   裴桑榆下?意识否认,声音拔高了些:“谁说我喜欢他?”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丁子矜有理有据分析道,“刚刚我们?仨在远方?观察你很久了,跟他发信息是吧,笑得那叫一个甜。”   裴桑榆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她?刚是在笑吗,聊着天自己都毫无察觉。   虽然大家老是喜欢把他们?俩凑在一起,但喜欢周瑾川,是她?从?未想?过的可?能。   她?的确是依赖对方?,依赖到现在每次情绪有波动第一时间都会找他,但那份情感落到自己身上,她?无法去定义?,也?分不清什么才叫喜欢。   裴桑榆陷入漫长的沉默。   好一阵后,才轻缓出声,也?不知道该问谁:“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丁子矜叹了口气,苦大仇深说:“这个我很有发言权,我以?前暗恋一个男生三年,是青梅竹马,中考考完他就出国了,到现在都没敢表白。”   “你开窍好早,初中就懂什么是喜欢。”裴桑榆百感交集。   “嗯,就是猝不及防就喜欢上了嘛,关系又?近,没事的时候就想?要?跟他待在一起,说一些无聊的话,做一些无聊的事。看到什么也?会想?要?跟他分享,每次放学回家走到路口分开的时候会盯着他的背影发呆,靠近的时候会紧张,会心?跳加速,会情不自禁。”   丁子矜偏头看她?,“但不敢开口,不敢朝着那个方?向去想?,生怕打?破了彼此的平衡。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却?又?无可?奈何?。”   她?每说一个字,裴桑榆握着红绳的手指就更紧一分。   指甲几乎是要?嵌进肉里,却?不觉得疼。   这就是喜欢吗?   大概是因为周瑾川早早提过的顾余,她?便在那一瞬间就扼杀了喜欢那个可?能。   可?是,她?对于白月光的在意,对自己成为替身的在意,以?前困扰了自己很久却?不知缘由的情绪,好像突然全都找到了出口。   原来不是羡慕,是嫉妒。   不想?当他心?中和顾余几分相似的裴桑榆,想?要?成为他独一无二的裴桑桑。   山顶风大,寒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裴桑榆却?长久地站在原地。   少时心?动就如这山间的风,让树晃,让云涌。   回程的路上,裴桑榆一直靠着车窗出神,脑子里把所有跟周瑾川在一起的细节过了又?过。   从?最初时候他冷冷淡淡的模样,到后来无话不说,无事不谈。   最后定格在昨天摩天轮的那一刻,他抱着她?,心?跳不止。   后知后觉,原来那是对他的心?动,本能比大脑更诚实。   喜欢这座城市,也?不是因为他乡变故乡,而是周瑾川在这里。   所以?之前对他肆无忌惮的好,都只是拿着一个好朋友的幌子当借口。   意识到这一点,裴桑榆却?觉得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再?与他相处,也?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重新面对他。   她?怎么能喜欢周瑾川呢。   明知没有结局,就不可?以?。   她?脑子乱糟糟的进门,就见裴清泉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人。   视线碰上,对方?先开了口:“明天跟我一起回江州,你妈想?见见你。”   来京市这几个月,他们?都默契没有提起那个人,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   此刻却?发现,也?只是伪装的和平。   “我不想?去,您自己去吧。”   裴桑榆此刻心?情糟糕透了,没有小时候以?为的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欣喜,更多的是觉得无望。   “她?判刑的时间一拖再?拖,但最后量刑也?不会轻。”裴清泉抬手捏了下?眉心?,“可?能见一次少一次。”   裴桑榆抬眼,也?顾不上装乖温顺,面无表情说:“我恨她?,您心?里应该很清楚。她?杀了我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   “那是他们?俩自己婚姻矛盾的问题,可?毕竟是你的妈妈。”裴清泉到底还?是帮自己女儿说了话。   重提旧事,裴桑榆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海里,只想?放任自己往下?坠落。   她?看着对方?,一字一顿:“我没有这样的妈妈,她?带给我的是什么,是从?小到大无止境的吵架,是一个杀人犯女儿的身份。我在江州年年第一,用?了所有时间来学习,到最后,同学看到我只会避开说,看,那个杀人犯的女儿。这个名字能抹杀掉我所有的努力,变成我一辈子的烙印,我永远也?逃不开甩不掉!”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   她?想?起裴山岚被捕之后,学校里的谩骂,造谣,嘲讽,和侮辱,像针一样,在这一刻细细密密又?扎了回来。   她?表面有多骄傲,内心?就有多自卑。   过去是一滩苦不堪言的泥泞,她?拼命挣扎,却?永远无法逃离。   “都过去了,现在这里没人知道,你在附中不是好好的吗?”裴清泉叹了口气,“以?后进我的公司,就算政审也?不是问题。”   “会知道的,他们?早晚会知道的。”裴桑榆喃喃道。   周瑾川最后也?会知道。   他们?从?根本上,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裴桑榆转身上楼。   “你去哪儿?”   “看书,除了学习,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吗?”   她?不想?再?关心?裴清泉是什么表情,错愕或者暴怒,她?真的好累。   裴桑榆坐在书桌前,翻开新买的下?学期的习题册,开始预习。   只有学习能麻痹她?,所有的情感都可?以?彻底忘记在脑后,什么也?不用?多想?,就只需要?做题,然后忘记一切。   直到深夜。   桌面上手机震动,裴桑榆垂眼看到来电,是周瑾川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几秒钟,接起,好不容易才佯装出轻松的语气:“打?电话做什么?又?失眠了是吗?今天我正好在做题,给你念广播吧。”   周瑾川哑然失笑:“就是想?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出来,陈界他们?约着出去玩。”   裴桑榆还?没想?好要?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第一次喜欢上的男生,却?连开口都难。   她?停顿了几秒钟,只能撒谎:“我跟外公回江州了,一时半会回不了。”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说:“是回去看家人吗?”   裴桑榆难以?启齿自己的家庭,忍着要?溢出来的哭腔说:“没有,就是好久没回去了,很想?念那边的吃的。京市这边甜口的东西少,还?是江州的合我胃口。”   “那我的礼物什么时候给我?”周瑾川问。   听到他的话,裴桑榆视线定格在摆在桌面上的两条红绳转运珠,和那个巨大的哆啦A梦,眼泪毫无预兆就砸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被晕染开的字迹,低声说:“对不起,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   就藏起来吧。   原来在意识到喜欢的瞬间,他就从?一个朝夕相处的同学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月亮。   不敢多看,不可?妄想?。 第37章 公平  这一?晚, 裴桑榆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买了很多的鲜花,放在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然后做了一?大桌的菜, 放上蛋糕,再点上蜡烛, 整个房间?看上去浪漫又温馨。   自己的脸上也挂着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想起来了,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   她?准备好一?切,看到下班回来的宋斌, 乖巧笑道:“爸爸,看我?帮你们准备了什么??今天是庆祝的日子, 你大度一?点, 就不要再跟妈妈吵架了好吗?”   宋斌点了点头,笑得温和:“这么?乖啊, 还做了饭。”   裴桑榆嗯了一?声, 转头看向桌面说:“都是你们爱吃的,那个糖醋鱼加了你教我?的独家秘方, 我?偷偷尝了一?口, 超级好吃。”   “馋猫, 一?会儿一?起吃啊。”宋斌见她?换了外套准备往外走, 叫住人。   “不了, 你们俩好好浪漫,我?约了同学做题,时间?快到了。”裴桑榆说着背上了书包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在同学家看书的时候, 脑子里时不时地想着,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回忆起了过去美好的曾经, 然后气氛变得缓和了一?点,明明有过那么?令人羡慕的过去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裴桑榆磨蹭到了很晚,才慢吞吞回了家。   还没上楼,就看到小区里停了很多闪着光的警车,一?大群人把楼道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种不详的预感席卷而来,心脏骤然停了一?拍,她?连电梯都来不及按,喘着气慌乱地跑着楼梯往上冲到家门口。   鲜红的血在客厅里蔓延开,妈妈跪在地上,双眼失神,恍惚不已。   而明明出门前还跟自己笑呵呵的爸爸,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胸口处插着原本要切蛋糕的那把刀。   裴桑榆愣愣地转身?,心想肯定是做题太久出现幻觉了。   她?头晕目眩往外走,旁边一?个警官抓住了她?的胳膊,询问说:“你是宋斌和裴山岚的女儿是吗?你的妈妈刚刚自首承认蓄谋杀害了你的父亲,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起接受调查。”   裴山岚抬起头,跟她?远远对视着,嘴里喃喃说:“对不起。”   “不是,不是的。”裴桑榆下意识地摇头,拼命挣扎开,往外走,“他们在过纪念日呢,你们搞错了。”   “麻烦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警官抓着她?,示意旁边的人过来带走她?。   裴桑榆慌乱地想往外跑,嘴里一?遍一?遍重复大喊:“你们搞错了!你们真的搞错了!他们没有!他们没有!”   裴桑榆尖叫着醒来,睁眼是暗不见光的房间?,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这是长久以来她?第一?次梦到当时的画面,大概是由于那时过于惊恐产生了保护机制,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像是忘了。   调查过后,她?还是照常上课,宋斌是江州一?中的老师,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桩匪夷所思的案件瞬间?流言四起。   说什么?的都有。   原本人人羡慕的爱情成?了笑话,有说她?妈在家不工作早就疯了的,有说其实是宋老师捉奸被抓怒极生恨的,有说她?妈是嫉妒宋斌跟女儿关?系好过于嫉妒才动?了杀心的,猜测一?多,就传得越发离奇。   裴桑榆成?了众矢之?的。   原本人人羡慕的第一?跌落到了尘埃,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   那段时间?的她?变得非常尖锐。   谁在她?的书上乱写,她?就找出来撕了对方的;谁敢拿水泼她?,她?会不顾狼狈直接给人一?巴掌;谁要是在私底下造谣被她?听见,她?就录下来原封不动?放学校的广播。   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去面对所有的恶意。   一?段时间?之?后,没人敢再当面惹她?,但也没人敢跟她?当朋友。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中考状元的成?绩,给她?带来的不是掌声,是更多无止尽的关?注和羞辱,她?不愿再去上学,直到转学来到附中。   这里一?切都好,同学亲和,老师善良,唯一?碰上找她?麻烦的范桐,也被周瑾川妥善处理?。   像是一?场自己编织的美梦。   裴桑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自语:“周瑾川,这样的我?,这样的过去,我?怎么?敢摊开给你看啊。”   她?害怕跟他暴露自己的不堪,那是她?永远都不想要再提起的屈辱。   她?也不想要对方的同情,怕他如同自责顾余的经历一?样日复一?日心疼自己,他一?定会的。   周瑾川太好了。   是她?遇到过的最干净最赤诚的少年,以后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   所以好朋友,已经是他们关?系的上限。   至于喜欢,或者?在一?起,是奢侈,也是妄念。   裴桑榆起身?,站到窗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天地间?洋洋洒洒,很快白成?了一?片。   如果这场雪能洗掉过去的痕迹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像所有喜欢周瑾川的女生一?样,不计后果跟他表白。   可是啊,世间?没有如果。   正如同早就写好的结局。   他们只?是短暂相遇在青春的十字路口,然后将各自转身?消失在汹涌的人流。   -   裴清泉第二天就回了江州,后面几天时间?,裴桑榆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疯了一?样的刷题。   铁道口子弟军的群里这两天很是活跃,好几条@她?的信息。   【@sunset,桑榆姐姐,你没来好可惜,看我?们一?起堆的雪人!瑾川哥哥说你喜欢哆啦A梦,我?们就堆了一?个送你!】   【@sunset,什么?时候从江州回来?】   【@sunset,跟你告状,傻逼周瑾川刚刚拿雪球砸了我?十几次,记得帮我?报仇】   【谁傻逼?】   【谁偷袭谁傻逼,我?操,我?正在发信息他把雪塞我?衣服里了!!!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这一?条是陈界,光看文字都能想象他痛不欲生的表情。   真热闹啊,裴桑榆撑着下巴看着那个歪瓜裂枣的雪人,长得跟大马猴似的,笑了下,低头敲字。   【堆得还挺可爱的】   【还有一?阵子才回,开学再见吧大家】   等她?收拾好心情,就可以同他再像以前那样轻松打闹的相处,一?切都不会改变。   要是回到前几天,她?宁愿自己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没有意识到喜欢周瑾川就好了,可到底是回不去了。   有人敲门,她?起身?打开,看到从江州回来的裴清泉,不过是几天时间?,感觉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也是,自己的女儿碰上这样的事,再嘴硬的父亲也无法坐视不管。   “这么?快就回来了?”裴桑榆问。   裴清泉点了点头,整张脸都透露着疲惫:“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一?口咬定是自己蓄意。但凡是起争执的过失,量刑也能稍少几年,也不知道在倔个什么?,带过去的律师也没办法。”   “可能是心里愧疚吧。”裴桑榆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   裴清泉抬手捏了捏眉心,说:“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有个重要人物生日,很不容易才拿到的邀请,你也一?起。虽然你还小,但我?这两年身?体不太行了,早点接触他们也好。”   裴桑榆也能理?解。   自己妈妈有这样的案底,找工作很多都会有限制,况且,她?本身?对于未来没太多的想法,多一?条路总不是坏事。   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准备一?下。”   -   宴会的地方在京市的一?个私人府邸,园林耸立,相当气派又低调。   光是看到那个浮夸的雕花大门,裴桑榆就明白为什么?来回奔波的外公?没顾得上休息,也要带上她?一?起。   多半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   里面人声嘈杂,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裴桑榆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跟着外公?进去,跟主人道喜。   只?是在场的人一?个不认识,有些?百无聊赖。   裴清泉在一?边忙着跟人周旋,她?尽职尽责当一?个微笑的玩偶,有人过来打招呼,就笑一?下,再问声好。   正站在旁边的长桌上拿着水果往嘴里塞,一?抬眼,就见到了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周瑾川。   他怎么?也来了。   今天的他和平时很不一?样,额前的头发拨起,露出锋利英俊的眉眼。穿着剪裁良好的正装,合身?的尺寸把他的身?量勾勒得越发的优越。   脱下了校服之?后,处于名利场里,在这一?瞬间?好像变得成?熟而陌生,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一?种出身?良好的矜贵。   这一?身?,倒是更符合平时大家叫着玩的周少爷的身?份。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出声。   裴桑榆拿着那块水果,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突然反应过来,论周家的人脉,这样的场合多半都是坐上贵宾。   但此时此刻,说好的人在江州却出现在了这里,说谎被当场抓包,实在是太尴尬了点。   倒是旁边的裴清泉先开了口,热情迎上去,打招呼说:“周总,秦总,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这位就是小周少爷吧,跟我?们家桑榆是一?个班的,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不客气。”周瑾川语气很是疏离。   见着这张一?面之?缘的脸,秦景微微挑眉,得体地笑了下:“确实照顾了她?很多,都照顾到把第一?让出去了。”   话里话外,都是含沙射影的阴阳怪气,显然对于儿子被挤到第二非常不满。   裴桑榆手心发汗,面上还要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周叔叔好,秦阿姨好。”   “这次不叫姐姐了?”秦景转过头,跟她?对上视线。   裴桑榆:“………”   苍天啊,谁来救救她?,好想一?秒原地消失。   但周瑾川也没有要帮忙解围的意思,头一?回没了绅士风度,就那么?冷淡地站在那,没出声。   裴桑榆心想,他肯定是相当生气,光看着绷得平直的唇角,就能感受到情绪差到了极点。   碍于众人在旁,她?也没法跟他单独说上两句。   “听这意思,和我?们家桑榆之?前见过?”裴清泉听出了弦外之?音。   秦景相当坦然地复述了上次见面的场景:“见过一?次,在我?儿子家。”   听到引人遐思的话,裴桑榆火速澄清:“补课,只?是补课,没别的。”   裴清泉点了点头,又说:“桑榆是跟我?提过,小周少爷在学习上帮了她?很多,非常感谢。至于考了第一?这件事,只?是桑榆偶然一?次侥幸罢了,论优秀还是差得很远。”   对方也没再就着这事纠缠,顺着台阶下来,周驰骋打趣说:“年轻人争个你来我?往是好事,有竞争才有动?力,挺好的。”   两位话题对象只?是直直对视着,双方都在揣测对方的情绪。   长辈们就着别的话题又闲聊了几句,又一?同过去跟旁边的另一?圈人寒暄,表面说笑着走远了。   原地剩下两人,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和周遭喧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还是周瑾川先开了口,只?是声音很淡。   “在江州没回来?骗我?啊。”   裴桑榆绷着表情,脑子里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只?能张嘴胡扯:“是啊,本来是在江州,外公?临时想起来今天有事,刚刚才赶回来。”   “江州距离京市坐飞机两小时,抛开登机时间?,路途耽搁,三小时起跳。”   周瑾川笑了下,语气却听得出压着一?股火,“下午五点的时候,你还在群里说要在那边呆到寒假结束,怎么?,送你个哆啦A梦就有任意门了是吧。”   逻辑相当缜密,无力辩驳。   裴桑榆话被堵在了嘴边,却没法往下讲:“周瑾川…..我?……”   “裴桑榆,不想见我?可以直说,不用撒谎。”周瑾川轻扯了下唇。   突然被叫了声大名,裴桑榆后背都变得僵硬。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样连名带姓叫自己,每次都是含着笑叫她?一?声裴桑桑,听起来是真动?了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裴桑榆话说了一?半,又不尴不尬顿在了那里。   周瑾川却没就此打住,只?是直白问她?:“为什么??”   裴桑榆讲不出理?由,只?能沉默。   周瑾川自嘲的笑了下,没再难为她?:“算了,你一?会儿去跟他们解释吧,最好编个像样的理?由。”   他们,谁们?   裴桑榆猛然反应了过来,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家庭条件相当,肯定都会集体出席。  完了,这个谎撒的连女娲都补不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但人已经站在了这里,此刻离开显然不太合适。   没过一?会儿,严夕念他们也陆陆续续到场,几个小伙伴懒得跟着大人社交,直接聚在了一?起。   只?是见着打扮精致的裴桑榆,一?群人都露出了略微吃惊的表情。   陈界反应最快,瞬间?帮她?找了个借口:“裴同学,你这是给我?们一?个突然惊喜啊!居然在这里碰上了!好惊,好喜,好意外。”   裴桑榆想着后续得承包他接下来一?个月的晚饭,简直救命恩人。   连连点头,顺着话往下讲,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头一?次来,感受下你们京圈富二代的日常。”   “刚到京市吗?你要稍微早回来一?天,白天就能跟我?们一?起去滑雪啦。”严夕念笑着挽过她?的手。   裴桑榆含糊套用了方才敷衍周瑾川的说辞:“临时赶回来的,来不及。”   说完,就感觉那人轻描淡写地瞥了自己一?眼。   裴桑榆心虚,挪开视线,落在旁边的餐桌上。   严夕念还在那絮絮叨叨:“但后面没机会了,临近过年都得呆在家里,好烦。”   裴桑榆安慰她?说:“之?后开学也不是见不上,后面也有假期。”   两个小姑娘一?见面就聊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谁都插不上嘴。   过了一?会儿,周瑾川突然插话打断:“裴桑榆,过来。”   “叫你,快去快去。”严夕念松开挽着她?的手,催促说。   陈界太了解这位兄弟,慢悠悠说:“我?觉得,周周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看他那表情,山雨欲来风满楼好吧。”段祈野同情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满眼都是你自求多福。   在场都是聪明人,也看出来了裴桑榆在躲他。   只?是没人挑明,毕竟两人的事,还是给他们自己私下解决。   裴桑榆慢吞吞地挪过去,跟着他走到外面的长廊里。这几天天气不好,风也吹雪未停,她?穿着单薄的长裙,有些?冷。   周瑾川把正装外套脱下,给她?披上,低声说:“聊聊。”   “聊什么??”裴桑榆双手勾着他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心里却直打鼓。   “你说聊什么??”周瑾川掀起眼皮看她?,眼神直白。   是躲不过去了,还是得好好解释。   裴桑榆整理?好思绪重新?开口,内容半真半假:“我?撒谎的原因是,最近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那你可以跟我?直说。”周瑾川盯着她?的眼睛,试图辨别这话里几分的真假,“为什么?心情不好?”   又是一?个死亡问题。   裴桑榆看着他,含糊其辞道:“家里出了点事,很闹心。”   周瑾川嗯了声,知道她?家的状况确实棘手,不想直说也能理?解。   那股烦躁的心情稍微淡了些?,但情绪却仍然低沉:“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礼物又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头一?天去游乐场还好好的,隔天她?的态度就变得突然疏离。   方才站在那思来想去,仍然找不到原因。   “就是掉了。”裴桑榆想到那两条红绳,心里又是一?颤。   “那给我?再买一?个。”周瑾川很少这么?强势地要求她?。   裴桑榆点头,答应他说:“好,开学后给你。”   她?会回去重新?再挑一?个合适的,分寸的,好朋友之?间?的,给他也不会让人浮想联翩的礼物。   但周瑾川听出了她?的潜台词。   这回是真是被气笑了,无奈道:“寒假不打算再见我?了是吧。”   裴桑榆避重就轻,只?是说:“寒假也就剩十几天了,也不长啊。”   风雪交织,万籁俱寂,气氛再次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了。”周瑾川没再追问。   裴桑榆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擅长处理?感情,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看着她?紧张的表情,周瑾川的内心又柔软了下来,对她?动?火,舍不得。   “没生气了。”这会儿生气不是主要的情绪,是无奈。   他感觉裴桑榆像只?蜗牛一?样,明明之?前好不容易开始愿意跟他坦然以对,现在稍微碰一?下,就飞快缩了回去,半分情绪都不肯对他坦诚。   是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勾着头跟她?平视,放轻语气:“裴桑桑,有事可以告诉我?,不要自己憋着。”   裴桑榆盯着他的眼睛,情绪在眼底翻滚。   意识到我?喜欢你了。   却知道不会有未来。   你要我?怎么?说,周瑾川,我?说不出口。   最终裴桑榆什么?都没说,只?是很轻地嗯了声。   “回去吧,外面冷。”   周瑾川抬手拍了下她?的头,“假期想自己呆着就呆着,我?不会烦你。”   周瑾川说完这话之?后,假期就真的没有再找过她?。   头一?回这么?长的时间?没联系,裴桑榆觉得煎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又想要见他,又担心自己逾矩,只?是每天对着他的对话框发呆,猜测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她?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整理?好心情,决定一?切如初,当作什么?都没再发生。   自己这样忽冷忽热的,对他来说,确实也不太公?平。   再次碰面的时候,是在返校日。   教室里闹腾得不行,许久没见面的同学们恨不得拿个喇叭把寒假的趣事都拉着人说上一?遍。   裴桑榆却兴致怏怏。   她?坐在座位上等了很久,周瑾川才姗姗来迟,只?是看上去整个人都很颓丧,一?脸没睡醒的困倦。往那一?坐,只?是微勾着脖颈,随意翻着面前的书。   裴桑榆才想起来,最近都没给他念广播,肯定是没休息好。   因为自己的情绪,让他也跟着不好过了,很是愧疚。   也顾不上避嫌,她?直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轻声说:“给你的新?年礼物,我?这回很认真的选的。”   “那上回没认真?”周瑾川伸手接过来,放进抽屉里,微勾了下唇,“回去再拆。”   “上回也很认真啊。”裴桑榆嘟囔说。   周瑾川笑了下,收回视线。   明明也没什么?区别,怎么?感觉比之?前更奇怪了,好烦。   语文课代表在喊收寒假作业,裴桑榆才惊觉因为过于恍惚,想不起来放到了哪里,里里外外翻了好一?阵都没找到。   已经快收到跟前,裴桑榆转过头问边潇潇:“作业不交会怎么?样?”   “啊,看人,要是周瑾川不交,肯定不会怎么?样。要是我?们,那铁定是罚抄五十篇课文。老张啊,别的不行,贼势利。”   边潇潇说完,震惊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带吗?这不像你啊,学习机器裴桑榆也会犯这种错?”   裴桑榆抬手抹了把脸,有气无力说:“是啊,我?居然也会犯这种错。”   正在思考对策,突然从过道那边扔过来一?本《必刷题》,啪嗒一?声落在桌面上。   声响不小,在喧闹的教室里也清晰可闻。   裴桑榆错愕地侧过头,跟周瑾川对上视线,不太理?解:“给我?干嘛?”   “交作业,写好你的名字了。”周瑾川言简意赅道。   裴桑榆翻开,扉页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她?的大名。   她?愣了一?瞬,手指胡乱卷着扉页的一?脚:“不好吧,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周瑾川转着笔,无所谓道:“就说没做,放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说完,又挑了下唇,像是初次见面的那股恶劣劲儿又重新?上来,缓缓出声:“不过,算你欠我?一?次人情,要还的。”   “行,想好要什么?再告诉我?。”   裴桑榆却觉得稍微心安理?得了一?些?,有来有回,这很公?平。   周瑾川笑了下,把头又偏了回去。   交作业的功夫,裴桑榆随手翻看着面前的作业,心说这人居然连语文都做得这么?认真,字迹还挺工整,简直不像他。   胡乱翻到某一?页,她?的手突然顿住。   习题册每一?页的下方都印刷着一?句文案,或关?于鼓励,或关?于奋斗,或关?于青春。   而这一?页下面的那句话,被他用黑笔画了道横线。   走线有些?潦草,像是某一?时刻思绪万千的投射,又像只?是漫不经心勾了一?笔。   难道,周瑾川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裴桑榆的视线久久落在那句话上,直到作业被收走,才觉得心头一?空。   那句勾线的话写着:   “原谅我?的词不达意,说不出喜欢你的万分之?一?。” 第38章 自由  裴桑榆侧过头, 看向过道那边的人,揣测着他划线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着谁。   她阅读理解一向做得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一句话,肯定就?不是对顾余说的。   那就?是, 周瑾川告别过去,喜欢上了新的人。   之前他都跟女?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要么这个人是自己?,要么是他寒假这段时间认识了新的人, 无?从得知。   可是他喜欢谁,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裴桑榆在心底叹了口气, 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决定不再细想。   新的学期开始了,她需要做的, 是更努力的学习, 而不是风花雪月。   晚自习上,半仙笑吟吟进?来, 养了一个假期, 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气十足。   “哎呀, 大家?许久不见, 都胖了不少啊, 一看过年就?没少吃。今天主要是想跟大家?说,这学期结束我们就?要文理分科了,本学期的所有考试成绩都会记录分科参考,各位从现在开始可以开始仔细考虑, 到底是选文,还是选理。”   她顿了顿, 又说:“当然了,我们班是以理科为主,选文科的同学会分出去,班级重组。所以,请大家?珍惜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毕竟很多同学分开之后以后要见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哎,你?学文科还是理科?”   “不知道啊,我文理一样烂,学啥都一样。”   “我爸说理科好找工作,还不用重新分班,肯定选理啊。”   “好伤感啊,呜呜呜不想跟大家?分开。”   听到这话,同学都开始各自询问着关系好的朋友,刚开学的时候都很散漫,半仙也没管,索性让大家?闲聊一会儿。   边潇潇转头,看向学霸同桌,好奇问:“你?想好选什么了吗?”   裴桑榆摇了摇头,陷入沉思:“我没感觉,我觉得对我来说都一样。”   “也是,学习机器全面?开花,不用操心这种问题。”边潇潇感叹说,“我偏科严重,肯定是去文科,想着又要去认识一群新的同学,好烦啊。”   裴桑榆笑着宽慰她:“我觉得你?现在社?恐已经好很多了。”   余光却看向过道那边的周瑾川,少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自顾自低头刷着一本物理竞赛选题。   按照家?大业大的周家?产业来说,肯定是理科吧,念经管,然后继承家?业。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不是周瑾川想要选择的路。   这么按部就?班的规划,很不符合他这种自我意识过强的性格。   像是察觉到视线,周瑾川抬起头,看过去:“看我干什么?”   “谁看你?,自恋狂。”裴桑榆无?声做着口型。   然后看到对方很随性的笑了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证据确凿。”  裴桑榆感觉他们俩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也跟着笑了:“做你?的题。”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只?是跟他说上几句话,阴霾就?一扫而空。   裴桑榆一高兴就?怒刷了三套真题,正确率极高,对完答案简直神清气爽。   下了晚自习,教室里很快就?散得一干二净,逐渐空旷。   裴桑榆准备回宿舍,却看周瑾川坐在那,慢条斯理拆着自己?送出去的礼物。   她拎着书?包走过去,弯腰看他,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拿回去拆么?”   “等不及,想看看你?给我买了什么。”周瑾川抬眸瞥了她一眼,“紧张啊,怕我不喜欢?”   “我管你?喜不喜欢。”裴桑榆嘴硬道。   余光却一直在偷瞄他的表情,想要看出点端倪。   礼盒拆开,是一个胶片相机,周瑾川一眼识破:“又想嘲讽我拍照技术?”   裴桑榆点了点头,有条有理说:“我发现你?这人没什么缺点,唯一短板就?是拍照技术烂,多练练,以后就?是完美无?缺周瑾川了。”   “行,你?陪我练?”周瑾川挑眉,抬手对着她就?拍了一张。   画面?里女?生穿着冬季校服,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看上去生动又可爱。   猝不及防被闪了一下,裴桑榆表情错愕:“你?又偷拍我?”   周瑾川再次按下快门,慢悠悠说:“正大光明拍。”   “周瑾川!你?把礼物还回来!”裴桑榆那股温柔劲儿收不住了,威胁说,“你?再这样我要没收了。”   周瑾川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瞬,说:“现在有活力多了。”   比起寒假那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他更喜欢这样的裴桑榆,元气满满,让人看着就?充满力量。   裴桑榆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吗?   她绷着的嘴唇松缓下来,低声骂他:“幼稚。”   只?是周瑾川把这相机的功能确实是发挥到了极致,之后逮着空就?给裴桑榆拍上一张,拍了还不要紧,还要让她欣赏评价,技术有没有进?步一点。   裴桑榆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面?逐渐躺平,懒得挣扎。   万一他技术精进?以后得个奖,自己?还能跟着当一把灵感的缪斯。   -   京市的冬天很冷,但?也短暂,开学没多久,转眼就?进?入了春。学校里的樱花开成了一片,连空气里都飘荡着粉腻腻的香气。   春分,万物复苏的季节。   而裴桑榆在家?复习准备即将到来的月考。   临近傍晚的时候,手机震动,收到周瑾川发来的消息。   【债主】:鱼子酱不舒服,晚自习前过来看看?   【sunset】:怎么了?要送医院吗   【债主】:昨天开始就?不吃东西,它说想你?了   【sunset】:…….   裴桑榆心说这人真是越来越离谱,突然学会了狗语是吧。   不过没去他家?补课之后,全靠周瑾川偶尔发点视频解闷,确实怪想的。   索性收起书?,装进?书?包,出门打?车去了玲珑巷。   人还没走近,就?见着鱼子酱旋转着尾巴飞快冲了出来,像个小?炸弹似的。   裴桑榆笑着把它抱起来,嗲声嗲气问:“鱼子酱,为什么不肯吃东西呀,都瘦了。”   工具狗鱼子酱配合着汪汪叫了两声。   周瑾川闻声而出,倚在院门边上看她,指责道:“都说了,它想你?了,吃不下。”   “你?就?编吧你?,你?这是挑拨离间胡言乱语。”裴桑榆压根不信。   “词汇量匮乏。”周瑾川评价道。   裴桑榆懒得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就?抱着小?狗往里走。没走两步,却发现里面?热闹得厉害,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闹嚷嚷的。   “你?家?今天有聚会啊?”裴桑榆顿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瑾川双手环抱着,坦诚道:“要把你?骗出来也不容易,月考又想抢我第一是吧。”   “考试在即,你?这是扰乱军心,心机周瑾川。”裴桑榆回嘴道。   周瑾川点了点头,无?所谓地瞎扯说:“毕竟考不过你?了,只?能耍一点阴招。”   两人正有来有往,里面?陈界到底没忍住,哀嚎出声:“能不能别聊了,先进?来啊,我手都举酸了。”   裴桑榆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肩膀被很轻地推了下。   下意识顺着那股力道往里又走了两步。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砰砰砰几声,在安静的玲珑巷回荡。  然后彩带漫天飞舞,烟花一样的炸开,又顺着风飘飘洒洒落落下来,和院子里盛开的樱花树交缠在一起,莫名其妙有点浪漫。   裴桑榆不明就?里,有些错愕。   就?听见那一大群人齐声声开口,跟排练过似的:“祝裴桑榆小?公主十六岁生日快乐!”   口号整齐,表情活跃,快赶上非洲小?孩送祝福的炸裂程度了,相当阵仗。   除了严夕念他们几个,其他是生面?孔,她不认识。   裴桑榆茫然回过头,看向周瑾川,试探说:“他们是在给我庆祝生日的?你?找的托吗?”   周瑾川是真佩服她的脑回路。   这姑娘怎么都不顺着剧本走。   他微抬着下巴,解释说:“你?不是喜欢热闹吗?这里面?你?不认识的,都是之前赛车的朋友,剩下的你?应该很熟。”   裴桑榆没想到当时电话里她随口说的一句,他能记这么久。   况且,连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没人记得。   然而被众人包围着,心脏被一种微妙的情绪填满,鼓鼓胀胀。   有一种被人放在了心尖尖上的重视。   周瑾川拿着她送的胶片相机,抬手拍了张照片,检查说:“这次拍得不错,就?是表情有点傻。”   裴桑榆却还停在刚才的情绪里,内心百感交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出声说:“谢谢大家?,麻烦你?们跑这么一趟。”   “哎,别谢我们,我们都是无?情的工具人,要谢就?谢周少,为了你?生日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对面?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孩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特别,辨识度也高,裴桑榆一下就?听出是之前调侃他们的那位。   她脸颊瞬间红了些,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燥的。   “他…..我一会儿再单独感谢,大家?别站着了,进?去吧。”   “哦哦哦哦单独感谢,怎么感谢,我们也想看。”   “哎呀闻名不如见面?,小?公主果然长得很漂亮,是我们周少高攀了。”   “我就?跟你?们说了,桑榆姐姐超级美好吧!”   “裴同学我们学校校花,之前上青年报下面?一溜的夸奖,这能不好看?”   裴桑榆被一群人夸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周瑾川看穿了她的困窘,出声打?断吵吵闹闹的起哄:“行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招了个夸夸群,请来一堆五毛一条的水军。”   裴桑榆乐出声,笑眼弯弯:“确实有点那感觉了。”   大家?从院子里进?去,主角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任凭飘落的彩带落在发梢。   周瑾川微微低头,靠近她说:“我生日的时候,你?陪我翘了晚自习,这次我陪你?。你?说的,有来有回,这很公平。”   “吃完再去学校不行吗?”裴桑榆故意朝着反方向讲,“你?都快上半仙的黑名单了。”   周瑾川抬手帮她把头发上的彩带拨开,轻嗤:“你?真的很不解风情。”   裴桑榆又笑了下,眼神狡黠:“逗你?的,翘吧,反正我已经复习完了。现在的我,无?敌。”   此?刻的她笑得明媚,自信满满,长发被风随意勾起,比院子里的樱花更为动人。   周瑾川偏头看了她一瞬,才轻声感叹了一句:“裴桑桑,我好像把你?带坏了。”   “帮我准备了这么多,我不能扫了周少爷的面?子。”   裴桑榆轻轻垫起脚,跟他说悄悄话。   她隔得很近,说话几乎成了气音,轻轻软软扫在耳根上,听得周瑾川气息不稳。   他余光扫了眼里面?热热闹闹的众人,心说早知道就?他们俩,就?他妈一群电灯泡。   裴桑榆说完那句话,也没注意看他的反应,就?大步朝着客厅里走去。   留下周瑾川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   中?央的餐桌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三层,烟蓝色,看上去相当精致又壮观。   裴桑榆震惊了好几秒:“这会不会太浮夸了点。”   “小?公主生日,当然要有排面?儿。”   陈界招手让她过去,压低声音说,“原本周周是要弄十六层,被我按住了,人家?做蛋糕的以为碰上了一个人傻钱多的智障。”   裴桑榆听得直笑:“确实像他干得出来的事儿。”   但?她也的确从来没有过这样众星捧月的时候。   被大家?这么包围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善意的表情,注视着她。   是她在江州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一直所向往的人间的热闹。   正在愣神,看到周瑾川朝她走过来,动作小?心地拿了个做工精致的小?皇冠戴在她的发顶。   然后低声说:“送你?的生日礼物,别低头,要当永远骄傲的裴桑榆。”   他的话点到即止。   但?这一瞬间,裴桑榆觉得他好像看穿了自己?。   看穿了她难以启齿的过去,看穿了她表面?强撑的倔强,也看穿了她内里的无?措和困境。   突然就?有点想哭。   周瑾川对她越好,她就?陷得越深,每一次告诉自己?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时候,他仍然无?所顾忌地靠近。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觉得自己?会走不出来。   她只?是长久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几乎是要溺死?在他的眼神里,才轻声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值得。”周瑾川仍然是往日的言简意赅。   只?是这三个字落下,沉甸甸的,落在心口。   裴桑榆却感觉到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   陈界打?破两人的对视:“哎,你?们俩这拉丝的眼神,我真是受不了了,能不能先切个蛋糕,我好饿。”   裴桑榆轻咳了声,转过头:“不是应该先许愿吗?”   “啊,完了,忘记拿蜡烛了。”陈界在旁边的口袋里翻了半天,无?奈说,“这个流程能不能跳过?”   裴桑榆从小?就?对许愿有一种执念,但?此?刻也不好泼大家?的冷水。   只?是相当得体地露出微笑,体贴道:“没事,反正我也没想好要什么愿望,那就?直接切吧。”   周瑾川观察她的表情,低声问:“想许愿啊?”   “不想,谁说生日一定要许愿的。”裴桑榆口不对心说,“我要去切蛋糕了。”   人家?都已经准备了这么隆重的生日宴,就?有个小?失误而已,再斤斤计较显得多矫情。   听完,周瑾川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明明脸上写?满了失落,却装作不在意。   裴桑榆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差了,丁点情绪都藏不住。   众人把蛋糕一分,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地分散在客厅各处,都是熟人,吵闹得不行。   裴桑榆也不是社?恐,很快就?跟那帮赛车的朋友聊了起来。   盯着中?间那位造型相当前卫的朋友,好奇说:“你?们都是几岁开始的?”   “初中?吧,那会儿叛逆小?青年,觉得贼酷,就?学了。”开始起哄的那个黄毛回她。   裴桑榆点了点头,瞥了旁边吃着蛋糕的周瑾川一眼,揶揄说:“原来周少爷也有非主流的时期。”   黄毛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我们是正经的青少年赛车场好吧,不是那种非主流飙车党。而且周少爷往那一坐,就?非常有说服力,是真的有天赋。你?是没看过他赛车的样子,酷毙了。”   裴桑榆没忍住吐槽说:“我现在真怀疑你?们是他请来的水军。”   黄毛抬头,看向周瑾川,笑着说:“哎,我以为小?公主是高冷不理人那一挂的,性格这么有趣的吗?”   周瑾川嗯了声,微微挑眉,毫不留情揭人老底:“你?跟她再熟一点,能把你?怼死?。”   裴桑榆:“……..”   脸快没了周瑾川!生日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黄毛看他们俩互动笑得不行,低着头默默吃蛋糕,不再说话。   周瑾川见她吃得差不多,出声说:“跟我过来。”   “啊,怎么了?”裴桑榆放下蛋糕,见他也没说话,也懒得追问,跟着踏上楼梯来到露台。   此?刻夕阳正好,裴桑榆一见日落就?心情更好,忍不住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   再转过头,看见周瑾川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支笔和一个孔明灯。   “许愿。”周瑾川说。   裴桑榆盯着那盏灯,这会儿才迟钝反应过来:“故意藏了蜡烛是吗?在这儿等着我呢。”   周瑾川慢条斯理说:“主要是想看你?失落的表情,陈界演技那么差都没发现,做题做傻了。”   “你?烦死?了。”裴桑榆又惊又喜,低声感叹说,“还以为今年没法许愿了,我的生日愿望很灵的,每年都能实现,错过了很浪费。”   周瑾川把笔塞到她手里:“你?教我的,生日要许愿,怎么会忘。”   他随口的一句话,又让裴桑榆心口一荡。   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问:“周瑾川,你?怎么这么好啊。”   然而这话落到周瑾川耳朵里,变了味:“你?非常像是给我发了一张好人卡。”   “我不是那个意思。”裴桑榆由衷说,“是真的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隆重的生日,也没有这么多的朋友来帮我庆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周瑾川垂眸看她,她的眼底都是真挚和赤诚,可他却在想别的。   很俗气的念头,却由情感牵引,难以控制。   他克制着自己?靠近,声音很低,像是叹息:“裴桑桑,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越欠越多,打?算怎么还?”   说话间,裴桑榆感受着他的呼吸扫在自己?脸上,瞬间手指缩紧,浑身紧绷。   有些太近了,近到怕他听到自己?藏不住的喜欢,一时间手足无?措。   想了想,只?能小?声跟他打?着商量:“那就?记账,你?想好了再一起还。”   周瑾川没出声,像是在思考。   “还有别的灯吗?”裴桑榆仰头看他,“上次你?把愿望送给了我,这次还你?一个。”   “有。”周瑾川退开半步距离,“你?先写?,我不看。”   燥热的空气冷却了下来,裴桑榆紧绷着后背松懈了半分,蹲下去,捏着孔明灯下的纸条,陷入沉思。   她确实有着一直都在期许的自由,不受过去束缚的,不用寄人篱下的,可以勇敢做自己?的自由。   但?此?刻,却想写?下别的,最想要实现的,比自己?更重要的愿望。   她在上面?一笔一画,郑重写?下:   希望周瑾川一生顺遂,永远意气风发   她悄悄喜欢的少年,要永远如今朝。   然后小?心翼翼折叠了三折,藏了起来,生怕上面?的字被旁边的人看见。   “好了,现在点灯吧。”裴桑榆仰头看着他,少年的侧脸落在余晖里,身姿挺拔,却比日落更温柔。   周瑾川拿火点燃,跟她一起,分别抓着灯的四角,慢悠悠地腾空。   裴桑榆起身,跟他并肩站在风里,正仰着头看着那盏灯在落日里飘远。   突然看到从露台下方,升腾起了许多盏一模一样的许愿灯,高高低低,飘飘晃晃,然后逐渐和自己?的那盏汇在一起。   虔诚得连神佛都不舍得为难。   而每一盏灯上,都写?着同一句话:   希望裴桑榆得偿所愿,永远骄傲自由   裴桑榆这才反应过来,他叫了那么多朋友,热闹是真的,也是为了此?刻的放灯。   他完全懂自己?执着的那份小?小?的仪式感,并且很认真地帮她完成,以这样的方式。   周瑾川侧过头看她,声音放得很轻:“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裴桑榆眼底瞬间涌上来一股湿意,藏不住也消不散。   她曾经想要永远自由。   却在十六岁就?困在了周瑾川的世界里,再也走不出去。   在漫天的许愿灯里,裴桑榆头一回尝试着越过那道线,在生日这天,放任自己?。   于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周瑾川,这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春天。” 第39章 喜欢  靠近他的瞬间, 裴桑榆忽然像是闻到了那天的海风,干净清爽地掠过,偶然间却又让人心潮跌起。   她想, 放纵一下吧,就这么短暂的拥抱一下就好。   好朋友之间的, 也不算也有失分寸,也不算太?过逾矩。   几秒钟之后,她压着呼吸,克制地松开手, 想要往后退一步。   却感觉到腰上?突然被一双手臂收紧,整个人又朝着他的胸口?跌了过去, 结结实实地, 再次被那股铺天盖地的气息包围。   “周瑾川!”裴桑榆失神叫他的名字。   这次比方才的距离更加的贴近,她贴合着他的, 仿佛心跳都在跟他一起共振。   周瑾川低下头, 说话?的时候,气息落在耳边, 很烫。   “再抱一下。”他说。   裴桑榆的双手还保持着悬空的姿势在他的身后, 手指触碰到他的外套, 却不敢再动。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抱住自?己, 也不敢细想其中的意义。   只是傍晚的晚风轻柔,两?副年轻的身体就那么小心翼翼地靠近,将喜欢藏在这日落里,这天灯里。   过了很久, 周瑾川才缓慢地松开了她。   低着头,就能看到一双雾气蒙蒙的眼?, 笑了:“愣着干什么?”   裴桑榆语无伦次:“你……”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先抱我的。”周瑾川说。   他想要把自?己的情?感克制,却发现藏住喜欢,原本就是最难的事。   而她只是一个主动的拥抱,瞬间让他的分寸分崩离析。   最快乐的一个春天。   这句话?的背后,她对自?己,是不是也有着那么一点的喜欢。   周瑾川垂眼?就那么看她,低声道:“我画线的那句话?,你看到了是不是?”   是他做题时走神的一笔,却在那一霎那间,满脑子都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小姑娘。   裴桑榆猛然抬起头,撞入他的眼?睛里:“你怎么知?道。”   “作业还回来?的时候,那一页脚,有折痕。”周瑾川在试探,试探裴桑榆会不会问,但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   “是看到了。”裴桑榆承认,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文。   周瑾川的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你不问我,喜欢的是谁吗?”   裴桑榆乱七八糟的想着,面对这样的问题,好朋友这时候应该接一句什么样的话?。如果?换成对方是陈界呢,应该是要说几句调侃。   于是她佯装玩笑着开口?:“周少爷难得?喜欢一个人,偷偷藏着,这么纯情?,我怎么好意思多问。万一你不想回答,那多尴尬。”   周瑾川却执着于这个话?题:“你就不好奇?”   当然是好奇的。   但不愿刨根问底,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答案背后的名字。   “你想说的时候,大概会主动告诉我。”裴桑榆避重就轻说。   周瑾川嗯了声,甘愿情?绪左右,放任心中的念头,就那么直白看向她的眼?底。   “朋友们都说周瑾川喜欢裴桑榆,你觉得?是吗?”   他用了第三方视角,像是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聊一对认识的朋友的八卦。   只是风也燥,云也燥,裴桑榆感觉快呼吸不上?来?了,心脏鼓噪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这是个问句。   而答案,她不敢想。   月亮怎么会奔她而来?。   不知?道他是玩笑还是随口?一问,怕暴露自?己眼?底的慌张,让他们之间的天平彻底失衡。   裴桑榆别开眼?,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那时他们在起哄,也不是头一次了,我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   裴桑榆看着院子里一大堆人仰着头看着他们,又说:“让大家一直站在那是不是不太?好?”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把方才跌宕的情?绪重新?压了回去。   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说:“一会儿再带你去个地方。”   “还有别的安排?”裴桑榆茫然出声,原以为这样的生日就已经足够用心,她得?到了已经够多了。   周瑾川没再细说,只是卖关子说:“都翘晚自?习了,当然要玩到尽兴。”   “哎,聊什么呢,快赶不上?了。”陈界在下面嚎叫,声音大得?在院子里荡来?荡去。   “走吧。”周瑾川偏了下头,径直下楼。   裴桑榆跟在他后面下去,看到一群人看着她笑,一脸戏谑的模样,怪不好意思。   她抬手摸了下脸颊,生怕有半点情?绪泄露出来?。   严夕念晃了晃手上?的相机,笑嘻嘻问她:“在上?面看那么多灯是不是很壮观?好看死了,偷偷给你们俩拍了张照。”   裴桑榆看过去,其实只是模糊的远景,在那样的画面里,却让人情?不自?禁想看了再看。   她盯着照片,随口?问:“二十来?个人,怎么能点那么多灯?”  方才陈界累得?半死,插着腰好一会儿才把气匀回来?,开口?吐槽道:“别提了,你往楼上?一走,我们就开始手忙脚乱点灯,那灯还贼重,得?两?人才能放飞一个。我们连气都不敢喘,跟接力似的,生怕跟不上?进度。”   裴桑榆方才感受过那个许愿灯的重量,升起来?一个也挺费劲。   她有些愧疚地道歉:“辛苦了,大家。一个生日把所有人折腾成这样。”   “那倒也没有,你也是我们的朋友,给你过生日应该的。”陈界笑说。   这话?让裴桑榆又一次觉得?好温暖。   见人直接聊上?了,黄毛性?子急,开口?催道:“走走走,再晚赶不上?了。”   裴桑榆一头雾水跟着大家上?车,云里雾里的,才发现行程的路线逐渐眼?熟,原来?是上?回跨年的那个海边。   只是这次跟上?次的空旷相比,变得?格外热闹,海滩上?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蓝紫色的灯光把整个氛围都渲染得?躁动又绚丽。   “今天是有演出吗,这么多人,感觉都快装不下了。”裴桑榆出声。   周瑾川嗯了声,没半分邀功的意思:“你运气好,生日当天有音乐节,我就买了票。”   他顿了顿,又说:“应该有你喜欢的乐队,之前好几次看到你手机上?的播放器都在放他们的歌。”   裴桑榆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能到细枝末节。   是那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的,却每一步都踩进了对方心里。   “你这样的庆祝,年底你生日的时候我压力很大。”裴桑榆好一会儿才真情?实感地感叹出声。   周瑾川笑着看她:“那你可以现在就开始想。”   倒也一点都不跟人客气。   “行,最次给你弄个十七层大蛋糕,吓死你。”裴桑榆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等着。”周瑾川低着头,又笑了下。   两?人说笑着排队进场,裴桑榆发顶上?的小皇冠格外引人注意,好些人朝着她看过来?。   她抬手想取,还没碰上?,就被周瑾川按住:“别动。”   “人这么多,万一掉了多心疼。”裴桑榆小声说。   “那就再买一个新?的。”周少爷简直壕无人性?,“在这儿等着,我去拿手环。”   裴桑榆点了点头。   周瑾川说完,就转身去了外面的集合处。   拧不过他,裴桑榆索性?把手放了下来?,站在热闹的人群里,等着开场。   他们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占据了正面一个挺不错的观赏位,大家都忙着拍照闲聊,吵闹得?不行。   旁边陈界点开手机,晃着屏幕冲着舞台那边大喊:“来?,顾余小朋友,等会儿哥也带你看个音乐节。”   声音吸引了好几个人看过来?,也无所顾忌,真就把潇洒随性?贯彻到底。   “顾余估计想着,怎么这群人每次来?海边都这么吵,能不能让人消停。”严夕念吐槽说。   严司淮替她挡住旁边拥挤过来?的人群:“他太?安静了,偶尔闹腾下也不错。”   每次到了这片海,他们都会记起顾余,是真的在履行着他所留下的“永远记得?顾余”这样的话?,有这样一群朋友,青春无悔,此生无憾。  裴桑榆挺感慨。   只是听到这名字,顺着方向看过去,落在屏幕上?的照片上?,瞬间瞳孔震惊。   画面里是一张穿着校服的照片,画面的人笑脸盈盈,头发柔软。   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惜的,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   等等,男孩子?!   裴桑榆靠过去,压低声音问陈界,仍然压不住的震惊:“这是顾余?”   陈界点了点头,用悄悄话?回她:“是啊,也就是现在,以前我根本连照片都不敢在周周面前拿出来?,怕他触人生情?,看了又闹心。去世了两?年,也就每年扫墓的时候去看上?一眼?。”   “顾余跟周瑾川以前不是一对吗?他死去的白月光…..”裴桑榆很是恍惚。   听到这话?,几个人差点笑出了声。   “什么白月光,谁告诉你的,顾余吧虽然长得?确实像个小姑娘,但是非常直的直男,这点我可以打包票。”陈界拍了拍胸口?。   严司淮回忆过往:“确实有人传他们俩是一对,然后拿这一点来?嘲笑他,有一些挺难听的话?,你千万别当着周周的面说这个。”   “不是那个意思。”裴桑榆很是窘迫,脸颊飞速红了起来?,“听你们讲很多次了,我只是一直以为他是女生来?着,也从来?没问过性?别。”   就周瑾川最初跟她说的那些话?。   从性?格,到名字,再到感觉,都很像,怎么会是个男生?   什么表述能力啊,这乌龙简直离谱到姥姥家了。   裴桑榆抬手捂住脸,还好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动没人知?道,不然她能连夜搬离京市,确实是丢人。   说到故友,陈界就收不太?住,还在那絮絮叨叨:“其实我真是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周周可能到现在都还沉浸在对顾余的自?责里,包括我也是。跨年后,他把你跟他说的话?又转述给了我,决定都看开了。”   裴桑榆还沉浸在震惊里,没出声,只是盯着前方的聚光灯反复想着,到底是哪一步想错了。   陈界又说:“你不知?道,这两?年周周过得?有多惨。我吧,一难过的时候就爱往外跑,跟狐朋狗友混着的时候会把情?绪抛在脑后,发泄也是一种办法。周周不一样,他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就自?己呆着。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该有的礼貌绅士都有,但很疏离。我们这群人,想尽了一切办法,他都不肯走出来?,直到遇到了你。”   “我对他影响有这么大吗?”裴桑榆回过神,喃喃自?语。   “嗯,他遇到你之后,愿意跟我们像以前一样交流,也愿意袒露自?己的情?绪,像跨年聚餐赛车这样的事也愿意参加了,他真的变了很多。或者说,与其说变,不如说他重新?找回了几分以前的周瑾川的样子。”陈界诚心说,“他虽然不爱表达,但是你功不可没。”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给他念广播了,也不知?道每天能不能睡着。”裴桑榆轻声说。   陈界看向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旁人说得?再说也无用,当局者迷,也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开这盘棋。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开场,裴桑榆内心如远处的海浪一样翻涌。   思来?想去,原来?都是她在误解。   她从来?都不是和顾余几分相似的裴桑榆,她就是那个周瑾川心里独一无二的裴桑桑。   可是这个独一无二里,是纯粹的友情?,还是掺杂了喜欢…..   她想起来?方才在露台上?,周瑾川问她的问题。   周瑾川喜欢裴桑榆吗?   这个问句的答案,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她仍然骄傲又胆怯,无法向他完全坦诚的矛盾,却为答案背后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又紧张不已。   十六岁的裴桑榆,能不能变得?更勇敢一点啊。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却像是站在茫茫大雪里茫然无措,看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迈出那一步。   见周瑾川大步回来?,她迅速把脑内乱糟糟的想法清除,换上?一张轻松的笑脸。   周瑾川低头帮她戴上?手环,随口?问:“刚聊什么呢,我看陈界眉飞色舞的。”   “兄弟,没聊别的,专聊你了。”陈界火速撇清,生怕醋王再次提刀砍人。   “聊我什么?”周瑾川饶有兴致地问。   “聊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往这儿一站,好多女生都往这边看。”裴桑榆瞎话?张口?就来?。   “怎么,不高兴了?”周瑾川揶揄说。   裴桑榆被噎了下,嘟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瑾川轻扯了下唇,语气淡淡:“暂时是跟你没关系。”   暂时。   他今晚的每一句话?都很容易让人遐思。   裴桑榆愣了下,抛开乱糟糟的念头,决定不再多想。   台上?的灯光扫射全场,周遭的人群也跟着尖叫怒吼,把这一片天地都点燃得?热闹非凡,也把一群小伙伴冲散在人潮里。   看到乐队几人上?场,裴桑榆没顾得?上?汇合,只是尖叫着抓过身边周瑾川的手:“啊啊啊啊,刺猬刺猬,我最喜欢的刺猬来?了!”   周瑾川看着她脸上?雀跃地模样,任凭她拽着自?己的手,没动。   “我猜你就喜欢。”   “喜欢,超级喜欢。”裴桑榆藏不住地兴奋,看向舞台。   周瑾川勾起唇角,跟着看过去,浑身的情?绪都集中在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小小的一只,柔软却带着兴奋的温度。   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吵闹,却愿意陪着裴桑榆站在这人群里,感受这来?自?摇滚的沸腾。   “带来?一首我们的新?歌《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刺猬乐队的主唱对着话?筒说完,就敲起了一阵干脆利落的鼓点,直接把现场的气氛点燃到高潮。   鼓点密集在敲,周围都是欢呼和吵闹声,裴桑榆站在人群里,大概被这股情?绪感染,大声问:“周瑾川,你想学文还是学理?”   她始终漫无目的,却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想要跟他去同一个目的冲动。   想要试着,朝着他走近,变成更厉害的裴桑榆,也许就可以抛下过去,把那份妄念变成希望。   周瑾川转过头看她,语气笃定道:“文科。”   裴桑榆想着他的理科优越到一骑绝尘,还有硕大的家业需要继承。   却也不觉得?太?意外,他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模样:“为什么?”   “顾余的事情?是开端,我想学法。”周瑾川看向舞台,滚了滚喉咙,向她坦诚心扉,“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我没有能拉他一把,很自?责。”   台上?主唱撕心裂肺地喊:   黑色的不是夜晚   是漫长的孤单   看脚下一片黑暗   望头顶星光璀璨   裴桑榆在想,那些睡不着的夜里,他都在想什么呢,应该很难过吧。   那样孤单又自?责的周瑾川,让她心里也跟着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但同时,也为他的目标清晰而羡慕不已。   她有些迷茫,对自?己,也对未来?:“我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学法,是去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   周瑾川嗯了声,认真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被欺负的顾余。”   顿了顿。   “希望有一天能做到,当弱者已无法开口?,仍有正义为其发声。”   裴桑榆被这句话?深深震撼。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眼?底有光。   这样风华正茂的男孩子,真的炙热得?让人心动,没人能拒绝。   也是她最喜欢的,最崇拜的,周瑾川的模样。   她不可抑制的,心跳随着剧烈的鼓点躁动起来?。   借着月色,这一回可以正大光明地用毫不掩饰的那份喜欢的心情?看着他。   台上?鼓点渐缓,悠悠地唱,好像在鼓动,在催促:   叹世万物皆可盼   唯真爱最短暂   失去的永不复返   世守恒而今倍还   周瑾川转过头看向她,和她视线微微碰上?,怕话?题太?重,又很轻地笑了声。   慢悠悠开口?:“其实吧,还有个原因是,我这人没什么底线,打架打过,局子进过,跟家里也闹翻过,没人能管住我,只有法律勉强吧。”   “了不起,拽死了你。”   裴桑榆压着不受控制的心跳,才惊觉自?己的手还跟他抓在一起,火速挣脱了出来?。   周瑾川被力道晃了下,又晃回去,手臂隔着衣服和她若有似无地贴着。   是布料擦过皮肤的酥麻,稍微动作就引起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手臂顺着蔓延到五脏六腑。   蓝色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欲言又止。   “看我干嘛?”裴桑榆问得?无措。   “看你好看。”周瑾川答得?认真。   她终于克制地别开眼?,眉心很轻地蹙了下,想要把那股情?绪冲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掌心。   今晚的氛围像是蒙了一层纱的灯,若有似无的透露着旖旎,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裴桑榆。”周瑾川突然叫她的大名。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靠近了。   然而一首热场的结束,人群在四周拥挤着,她被迫撞入他的怀里,瞬间感受着对方铺天而来?的气息,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跟自?己一样错乱的心跳。   周瑾川伸手替她挡住后面的人潮,缓慢接上?刚才的话?。   声音落在耳畔,像是蛊惑:“所以,你要不要来?管我?”   没人能够管住我。   你要不要来?管我。   是给了她独一无二的权利。   甘愿被她管束,被她训服。   裴桑榆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就那么安静了很久,久到台上?乐队退场,又换了首更加鼓噪的新?歌,才尝试出声。   只是发现声音轻得?像呢喃:“周瑾川,你不要再跟我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我也许……会多想……”   说话?间,抬头撞入对方的眼?神里,眼?底是涟漪,是倒影,也是波澜不惊的海平面下纠缠不清的情?绪在暗涌。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低缓出声,斟酌落下。   “第一次喜欢人,没经验。”   “但我觉得?,你应该知?情?。”   月色藏入黑夜,少年心动是藏不住的晚风。   裴桑榆被密集的鼓点和喧闹的人声包围着,却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不用多想,周瑾川喜欢裴桑榆,是肯定句。” 第40章 唯你  鼓点一?声一?声地敲击着?心脏。   裴桑榆都怀疑是因为周围太吵, 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   只是不自?觉重复他的话:“周瑾川喜欢裴桑榆?”   “你没听错。”周瑾川点了点头,观察她脸上?的反应,头一?回有了没有把握的紧张。   裴桑榆动了动唇:“我…….”   我什么?呢。   我也喜欢你吗?   周瑾川听不清她的话, 只是俯身靠近了些:“什么??”   裴桑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告白,脑子?乱糟糟成了一?片。   把自?己说得很不堪:“你喜欢我哪里呢?也许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我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自?信和骄傲,我有很多的坏毛病,性格不是那么?讨巧,做事目的性很强, 讲话还很噎人,我睡相也不好……”   说到一?半, 裴桑榆猛然顿住。   她都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啊。   被她的反应可爱到了, 周瑾川唇角情?不自?禁地挑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包括睡相。”   裴桑榆的脸颊几乎是要红炸了。   她仍然被人群拥挤着?贴在他的胸口, 感?觉每说一?句话都有点呼吸不上?来:“就算你喜欢我,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如?果?周瑾川知?道她的过去, 知?道她的自?卑, 还会喜欢她吗?   不会的, 没人会喜欢。   “你要不要把告白先收回去, 再观察观察。”裴桑榆认真说。   周瑾川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你不用紧张, 我没有现在就要你给我回应。现在时机不对,也知?道你心思只能放在学习上?,不想让你分心。但喜欢你这件事,我克制不了。”   他笑了下, 仍然是那副闲云野鹤的公子?样,哪怕是在跟人表白, 也带着?一?股傲气。   “谈恋爱没什么?了不起,拥抱,牵手,接吻,再更亲密的举动,不可避免承认,面对喜欢的姑娘,会有这些想法,但不是非要现在做。所以我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纯粹的证明,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   裴桑榆已经开始动摇,他太真诚。   “我现在跟你表白,确实是藏了点私心。”周瑾川顿了顿, “或者愿望。”   “什么?愿望?”裴桑榆快溺死在他炙热的眼?神?里了。   周瑾川仍然保持着?长久地看着?她,保持着?一?个很近的距离,声音又低又缓。   “现在,不要排斥我对你好,不要像之前那样跟我保持距离,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等你长大,想谈恋爱的时候,我是首选。”   台上?音乐鼓噪,台下的她心跳也跳得同样剧烈。   裴桑榆感?觉他的呼吸伴随着?说话扫到脸上?,嘴唇张合间,几乎都要碰上?他的。   她小心翼翼出声:“可是,不明不白接受你的好,很像个渣女。”   ”被你渣,我很荣幸。”周瑾川勾了下唇,“能够正大光明的喜欢你,对我来说就很开心。”   他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坦荡,也学会了之前她教他的,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   裴桑榆是真扛不住了,觉得腿软。   手却不能放在他身上?借力?,只能强撑着?僵直的后背,轻声问:“周瑾川,你真的是第一?次告白吗?怎么?这么?熟练。”   “装的,我很紧张。”周瑾川坦然道。   裴桑榆没绷住笑了,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也出了一?层的汗。   明明表白的是他,自?己却紧张到快要呼吸不上?来,像一?条脱水的鱼。   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可能真的心脏负荷过重。   然而对方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情?。   “继续看表演吧,好不容易翘了晚自?习来一?趟。”周瑾川说完就拉开了距离,转身重新看向舞台。  裴桑榆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躁动的音乐上?。   他说的这些话,像是小石头一?样,扔下去,就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和周瑾川之间横着?太多的问题。   正如?他所说的,这个阶段不是谈恋爱的时机,周瑾川有他的梦想,他不想影响自?己学习,她也不愿让对方分心。   况且,就算开始,大概率也是无疾而终。   退一?万步讲,周瑾川不在意,他的家庭呢?已经因为选科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再加上?一?个自?己,那得是天?翻地覆。   裴桑榆觉得困扰,原本打算把这份喜欢永远的埋藏,可是偏偏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说喜欢她。   没有信任的长辈,也没有交心的父母,她的心事无人可以商量。   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   青春的命题太难,没有完美的答案。   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那个最优解。   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音乐节快到尾声,旁边的人嚎得声嘶力?竭,周瑾川只觉得吵。   百无聊赖偏过头,看她皱皱巴巴一?张脸,问:“不开心?都没刚才进来那股兴奋劲了。”   裴桑榆摇了摇头,诚心诚意说:“开心,我说了,这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春天?,这是裴桑榆能想到的最高评价。”   周瑾川嗯了声,拿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那笑一?笑,不然我总觉得你下一?秒就要拒绝我。”   裴桑榆立刻顺从地换上?一?个相当明媚的笑脸,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看得人心软。   周瑾川看了一?会儿,袒露此刻的心情?:“算了,别笑,不然我会想亲你。”   “周瑾川!”裴桑榆跟他就不在一?个段位,只能别过脸骂他,“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周瑾川低着?头闷笑了一?声:“不逗你了。”   “收敛啥呢,他对你干嘛了?”   快要散场,陈界一?帮人才慢吞吞地挤了回来,听到裴桑榆拔高的声音,八卦道,“我们不在,二人世界开心吧?”   裴桑榆做贼心虚,含糊其辞说:“啊,出口是在哪边啊,我们提前退场吧,不然会很挤。”   边说着?,边挽着?严夕念的手臂,火速往前走?了两步拉开距离。   陈界多人精,一?看就看出了端倪,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悠哉悠哉跟在后面的某人:“告白了?怎么?样?”   “没怎么?样。”周瑾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地看着?前方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莫名其妙的,看出点伤感?来。   陈界单纯判断他是被伤着?了,痛心疾首说:“懂了。”   就这么?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铁定是谢谢拒绝好人卡一?键三连,之前准备生日?宴的时候就提醒过他,理想型都不搭边的人,告白要慎重。   看吧,不听海王言,吃亏在眼?前。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周瑾川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兄弟,虽然你很优秀,但是也逃不过爱情?的苦。没事,经历过一?段就长大了,这都是成长的代价。”   “你抽什么?疯?”周瑾川瞥了他一?眼?。   “知?道,男人都要面子?,我不多说了,直接给你上?硬货。”陈界边说着?,边摸出手机,唰唰唰给他转发了好几个文?档。   周瑾川确实没太看懂这个操作:“什么?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都是老子?从各大群里薅来的仙品。本来之前就打算给你的,你说不追,就没发。看吧,我就知?道你憋不住。”陈界一?说起话来就没完。   周瑾川点开对话框,光看到标题就两眼?一?黑。   《追求高岭之花的一?百个小妙招》   《成为顶配男友,你将学会这十件事》   《那些相处中必备的恋爱心理学》   《学霸女友的追求套路,她跟别人不一?样》   …….   周瑾川懒得往下翻了,无语道:“你用过?”   “没,我就不喜欢这一?款,但有朋友用过,说非常好使。”陈界信誓旦旦道。   “不需要,自?己撤回。”   周瑾川把手机扔进口袋,就浪费功夫跟他瞎扯这么?多干什么?。   陈界一?脸“你小子?油盐不进活该单身”的无奈,叹了口气说:“那我针对你这个情?况,来点实际的建议。”   周瑾川没出声,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只是懒洋洋地插着?兜走?到出口。   “就,不是现在补课没了吗?你这次月考再考回第一?,不就有理由继续帮她补课了?裴同学又好胜又慕强,分考得越高越好,让她感?受到差距。”陈界悠悠感?叹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周瑾川微微挑眉。   这单细胞生物偶尔说那么?一?句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大家在海滩边告别解散,周瑾川抬手打了个车送裴桑榆回宿舍。   快到门禁的时间,裴桑榆一?下车,就脚步急忙得朝着?宿舍楼走?,嘴里嘟囔说:“是真的不能再晚回了,我好几次都没回去,宿管已经对我相当不满了。”   “来得及。”周瑾川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这会儿晚自?习刚过,大部分人已经回了家,但学校里仍然还时不时地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同学从身边经过。   裴桑榆见他落了段距离,站在原地,回过头看他:“怎么?走?这么?慢。”   周瑾川笑了声,跨了一?大步走?到她跟前,并排着?,低声感?叹:“只是觉得,晚上?跟你散步的感?觉很好。”   梧桐树又重新染成了一?片新绿,在晚风里沙沙作响。   月光把他们俩的身影拉得很长,有一?种漫无目的就这么?压着?马路的惬意。   要是不赶时间,感?觉会更好。   见人也不出声,周瑾川微低下头看她。   哑然失笑:“我没说什么?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害羞。”   裴桑榆百口莫辩:“谁说我害羞了,最近天?气暖,有点热。”   还是那个嘴硬的裴桑榆。   “要是知?道跟你表白,你会变成这样,我会再忍一?忍。”周瑾川再次强调,“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就还跟之前一?样,时间很多,不急一?时。”   此时的他有一?种很细腻的温柔。   裴桑榆抬眼?看了他一?瞬,因为在海边站了很久,他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看上?去随性不羁。   也没穿校服,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黑色棒球服外套,敞着?拉链,露出里面清爽的白T,看上?去还是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桀骜不驯的周瑾川。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跟自?己告白。   像是在做梦一?样。   裴桑榆顿了几秒钟,终于开口问:“周瑾川,你现在还会失眠吗?”   “偶尔会,没以前严重。”周瑾川轻描淡写?说,“而且,我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是找到新的广播员帮他了吗?那多麻烦别人。   “要不要我继续帮你念广播?”裴桑榆认真说,“念到你失眠好为止。”   周瑾川没接话,只是就那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突然笑了下:“现在不是交易了,为什么?要给我念广播?”   “怕你睡不好。”裴桑榆轻声道。   周瑾川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开口:“你对别的喜欢你的人也这么?好吗?比如?那个李知?行,你为他做什么?了?”   裴桑榆被这话问得差点咬到舌头。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波动,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很在意。   好小气啊周瑾川,还没关系呢,占有欲就这么?强。   周瑾川扬眉:“问你。”   虽然名不正言不顺,裴桑榆还是决定哄哄他:“没有,唯一?单独找他的一?次也是为你拿回鱼子?酱,高兴了吗?”   “那别人呢,有没有张知?行王知?行什么?的,我不知?道的路人。”周瑾川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裴桑榆忍无可忍,大步朝着?宿舍楼里走?,快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才回过头,看向站在夜风里眉清目朗的少年。   掷地有声地落了句:“都没有,满意了吧。”   相当满意,非常满意。   周瑾川微抬着?下巴,像所有在宿舍门口送女朋友回去的男生一?样,轻声说:“进去吧,生日?快乐。”   -   次日?,是附中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整个高一?都显得死气沉沉。   裴桑榆如?愿以偿坐回了第一?考场的第一?个座位,心中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感?慨。   也不知?道周瑾川复习得怎么?样?   她隐隐地希望,这次可以是并列第一?,不想要输赢,只想要并肩站在巅峰。   正想着?人,桌面上?突然落下了一?瓶牛奶和一?盒红豆糕。   她看着?熟悉的包装盒,抬起头,惊讶说:“这么?早也能买到啊?我看之前出摊都很晚。”   “去阿婆家拿的,她住旁边的居民楼,昨天?回来路上?不是说想吃么?,现做的。”周瑾川在校的时候,跟她说话还是跟以往一?样,清清淡淡,丝毫没有半分暧昧。   只是照顾人的举动实在是贴心。   裴桑榆心想,周瑾川要对一?个人好,能有千百种让人心动的方式。   她佯装凶巴巴地口吻:“是不是考试前故意想要扰乱军心?然后自?己拿第一??心机狗。”   “扰乱你了么??”周瑾川笑,“这么?容易乱啊?”   裴桑榆懒得理他。   猜他起了个大早,也没再避嫌,从盒子?里分了一?个给他,叮嘱说:“你也吃点,今天?得考一?整天?,累死。”   周瑾川嗯了声,拿过来慢条斯理地吃进嘴里。   只是这个场景,落入别人眼?里,就相当炸裂。   年级稳坐第一?的大佬给新晋王者送早餐,第一?考场的学霸们也忍不住八卦。   他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是吧!看这亲密又日?常的对话,肯定是吧!   四面八方的目光里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看看人家,一?边谈着?恋爱,一?边拿着?高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的距离。   然而当事人浑然不知?。   等到两天?的月考结束,八卦群里早已经炸翻了天?。   裴桑榆看到的时候,又过了两天?,往前一?翻,手指几乎是滑到手酸,才看到了聊天?的最开头。   【报——zjc跟psy好像在一?起了!】   【细说】   【细说】   【细说】   【落一?句话就走?的真的过分了,啊啊啊你倒是仔细讲讲】   【昨晚看到zjc送她回宿舍,两人在宿舍门口亲得难舍难分】   【据第一?考场的人八卦,早上?还嘴对嘴吃同一?块饼,完全旁若无人】   【!!!!我靠,少爷终于被她拿下了,牛啊!】   【马主任这不抓一?个杀鸡儆猴?】   …….   裴桑榆:????   你们造谣再离谱一?点,谁难舍难分,谁嘴对嘴了?   怪不得最近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探究。   还以为是要找她问题又不好意思呢,是她想法过于天?真。   她转头看向边潇潇,压低声音说:“大家不是都在群里吗,怎么?没人告诉我?”   “怕影响你考试发挥,到时候又想不开。”边潇潇还挺贴心地说,“再说了,你现在不是也看到了吗?”   裴桑榆:“………..”   她盯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说:“这怎么?澄清,越说越离谱了。”   丁子?矜拿着?一?堆成绩条进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对话,悠悠感?叹说:“绯闻不是重点,你现在可能真的要想不开了。”   “什么??”裴桑榆从手机里分神?抬起头,茫然道。   “这回你考得也不错,但屈尊在年级第二,第一?被周瑾川拿回去了,而且…….”丁子?矜顿了顿,残忍又无情?地宣布真相,“他的总分比你高了十七分。”   十七分???   附中的月考一?向变态的难,大家考得分数都不高,裴桑榆已经算是超常发挥。   但这狗东西理科全科满分,文?科也高得离谱,这是人吗?   裴桑榆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碾压了。   看到两人的总分和单科成绩,一?上?一?下,一?目了然。   裴桑榆此刻确实是完全没有想要澄清绯闻的心思,兴致泱泱。   偏偏始作俑者听到对话,还慢悠悠转过了头,长腿勾着?前桌的座椅,动作随性。   “裴同学,我可以继续帮你补课,要吗?”   这是羞辱,这一?定是踩在弱者尸体上?的羞辱。   看他含着?笑看自?己的模样,就更觉得是在蓄意挑衅。  裴桑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冷静了几秒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串了一?遍,得出结论:“所以,你上?次期末是控分了是吧?也是,毕竟每次都能甩开第二名十几分的分数,我信你考砸了才有鬼。”   没想到过突然被翻旧账,周瑾川罕见地愣了半拍,无言以对。   看他这反应,裴桑榆瞬间有了自?己的判断。   语气带了点嘲讽:“施舍第一?给我很好玩吗?学神?大人。”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巴里挤出来。   听出来了,话里话外那股火一?上?来完全压不住的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周瑾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裴桑榆冷淡道:“我只能这么?理解。”   周遭同学都在,有好奇的人转头看了过来,也不好再继续往下讲,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谁都没出声。   裴桑榆把头转了回去,低头看着?自?己的分数。   亏她还担心周瑾川上?次没考好心态爆炸,恨不得是自?己没发挥好,结果?人家只是把自?己当个乐子?。   她觉得心口发闷。   其实早就知?道跟他有差距,但上?次侥幸的第一?也让她觉得,在跟他逐渐靠近。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十七分的距离,在高分段来说,就是天?壤之别。   而更闷的是。   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一?时兴起。   上?课铃响,政治老师拿着?书进来开始讲课,原本内容就枯燥,一?群人听得更是无聊。   方才围观了两人对话的陈界,此刻就是无比愧疚。   他碰了碰旁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哎,我给你提供的思路好像有点问题,原本以为可以每周再去你家美滋滋补课呢,我也没想到裴桑榆能骄傲成这样啊!这姑娘真的不是一?般的要强!”   “算了,不关你事。”周瑾川拧着?眉心,下颌绷得很紧。   只有老师还在唾沫横飞的叭叭。   正讲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见大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转了个弯说:“知?道吧,我们著名的周先生有一?句很有名的情?话,是情?书里写?给邓女士的,「我这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多浪漫。”   同学们哇哦成一?片。   老师推了推眼?镜:“所以嘛,政治一?点都不枯燥,学好了跟人家表白都显得有文?化。”   教室里笑得东倒西歪。   裴桑榆感?受到周瑾川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只是闷着?头,发狠地捏着?笔往书上?做笔记,但也不知?道乱七八糟记了些什么?。   突然,从旁边抛过来一?个纸团,来路显而易见。   她被迫转过头,眯了下眼?,眼?神?威胁。   ——不要打扰我上?课。   周瑾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看看。   裴桑榆看出了他想要求和的意思,却没动。   对视间,却莫名看出了点他的无奈和紧张。   周瑾川也会紧张吗?   这跟他考倒数一?样是天?方夜谭。   然而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喉结轻微地滚了滚,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没那么?狠心。   裴桑榆绷着?脸打开,看到上?面的字,愣住。   上?次和这次,名次不同,殊途同归   都只是很简单的想法,多陪着?你,让你开心   ——坚定的唯你主义者周瑾川 第41章 选项  坚定?的唯你主义者周瑾川。   裴桑榆无法形容自己?看到那句话的感受。   她瞬间懂了周瑾川上?次控分的理由, 因为?自己?想要第一。   而这一次,是想要再跟从?前一样,能每周都?去他?家而已。   他?的所有?初衷如?他?所说, 都?是源于自己?。   原来的确是第一次喜欢人的周瑾川,恨不得把所有?的心思都?展开给她看。   直接把她那个对方只是一时兴起的猜想判定?为?了一个否命题。   那股烦躁了半节课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日。   她认认真真在下面?写了回?复:   知道了。   学神果然现学现用。   然后一如?既往地画上?了一个圆圆的太阳笑脸。   周瑾川收到纸条的时候, 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下来,坐姿也变得松散。   陈界紧张地关注着两人的状况,低声问:“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周瑾川没说话, 只是把纸条给他?看了看。   “唯你主义者是什么意思?”陈界一脸茫然,来回?品读, “写错字了吗?老?师刚不是在讲唯物主义什么的。”   “白痴, 好好听课。”周瑾川瞥了他?一眼,“不然以后姑娘给你表白都?看不懂。”   陈界:???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们?的交流方式, 说句对不起不是更简单吗?   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刚响, 半仙就晃过来,靠在门边上?叫了声:“裴桑榆, 来一下。”   听到名字, 周瑾川抬起头, 见她已经跟着走了。   裴桑榆云里?雾里?进了办公室, 表情茫然:“是因为?考试吗?附中这么严苛啊, 第二名也要谈话。”   “是谈话,但不是你想得那样。”半仙笑了笑,说,“怕你被周瑾川超过了很多有?心理负担, 稍微找你聊一聊。”   裴桑榆点?了点?头,坦白道:“是有?点?受打击, 但也能接受,他?本来就很厉害。”   “这次倒是看得挺开的啊,你喜欢他?啊?”半仙一眼看穿了那句夸奖背后的情绪。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裴桑榆停顿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仙帮她倒了一杯茶,示意人坐下,才说:“我呢,确实是不太赞成太早谈恋爱,你们?还小,分不清主次,稍微情感上?头很容易影响学习。不过青春期喜欢比自己?优秀的人很正常,人嘛都?有?慕强心态,更何况那小子皮囊也不错。”   裴桑榆笑了下,没有?否认。   “那你怎么想的?周瑾川喜欢你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学校里?关于你们?俩的传闻也很多,这份感情你想怎么回?应?”半仙也经历过青春期的年纪,就他?们?那些小动作,稍微瞥上?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方才上?课的时候,她路过教室后方不经意的一瞥。   又看到两人在传纸条,写的什么不在意,主要是表情。   俩都?是状元苗子的心头宝,她还是决定?先找裴桑榆谈谈。   裴桑榆脸上?露出罕见的迷茫:“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跟我表白了,但说现在不急着谈恋爱,让我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嗯,那你呢?”半仙盯着面?前这张青春洋溢的脸,斟酌言辞说,“两情相悦是好事,但能控制那个度,共同进步到更远的地方去,才是最好的爱情。如?果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纠结,反而更影响学习心态。”   裴桑榆点?了点?头,手指攥紧了些:“您说得是,但我家里?那个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这件事确实也困扰了我很久,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半仙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是真的有?着这个年纪不符的清醒和理智。   想得太多,但确实考虑得也不无道理。   “如?果没办法当面?说,那就写信告诉他?,把你的困惑,你的纠结,包括你说不出口?的过去。等他?看完,你们?俩再好好聊聊,把双方的情绪都?放在明面?上?。”半仙给了个建议。   听到这话,裴桑榆只觉得震惊。   她喃喃道:“我以为?一般老?师知道之后,都?会说别理会,好好学习。”   “喜欢是最控制不了的事,与其压着,不如?坦诚。”半仙看了她一会儿,又说,“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们?懂这个分寸,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去影响自己?,我看周瑾川前段时间状态也挺差的。”   裴桑榆眼底有?了湿意。   她滚了滚喉咙,才轻声开口?:“您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真的谢谢。”   “哭什么?”半仙伸手,在她的眼尾上?划了下,“最后半学期了,周瑾川要学文,我估计你也是。就看着你们?在班上?好好呆完最后几个月,以后出了七班也还是我的学生,给我拿个状元回?来,让我脸上?沾点?光。”   裴桑榆眼泪彻底止不住了。   她伸手,小心翼翼说:“能不能,抱一下。”   是她在这个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非常可怜的能够唯一一个坦诚心扉的大人。   “来,抱。”半仙主动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过去无法改变,只能着眼于现在和未来,等自己?强大起来之后,谁都?影响不了你。”   裴桑榆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怀抱,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从?办公室出来,抬眼就见着周瑾川站在走廊的拐角,手指漫不经心地滑着手机,视线却看向自己?的方向。   旁人经过他?的时候看上?几眼,也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很拽。   裴桑榆走到他?的跟前。   还没出声,对方就先开了口?:“怎么哭了,她骂你了?”   “没有?,就是闲聊了几句。”裴桑榆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提起谈话的内容。   周瑾川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猜测应该是跟家里?相关,没追问下去。   只是把头勾得低了些,问她:“想不想去吃饭,附近新?开了一家江州小馆。”   裴桑榆点?了点?头,说好。   见她情绪不高,周瑾川也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然后顺着林荫道慢悠悠地走出学校。  只是这回?,周瑾川没再像之前那样非常有?分寸的跟她对坐着,而是并排着坐到了一边。   裴桑榆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的膝盖若有?似无地碰着自己?,距离很近,有?一种旁人无法察觉的亲昵。   “周瑾川,你现在好放肆。”裴桑榆吸了吸鼻子,把方才那股乱糟糟地情绪压回?去。   周瑾川点?着菜,头也没抬:“怕你跑了,把出口?堵死?。”   裴桑榆:“……….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猜想的?”   “纸条就回?我一个知道了,看不出情绪。”周瑾川收了点?菜板,才转过头看她,“现在气?消了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带了点?哄人的意味。   裴桑榆坦然道:“最开始是很生气?的,觉得你羞辱人的方式可太特别了,先是让我上?了宣传墙,然后接下来一个学期都?让我被反复鞭尸。”   周瑾川:“……..”   他?表情一言难尽:“我在你心里?就这素质?”  裴桑榆被这句质问得有?些心虚:“我被那个分数冲昏了头脑,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思路还挺合情合理的。”   周瑾川气?笑:“裴桑桑,我是喜欢你,不是你的仇人。”   他?顿了顿,又说:“上?次控分是我没考虑周全,给你道歉。”   “你跟人道歉也这么拽的吗?”   裴桑榆斜睨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挪到膝盖上?撑住,摆出一个相当端正的姿势,“说,对不起,裴桑榆小姐,我愿做牛做马表达我的歉意。”   周瑾川似笑非笑看着她,缓缓道:“对不起,裴桑榆小姐,我不想做牛做马,想当你男朋友。”   裴桑榆:“……….”   什么叫反将一军,兵走奇招。   她把手收了回?来,感叹说:“我之前还觉得,你这个性格学法吧,又冷淡话又少,只能选检察院什么的。是我低估你了,就你这张冠李戴的本事,以后铁定?能成一个相当诡辩的律师。”   “借你吉言。”   周瑾川转过头,看向刚端上?来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吃吧。”   -   当天晚上?,裴桑榆按半仙的建议,摊开一张纸,开始给周瑾川写信。   想说的话太多,删删改改,却发现每一个字的斟酌都?变得艰难。   把自己?摊开,尤其是把伤疤展示,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可是想到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周瑾川,她想要试着迈出迟迟犹豫的那一步。   周瑾川,你好。   抱歉我用了这么正式的开头,和我平时不太正经的画风格格不入。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那么逗趣,甚至,对我来说是不想回?忆的过往。   所以无法站在你面?前,用开玩笑的方式告诉你,因为?它并不好笑。   我出生在一个和你截然不同的家庭,妈妈未婚先孕,瞒着家里?辍学去了江州,然后跟我爸爸结婚,生下了我。   也许你会说,这样听起来也算是在一个爱里?长大的孩子,但很不幸的是,不是。   所有?的爱都?会在柴米油盐里?消散,当初的勇敢也会成为?指责对方的刀枪,我眼看着他?们?把一段美好的过往打碎成一地残渣,想要努力拼却怎么也拼不好。   那种感觉,很绝望。   也才会让我那天向你问出那个问题,你的喜欢会有?多久呢?   我从?来不信爱能永远,它会被破碎在任何意想不到的一刻。   而我跟你讲的这个故事结局,是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悬念。我始终想不通,要有?多恨,才能让一个女人会把一把刀插在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身上?,那么决绝,一刀毙命。   是不是很可怕,我每次回?想起来,也会浑身颤抖。   我更害怕的是,这样残忍的基因会不会遗传,我会不会某一天也成为?一个举着刀指向爱人的人?   周瑾川,如?果到这一段,你已经决定?不再喜欢我,我非常能够理解。   一个敏感又多虑的女孩,没有?人会喜欢的,是吧。   但我想着,也许。   也许你对我的喜欢比我所以为?的更多一点?,所以还是决定?把这封信写完。   事情传开之后,学校里?的谣言很难听,难听到我不想要跟你复述。一个女生被造谣跟自己?的父亲有?暧昧关系,母亲因为?嫉妒而杀死?了对方,是传得最广的版本。   也是我最不堪的,最不想要被提起的过往。   我不知道是谁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编造这样的话,可是大家都?愿意相信。也许对于八卦来讲,越是离奇,就越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所以,现在你了解我了吗?   你喜欢的姑娘,不只是你认识的一心努力学习想考第一的裴桑榆。   而是一个,背负着无数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裴桑榆。   我从?来都?很害怕你知道这一切。   不是怕你会跟他?们?一样相信那些无中生有?,你那么有?风度,当然不会。我害怕的是,你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心情来面?对这样一个我。   纸张不够,她重新?撕下一页,写下最后的结尾。   周瑾川,每天的日落都?好美啊。   跟你一起看的时候更是。   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就到这里?吧。   如?果你仍然还是坚定?的唯桑主义者,那我会告诉你答案。   裴桑榆打算收笔的时候,才发现纸张已经被泪水沾得有?些发皱,她停了笔,重新?撕下一张纸,忍着情绪重新?抄写了一遍,装进信封。   这封信被她带到了座位,放在抽屉里?。   她时不时地看向过道那边,因为?要送出去而觉得紧张。   下午课后是春季篮球赛,周瑾川作为?主力当然要上?场,于是决定?球赛结束后再交给他?。   只是刚出教室,还没到篮球场,就被一个女人叫住,很面?生。   “请问是裴桑榆吗?我叫韩星,是一个媒体人。”对方先跟她打了招呼。   “找我有?事吗?我们?好像不认识。”裴桑榆说。   “是这样的,你母亲杀夫的案子我一直在跟,走访了很多江州的同学老?师,也搜集了很多的照片和说辞,想要写一个系列专访报道。所以,能不能采访一下你?”   裴桑榆后背僵住。   她没想到已经走了这么远,还有?人能到跟前提起旧事。   “我没什么可问的,抱歉。”裴桑榆低头就走。   韩星伸手把她拉住,笑盈盈说:“怎么没有?呢?我很好奇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平时相处的状况,以及对你产生的影响。”   “你们?做媒体的就是这么揭人伤疤的是吗?”裴桑榆讥诮道,“无可奉告。”   “你这个性格,倒是和你母亲很像,挺有?意思的。”韩星意味深长看着她说,“而且,长得也很像。”   裴桑榆睫毛颤了下:“你想表达什么?”   韩星摇了摇头,没接她的话,只是说:“谈恋爱了吗?你的男朋友对于这样的过去有?什么看法?”   “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也不许打扰我的同学朋友。你要是有?过线的情况,我会考虑走法律程序。”裴桑榆声音冷到了极点?。   她绝对不能把周瑾川牵扯进这件事来。   对方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说:“你不要敌意这么重,媒体也能帮你说话,怎么写是我们?的事,对吧。”   “还不走吗?我叫保安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裴桑榆转身,就要冲着岗亭那边大喊。   韩星双手一摊,后退了两步,轻嗤道:“行,我走,油盐不进。”   裴桑榆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才颤抖着手拨通了裴清泉的电话。   她简单把刚才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又说:“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麻烦您这边找人查一下,能够查到是哪个单位最好。”  “我会处理。”裴清泉也没想到临近判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物,“最近注意别被人偷拍照片,尽量呆在教室里?人多的地方,跟同学结伴。”   裴桑榆嗯了声。   对方思考了一瞬,又提醒道:“桑榆,我知道你跟周瑾川关系很近,但现在一定?要保持距离,绝对不能把周家牵扯进这个报道,后续会很麻烦。”   裴桑榆喃喃道:“我当然知道。”   她盯着手上?的那封信,陷入长久的失神。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偏偏在她已经敞开了心扉想要跟周瑾川回?应的时候,却要不得已再次跟他?保持距离。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走到篮球场,比赛已经开始,气?氛如?火如?荼。   边潇潇一把伸手把她拉过去,让出位置:“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都?开始好久了,看我们?班的分数,遥遥领先啊简直。”   裴桑榆抬眼看向球场正中央,周瑾川刚好一个弹跳扣篮,四?周尖叫四?起。   得分后,他?转头看向场外,和自己?对上?视线。   突然勾唇笑了下,看上?去自信又潇洒,让人挪不开眼,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又惹出了一堆肆无忌惮的叫声。   这样耀眼的周瑾川,她竟然动了想要摘下的念头。   果然,他?仍然只能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月亮,不能妄念。   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侧过身,把信封里?的两张纸抽出来,收起了第二页,只保留了前面?那张。   无论如?何,她不想再瞒着周瑾川了。   至于给他?的回?答,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项。   一段漫长的失神之后,哨声响起,悬殊巨大的比赛结束。   球员大汗淋漓地下场,又换上?了一波新?的班级队员。   裴桑榆又看了一会儿,才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给周瑾川发送信息:你在哪,有?事找你   【债主】:体育馆休息室,没人了,你来   她慢吞吞地朝着那边的方向走,心里?却忐忑得要命。   直到站在周瑾川面?前,呼吸仍然乱得没有?节奏。   眼前的少年还穿着方才大杀四?方的球衣,随手将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抓起,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他?笑了下,靠在衣柜边上?说:“找我干什么?想单独夸我?”   “正经事儿。”裴桑榆垂眼,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递过去,“给你的。”   “你写的情书?”周瑾川挑了下眉,揶揄说,“那我要好好欣赏。”   裴桑榆说不是,朝着他?走近了些,轻声说:“等我走了你再看。”   周瑾川垂眼看着她,总觉得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行,就这事儿吗?”   然后感觉自己?的衣角被她的手拽住,小心翼翼一拉,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   裴桑榆仰着头看他?,感受着他?身上?青春且蓬勃的气?息,内心却是千万种苦楚在翻滚。   她像以往跟他?撒娇那样,笑了下,露出弯弯的眉眼,嗓音也柔和得厉害。   “周瑾川,之前欠了你好多人情,你一直没说想要什么。就凑一起吧,我再满足你一个要求,我们?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这个词。   相当意味深长,又狠心决绝。   周瑾川听出来了她的弦外之音。   就是理清了账,然后大家各走各路,保持距离的意思。   他?脸上?挂着的笑收了起来,俯身拉近距离,语气?很淡:“裴桑榆,你怎么又来这一套,不腻吗?”   “理由都?在信里?,你看了就能明白。”裴桑榆拽着他?衣角的手指收紧,“说吧,想要什么?”   “行啊。”周瑾川垂下眼,几乎是咬着牙出声。   “你喜欢我一下,我就不计较了。”   这话一落,气?氛僵持了一瞬。   周瑾川轻嗤道:“做不到吗?”   裴桑榆快绷不住了,只是别开脸说:“能不能多给我两个选项,别那么专横,好歹给我选择的权利。”   周瑾川气?笑,都?说到这份上?了,就非要跟他?撇清是吧。   他?抬手握住她的后颈,让人抬起头被迫跟自己?对视,头一回?展现出与修养不符的恶劣和逾矩。   裴桑榆咬紧了唇,掌心抵在他?的胸口?,却动弹不得。   看着他?直勾勾地锁定?自己?,沉声开口?。   “两个选项,听好。”   “要么,当我女朋友,要么,现在跟我接吻。”   裴桑榆呼吸变得气?促,眼神却带着倔强,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   “做不到,就别想跟我一笔勾销。”周瑾川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哑声说。   下一秒,柔软的手臂勾过他?的脖颈用力下压。   鼻尖猛然撞在一起,彼此浓重的呼吸瞬间全乱。   “我选好了,接吻吧,周瑾川。” 第42章 挣扎  裴桑榆闭上眼, 颤抖着贴上去的时候,周瑾川猛然偏开了头。  落了个空,只剩双方彼此的呼吸起?伏。   休息室外人声鼎沸, 而此刻的气氛却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闹够了没?”   周瑾川绷着唇,眼底压着火, 抓着她的后颈拉开距离。   他?没想?到,为了撇清关系,这么出格的要求,裴桑榆也?会照做。   “什么意思?”   裴桑榆仰着脸看他?, “不是你让我二选一吗?”   周瑾川滚了滚喉咙,把?方才的信塞回她的校服口袋里, 沉声说:“信我不看, 刚才是气话当我没说过。裴桑榆,如果能让你不要跟我保持距离, 那就?永远欠着。”   “你别?这么无理?取闹。”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周瑾川斟酌言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如果是我什么举动冒犯了你, 你告诉我, 我会注意。”   裴桑榆拼命摇头, 心都要碎了。   都这个时候, 他?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不肯看信,她也?无法把?信里的内容逐字逐句当面说出口。   只是挑选了其中的部分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周瑾川,我家?的情况很复杂, 我的妈妈在?牢里,马上就?要判刑。今天有个记者找到了我, 说要写一个相关的报道,我觉得不会是轻描淡写的一篇事实描述。她已经盯着我了,你跟我走得越近,就?越容易被牵扯进来,拍到照片,一起?见报,再编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到时候我们谁都无法控制后果。”   “范桐说你妈妈是蓄意杀人,我很早就?知道,但不在?意。”周瑾川说。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   “可是我在?意。”   她忍着眼泪,努力以一个平静的语气开口,“你没有经历过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你不会懂。我不想?把?你也?拉进这个泥潭里,你很无辜,你的家?人更无辜,不要让我有负罪感,好吗?”   话音还没落,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一颗一颗往下砸。   周瑾川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尾,沉默了很久。   到底还是妥协说:“如果这么让你为难,那这段时间在?学校里,我可以跟你保持距离。但私下找你的时候,不能不理?我。”   他?太?执着,裴桑榆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轻声说:“你真?的了解事情的全貌吗?你看看信吧,我确实无法口述,她的案子比光是一个蓄意杀人更糟。”   “不想?说就?不说了,你的家?庭怎么样?,与我喜欢你无关。”周瑾川此刻大概也?猜到了信里的内容。   但他?不想?当着她的面前打开,再跟她过一遍那些不想?回忆的细节。   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裴桑榆垂下眼,不敢跟他?对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以沉默作答。   外面有人敲门,喊道:“周瑾川,马上打下一场了,你在?里面墨迹什么呢?”   “你先去吧。”裴桑榆抬手飞速地擦了下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但比哭还难看。  周瑾川担忧地看了她几秒,低声说:“来看我比赛吧,远远地就?行。”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   “发信息要回,打电话要接,好吗?”   周瑾川很轻地揉了下她的头,“我走了,你一会儿再出来。”   裴桑榆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妥协到这一步。   她实在?是讲不出更多残忍的话,只是点?了下头。   周瑾川说完这句话就?出了休息室,她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信,愣了很久。   等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才重新回到了篮球场边上。   边潇潇看她眼睛通红,担忧道:“你刚去哪儿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风吹沙子进眼睛了,我去洗了下。”裴桑榆扯了个理?由。   “那就?好,快看比赛,这次运气不好直接抽到了我们年级的最强组,十三班里面好几个体?尖,为我们班感到堪忧。”边潇潇帮她讲解着赛场情况。   裴桑榆跟着看过去,轻声说:“有周瑾川在?,会赢的。”   “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哦,也?是,自己家?的嘛,肯定是最棒的。”边潇潇开玩笑说。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盯着穿着火红色球衣的少年。   他?的打法比上一场更加凶猛,几乎是拿到球就?直接投篮,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每进一个球,都会直截了当看向场下固定的方向,她所占的位置,好像在?确认她还在?。   裴桑榆就?这么隔着场上场下的距离,跟他?无声对望着。   次数过于?频繁,旁边好几个十三班的女生都看出了端倪,小声议论?。   “是不是在?看裴桑榆啊?这眼神也?太?直白了。”   “肯定是,呜呜呜像是进球了跟女朋友要表扬一样?,好可爱。”   “拽哥谈起?恋爱来这么甜的嘛?”   “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厌了,居然真?拿下了。”   裴桑榆站在?旁边,若有似无听着她们的聊天,表情更是凝重。   这样?真?的能把?周瑾川撇清吗,她不知道。   比赛进入最后的阶段,双方的比分只差了一分,七班暂时落后。   班上同学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吼着加油,拼命得不行,恨不得我行我也?上。   混在?人群里,裴桑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跟着他?们喊:“加油,周瑾川!”   像是从人群里分辨出了她的声音,周瑾川很轻地勾了下唇,退到自己这方的边界。   这个打法裴桑榆之前见过。   他?的三分球一向准得厉害。   却仍然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对方的球员弹跳很猛,也?许会从中间直接扣下。   然而周瑾川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从侧方直接把?球抛给了陈界。   等一群球员蜂拥过去围抢时,周瑾川大步跑向对方的篮板区,抬手示意。   大概是多年的默契。   陈界瞬间了然,一个跳抛,把?球又传了回去。   周瑾川伸手稳稳接住,弹跳而起?,直接扣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他?妈帅!”   “我还以为他?又要来三分,没想?到还有配合打法,好秀!”   “赢了赢了赢了,周瑾川牛逼!!!”   伴随着各种尖叫,他?抓着篮筐的手松开,稳稳落地,再次看向那个固定的方向。   裴桑榆无声开口,做着唇语:“很棒。”   然后见着他?很随意地笑了下,跟着其他?队员从边上下了场,真?的如他?所说的,没有再在?旁人在?的时候说上一句话。   篮球赛安排在?周五,大家?看完就?散了各回各家?。   裴桑榆回教室写完周末布置的作业,才慢吞吞地走出学校。   原本是打算直接打车回去的,但心情太?闷,今天天气不错,于?是决定散会步。   只是走着走着,大概是路线太?熟悉,绕了一大段路又走到了玲珑巷。   巷子口卖红豆糕的阿婆看到她,笑着招手:“来,今天的做得特别?软糯,尝尝。”   “您还记得我啊?我不好白尝,买一盒吧。”裴桑榆摸出手机付账。   “记得,主要是记得你男朋友。”阿婆边帮她打包,边闲聊说,“第一次你来我这儿买完之后,他?第二天就?来问了我出摊时间和住处,问了电话,说要是那个姑娘突然想?吃,怕找不到地方买。”   裴桑榆没解释,只是点?了点?头:“他?前几天一大早带来了一盒。”   “就?是啊,还好我老年人起?得早,他?头天晚上就?问我能不能早点?做好,他?带过去给你当早饭。”阿婆笑笑说,“这年头还有这么贴心的男生真?的不多了,你好好好珍惜。”   裴桑榆拿着那盒红豆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上面的小字发呆。   “怎么,吵架了?”阿婆看她表情,轻声问。   裴桑榆摇了摇头:“没有。”   阿婆拍了拍她:“小情侣小打小闹都正常,阿婆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你既然都走过来了,不去找他?吗?”   “不去了,我先走了,您慢着。”裴桑榆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懒洋洋的语气:“都走过来了,不来找我吗?”   裴桑榆顿住脚步,回过头,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周瑾川朝着她走过去,低声说:“这片都是老邻居,你说的那记者也?不在?,陪我吃晚饭吧。”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仰着头看他?。   周瑾川又说:“打了好久的球,很饿。最近肠胃不太?好,不想?吃外卖,你给我做,行么?”   听起?来十分像是在?卖惨,就?差躺地上装病了。   “你怎么越来越得寸进尺。”裴桑榆指责他?。   “因为不这样?,你又跑了。”周瑾川坦然说。   周瑾川见她犹豫,直接伸手抓着她的袖子朝着家?里走,还回头跟摊主打了个招呼:“谢了,下次再照顾您生意。”   “哎呦,年轻真?好。”阿婆笑着感叹。   裴桑榆没他?力气大,连拖带拽地被他?弄回了家?,打开冰箱一看,一片空旷。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转头问人:“你最近都吃什么了?”   “食堂,泡面。”周瑾川撑在?琉璃台上看她,“都跟你说了,我没好好吃饭。”   “你还很得意。”裴桑榆叹了口气,取出几个鸡蛋,“那就?还是蛋包饭吧?不是饿了么,这个最快。”   周瑾川笑着说了声好。   裴桑榆手脚很快地开始做饭,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这样?不对,却又实在?是狠不下心。   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好,包括一个卖红豆糕的老人,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忍心把?他?牵扯进来。   “不要胡思乱想?。”周瑾川一秒就?发现她在?走神。   裴桑榆蒸上饭,才抬头看他?:“你真?的会读心吧?”   周瑾川坐在?琉璃台边的高脚凳上,长腿就?那么随意地支着地,随口说:“是了解你。”   “这样?也?不是办法,只是我们在?自欺欺人。”裴桑榆冷静道。   周瑾川却毫不在?意:“一个记者能有多大的本事,真?要把?我写进去,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胆量。我答应在?学校跟你保持距离,只是单纯让你放宽心,仅此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了点?出身优越的少爷样?。   “周少爷好威风。”裴桑榆笑他?。   “记者叫什么?如果她一旦发稿,我会找人删掉。”周瑾川说。   裴桑榆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跟外公打过招呼了,他?的人会盯着。怕的就?是她丢下一些言论?,如果议论?起?来那就?不是删掉能解决的,舆论?的力量煽动起?来太?可怕了。”   “我突然觉得你还挺适合干这一行的,这么了解。”周瑾川笑了下,给她建议说,“考虑学新闻么,跟我一起?去念文科。”   “你就?每天想?着怎么把?我绑在?身边是吧。”裴桑榆脱口而出。   周瑾川微微抬眉:“你倒是提供了个思路。”   裴桑榆:“………”   表白过后的周瑾川简直肆无忌惮到可怕。   她垂眼默默地将煎蛋翻了个面,懒得理?他?。   等到两盘饭上桌,裴桑榆拿筷子递过去,说:“吃完我就?回去了。”   周瑾川抬头看她,无奈道:“你多呆一会儿是要死是吧?”   “不是,太?晚了你又要送我回去,我家?附近现在?不安全。”裴桑榆很是警惕。   周瑾川吃了口饭咽下去,才说:“我现在?有点?在?跟你偷情的感觉了,好刺激。”   裴桑榆没忍住,抬腿很轻地踹了他?一下。   语气有些无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周瑾川没躲,懒散地把?腿伸直,踹这么一脚跟撒娇似的。   又笑,感叹道:“我现在?觉得跟你吃顿饭也?开心,怎么办。”   裴桑榆是真?扛不住,低头刨了几口饭,忍无可忍,抬头说:“周瑾川,你真?的很像一个恋爱脑。”   周瑾川挑眉,欣然接受:“这是你对我的最高评价。”   裴桑榆简直无力反击,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吃你的饭。”   临走,她还是把?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放在?了茶几上。   不管怎样?,周瑾川应该知情所有,再做出判断。   -   周末两天,裴桑榆哪儿也?没去,裴清泉连夜回了江州,说是周一就?要提审,带着律师匆匆忙忙就?走了。   怕临时出现状况,周天的晚自习她请了假,在?家?看书。   而周瑾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封信,跟往常完全没什么两样?。   只发来了两条信息,一条是给她新的重难点?习题文档,一条是鱼子酱的视频。   裴桑榆点?开对话框,试图问他?。   【信看了吗?现在?还和之前一样?笃定吗?】   【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更严重?】   【你要是没想?好怎么面对我,可以先不联系】   只是每一句,都是打完又删。   她才发现,之前跟他?划清界限有多决绝,此刻就?有多忐忑他?的反应。   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周一再返回学校的时候,他?们俩隔着一个过道,好像又变回了最初刚认识的那样?。   不说一句话,也?不传纸条,做操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也?是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像是从未有过交集的普通同学。   看着这副疏离的样?子,边潇潇跟那边同样?茫然的陈界交换了一下视线,觉得奇怪:“你们现在?,怎么又变回之前那样?了?又吵架啦?”   裴桑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沉默不言。   她现在?也?无法判断,周瑾川是在?遵守答应自己的诺言,还是看到了信之后的刻意疏离。   “不得不说,你们俩真?是附中顶流,就?这么半天,匿名群里已经在?说你们俩分手了。”边潇潇跟她实时更新着附中八卦。   裴桑榆很是无语:“这回又编什么了?”   “啊,说你昨天晚自习没来,是被周瑾川甩了,在?独自疗伤。”边潇潇复述着群里内容,“还说他?今天跟你在?楼梯口碰上,居然招呼都没打。”   裴桑榆:“……..”   她点?了点?头:“挺好的,就?这么传吧。”   “真?分啦!”边潇潇瞪大了眼。   “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裴桑榆说着这话的时候,感觉手机一震。   拿出来一看,是裴清泉的信息。   言简意赅:【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只是很简单的告知,裴桑榆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难过。  一个从小当宝贝培养的孩子,最后却走到这一步,世界上应该没人比他?更痛苦。   裴桑榆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回复他?:【好,知道了】   她看向过道那边,周瑾川和往常一样?,坐姿很随意地把?脚伸直,转着笔勾题。   这条过道,就?像是他?们俩一直越不过去的那道鸿沟,无论?他?们如何的努力,却始终隔着距离。   裴桑榆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埋头做题。   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半仙那天说的,过去无法改变,只能着眼于?现在?和未来。   下了课后,她跟几个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等排骨的功夫,却感觉周遭的视线齐刷刷地朝着她看过来。   那种眼神很熟悉,在?以前江州一中的时候也?见过,是好奇的,嘲讽的,探讨的眼神。   裴桑榆心脏猛然一跳,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端着盘子回到座位的时候,边潇潇看着她,欲言又止:“桑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怎么了?”裴桑榆问。   丁子矜斟酌着言辞开口:“怕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说错话,让你闹心。”   “要是谁跟你说什么,你千万别?在?意,我们都相信你。”丁子娇连忙接上话。   裴桑榆的预感得到证实,没说话,只是拿出了手机。   “你别?看呀!!!”边潇潇抬手,还没按住,就?看到她已经点?进了匿名群。   刷屏的是一篇截图的文章。   标题十分直白:《富家?小姐为何谋杀亲夫?浅析几个猜想?》 正文描述了裴山岚案件的前因后果,并?贴上了她打了眼睛马赛克的照片。   只是特地找了她较为年轻时候,像是刻意引导,蒙着一半的脸,自己的脸看上去几乎是如出一辙。   而文里滔滔不绝分析了当代?婚恋的状况后,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当女儿跟父亲关系过近时,是否会让这个家?庭的关系失衡,我们不得而知。”   就?是这么看似随意的一句,被圈了出来,直接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女儿是psy吧,长得一模一样?啊简直】   【卧槽,她家?居然有这么劲爆的大瓜,怪不得大老远转学过来】   【别?在?群里吃瓜了,他?们家?势力挺大啊,文章发出来就?删了,不过微博上已经好多人截图转发了】   【这也?太?……..她真?的勾引自己的爸爸,让妈妈恨得直接杀人了吗?】   【微博上号称她江州同学的是这么说的】   【那她妈为什么不杀她,要杀她爸?逻辑好奇怪】   【也?有可能是她爸先主动的啊,人家?关起?门来的事情谁说得清】   裴桑榆整张脸刹时间变得苍白。   她抖着手点?进微博相关话题,上面的言论?更加恶劣。   【这女儿是不是之前青年报发的那个附中校花啊?裴什么?】   【我看了网上的提审,她妈的理?由是因为长期吵架,吵架会杀人吗?扯淡】   【我是江州一中的,被杀的是我们学校老师,在?学校的时候,他?跟女儿的关系就?特别?好,下课都在?办公室黏在?一块儿,特别?腻歪】   【恋父癖吗这是,好恶心】   【长这么好看,我要是爸爸我也?嫌弃老婆,男人嘛,永远爱十来岁的姑娘】   …….   “桑榆,你别?看了,你别?看了好吗?”边潇潇都快急哭了,“他?们都是乱说的,你别?放心上。”   “就?是,网上的人都是拿着键盘就?瞎打字,他?们就?是嘴贱的。”丁子矜把?她的手机抢过去,关了锁屏。   丁子娇轻声问:“你还好吗?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几个人着急得不行。   “没事,吃饭。”裴桑榆淡定地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担心,一个小姑娘被造这种谣,关系者一死一关,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百口莫辩。   裴桑榆顿了顿,才挤出一个笑:“我已经觉得很好了,至少这一次,还有你们几个肯相信我。”   放在?以前,她的室友,她的同桌,只会敬而远之。   缓慢消化完她刚才的话,边潇潇愣了下:“不是,你之前的学校大家?都信这种这么离谱的可能吗?什么玩意儿啊。”   “是啊,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都愿意相信。”裴桑榆扯了下唇,压下心里的酸涩。   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持续地聚集。   却只能像往常一样?,但凡有一点?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几个人不再多聊,只是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匆匆离开。   她人还没走远,就?听到背后议论?声四起?。   裴桑榆回教室的时候,刚到楼梯的拐角,就?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周瑾川。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带着担忧,带着心疼。   几个室友相当有眼力见地挥手跑了,留她站在?原地。   裴桑榆错身而过,很平静地说:“我好像题还没做完,我先…..”   “裴桑榆。”周瑾川叫住她,喉结微滚,“我找的人和你外公删除的动作都已经很快了,源头现在?已经没了,但这事儿发酵太?迅速,如你判断的那样?,拦不住。”   裴桑榆还是语气淡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学校就?抡过一遍了,我已经很多次做好了心理?准备,早晚都会再来。”   她侧身想?走,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是觉得不堪吗?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啊。   是觉得委屈吗?   好像不只是那么一点?。   但这些情绪,脆弱的无助的绝望的,她都不想?要周瑾川看到。   她大步朝着楼梯上走,却被周瑾川一步跨到了跟前,拦住了去路。   裴桑榆强撑说:“你磨磨唧唧干什么,我都说了没事听不懂吗?我要去写作业了,你是不是生怕我超过你。”   话还没说完,感觉到肩膀被扣住,猛然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周瑾川呼吸很重,贴在?她的脖颈边。   裴桑榆就?那么呆站着,感觉自己被温暖包裹。   她情绪有些绷不住了,用最痛心的话戳着自己的心脏,失控着想?要挣扎出来:“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的妈妈拿刀杀了我爸爸,你不觉得可怕吗?你最好是躲远一点?,搞不好哪天我也?会伤到你。”   周瑾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手掌抓着她僵硬的手指,模拟成一把?刀一样?,戳到自己的胸口。   “来,往这儿戳。”   裴桑榆僵直着后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凝结,想?要把?手收回来,生怕真?的变成利刃伤了他?。   他?用了这么极端的方式,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划清界限。   “看吧,你连这都舍不得。”周瑾川叹息。   裴桑榆怔怔地任凭他?抱着。   然后发顶被轻碰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了一个吻,带着温柔,带着安抚。   “真?有那么一天,死在?你的刀下,我心甘情愿。” 第43章 大方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不吉利。”裴桑榆轻声说。   “就是跟你表个态,我不觉得可怕,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周瑾川声音落在耳边,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家庭如何, 与我喜欢你无关。”   他一向坦然直白,却能够非常直接地给人力量。   裴桑榆收回了?手,仍然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外套,感觉从看到舆论开始时的?那股全身的?麻木消退, 浑身都?温暖起来。   她?觉得眷恋,就那么安静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想要再待一会儿。   她?想, 如果时间能定格…….   如果时间能定格。   喜欢能永久,青春能绵长, 所有的?非议都?可以凝结, 再也伤害不了?她?。   然而她?被他抱着,还?未放松一瞬, 就听?到了?楼梯下传来的?嘈杂声。   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笑声和议论。   她?反应极快, 迅速伸手推开他, 轻声提醒:“周瑾川, 有人。”   连嗓音都?还?带着点方才失控还?未平静的?哭腔, 却仍然理智。   周瑾川松了?手,看到她?一张惨白的?脸和眼底强忍的?眼泪,心疼得不行。   他低声说:“晚自习别上了?,请假, 我陪你。”   裴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我先走了?,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正在风口浪尖上, 传得那么难听?,这会儿要是跟周瑾川牵扯到一起,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会再编造成?什么样。   楼下的?脚步越来越近,感觉转弯就要被撞见。   周瑾川却站在原地没动:“去我家,行吗?”   “周瑾川……”裴桑榆央求地看着他,“你答应了?我的?。”   “你先答应我。”周瑾川很?执着。   四目相?对,双方谁都?不肯妥协。   裴桑榆余光看到了?那群人的?身影,到底还?是点了?下头:“好,你帮我去跟半仙请假,然后在校门口等我。”   周瑾川嗯了?声,算是满意她?的?回答,才拍了?下她?的?头:“回教室收拾东西。”   话也没听?完,裴桑榆飞快地上楼跑了?,生怕被人看到他们俩呆在一起。   只?是到教室后门,就感觉到原本嘈杂的?人声瞬间像是按下了?暂停。   所有人像是被集体控制了?似的?,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有看戏的?,有好奇的?,有鄙夷的?,都?是不怀好意的?眼光。   裴桑榆没低头,微抬着下巴,像是往常一样大步进?了?教室,把书收进?书包。   “你要回去吗?有没有人来接你?”边潇潇小?声问?,“你还?好吧?要是难受我给你买奶茶?”  她?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有人接,别担心,我没事。”裴桑榆冲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是回家吗,我送你出去吧?”陈界从过道那边探身,方才跟周瑾川吃饭的?时候,知道了?他们俩现在的?状况和避嫌,却实在不放心。   裴桑榆回过头看他一脸紧张的?表情,打趣说:“你们不至于吧,我刚从食堂也好好的?出来了?,别这么风声鹤唳。”   陈界哑然。   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父母双双离开自己就已经?够悲惨了?,还?要被扣上这样的?污蔑和谣言,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也现在才懂了?刚刚周瑾川跟自己说的?话:“她?比任何人都?要坚韧,却也更让人心疼。”   是真的?让人心疼。   他也觉得于心不忍。   只?是猜测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但还?是说:“有事发信息,随叫随到。”   裴桑榆点了?点头,冲他感激地笑了?下,手上的?动作没停。   正收到一半,肩膀感觉被人撞了?下,她?回过头。   跟从后门进?来的?李知行对上视线,猜他是不小?心撞到了?自己。   “没关系。”裴桑榆先开了?口。   然而对方只?是很?冷淡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神情里?都?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裴桑榆感觉心脏被很?轻地扎了?下,像根刺一样,直直地戳了?进?去。   仿佛之前那个追着她?讨好她?的?人是一个幻觉。   是了?,以前在江州也是这样,没出事前大把大把告白的?男生谄媚在跟前,事情发生后,都?避之不及。   他们的?喜欢,是看上了?肤浅的?皮囊,是想要得到后的?炫耀,也是出事后生怕沾上是非的?躲避,没一个真心。   她?习以为?常,没太多内心的?波动,只?是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收拾。   偏偏对方犹豫了?几秒,又靠了?过来,还?是开了?口问?说:“报道上的?是真的?吗?他们说你和你爸爸………那个……”   也真是问?得出口。   裴桑榆那点涵养压不住了?,侧头看他,礼貌笑了?下。   言语里?却里?外都?是嘲讽:“李知行同学,你真是一如既往没有脑子也没有情商,但凡九年义务结束也该有点基本的?判断力是吧。”   “你…….你拽什么,不过就是个恋父癖么,怪不得谁追都?爱答不理,原来喜好根本就不是同龄人,真让人恶心。”李知行口不择言道。   裴桑榆绷紧了?唇,没出声。   教室里?还?是有几个正义的?使者帮忙说了?话。   “这样当面说一个女生不好吧?”   “都?没证据,这你他妈也信。”   “哎,你是不是得不到就想毁掉人家,造谣的?话都?是你请的?水军吧。”   大部分的?恶言都?是躲在背后,表面上是不敢直接对峙的?,李知行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例外。   他轻嗤说:“人家江州的?同学都?看到了?,非得拍个视频?”   “你他妈有病吧?脑子堵了?就拿个马桶塞通一通。”陈界直接从过道那边冲过来,带着一阵风,直接上手就是一拳。   李知行本身块头不小?,但猝不及防被挨了?这么一下,嘴角瞬间见血。   他撑着课桌才勉强稳住自己,抓着陈界的?衣领,呼吸沉重地讥讽道:“怎么,你也喜欢她??连周瑾川都?追不上的?女的?,你觉得自己能行?等你大个二十岁估计有戏。”   陈界再次抬起拳头,被裴桑榆伸手拽住。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别打架,要是被记处分就不好了?。”   “不揍他一顿老子的?气消不了?。”陈界喘着粗气说。   李知行把之前受过的?闷气全算在了?一起,挑衅说:“来啊,揍我啊!早就看你们俩不顺眼了?,每次打球横得跟什么似的?。”   听?到这话,裴桑榆很?轻地笑了?下:“想挨揍是吧,简单。”   她?转过身,看着李知行嘴角带着血丝的?脸,没什么犹豫,抬手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结结实实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可闻。   看热闹的?同学集体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李知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她?:“你…….”   他之前接触的?裴桑榆,都?是温婉可人的?,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话也是轻言细语,从未见过这样的?一面,这下彻底被打懵。   “不好意思,你方才的?话冒犯到我了?,我这是正当还?击。”   裴桑榆面无表情收回手,嫌脏似的?,还?拿桌上的?湿纸巾擦了?下。   李知行本就不善言辞,张嘴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打得好。”   陈界讥诮地笑着,抬手啪啪啪地鼓掌,生怕这把火烧得不够狠。   这么多人看着,李知行再气也不敢直接对她?动手,只?是恶狠狠地转过身。   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儿,以前眼瞎了?喜欢上这种人。”   “眼瞎了?也不会喜欢你!傻逼!”   边潇潇涨红了?脸,头一次大声骂了?脏话。   裴桑榆抬头,环视教室四周,直白跟每一个看热闹的?人对上视线的?时候,对方都?会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以前她?也是这样做的?,孤身一人单枪匹马,浑身带着刺,武装成?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现在不同了?。   原来她?在附中?真的?交到了?真心的?朋友,除了?周瑾川,还?有人愿意大大方方地跟她?站在一起,无条件维护。   她?觉得很?感激。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教室是暂时呆不下去了?,于是拎着书包就走。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起了?风,乌云密滚,像是暴雨的?前兆。   走到校外的?时候,发现周瑾川已经?在那里?等着。   见到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久,有人为?难你了??”   “李知行说些不太好听?的?话。”裴桑榆跟他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慢吞吞复述,“不过陈界给了?他一拳,我给了?他一巴掌,不亏。”   周瑾川眉心蹙起,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还?是喜欢过裴桑榆的?追求者,那不喜欢她?的?人,会对她?恶意成?什么样?   他此刻才明白之前她?所说的?,“以前要是你在就好了?”,这句话背后的?委屈和无助。   当面的?讥讽能反击,背后的?传言呢。   除了?不去在意,好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到了?校外,裴桑榆表情比他放松,还?开玩笑说:“你们一个个脸挂得跟吊丧似的?,好难看,不知道的?以为?被捅死的?是我呢。”   周瑾川停顿了?一瞬。   偏过头看她?,低声说:“我说过,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装得轻松和坚强。”   听?到这话,裴桑榆瞬间愣住。   突然被揭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声说:“回去吧,看样子快下雨了?。”   周瑾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话音刚落,春雨说下就下,前几秒还?是绵密的?细雨,突然越来越大,暴雨如注。   夹带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把两边的?行道树也吹得摇晃,不像是春天,更像是进?入热夏的?前奏。   裴桑榆仰头看着天际,被雨水淋了?一脸。   “还?没到夏天啊,雨这么大。”   周瑾川没说话,直接脱了?校服外套给她?挡雨,护着她?的?头加快速度朝着玲珑巷跑。   干燥的?地面瞬间积成?了?水坑,踩过去的?时候,激起细碎的?水花。   裴桑榆抬头看他,黑发已经?被雨水淋了?个全湿。   她?抬手,把衣服往他那边扯了?一点距离:“你一起躲一躲吧。”   “没事,几步路。”   周瑾川没管,只?是把罩在她?头上的?外套收得更紧。   裴桑榆被他护得严实,只?有迎面的?雨偶尔飘洒进?来。   没人在意街道上的?这一角落的?插曲。   只?当是两个不好好学习的?少年人偷跑出学校的?叛逆。   他们在雨里?狂奔,裴桑榆内心却百感交集。   她?现在正在经?历的?就是一场暴雨,而周瑾川,成?为?了?她?头顶上的?那把伞。   好像有他在,就什么都?不觉得害怕了?。   裴桑榆觉得无比安心。   到家的?时候,周瑾川浑身上下已经?彻底湿透,白色衬衣贴合在身上,隐约露出少年人精壮的?身体线条。   裴桑榆原本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抬头的?那一刻,瞬间清空。   不知道美色误人,还?是被室友们天天网上看帅哥带坏了?,看过去就挪不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分神注意这些。   裴桑榆在心里?唾骂自己。   周瑾川却压根没注意,只?是拿了?条浴巾过来搭在她?的?脑袋上,帮她?把飘进?来的?雨水擦干。   嘴上还?在说着之前的?事:“韩星是化名,本人不好查。文章的?源头所属的?公司表示这是撰稿人自己的?行为?,也把关系撇得很?清,当然该有的?流量他们已经?赚到了?。不过,他们用词很?专业,没有说诽谤造谣的?话,主要是舆论引导,如果走法?律程序很?难赢。至于网上的?澄清,我会找人做,那些带节奏的?言论该删就删,转发量过大的?,该告就告。”   裴桑榆心不在焉地听?着,嗯了?声。   她?的?视角受限,盯着他说话间微微凸起的?喉结,跟着呼吸浮动着,瞬间浑身燥热得厉害。   因为?隔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自带的?蓬勃的?温度,很?烫。   烫得好像能把自己僵硬的?身体也点燃。   原来冷淡的?周瑾川也有这么欲的?一面,裴桑榆满脑子的?思绪完全被打乱。   “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隐私。”周瑾川说,“之前我们俩跳舞的?照片也删了?,关于你的?信息已经?全部屏蔽掉,对不起,我最多只?能做到这样。”   话说完,只?看到对方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自己,哑然道:“你听?我说话也走神?”   裴桑榆毫无反应。   “问?你。”周瑾川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道。   裴桑榆缓慢反应过来,才接上了?他的?话:“没关系,你做得很?好,已经?很?全面了?。”   “自己别瞎想,有事跟我商量。”周瑾川俯身,跟她?离得更近了?些,低声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他的?声线依然清淡,但他的?身体却截然相?反的?炙热。   裴桑榆的?视线却在他敞开的?领口上,因为?勾下了?身的?原因,原本紧闭的?领口敞开了?些,露出劲韧的?线条,蔓延至深处。   若有似无的?半遮半掩,一眼看过去,相?当带劲。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大概会情不自禁做出一些逾矩的?举动。   人长了?一岁,怎么思想也变得这么龌龊,裴桑榆在心里?无限咒骂自己。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别开脸,伸手去抓毛巾,落了?个空。   周瑾川抓着毛巾,微微垂眼,就看到她?通红的?脸,抬手碰了?下:“脸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裴桑榆伸手扯过毛巾胡乱地擦,把柔顺的?头发弄得乱糟糟,嘴里?含糊不清说:“没有。”   “我刚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周瑾川问?。   他担心她?又开始非常多虑的?胡思乱想。   只?是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落到裴桑榆耳朵里?,因为?心虚,那股害臊的?热度从脸颊直接烧到了?耳根。   她?喃喃出声:“什么都?没想,我单纯在听?你说话。”   听?着就不像是真话。   “是不是还?觉得委屈?”周瑾川坦然地抬起手,朝她?敞开,“还?要再抱一下吗?但我身上全是水,会把你的?衣服也弄湿。”   裴桑榆舌头打结,伸手推开他,碰到潮湿的?衬衫的?那一刻,又猛然收回。   “不…..不用了?,你快去换衣服,要是着凉了?真的?会感冒。”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不仅喜欢不可控,连别的?念头也容易想入非非。   十六岁的?裴桑榆突然悟出了?一个真理。   索性拿头上的?毛巾彻底盖住自己,挡得严严实实,装鸵鸟。   “你到底……”周瑾川话说了?一半,垂下眼,看到自己身上那件被雨水淋湿得半透明的?衬衫,瞬间了?然。   慢条斯理地揭开挂在她?头上的?毛巾,凑过去看她?,语气带了?点揶揄的?意味:“原来是想着不正经?的?东西,害羞了?。”   呼吸打在她?的?脸上,逼仄的?空间让气氛变得愈加粘稠。   裴桑榆睫毛颤抖着,眼神躲闪:“你在乱说什么,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你不要污蔑我。”   周瑾川不依不挠:“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却满脑子黄色思想,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没有!”裴桑榆音量拔高,音量越大,越是心虚。   视线却情不自禁又挪回他若隐若现的?腰身上。   是经?常打篮球练的?吗,看起来好像有腹肌。   周瑾川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裴桑榆硬着头皮跟他对视,心里?直敲鼓。   “你好色啊,裴桑榆。”周瑾川指责她?,“看哪儿呢。”   “你好烦啊,周瑾川。”裴桑榆嘴硬道,“冤枉谁呢。”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时快时慢,气息不稳。   到底裴桑榆还?是先败下阵来,转身想走,自言自语说:“我去拿吹风再吹一下头发。”   没走两步,被他抓着衣领又轻而易举地拽了?回来。  周瑾川直接抬手解扣子,从最顶端的?那一颗开始,慢悠悠地往下,动作慢条斯理,表情一本正经?。   那只?拿笔的?手,扣篮的?手,微微曲起,让风光一寸一寸蔓延开,明明穿着简单的?附中?衬衣,却莫名有了?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性感。   看得裴桑榆差点心脏骤停。   “你你你…… 周瑾川!!不许耍流氓!!”   对方微微俯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   声音很?低,像是在调情的?呢喃。   “想看我给你看啊,对你,我很?大方。” 第44章 胆大  裴桑榆想伸手阻止他, 却感觉手脚僵硬得动不了。   只是愣愣地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还剩两颗扣子的时候,周瑾川停下了手。   他笑着问她:“真想看啊?”   都到这一步了, 不看白不看。   裴桑榆索性不演了,露出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表情说:“看看怎么了?你?是不是怕自己身材不够好被我嘲笑。”   “激将法对我没用。”周瑾川慢悠悠地开口, “你?说句好听的,对我管用。”   裴桑榆:“……..”   她也不知?道?明明是来他家躲闲言碎语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但确实?是好奇。   之前才进宿舍的时候,丁子娇就给她看过别人偷拍的照片, 只是那会儿穿得规整,看不出什么端倪。   在别人看来的周瑾川, 冷淡, 疏离,话少, 对谁都是有分?寸的不搭理。   她现在却有了一种隐秘的感觉。   这样的周瑾川, 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那样的心情像是热气球一般,逐渐升腾。   “给我看看。”裴桑榆仰着头看他, 明明害臊却强撑淡定?, “我想看。”   周瑾川是没想到她真这么胆大, 无言。   垂眼松开了最后两颗扣子, 一脸任人宰割的无奈:“看, 看个够。”   裴桑榆直勾勾地看过去,松垮的衬衫之间,小腹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勾勒出起伏的线条, 两道?人鱼线微微凹陷,蔓延至裤头, 再深就看不见了。   伴随着他呼吸的深深浅浅,有一种很克制的欲。   美色当前,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能碰一下吗?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孩子的腹肌。”   “你?胆子真的很大——”   周瑾川话还没说完,冰凉的手指已经戳了上来。   “好硬啊……触感居然是这样……”   偏偏始作俑者浑然不知?,只是顺着沟壑很轻地划过小腹,酥酥麻麻的,眼神还带着探究的纯真。   周瑾川把身体情不自禁绷到了最紧,连下颌角都跟着用力,忍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痒。   等她试图把整个手掌覆上去的时候,周瑾川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呼吸跟着她的动作变得更重:“没人跟你?说别随便这么摸别人吗?”   裴桑榆还低着头,只是随意撇了下唇:“你?好小气,说好的大方呢。”   周瑾川垂眼看着她,忍了下,跟随自己的内心抬起手,手指碾了下她嫣红的唇,声音低得带着点哑。   “你?这样,很让我想对你?做点别的。”   是他平时压根不愿想的那些念头,此刻全然涌了上来。   “别的什么……”   裴桑榆抬起头,一眼看到了他眼底克制的欲望。   就那么热烈的,沉甸甸的,落在自己身上。  气氛变得粘稠起来。   她突然听懂也看懂了他的暗示,迟钝的神经突然开了窍。   也不敢再放肆,只是猛然把手收了回来:“不摸了不摸了,你?快去换衣服,骚什么骚。”   方才多胆大现在就有多怂。   勾人而不自知?的小狐狸精。   周瑾川在心里轻嗤着,就那么敞着衬衣,转身上楼。   只是感觉这样稍微闹了一下,她看上去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也算好事。   等他换完衣服出来,裴桑榆一手抱着鱼子酱,一手拿着遥控器,在投屏上选电影。   周瑾川挨着坐过去,姿态懒散:“我以为你?来我家也是学习。”   裴桑榆随意选了一个,点开播放,一直紧绷着的那股劲儿松懈下来,靠着沙发说:“不想学了,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   正如周瑾川所说,强撑坚强本?身就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   她在他的面前,可以不用装得无坚不摧。   “行,看吧,看通宵都行。”   周瑾川伸手拿过旁边的薄毯,给她盖上腿。   电影是一部口碑极佳的喜剧片,刚看到一半,裴桑榆就眼泪汪汪。   听到旁边吸鼻子的声音,周瑾川转头瞥了她一眼,幽暗的光线里,一双雾气弥漫的眼睛,和?电影里嘻嘻哈哈的氛围相?当不搭。   “你?看喜剧片也能哭?”   “很感人啊,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裴桑榆一本?正经说着,伸出手,“纸。”   周瑾川直接把纸巾盒拿过来放她腿上:“真行。”   其实?他也能猜到。   电影是个幌子,裴桑榆憋了一整晚的情绪需要释放。   她很委屈,也很无助,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旁人袒露,于是只能借着明明嘻嘻哈哈的剧情,把自己的情绪彻底发泄出来。   周瑾川觉得心疼。   却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   能做的都做了,他仍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裴桑榆觉得好受一点。   网上的言论?是删不尽的,屏蔽掉关键词,也会有更多替代的代号,这件事情热度越大,她所承受的不堪就越多。   裴桑榆拿着纸擦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怎么这么虐啊。”   这强行强调的理由,很是欲盖弥彰的意味。   周瑾川没揭穿她,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方勾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   轻轻一扣,把人带进了怀里,很有分?寸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乱动。   裴桑榆的头落在他的肩膀上,僵硬了一瞬,后背又缓慢地放松下来,跟他轻声说话。   “你?认真看了吗?你?怎么不哭。”   “我泪点高。”   “你?哭过吗?小时候总有吧?被你?妈追着打的时候。”   “有记忆的时候就没有过了。”   “那你?的人生?情绪也挺单一的。”裴桑榆顿了顿,带着鼻音问,“顾余走的时候也没哭吗?”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回忆起过往的片刻:“没有,只是很难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很久。”   “好可怜。”裴桑榆觉得他比自己更惨,连个找借口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她终于伸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不再说话。   房间没开灯,只有月光从干净的窗户里照进来,墙上两人的影子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起。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对方的伤口。   周瑾川垂眼看着她的脑袋,低声说:“你?之前说,要是我在就好了,那时候,我也希望你?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带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和?无数失眠的夜晚。   语气也很淡,却听起来有点让人心疼的脆弱。   “对不起,我来晚了。”裴桑榆自责说。   “一点都不晚。”周瑾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说了,继续看吧。”   裴桑榆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电影上。   她只是想借着黑暗的空间大哭一场,哭累了就有些犯困。   周瑾川的怀抱很暖,很安全,让她很容易想要放松。   不用刻意避嫌,不用保持距离,她就这么枕在他的胸口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等到电影放到尾声,周瑾川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侧过头,把那张薄毯往上拉了一点,才发现了落在沙发角落里的信,上面还有一个鱼子酱的咬痕。   是裴桑榆之前写给他的那一封,他还没打开看过。   而当拆开逐字逐句读完之后,周瑾川就那么垂着眼,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他此刻才发现,对她的喜欢,大约只是怕吓到她,一个克制的说法。   不止是喜欢,远远不止。   -   裴桑榆是被鱼子酱舔着小腿的触感弄醒的。   她缓慢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视线里是那件熟悉的深色黑T,她的手落在对方的脖颈上,指尖下方有一道?不显眼的红痕。   怎么又睡着了。   怎么抓着人的习惯老是改不了。   应该…就这么抓了下,也不疼吧,她心里直敲鼓。   想要起来,又怕惊动了还在睡着的人,只能僵着脖子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头顶的声音落下来:“醒了?睡得好吗?”   “挺好的。”裴桑榆火速坐起,这会儿没了黑夜当遮羞布,都不敢跟他视线触碰。   她低着头,轻声说:“你?怎么不叫我啊,又这么坐了一晚上,浑身都得散架了吧。”   周瑾川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脖颈,眼皮微垂着,声音带着困倦说:“看你?好不容易睡了,不想弄醒你?。”   大概是因为昨天淋了雨又没及时换衣服,湿着的头发也没管,有些风寒,说完就咳嗽了声。   裴桑榆闷着头哦了一声。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昨天那么大的雨,也没弄干。”   周瑾川没接话,只是看着她,慢悠悠地数着她的罪状。   “先算点别的账。”   “又摸了我。”   “又抱了我。”   “又睡了我。”   “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裴桑榆:“…………”   “渣女。”周瑾川下了定?义。   裴桑榆实?在是震惊于他瞎扯的程度,前两个也就算了,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她那点睡意完全消散,从沙发上弹跳而起,站到他面前:“你?这也是造谣,谁睡你?了!你?好好说话!”   周瑾川手肘撑在膝盖上,笑了下,非常无耻地指控:“你?啊。”   真是说不过他,裴桑榆的那些歪理根本?派不上用场。   “不要脸,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课。”于是再次装鸵鸟。   胡乱聊着,周瑾川随意曲了下腿,才发现又起了生?龙活虎的反应。   有时候精力太旺盛也是一种困扰,大概是抱着裴桑榆,一晚上被她身上的馨香环绕,身体的本?能是不自觉的。   他轻咳了声,拉过薄毯盖住自己。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于是拐了个弯儿,不再跟她聊这种刺激的话题。   “今天还要去?再请一天假吧,就在这儿呆着。”   裴桑榆斩钉截铁说:“要去,不然以为我丢脸不想见人呢。”   周瑾川执拗不过她,点了下头:“行,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一起上学。”   只是等到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餐桌上留了她做的早点和?牛奶,还热气腾腾的模样。   还在跟他避嫌,按照最初说的那样。   裴桑榆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倔到了一种地步,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   周瑾川叹了口气,拉开凳子坐下,又没忍住咳了一声。   等他吃完到校的时候,看裴桑榆已经坐姿端正的拿着本?语文书在早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他弓着身坐下,靠着椅背,嗓音有些哑地问陈界:“早上没事儿吧。”   “没,我盯着呢。”陈界跟个警犬似的,三秒钟就往那边看上一眼,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胡言乱语。   周瑾川笑了下,发自内心说:“谢了。”   “哎,别这么客气,她也是我朋友好吧,我也十分?担心。”陈界说完,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感慨出声,“禽兽啊……..”   周瑾川说话带着鼻音:“怎么?”   陈界压低声音,指控他说:“不是,人家昨天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趁人之危,你?不禽兽谁禽兽?未成年呢,你?都下得去手!”   周瑾川脑子有些混沌,感冒后遗症袭来,反应了一会儿才问:“我把她怎么了?”   就抱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早上起来对方还不认账。   “你?这。”陈界伸手,在他脖颈上点了下,“我都没眼看,得对人家干了什么才能抓成这样?”   周瑾川伸手摸了下,才觉得有点刺刺的疼,冲澡的时候都没注意。   他想了几秒钟,也没想起来裴桑榆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爪子,只是侧过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鱼子酱抓的。”   陈界满脸“你?这个渣男你?接着编”的鄙夷:“鱼子酱可不背这个锅。”   正准备再唾骂他几句,教?室上方的喇叭突然响起。   “插播一条通告,鉴于本?校裴同学的家庭事件引发热议以及不实?谣言,特?此澄清。裴同学同家人是相?当清白的父女关系,案件也与?裴同学本?人无关,她是这个事件里最大且最无辜的受害者,请各位同学不要再进行擅自揣测,并对其造成二?次伤害。”   “对于裴同学的遭遇,我们表示痛心以及同情,并且应该最大化的展示出同学之间的关爱,而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做大事前先学会做人,希望各位附中学子谨记,以上。”   裴桑榆看向过道?的那边,跟周瑾川交换了视线。   她无声做了口型:“你?找的老师?”   对方摇了摇头。   估计是半仙自作主张写了澄清广播。   只是这则澄清似乎也并没有堵住悠悠之口。   课间的时候,她点开了匿名群,里面的议论?比头一天更加肆无忌惮。   “这种澄清,就跟明星写公?关似的,不过是反向证实?。”   “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叫清者自清,这不是直接坐实?了?”   “看微博了吗,带大名的全被删了,公?主好牛。”   “那有什么用,现在她有好多新?的代号,什么裴钱货,裴父女,笑死,网友真的会起名。”   “我觉得zjc还挺明智的,现在就跟她划清界限了,他要真跟这个恋父癖在一起,我对他的滤镜没了。”   “讲道?理,出身优越的富家子弟心里更清楚好吧。”   “也是,谁喜欢恋父癖的,我觉得他自己多少也有点毛病,一样的恶心。”   ……   裴桑榆看着这些言论?,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幸好。   幸好她提前跟周瑾川达成了一致,不然此刻在风口浪尖上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这一天她哪儿都没去。   连午饭都是边潇潇帮忙打包带了回来,裴桑榆却觉得不是办法。   如果一直这样,她的生?活只会彻底被打乱,只有无视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下午的课结束,她起身跟上几个室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食堂。”   “你?确定?吗?”边潇潇很是担忧,“我觉得你?最好别去,现在外班说得比之前更难听了。哎,这些人怎么回事啊,澄清也不听,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裴桑榆面色平静解释说:“我总不能一直躲,对吧,除非我走,不然总要面对。”   几个室友无言以对。   听到他们的对话,周瑾川也跟着起身,顺手拽上陈界:“走,去食堂。”   裴桑榆回头瞥了他一眼,很轻地摇了摇头。   倔不过她,周瑾川低声开口,妥协说:“就跟在后面,行了吧。”   裴桑榆很深地看了他几秒钟,才默许了他的跟随。   他们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个前排一个后排,彼此都安静地吃着饭。   比想象中要好,至少到吃饭结束,也没人敢上前挑衅上两句。   裴桑榆笑着让她们放松心情:“你?们看,没那么糟。吃完了吗?我把餐盘一起拿过去。”   边潇潇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   “收了啊,在这里等我。”裴桑榆把几个人的餐盘叠在一起,走向餐盘收集处。   刚转过身,就看到旁边两个男生?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   裴桑榆转身就走。   抬眼看到周瑾川拿着餐盘过来,没有眼神交汇,只是擦身而过。   “哎,你?说她给多少钱能上啊?”   “你?又不是她爸,给钱人家兴许也不干呢。”   “傻逼哈哈哈哈,你?让你?爸来可能人家乐意。”   身后两人在小声议论?着,带着点男生?之间那种开黄腔的调侃。   声音不大,却也全部落入了耳朵里。   裴桑榆还没走远,就听见背后砰的一声巨响。   她仓皇回过头,看到周瑾川已经直接把两个说闲话的男生?一手一个按在了餐盘上,原本?就是残渣堆积,瞬间一片狼藉。   “周瑾川!”裴桑榆小声叫他的名字。   少年手臂上的青筋浮起,显示出他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宽阔的手掌压着两个男生?,抬眼看向众人,声音冷到了极点。   “要是再被我听见谁造谣裴桑榆,那不好意思了,我能想出一百个不重样的谣言送这个人上头条。”   简单的一句威胁,分?量极重。   原本?嘈杂的食堂里瞬间一片安静,无人出声。   “你?们俩也是。”周瑾川垂下眼,收紧的手指,冷声说,“没有第二?次。”   两个男生?连连点着头,看向不远处的裴桑榆,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张口胡说的,你?别放心上。”   裴桑榆却觉得胆战心惊。   在这么多同学的公?共场合,周瑾川就这么无所谓地为她站了出来,还放出这样的狠话,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撇清了关系,此刻几乎是不打自招。   她定?定?地看着对方,眼底里有千百种情绪在波动。   是无措,是紧张,是感激,也有对于之后未知?的状况无限的担忧。   只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别开眼,按下接听。   是裴清泉打来的电话,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桑榆,这事儿越闹越大,连我的公?司都被影响,现在上上下下猜测不断谣言四起。你?们班主任说学校也是这样的情况,没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样,你?受委屈了。”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现在转身跟他保持距离,大概还来得及。   她正准备走,却看着周瑾川松了钳制的手,面无表情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睫毛微微地颤了下。   就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抓过自己的袖子,拉着她大步朝着门外走。   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   裴桑榆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压低声音说:“你?疯了!”   “我是疯了,才会答应你?那种蠢事。”   周瑾川绷着脸,一字一顿,嗓音里是压不住的火气,“去他妈的避嫌,从今天起,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谁爱拍谁拍。”   裴桑榆感觉到他手指上传来的热度,心脏剧烈地跳动。   而大家只是安静地长?久地看着他们缓慢走过那条原本?喧闹的过道?。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回不去了。   裴清泉还在电话那头说:“反正京市你?没什么念想,没呆多久,情感也不深。如果承受不住也别强撑,我送你?出国。你?决定?好,就马上申请签证,明天去附中办理转学。”   裴桑榆一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的手指蜷缩了下,碰到了他滚烫的手心。   还是有念想的,这里有她最喜欢的周瑾川啊。   就算是此刻站在狂风暴雨里,他也会为自己义无反顾的撑伞。   周遭仍然是看过来的视线,是这个时间点学校里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   她却头一次如此大胆的,翻过掌心,将自己的手指缓慢嵌入男生?修长?的指节。   握紧,严丝合缝地跟他十指相?扣。   抬头撞入周瑾川漆黑的瞳孔里,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走,现在有人保护我了。” 第45章 证据  周瑾川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是拿指腹在她手?背上蹭了下,算是回应。   裴桑榆突然这么大?胆,像是突然有了盔甲, 变得无坚不摧。   如果是自己的举动给了她这样的信心,他很乐意, 也很高兴。   “好,那就不走了。”周瑾川低声说?。   裴桑榆对他笑了笑,内心却紧张得几乎要胃痉挛。   大?概是被?他方才的举动所影响,自己也跟着疯了一?把, 却不后悔。   听到她的话?,裴清泉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你确定吗?这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消下去的热度, 这些议论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毕业, 甚至大?学。你想?想?你以前在江州的时候,为什么要转学——”   江州的流言蜚语跟附中一?样的肆无忌惮, 学校是社会?的缩影, 而阴暗面哪里都在。   可是这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外公。”裴桑榆打断他,语气坚定道, “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不怕。”   她想?, 没关系的, 只要自己再?坚强一?点就好了。   只要跟周瑾川还呆在一?起, 那些流言她可以忍受。   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对周瑾川的喜欢有多?深。   不是惊鸿一?瞥,是一?眼难忘。   听到她决绝的口吻,裴清泉叹了口气, 还是没忘了嘱咐她说?:“你再?好好考虑,改主意了告诉我, 不要自己强撑。”   裴桑榆嗯了声,轻声说?:“谢谢外公,您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裴桑榆依然保持着跟他十指相扣的姿态,朝着食堂外走。   而身?后的几个室友和陈界也跟着快疯了。   “操,这两人是真的勇。”   “呜呜呜呜绝美爱情,我宣布我现在认可周瑾川当我们桑榆的男朋友了。”   “真的,他好爱,我要哭了怎么办。”   几人正在小声议论着,抬眼就看到昂首挺胸进来?的马主任,瞬间噤声。   马主任的视线直截了当地落在了两只交缠的手?上,一?时间表情凝固。   这么胆大?,公共场合,肯定是误会?,绝不是他想?得那样。   周瑾川没松开牵着的手?,只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马主任好。”   马主任表情更是严肃,如此坦然,百分之百是自己在误会?。   然而旁边的人都紧张得要死。   陈界心说?,看这心理素质,在抓早恋的马主任面前也纹丝不动,就是成大?事的淡定。   瞬间对这位兄弟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层,这是在大?气层。   马主任顶着食堂里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觉得多?少该表个态。   于是清了清嗓说?:“看,周瑾川同学做得非常好,早上刚出了澄清广播,他就身?体力行?地展示出对同学的友爱,生怕裴桑榆同学因为身?体虚弱摔倒了,用自己的力量给她做支撑,我们都要向他学习。”   众人:???   睁眼说?瞎话?您一?定是冠军。   马主任看着大?伙愣住的表情,抬手?拍了下说?:“来?,愣着干什么,鼓掌啊。”   “说?得好。”陈界带头啪啪啪拍着手?,身?后起了一?群稀稀拉拉的掌声。   对于优等生,马主任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再?计较他们当众做出这种不良示范的行?为。   只是拍了拍裴桑榆的肩膀:“裴同学,不要太难过,学校老师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要是实在不舒服,这一?周晚自习都不用上,不用请,我直接批假。”   “谢谢马主任。”   裴桑榆脸皮薄,实在是难为情,偏偏周瑾川拉着她不肯放,只能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我身?体还很虚弱,那就先回教室了?”   “行?,你慢点啊。”马主任挥了挥手?,“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病着了。”   等下了楼,裴桑榆才没忍住笑了声:“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周瑾川慢条斯理说?:“马主任比狐狸还精,知道你在风口浪尖上,这种事也都往后靠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在自欺欺人。”   “不管怎么说?,我决定今年教师节给他送个锦旗。”裴桑榆振振有词,“真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啊,附中的师资水平果然一?骑绝尘。”   周瑾川对马主任并不关心,只是手?指用力握了她一?下,明示说?:“你不解释这什么意思?”   裴桑榆松开了他,红着耳根道:“是为了表示跟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决心。”   现在说?喜欢他这话?,没酝酿好,说?不出口。   见他不说?话?,只是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周瑾川懒得揭穿她。   只是朝着她伸出手?,淡声说?:“这两天别看手?机了,没收。”   “你现在就开始管我了?”裴桑榆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打趣说?。   周瑾川嗯了声:“怕你看多?了又乱想?,有什么急事我会?告诉你。”   裴桑榆对自己也了解,肯定是控制不住,索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进他的手?心里。   “给你,行?了吧,又霸道又专横。”   周瑾川弯了下唇,把她的手?机装进口袋,并排着朝着教室的方向走。   这段时间两人避嫌避得恨不得见面躲三尺远,难得这么毫不在意地走在一?起散步,脚步也就放得很慢。   想?到刚才,裴桑榆还是隐约担心:“你这样真的没事吗?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就算有,我也不在意。”周瑾川无所谓道。   裴桑榆很轻地眨了下眼。   算了,杞人忧天也没必要,等真发生了什么再?说?。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的时间,裴桑榆却头一?回没写作业,只是撑着下巴在那发呆。   她在想?,虽然周瑾川一?直强调不急着谈恋爱,但现在他们俩那层窗户纸几乎已经是透明,自己却一?直没跟他表明心意,也十分有吊着人的嫌疑。   上次周瑾川表白的时候那么用心,自己回应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正式一?点?   想?上网百度一?下,又想?起来?手?机被?他没收,没辙。   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边潇潇,低声问:“你有没有跟人表白过啊?”   “你问我这种问题,就跟问我当众演讲是什么感觉一?样,毫无经验。”边潇潇摊手?,又狐疑地看向她,“你要跟谁表白,你都有周瑾川了还劈腿啊?”   裴桑榆无语:“我劈谁了?”   “我哪儿知道,不过认真的,人家?都对你掏心掏肺当众维护了,你可不能背叛他。”边潇潇相当有正义感。   裴桑榆重新审视这位单纯的小同桌,痛心疾首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又渣又海的人吗?”   边潇潇被?噎了下,无言以对。   裴桑榆把头偏了回去,冷漠无情道:“算了,我自己研究。”   边潇潇迟钝反应了过来?,换上一?张八卦的表情:“哦,我懂了,你是要跟周瑾川……”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桑榆迅速捂住了嘴,威胁说?:“小声点。”   “不说?不说?。”边潇潇含糊出声。   裴桑榆看她疯狂眨眼的示意,才缓慢松开了手?,脑子却在疯狂地转:“买一?大?束玫瑰花怎么样,再?做个烛光晚餐,是不是还挺浪漫的。”   “……我觉得你可能把剧本拿反了…..”   “谁规定的只能男生给女生送花,刻板印象要不得。”   边潇潇瞬间被?她说?服,点了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裴桑榆陷入沉思,这两天烦心事太多?,周瑾川还忙着帮她处理网上的舆论,多?半没心情。   她想?了想?:“周末吧,等这周过完再?说?,这几天都在学校要低调。”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有仪式感的姑娘,不过我觉得吧,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也会?很开心的。”边潇潇发自内心说?。   就周瑾川那样的,看着她的那眼神直接得要命,就差把“我喜欢她”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听到这话?,裴桑榆有些害臊,却不自觉转头看向过道的那边。   对方拿着笔在勾题,还是跟往常一?样,但眼皮懒懒地垂着,写字也不是平时那股带着劲儿的不羁,看上去很是颓靡。   该是最近忙她的事情太累了,裴桑榆想?。   她写了一?个纸条,揉成团,扔过去,砸到他的手?背上。   周瑾川眯了下眼,用手?拨过来?展开。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在下面回话?,完全?没接她问题的意思。   【看来?食堂闹这么一?下挺好,又愿意给我传纸条了,能不能写点别的?】   裴桑榆看到他的字迹,简直气结。   这人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没再?回复,把纸条扔进课桌里,埋头接着做新买的习题。   不管他了,烦死。   周瑾川看着她气鼓鼓地表情,笑了下。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没休息好,确实是有些头晕,做题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索性把书一?扣,趴下睡觉。   等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周瑾川感觉自己的额头上碰过来?一?只手?。   冰冰凉凉的,摸过来?的时候,触感很软。   不清楚来?人,他下意识推开对方的手?腕,冷着脸抬起头。   跟裴桑榆对上视线的那一?霎那,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怎么了?”周瑾川哑着嗓子问。   裴桑榆脸上是藏不了的担忧:“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吗?很烫。”   周瑾川很轻地嗯了声,不在意道:“有点儿吧,吃个药就行?。”   “我陪你去医院,好歹打个退烧针。”裴桑榆说?。   “我不去。”周瑾川直接拒绝。   裴桑榆俯下身?,头发从?肩头滑落,扫在脸上,若有似无的,周瑾川觉得痒。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对方先轻声开了口:“你不会?是怕进医院吧?胆小鬼。”   “激将法对我没用。”周瑾川抬手?拂开脸上的发丝,动作有多?亲昵,表情就有多?抗拒。   只是嘴唇发白,原本有棱有角的脸就变得有些脆弱起来?。   裴桑榆实在是担心他的状况,想?了想?,又说?:“你要是肯跟我去医院,我就再?欠你一?次,到时候一?口气还你个大?的。”   周瑾川似笑非笑看着她:“上回给你二选一?,这次可没得选了。”   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裴桑榆却没接话?。   只是抓着他的袖子,摇来?晃去催促说?:“走吧走吧,再?晚没医生了。”   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央求。   陈界抬手?挡住脸,真是没眼看。   执拗不过她,现在对她撒娇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周瑾川妥协地点了下头。   于是收拾好东西跟着她一?起出校外打车。   挂号,问诊,检查,一?通下来?,量出体温快四?十度。   这就是平时不生病,病来?如山倒。   “建议在这里打一?针退烧针再?走。”急诊医生说?。   “行?,您开单子,我去交钱。”裴桑榆担忧得不行?,这都烧得跟个火球似的了,还好强行?把他拽了过来?。   肯定是那场雨淋的,都怪自己。   她在心里自责着,从?周瑾川口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火急火燎跑出去拿药缴费。   “你这女朋友对你可真好。”医生感叹说?。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变为女朋友。”周瑾川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带着几分愉悦。   医生笑了笑,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快了,早晚的事儿。”   周瑾川点了下头:“那就借您吉言。”   裴桑榆风风火火拿着一?大?堆单子和药又回到了急诊室,一?股脑递给医生,又把手?机乖乖地交给了周瑾川。   才随口问:“现在打针吗?赶紧打吧,我怕他一?直烧着受不了。”   医生笑着瞥了她一?眼,打趣说?:“你要看啊?”   裴桑榆还没反应过来?,愣愣说?:“看看怎么了…….我怕他叫疼……”   话?音没落,看到周瑾川敞开了校服下摆,手?指挂在裤头上,低声提醒说?:“你出去。”   啊,打针,得脱裤子!   “我我我……你们忙,我先走!”裴桑榆扭头就跑,脸感觉烧得比里面的病号还红。   完蛋了,现在在周瑾川心中真就是个板上钉钉的色女形象了。   她抬手?捂住脸,额头抵在医院的墙边上,嘴里念念叨叨。   裴桑榆,你肯定是做题做傻了吧,一?天天尽干蠢事。   等周瑾川打完针出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幕。   她像个鹌鹑似的埋着头,头发被?她蹭得有些乱七八糟,像是炸了毛似的,有一?种不修边幅的可爱。   周瑾川伸手?碰了下她的后颈:“在面壁思过?”   他的手?指也是滚烫,裴桑榆猝不及防被?这么碰了下,感觉那股灼烧的热度就顺着触碰的那点皮肤像是野火燎原一?样的蔓延开来?。   说?话?更是颠三倒四?:“打得挺舒服吧?不是,我是说?医生技术好吗?不是,我是想?问你疼不疼?”   周瑾川嘲笑她:“平时不是挺横,现在这么胆儿小,话?都说?不出清楚。”   裴桑榆垂下肩膀,幽怨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指控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啊,我也会?害羞的。”   周瑾川被?她逗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   声音又低又哑:“行?,小姑娘,回去吧。”   周瑾川没留她,裴桑榆却实在是不放心。   她觉得这人有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生活态度,对别人那是可以贴心到分寸之间,对自己就是无所谓的潦草,非常极端。   但此刻这样的状况,也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反正最近时常缺勤,她就黏着人跟他一?起打车回了玲珑巷。   一?进门,就把人推进浴室换了睡衣,再?往床上一?按,又拉过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拿毛巾沾湿,拿了个水盆接水出来?,放在床头,帮忙物理降温。   周瑾川难得享受这么周到的服务,感叹说?:“早知道你能这么照顾我,我表白那天直接淋场暴雨。”   “你是不是被?烧傻了?”   裴桑榆小心翼翼帮他擦着额头,又问,“饿吗?要不要给你煮点粥?”   说?完就放下毛巾起身?。   人还没走,周瑾川就伸手?把她拽了回来?。   他的手?指跟体温一?样滚烫,身?体也是,裴桑榆被?那股力道带过去,结结实实摔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一?层薄被?,浑身?也被?那股温度点燃,连耳根都跟着变得燥热起来?。   “周瑾川,你还生着病呢,别为非作歹。”裴桑榆警告他。   周瑾川垂眸看了她一?瞬,白白小小的一?只,看似服帖的趴在他的怀里,但说?话?却并不温顺。   他低着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说?:“没有,就想?让你陪我会?儿。”   裴桑榆沉默了一?瞬。   “是不是想?睡觉了?”她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猜测说?,“还是失眠吗?”   “嗯,失眠怎么办?你给我念广播?”   周瑾川慢条斯理地问她,声音像是磨砂纸划过心口。   简单的一?句话?,又让裴桑榆燥红了脸。   以前都是隔着电话?,哪有趴在人家?怀里念的啊,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偏偏周瑾川不依不挠,声音很低地蛊惑她:“念吧,等我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裴桑榆四?肢被?他缠住,无法动弹,小声说?:“你这样我怎么念啊,都没稿子。”   “你不是记性好吗?”周瑾川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没动,“就背那首诗。”   说?完,又一?字一?顿地强调了下:“不要删减过的,要完整版。”   裴桑榆:“………”   要求还挺多?,算了,不跟病号一?般见识。   “很晚了。”周瑾川催促道。   裴桑榆清了清嗓,从?第一?段开始,轻声开口:   在同一?个一?百年里,你来?了我来?了   ——不早,也不迟   在同一?朵云彩下,你看见我我看见你   ——不远,也不近   你就在那儿,有树有水   所以,我爱你   这诗真的,写得实在是太直白了,当时居然没看出来?是情诗,裴桑榆在心里骂骂咧咧。   却听到头顶上传来?很短促地一?声笑:“继续,快睡着了。”   裴桑榆忍着那股害臊,缓慢地往下背,她感觉到周瑾川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然后听到他半梦半醒之间,轻声跟她说?:“给你的回信在床头,记得看。”   裴桑榆嗯了声,继续读着那首很长的诗。   等到念完最后一?句:“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无端产生了共鸣,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瑾川,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回应她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睫毛微垂着,带着有些苍白的肤色,看上去多?了一?份憔悴。   裴桑榆抬眼,看到他放在床头的那封信,坐在床边上展开细读。   他的字迹一?如即往的龙飞凤舞,字里行?间却有一?种难得的细腻,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裴桑榆,你好。   抱歉我用了这么正式的开头,因为任何打趣都是对你这份真挚的不认真。   读到这封信的那天,你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像只柔弱无害的小动物。   可是我想?象着你写下这封剖析自己的画面,却只觉得心疼。   我们的出身?固然不同,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初遇的时候产生交集,埋下伏笔,而不是匆匆一?瞥,成为过客。   如果时间倒回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我仍然会?如之前一?样,看向你。   我们如今走过的路,就是最好的路,不要怀疑。   你说?你不敢相信爱能永远,我想?我会?做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写出答案的命题。   你的家?庭给你带来?的伤痕无法淡去,但我会?尝试着在上面画上一?朵盛开的花,一?片洁白的云,一?场漂亮的日落,去覆盖掉你的曾经。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也比你所以为的更喜欢你,不要怀疑。   而你所担忧和质疑的一?切,都并非我所想?。   你那些无畏和害怕,明媚和真诚,敏感和体贴,胡言乱语的俏皮,或者永远骄傲的倔强,在我看来?,这样矛盾的你才是最吸引我的组成。   你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不要怀疑。   最重要的,要一?直记得。   周瑾川永远是坚定的唯你主义者,不要怀疑。   他实在是太真诚,也太热烈。   裴桑榆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逐字逐句地把这封信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直到困倦,直到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手?指仍然抓着那张信纸,不舍得放开。   周瑾川的睡意总是很淡,稍微睡上一?会?儿,就会?清醒。   而这次在午夜醒来?,不再?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他垂眼就看到了怀里的人,月光把她的侧脸勾勒得清隽又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拿过旁边的手?机,想?要给她拍一?张照片。   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却不小心按下了录像的功能。   而画面里的人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下,然后埋下头,抬手?把他抱得更紧。   伴随着一?声很轻的呢喃:“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拿着手?机的手?还悬在半空,心跳猛然落了一?拍。   很久之后,手?指才在她的脸颊上很轻地蹭了下,低低出声。   “裴桑榆,我有证据了,别想?抵赖。” 第46章 不舍  周瑾川录下视频, 小心保存后,动作很?轻地起了床。   弯腰把裴桑榆抱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上。   怕她醒来害羞, 自己也就没再躺回去,只是坐在旁边的飘窗上, 这?么?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出神。   他想,她太疲惫了,比自己更需要休息。   如?果那?些流言可以转移,他愿意全部替她来承受。   思绪散乱, 却没了更多的睡意,他就保持着靠窗的姿势坐到了天明。   心里却笑自己, 真是栽在她身上了。   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 裴桑榆迷茫地睁了眼,天花板的颜色很?是陌生?。   环顾四周, 才看到了坐在飘窗上的人, 疑惑说:“你怎么?坐在那?里?”   “某人霸占了我的床,没地儿?去。”   周瑾川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却很?是揶揄。   裴桑榆瞬间哑口无言。   仔细回想昨晚, 看完信, 给他换了毛巾, 又读了一遍信, 然后就记不清了。   她皱了下鼻子,振振有词说:“肯定不是我主动的,你不要污蔑我。”   “你睡相不好你不知道吗?”   周瑾川平静说,“本?来是趴着的, 然后觉得不舒服,就把腿抬了上来, 然后抢了我的被子,前半夜抱着我不放,后半夜把我踢下了床。”   裴桑榆:????   裴桑榆不敢辩解,她的确是对自己的睡相没什么?信心。   嘴上却还在强撑:“不会吧,你比我重那?么?多,我怎么?踢得动你。”   “我是病号,还在发烧,很?虚弱。”   周瑾川胡编乱造,煞有介事的模样。   看他这?么?认真的语气,裴桑榆陷入了迷茫。   难不成?自己真的这?么?胆大包天吗,居然直接鸠占鹊巢,太狂了吧。   难以启齿的说,她昨晚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梦。   背景像是在一个中?世纪的城堡,地上铺满了花,墙上挂满了画。古典乐队奏着轻快的和弦,她和周瑾川穿着华丽的正?装在跳华尔滋。   抱住他的时?候,大概是梦里正?在跳舞。   裴桑榆继续往下回想,跳着跳着,不知道突然窜出来一只猫,打乱了她的舞步。   心里一慌乱,脚就胡乱一抬,一脚相当精准地踹在了周瑾川的小腿上。   难道就是这?个时?候把他踹下床的吗?   感觉很?贴合当时?的情景,也十分?符合逻辑。   回忆结束,裴桑榆突然变得心虚起来,垂着脑袋不肯看他。   周瑾川手懒洋洋地搁在膝盖上,看她一秒一变的表情,觉得好笑:“想什么??”   “在想……怎么?弥补你……”   裴桑榆弱弱出声,“现在还早,我去给你煮粥,你再补会儿?觉吧,好了叫你。”   说完,飞速从床上爬起,一秒钟都?不敢多呆。   走了两步,又跑回去把那?封信揣进口袋,跟宝贝似的。   裴桑榆蹬蹬蹬地下楼,跟迎面往上冲的鱼子酱撞在一起,两双眼睛都?是无语。   她弯腰把它拎起来,抱着往下走,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这?冒冒失失的习惯跟谁学的?”   说完,想了想,自我检讨道:“应该是跟我,周瑾川做事太淡定了,你多跟他学学,别整天跟个冲天炮似的,不讨人喜欢。”   鱼子酱:???   一大早突然被训了一顿的鱼子酱表示很?无辜。   裴桑榆唉声叹气地把米洗好装进锅里,又翻出来一些补品一并放了进去,脑子却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太喜欢周瑾川了。   做梦也是他,不会还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梦话吧。   想到这?里,后背猛然一颤。   不会的,她只是睡相不好,嘴巴应该很?严实。   刚这?样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呢喃:“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声音软得要命,像是在撒娇,只是很?是耳熟,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己说出的话,好诡异。   就是一个打脸现场。   裴桑榆惊恐地回过头,看着周瑾川拿着手机晃了晃,一脸胜券在握的悠闲。   放大的画面里,是自己死死地抱着他的脖颈的模样。   那?个声音还在循环播放。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很?是羞耻。   裴桑榆:???!!!   救命,梦里也没这?一段啊,怎么?就把心声这?么?当着人说出来了!   实在难以解释这?情况,她下意识扭头想走,被周瑾川直接伸手拽住,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我……我还没给鱼子酱喂狗粮,还有你的金鱼,估计也饿了,你让我先去。”   这?是恨不得把家里的活物集体喂上一餐。   周瑾川压根不接她的搪塞,只是勾下脖颈,语气笃定道:“你喜欢我。”   “我…….”裴桑榆一时?语塞。   周瑾川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铁证如?山,别想抵赖。”   “你怎么?睡觉还偷录啊,亏你还打算学法,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知不知道。”   裴桑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一周都?不想见人了,就丢脸。   “是不是喜欢我?”周瑾川不依不挠。   裴桑榆害臊地抬起头,猛然撞入他的眼神里,没有想象中?的戏谑,而是认真。   像是在认真等待她的一个答案,如?表白的那?日一样的真诚。   虽然和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头发乱着,衣服也皱,实在是很?没仪式感,也不浪漫。   但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就坦诚一点吧。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下,声音如?蚊喃。   周瑾川偏着头,把腰弯得更低了些,坏笑说:“什么?,听不清。”   裴桑榆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后腰抵在琉璃台上,含糊不清说:“喜欢。”   “喜欢什么??说清楚。”周瑾川今日的耐心好到了极点。   裴桑榆被他折磨得不行,索性仰起脸,铿锵有力说:“对,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周瑾川笑着抬手顺了顺她乱掉的头发:“听到了,不用这?么?大声。”   “是你说听不清的,人还没到中?年就耳背。”裴桑榆骂骂咧咧,脸颊倒是涨红得厉害。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喜欢我哪儿?啊?”   “为什么?不表白还偷藏着?”   “问你话。”   周瑾川此刻心情好得要命。   “你表白的时?候我可没问你这?么?多的问题,你好烦。”裴桑榆佯装凶狠地瞪他。   “第一次收到喜欢的人回应,就很?好奇。”周瑾川说。   这?一记直球打得,裴桑榆哑口无言。   她求饶地挠了挠他撑在边上的掌心:“别问了,反正?你知道结果就行了嘛,对不对。”   周瑾川没再为难她。   只是抬手缓慢地抱住了她,低头埋进她的脖颈,低声说:“谢谢你的回应。”   裴桑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是要跳出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小声说:“周瑾川,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们还是跟之前说好的那?样好吗?先不急着谈恋爱,马上就要分?班了,接下来的考试都?很?重要。你不想要影响我学习,我也不想影响你。我们要手拉着手考状元,进清大,好不好?”   “你真的很?不解风情,哪有人互通心意的时?候说这?个的。”   周瑾川笑了下,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头发,又说,“知道,我和你想法一样,不用解释,不过,感谢你现在未来的规划有我了。”   裴桑榆闭着眼,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鼻尖都?是他身上自带着的那?股清新?的味道,很?好闻。   原来和喜欢的人光是这?样抱一下,也会紧张得手脚出汗。   真好,心意相通的感觉真好。   她的手指上移,碰到他的后颈:“还是好烫,你今天请假吧,再休息一天,我上学的时?候去跟半仙说一声。”   “你自己去学校我不放心。”周瑾川皱了下眉,从昨晚到现在他也没顾得上看网上的消息,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又掀起了新?的风波。   裴桑榆笑着偏过脑袋说:“没事,我现在已经?学会无视他们了,再说了,还有陈界在嘛。”   周瑾川松开她,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说:“跟我表白的第一天,就要去依靠别的男生?,你真有本?事。”   “你连陈界的醋都?要吃啊!他不是你好哥们儿?吗?”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刻意学他的京腔,加重语气。   周瑾川面不改色数落她:“我记得某人说理想型的时?候,就是按着陈界的标准说的,我是一点都?不沾。”   好样的周瑾川,开始翻旧账了是吧,陈年旧醋都?要翻天了是吧。   简直生?动形象演绎了什么?叫恃宠而骄,肆无忌惮。   但裴桑榆也不爱有误会,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他袒露了实情。   “其实吧,当时?我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你这?个自恋狂得意,所以南辕北辙一通瞎讲,谁知道在场还真能有这?么?一个对号入座的,我也很?懵。”   听到这?个回复,周瑾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缓慢出声:“裴桑桑,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真能忍。”   “谁那?么?早喜欢你了,明明是你先的!”   裴同学在这?件事情上也非常执着,一定要占上风。   周瑾川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一生?要强的裴桑榆,行,我先喜欢你的,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裴桑榆喜滋滋地转过身,把好了的粥盛出来放在碗里端出去。   又拿了个勺子搅拌放凉,才舀了一勺递到他的眼前。   “鉴于周瑾川同学今日表现优秀,我决定让你提前享受男朋友的服务,喂你吃饭。”   裴桑榆一本?正?经?说,勺子扬了扬,示意他张嘴。   周瑾川懒洋洋敞着腿当少爷,也没推辞,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下去。   他仰着头看着她,感叹说:“这?未来男朋友就这?么?好待遇,男朋友得什么?样能让我先知道吗?”   裴桑榆瞥了他一眼,非常高冷说:“不告诉你。”   “行,我拭目以待。”周瑾川勾起了唇。   吃过了饭,裴桑榆梳洗完去了学校,周瑾川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昨晚录下的视频。   看着看着,嘴角又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好可爱的裴桑榆,真讨人喜欢。   -   裴桑榆到了教室的时?候,感觉班上氛围很?是奇怪,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她摇了摇头,总比闹糟糟地说自己的八卦好,也没问,直接拿出英语书开始早读。   课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手机还在周瑾川那?儿?,转过头看向同桌:“潇潇,借我下手机。”   “你的手机呢?”边潇潇很?是紧张,满脸都?写着慌张。   裴桑榆随口道:“周瑾川给我没收了,怕我乱上网。”   边潇潇这?人一慌就结巴,断断续续说:“那?…..那?你要手机来干嘛,没什么?可看的。”   “我提醒周瑾川吃药。”   裴桑榆不解地看着她,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你也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惨白。”   边潇潇牵强地扯了个笑,把手机递过去:“没睡好,那?你发吧。”   裴桑榆点开周瑾川的对话框,编辑打字。   【我是裴桑榆,借了潇潇的手机提醒你,早上九点记得吃药,红色的两颗,蓝色的一颗,不要忘了】   对方没回。   裴桑榆猜测他估计是在睡,把手机还了回去。   “没事,不用管,他睡醒了看到消息就行,走,陪我去厕所。”   边潇潇哦了声,连忙跟着站起来,路过旁边大组的时?候,跟独自坐着的陈界对上视线。   对方只是很?轻地摇了下头,示意什么?都?别说。   她面露担忧地赶紧跟了过去,见裴桑榆进了隔间,松了口气,选了旁边一格进去。   门外传来两个女生?闲聊的声音。   “学校的匿名?群怎么?没了?刚提醒说解散了。”   “你不知道啊,昨晚那?么?大的瓜你居然错过了,震惊。”   “快快快,咋了咋了咋了。”   “裴桑榆最近不是在网上一直很?多人在议论么?,昨天周瑾川又闹了那?么?一出,就被连带着上了话题广场。最开始就说周瑾川是她男朋友什么?的,网友还在夸他有担当。直到突然有个评论发了一张周瑾川和一个女人的照片,看起来挺漂亮,就很?亲密的样子,像是一对。”   “天,他还有别的女朋友啊?那?岂不是脚踏两只船?”   “那?个女人是周瑾川的妈妈,就有人评论了一条,恋父癖和恋母癖绝配什么?的,然后就被顶上最赞。当然周家的公关做得多快,没多久就全部删除了个干干净净,但这?一大堆截图在群里都?传疯了。学校估计压不住,就直接把群解散了。”   “这?图真的假的,看着真的挺…….暧昧。”   “谁知道呢,豪门玩得更花,但也可能是看他不爽的人恶意引导吧,毕竟讨厌他的男的和喜欢他的女生?估计一样多,但真相怎么?样,这?都?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隔间里的裴桑榆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扎进了耳朵,突然失了聪,一阵耳鸣。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颤抖。   每一个字落入耳朵里,都?是一颗炸弹,炸得体无完肤,浑身无法动弹。   她颤着手去拨开关,碰了三次才勉强拨开,打开门冲过去。   抓着女生?的手声嘶力竭道:“乱说什么?,你们在乱说什么?!”   女生?被突然这?么?抓住,惊吓地回过头,看到当事人居然在场,也吓得不敢说话。   边潇潇从旁边隔间冲出来,艰难抱住她,央求说:“桑榆,你别激动,你冷静一点!”   “什么?照片?什么?截图?找出来给我看。”裴桑榆抓着女生?的手不肯放人走。   大概是她过于失控,女生?怕得不行,只能顺从地把手机递过去:“就….就是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在网上吃瓜的。”   裴桑榆红着眼睛垂下眼,只是抖着手翻看。   照片像是在参加某个活动,但只是偏着头说话,打了个借位,看上去就变得暧昧起来。   而截图的评论,更是让人后背一凉。   【这?哥们挺有眼光啊,找的女朋友都?挺好看】   【图上这?个看起来比较成?熟,不会是什么?包养的金主吧?】   【牛的,找个老的再找个小的,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这?是zjc的妈妈,不是他的金主】   【所以…..这?位跟自己的妈妈暧昧不清,是恋母癖?】   【靠,恋父癖和恋母癖是一对?我得消化消化这?信息量】   【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啊,城会玩,想想都?恶心】   ……   后面的评论,裴桑榆已经?不敢再看下去。   她无法面对他们把那?些说辞扣在周瑾川的头上,如?伤害自己一样的中?伤他。   那?些被诽谤的难受,现在以千倍万倍的痛苦一样席卷了回来。   “就这?些,快上课了,我们先走了。”女生?抽回手机,两人慌里慌张地跑了,洗手间里重新?变得空旷。   裴桑榆缓慢地蹲下去,埋着头地抱住了自己,痛哭出声。   边潇潇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难受的模样,哪怕是在她被恶意中?伤的那?天,她也表现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听旁人的事情。而之后,从头到尾都?跟往常一样,淡然得让人觉得她好像是真不在意。   而此刻,她瘦削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哭声可怜得像是哀鸣。   边潇潇手足无措地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都?删掉了,没有太多的人议论的,她们就是在夸大其词。”   “你也知道了对不对?”裴桑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潇潇……他们不可以这?样说周瑾川……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乱讲……”   “网友大部分?都?没素质,就是喜欢看着一个东西就胡言乱语,这?个发照片的人肯定已经?被周瑾川的家人找到处理了,你放心,之后肯定不会再有类似的谣言。”   边潇潇看她这?副样子,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别哭行不行,你这?样我看着真的好难受。”   裴桑榆却只是哭着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他们不可以这?样说周瑾川…”   她因为喜欢冲昏了头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天真。   还大无畏说,有人保护她了,流言也可以忍受,就什么?都?不再害怕。   可是现在才迟钝意识到,原生?家庭带给她的是永远无法取下的烙印,然后嵌入骨肉,变成?永远羞辱的印记。   在某一刻,时?不时?被翻出来,就会被侮辱,被造谣。   她是真的,配不上周瑾川。   只会给他带来无止尽的流言蜚语,可那?样风光霁月的他,完美?得让嫉妒他的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少年,怎么?能接受这?样低级的诋毁。   他应该永远是光鲜的,耀眼的,被鲜花簇拥,被喝彩围绕,而不是跟她一起坠入这?无止境的深渊里。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你先回去吧,我头有点疼,想自己待一会儿?。”裴桑榆哑声说。   “我陪你吧,我不说话了,我什么?都?不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行不行?”边潇潇蹲在她旁边,手掌缓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裴桑榆摇了摇头,轻声说:“求你了,让我自己呆着好吗?”   边潇潇没办法,只能站起身往外走,又频频回头:“你千万别做傻事,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不会的,放心。”裴桑榆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击穿,很?空,空得无法呼吸。   早该想到的,在她第一次想要划清界限的那?一刻,在她外公反复提醒的那?一刻,后来是她抱了太多太多的侥幸,才会酿成?这?样的大错。   她从地上起身,拿冷水往脸上泼了几下,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之后,才往外走。   只是还没回到教室,就看到了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的秦景。   两人对上视线,双方都?没有出声,只是久久沉默。   对视间,裴桑榆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因为方才哭得太狠,声音变得有些嘶哑:“秦阿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景只是看着她,没出声,脸色很?是难看。   裴桑榆肿着一双眼睛,思绪极力保持着清醒,声音却抖得厉害:“这?次的事情我现在就去找外公帮忙处理后续,以后都?会跟他保持距离,您放心,我不会再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非议了。还有,对于您的诽谤,我也真的很?抱歉。”   良久,秦景才开了口,却没接她的话。   “他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可是你把他给毁了。”   这?句话像一支箭一样,直接射中?胸口。   方才就失控的情绪席卷而来,裴桑榆彻底崩溃。   她曲着指节,用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大脑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于是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阿姨,我真的很?抱歉。我走,我出国,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他,可以吗?”   她像一个无头苍蝇,在玻璃墙内四处想找个出口,却每说一句,每撞一下,都?头破血流。   秦景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到底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裴桑榆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失神了很?久。   她没再回教室,在半仙那?里借了电话打给裴清泉,让他过来接人。   半仙看着她这?样子,心疼得厉害:“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桑榆,这?些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被人议论成?这?样。”裴桑榆低着头,轻声说,“老师,辜负了您的期待,不能帮您拿状元回来了,但我永远是七班的学生?,也永远喜欢您。”   大概在这?一天,她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歉都?道尽。   她自问自己也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跟周瑾川产生?交集,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裴清泉从会上赶过来接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直沉默着,默默流泪,不发一言。   到了家,她才轻声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外公,送我走吧,去哪儿?都?行。周瑾川的谣言,如?果一旦再有,请一定帮忙处理干净。”   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了房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从白天到傍晚,不吃不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发呆,像是一只抽了线的木偶。   裴清泉来看了她好多次,都?不说话,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沉默着。   他叹了口气,低声开口:“周瑾川来了很?久了,你要去见见他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裴桑榆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您让他先回去吧。”   “我刚刚跟他说过了,他不肯走,就站在你的窗下。”裴清泉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出去,帮忙带了话,“他说,等你恢复好情绪想见他的时?候,他一直在。”   听到这?话,裴桑榆心脏再次绞痛了起来。   明明早上才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们还在计划之后要一起学习,一起考状元,一起读清大,为什么?一瞬间全都?变了呢。   她无法面对周瑾川,正?如?无法面对今后没有周瑾川的世界。   她觉得无望,也觉得痛苦。   隔了许久,她才缓慢起身,因为在地上坐了太久,浑身僵硬到麻木。   再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站在窗下的周瑾川,他就站在那?棵春意盎然的树下,仰着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周瑾川从外套里拿出一盒红豆糕,冲她晃了晃。   “醒来回边潇潇信息,她说今天学校有人说你坏话,让你不开心了,我来哄哄你。”   听到这?话,裴桑榆却猛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听起来周瑾川什么?都?不知道,幸好边潇潇和陈界都?没有告诉他实情。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周瑾川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她:“不下来吗?我在这?站了三小时?了。你的手机在我这?儿?,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   裴桑榆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心里瞬间酸软成?一片。   “听话,下来。”周瑾川哄她。   裴桑榆还是没动,只是指尖掐着自己都?要嵌进肉里,却僵硬在原地。   周瑾川轻咳了两声,脸色依然是苍白:“我还在生?病,别折腾我。”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瞬间心软了下来。   忍着又要落下来的眼泪,连鞋都?来不及穿,就那?么?光着脚飞奔下楼,在几米之外,又猛然停住了脚步。   “你……”裴桑榆张口,才发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瑾川朝着她走过去,抬手,心疼地碰了下她红肿的眼睛:“哭成?这?样了。”   裴桑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要用目光要记住他所有的样子。   下一秒,被他的手臂环住,抱入了怀里。   周瑾川很?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还带着感冒的鼻音,尾音却宠溺到了极点。   “受委屈了是不是?抱抱。”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他的怀抱太炙热了,让人眷恋。   裴桑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眼泪无法控制的往下掉。   她不想走。   她舍不得。 第47章 辜负  “不哭了。”周瑾川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很轻地叹了口气。   裴桑榆想要拼命忍,却收不住,仿佛到了他这里,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心里的情绪。   她断断续续开口:“也没有很委屈,就是…..”   就是什么?呢, 剩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抛开委屈,她更多的是觉得悲伤和无望。   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要遭受这样?的磨难呢,明明只?是想呆在他身边,都这么?难。   很久之后, 裴桑榆才缓慢松开了他,视线碰上的时候, 却再次无言。   她看出了周瑾川的欲言又止, 大?概是想要关怀却又怕戳到自己的伤口,于是也是缄口不提。   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   “吃吗?”周瑾川打开盒子, 拿了一块红豆糕喂她。   裴桑榆眼含着?泪, 低头咬了一口:“好吃。”   她觉得鼻酸得厉害,说话?的时候声线都在颤。   只?能把红豆糕拼命往嘴里塞, 让那股甜意冲淡心里纷乱的情绪。   “特?意去找阿婆拿的。”周瑾川把手机放进她的口袋里, 低声说, “请两天假吧, 在家好好休息, 不开心的时候给我发信息,我会?秒回。”   裴桑榆不知道此刻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不敢答应,不敢承诺,一个字也说不出, 哪怕是敷衍。   “听到了吗?不准不理我。”周瑾川说。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是垂着?眼,手指把手心掐得生疼。   周瑾川拍了拍她的头,又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裴桑榆口不对心说。   周瑾川习惯了她强撑的模样?,没再多说:“就是来看你一眼,晚上风大?,别生病,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裴桑榆看着?他,不舍得挪开眼。   嘱咐完后,他转身离开。   他的步子很大?,没几步就走了很远,裴桑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空荡的恍惚,像是走廊里穿堂风就那么?掠过,却留不下一点痕迹。   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像是最后一次叫他那样?:“周瑾川!”   听到叫他,周瑾川回过头,笑了下:“怎么?了?有话?要说。”   裴桑榆静静地看着?他,又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提醒你记得吃药,红色的两颗,蓝色的一颗,不要忘了。”  “好,我吃完拍给你看。”周瑾川说,“起?风了,快回去。”   裴桑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他,看着?他的身影从清晰变得模糊,然后慢慢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站在原地,生怕眨了下眼,这个人就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了。   久到裴清泉出来找她,看着?她还站在那儿?,像一颗枯萎的树,毫无生气。   他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叹息道:“进去吧,附中你不用再去了,后面的手续我去帮你办理。”   裴桑榆:“好。”   “英国怎么?样??你现在才高?一快结束,英语也不错,过去应该很快就能适应。大?学三年,毕业快,对你来说也是好事。”裴清泉办事效率一向?极高?。   裴桑榆:“好。”   裴清泉顿了顿,还是决定转告她:“方才周总来过电话?,网上他们找关系全部?处理了,但没有告诉周瑾川这件事,希望我们也不要再提起?。”   裴桑榆:“好。”   她就像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再没有了其他的回答。   然后转身重新上楼,把自己关在里面,麻木地在网上一遍一遍搜索着?周瑾川的所有关键词。   还好,空空荡荡,他们的确处理得非常利落。   包括着?自己的讨论,这一次也一并全部?清除。   之前外公?和周瑾川想尽了办法都无法解决的困扰,不知道周家费了多少的人力财力,才能平息得这么?干净。   裴桑榆盯着?那个空旷的搜索栏,心里想,这大?概是周瑾川的父母对自己留下的最后的善意。   也是提醒,提醒她不要再继续靠近他了。   网上的谣言可以删,背后的议论却无法阻止,只?要她在的一天,周瑾川就会?同样?遭受着?异样?的眼光。   她不可以留下来,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裴桑榆平静地想完了这一切,却突然胃绞痛得厉害,痉挛得把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浑身发疼。   她冲到浴室,弯腰想要把那股难受吐出来,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反胃,什么?都吐不出。   她撑着?洗漱台,抬眼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喃喃自语。   “裴桑榆,你好可怜啊。”   明明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束光,现在却要亲手松开,再让自己重新回到无尽的黑暗里。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   后面半个月,裴桑榆都没再去学校,手机倒是震动个不停。   【潇潇】:周末留的作业发给你了,猜你绝不会?放过任何一道题,嘿嘿   【子矜】:来学校记得交班费!不然要扣班级分的   【子娇】:周天来借我抄一抄作业,要死了,根本做不完呜呜呜,全世?界最好的桑榆,靠你了   【陈界】:下午我们一起?去打球了,血虐十三班,你该来看看,天秀   【夕念】:夏天我们去潜水吧,提前跟你约个六月,不许鸽我!!!   发来最多的是周瑾川。   【债主】:鱼子酱今天又不肯吃饭   【债主】:红色的药吃几颗?忘了   【债主】:给你新整理了一套模拟题,有空做   【债主】:失眠了,想你   他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都会?过来看她一眼,他站在窗下,她趴在窗台上,简单聊上几句就走,也不多留。   签证已经下来,裴桑榆到现在为?止没跟任何人提过离开,她真的很不擅长道别,从前走的时候也没人需要说再见,轻轻松松收拾着?一小件行李,就可以踏上陌生的旅途。   可是现在收到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在挽留,字里行间传达的全部?意思,都是让她不要走。   裴桑榆在网上给每一个人都买了礼物?,让裴清泉在她走之后,再交给大?家。   唯独周瑾川,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着?,那就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以后她一定乖乖的,再也不跟他联系了,再也不。   【sunset】:明天有空吗?陪我出去玩一天   【债主】:好,想去哪里   他果然如?他所说的,随时随刻都是秒回。   裴桑榆眼睛里又蓄起?了泪,打字的时候却装作很轻松的语气。   【sunset】:就去上次的游乐场吧,捞鱼!我要雪耻!!   【债主】:行,反正老板跟你很熟,还能打个折   【sunset】:你烦死了,明天看我表演   【债主】:早点睡,早上我去接你   裴桑榆收了手机,瞪着?天花板发呆,她想,留给周瑾川的最后一次印象,绝对不要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要潇洒一点,要轻松一点,要…..再美好一点,成为?她在京市最后的念想。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了床,换上了一条她最喜欢的烟蓝色裙子,如?上次见他那样?。   然后坐在客厅里,紧张地等他过来,假装这是他们互通心意后的第一次约会?,听着?就让人期待。   周瑾川也到得早,非常心有灵犀的穿了跟她同色系的卫衣,看上去青春肆意,浑身上下都是藏不住的少年感。   裴桑榆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口揭穿他:“又学我,上次也是故意的吧,心机狗。”   “嗯,结果某人不解风情,根本没看出来。”周瑾川慢条斯理吐槽。   “你不翻旧账会?死是不是?”   “我就喜欢看你哑口无言的样?子。”   “变态周瑾川,我不跟你去玩了,你自己去。”   “都上车了,你跑一个试试。”   “跳车,我现在就跳,哎师傅我开玩笑的,别停车。”   “裴桑桑,你好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游乐场,因为?时间早,里面还显得很是空寂,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水池边的老板看到来人,笑咪咪道:“又来了?你们要不要办张卡,全年VIP贵宾折扣。”   “我看行。”周瑾川双手环抱着?,瞥了旁边的人一眼,“这姑娘对捞鱼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我是坚信自己的实力。”裴桑榆把长袖往上卷了卷,相当有魄力地说,“来。”   然后,连破十三张网。   雪耻没有,雪上加霜倒是非常显著。   周瑾川看笑,低声说:“你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游戏。”   裴桑榆仰着?头看他,不悦道:“可能是因为?我名字里也带了YU这个音吧,同类相斥,跟我有仇。”   “诡辩。”周瑾川评价说。   他觉得今天的裴桑榆有活力得要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很早以前的样?子,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样?。   没心没肺,生机盎然,但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心。   裴桑榆有多坚强他最清楚,就算之前被骂成那样?,她也是按时上课,从不缺席。   连着?半个月不去学校,这一点意味着?什么?,他不愿多想。   正在晃神,裴桑榆起?身把裙子上的皱褶撑平,叹了口气说:“算了,下一项,我今天要把这个游乐场玩翻。”   她转过身,看着?翻转的大?摆锤,指尖一指:“你不是最喜欢刺激吗?好,我要去挑战那个。”   “恐高?还玩?”周瑾川把人拽了回来。   “人生嘛,总是要多一点体验。”裴桑榆满不在乎说。   她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做了。   那就都陪周瑾川吧,至少很多个第一次的体验,都可以完完全全留给他了。   整个项目就只?有他们俩,前前后后都空着?,坐上去的时候,裴桑榆才开始觉得害怕。   刚一腾空,她就下意识抓住了周瑾川的手,双眼紧闭,疯狂尖叫。   周瑾川侧过头,看着?她一脸惨白,无奈说:“你说你非折磨自己干什么??”   裴桑榆没接话?,只?是大?声问?他:“周瑾川,你玩得开心吗?”   “开心。”周瑾川跟她十指交扣着?,由衷说。   他看出来了裴桑榆的强撑,却因为?自己的喜欢,愿意战胜恐惧陪着?自己。   更多的是担忧,她现在的状态是真的不好。   裴桑榆闭着?眼睛,眼泪被风飞快地吹到了脸颊,瞬间消失不见,轻声说:“开心就好,要永远开心啊。”   这一次,她自虐似的选了无数高?空项目。   一遍一遍,像是战胜了应激反应似的,到最初的完全不敢睁眼,到后面还可以强撑着?跟他做鬼脸。   从早上到下午,从游乐场空空荡荡到人声鼎沸。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裴桑榆双脚颤抖着?,却仍然笑着?看他:“周瑾川,我觉得我成长了,搞不好以后从高?处跳下来也不会?觉得害怕。”   “乱说什么?。”周瑾川打断她的话?。   “你想到哪儿?去了。”裴桑榆看他的目光柔和,“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   周瑾川嗯了声,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往游乐场外走:“别玩了,还嫌折腾得不够。”   周遭都是拥挤的游客和行人,他们是人群中最普通又最亮眼的一对。   裴桑榆嘟囔说:“今天才过了一半,我还没玩够呢。”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说:“要不,你现在带我去赛车场吧,听他们吹捧很多次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下次再带你。”周瑾川拒绝道。   没有下次了周瑾川。   她在心里说。   “我就要今天去。”裴桑榆执着?道,“你是不是不敢,怕露怯。”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没出声。   差点忘了,激将法对他没用。   裴桑榆瞬间切换态度,就那么?晃着?他的手臂,软着?声音撒娇:“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想看。”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一套。”周瑾川无奈。   “但是对你管用啊,是不是?”裴桑榆笑眼弯弯,“好了,走吧。”   她想要松开牵着?的手,周瑾川却不肯放,非要跟她十指扣着?,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裴桑榆在心里叹息,最后一天了,就由他去吧。   她想要花这所剩不多的时间,把还没看过的周瑾川全都记住。   这天是周六,来赛车的人不少,周瑾川随意就组了几个路人开始比赛。   她站在赛场边上,看着?他戴上头盔,俯身启动,动作干净流畅,像是在为?她一个人表演。   一阵轰鸣之后,少年迎风向?前。   是她最喜欢的意气风发的周瑾川的模样?。   “周瑾川加油!!”裴桑榆鼻子一酸,肆无忌惮地在旁边大?喊,“超过他!超过他!啊啊啊啊你是最棒的!!!”   她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所有在旁边围观的观众的喊叫声,却无所顾忌。   然后低声自言自语:“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为?你喝彩的,一直都会?有的,大?家都会?如?以前那样?爱你,我也是。”   等到几圈下来,周瑾川毫无悬念拿了第一。   他取下头盔随手拿着?,头发被风拨得微乱,在众人的注视中笑着?走向?她:“这次看到了,高?兴了吧?”   “超级酷。”裴桑榆俯下身,在看台上跟他拉近距离,毫无吝啬地夸奖,“怎么?这么?厉害啊周瑾川。”   “爱听,多夸。”周瑾川勾了下唇。   旁边一个全程围观的女?孩说:“你女?朋友真的好强,从头叫到尾,最强啦啦队了简直。”   裴桑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特?别有比赛氛围。”女?生连忙摆手,又称赞道,“你们俩真的好般配,要一直在一起?呀。”   裴桑榆没接话?,只?是很淡地笑了下:“谢谢你。”   然后看向?方才大?杀四方的少年说:“今天的最后一站,玲珑巷,好久没吃红豆糕了,去碰碰运气,看看阿婆在不在。”   “这么?早就回?”周瑾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压抑着?很深的情绪,“还可以看夜景,吃晚餐,或者去游船,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语气却是任性的样?子:“就是想吃了,我陪你玩了一天,你陪陪我怎么?了?”   周瑾川从来都无法拒绝她,这次也是。   他叹了口气,说好。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是连绵春雨后难得的好天气,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越是壮阔越是悲情,像是在为?他们离别的背景做最后的渲染。   车停在巷子口,周瑾川拉着?她慢慢散步过去,阿婆今日却不在。   他好似松了口气说:“今天运气不好,我们改天再买。”   “算啦,人生就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事都能心想事成。”裴桑榆晃着?他的手,穿过那条他们走过了无数次的长巷,脚步越放越慢。   好像每走一步,就离跟他说再见的时间更近一点。   但闹了一天,终究是该道别,他们最初的交集是从玲珑巷开始,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有始有终。   裴桑榆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仰头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刻进脑海里,不管是笑着?的模样?,冷淡的表情,还是肆意的傲气,都舍不得忘。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像是词穷,好一会?儿?才出了声:“你要走是不是?”   他真的很聪明。   从来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嗯,要走,就是明天。”裴桑榆忍着?发颤的声音,轻松道,“现在办签证的速度真的很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到时间了。”   她跟他对视,看到他眼底有无数情绪在翻涌。   来之前打了各种的草稿,想了各式的话?语,这会?儿?都变得苍白,一句也说不出口。   周瑾川吞咽了下,缓慢出声:“这段时间你受了太多委屈,出去散散心也好,什么?时候回来?”   裴桑榆无法回答,却因为?他的一句话?,眼底迅速变得潮湿。   周瑾川自顾自地说:“会?回来吧,半年,一年,还是两年?没关系,就算是不在一个地方,现在联络方式这么?方便,我们可以……”   “周瑾川。”裴桑榆叫了声他的名字,打断他,“以后我们别联系了,今天是最后一次。”   双方陷入长久的沉寂。   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很久才说了下一句:“你不要我了吗?”   裴桑榆心脏都快被他这句话?戳穿了,胃又开始止不住地绞痛,连站稳都变得艰难。   她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我们没有缘分,就只?能走到这里,以后,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会?,你要,你必须回来。”   周瑾川好像这会?才像个真正的十六岁的少年,固执重复,“我不管你要离开多久,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得给我一个念想。”   “或者,幻想,可不可以?”   他把自己放得好低。   桀骜不驯的周瑾川,只?为?裴桑榆低过头。   见她僵硬地沉默着?,他妥协着?又退了一步:“如?果你执意,那我跟你走,行不行?”   裴桑榆用尽了全身力气保持平静:“你别这样?,我原本想不告而别,但觉得那样?挺不道德的,我们应该好好画上句号,好好说声再见。你知道我的,没心没肺,还很自私,又容易有负罪感,放不过别人也放不过自己。周瑾川,这段时间我认真想了很多,我们注定没有以后,不如?就此别过,好吗?”   周瑾川颓靡地靠在斑驳的墙上,就那么?看着?她,不肯回答。   裴桑榆忍着?眼泪,轻声说:“虽然不再见面了,我仍然是最希望你过得好的那一个,希望以后如?愿当个随心所欲的大?律师,去帮助那些,你想要帮助的…..”   “我不想听这个。”周瑾川打断她。   “那说点你想听的。”裴桑榆近乎自虐的划清界限,“认识以来我一直欠了你很多,连感情也是,既然要走,就一笔勾销吧。上次你说的二选一,这次是真的当不了你女?朋友了,我还是选接吻。”   “裴桑榆,你一定要这样?吗?”周瑾川眼眶红了个彻底,“你就说句谎话?骗骗我也不行?”  骗我就是出国散散心。   骗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骗我因为?太喜欢我了,所以会?舍不得,放不下。   只?要你说,我就会?信,我就会?等。   “亲完就忘了我吧,我就不欠你了。”裴桑榆贴近他的唇角,仰头看他。   她翻来覆去,想了万千种温和的告别,最终还是用了这么?残忍的方式。   周瑾川捏着?她的下巴,呼吸浓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他们隔得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决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在她靠过来的那一刻,猛然偏头错开,然后低下头,狠狠咬在了她的肩膀。   “那你就永远欠着?,什么?时候想还了,再回来找我。”   他的嗓音干涩又沙哑,像是那场发烧带来的后遗症。   裴桑榆在错乱的呼吸里闭了眼,眼泪顺着?眼角飞速地滑落下去。   大?概是出血了,很疼。   但更疼的不是这个。   原来真的难受的时候,是呼吸都带着?疼的,牵连着?五脏六腑,贯穿心脏。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几秒钟的光景,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瞬,转身走了。   “周瑾川,那就真的不再见了。”裴桑榆轻声说。   她恨不得跪在佛前日日祈祷,所有祝福都能如?愿。   希望她爱的少年前路坦荡,不遇荆棘,不沾风雪。   -   巷子口的繁花开了一整个春天,姹紫嫣红成一片,美好又充满了希望。只?是晚风一吹,就散了一地。   就像春分那日漫天的许愿灯,早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夜空里。   裴桑榆走了一段路,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只?是玲珑巷的那头空空荡荡,天边剩下残阳,少年却已不见痕迹,她终于控制不住蹲下去痛哭出声。   有人从旁路过,又停下,关切地问?:“小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却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一声带着?哭腔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辜负了你的喜欢,真的抱歉。   有幸与你共振,度过人间一春。   可是春天太短暂了,周瑾川。 第48章 抱歉  裴桑榆走得悄无声息, 好像她?从来没来过附中一样,就像来时那一场秋雨,细细密密落下, 却了无痕迹。   她?删除掉了所有新?加的同学,退了所有的群, 联系列表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颇有一种彻底要?跟这个世界告别的决绝。   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伴随着当?事人突然的离开,喧嚣猜测了一阵慢慢地?又逐渐平息了下来,没过多?久后, 学校的同学再提起之前的八卦的时候,也只是说, 之前那个谁来着。   再一次月考结束的时候, 大家拿着考卷一片哀嚎,边潇潇随口说:“这最后几个大题出这么难只有周瑾川和桑榆能?面不改色做下来吧, 真要?命。”   “就是, 傻逼马主任,不把?学生当?人。”丁子矜骂骂咧咧, “也就是当?时帮桑榆打掩护的时候回光返照了那么一秒。”   顺口提到?了那个名字, 迟钝反应过来后, 几人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然后相互看着彼此?, 没忍住地?哭成一片。   “讨厌死了裴桑榆, 连声招呼不打就跑了。”边潇潇抽泣着说。   裴桑榆走后,陈界一直很担心周瑾川的状态,天天跟着,生怕他想不开。   却发?现他如往常一样每天上课下课, 从不缺席,看似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什么心情。   只是再也不参加任何集体的活动, 教室里就是安静刷题,回到?家就看着鱼子酱和金鱼发?呆,傍晚时候会拿着相机在露台上站很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孤僻且沉默的周瑾川,跟所有人都重新?划清了界限。   还多?了一个习惯,隔三差五就固定?去照顾玲珑巷口那个卖红豆糕的老人生意。   陈界始终摸不着头脑,有次没忍住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玩意儿了?”   周瑾川慢慢地?掰开一块塞进?嘴里,语气很淡:“她?说吃点甜的会心情好。”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陈界反问。   “还不错吧。”周瑾川扯了下唇,脸上却没太多?表情,看上去十分口不对心。   陈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是微微叹气,残忍告诉他事实:“不如慢慢忘了吧,她?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周瑾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吃手上的糕点,整个人看上去固执又颓靡。   陈界语文不好,这会儿才迟缓明白了包装纸上的那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仿佛是一语成谶。   裴桑榆曾经花了很大力气把?他从痛苦的自责里好不容易拉了出来,让他变回一个爱说爱笑的正常人,而现在轻而易举的,又让他重新?跌了回去。   她?的一切却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骼里,挣不脱也忘不掉。   周瑾川原本就不爱发?朋友圈,此?后也再没更新?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孤零零的那一条,十六岁生日的那天裴桑榆给他做的那个被撞坏了一点的蛋糕。   他在用一种相当?虐己的方式,让每个因为好奇而点进?去的人看到?都会心脏一颤,然后唏嘘不已。   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陈界觉得周瑾川好像好一点了。   偶尔会跟他开个玩笑,打游戏骂他一句菜逼,强行拽着的时候也能?去打两场球,飙一下车,他觉得庆幸,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每次经过宣传墙的时候,看到?仍然排在第一的裴桑榆,还是会忍不住轻声叹气。   他想着,时间会淡化一切的,照片会换掉,记忆会模糊,只是早晚而已。   转眼间就是盛夏,附中梧桐繁茂,蝉鸣悠长。   同学们文理分科已经彻底结束,七班也马上就要?打乱重组,半仙尽职尽责给他们上着最后的课,写完了一个化学方程式后,习惯性地?叫了个名字:“裴桑榆,来说下这个方程式有什么问题。”   说完,才发?现全?班都安静地?沉默着,无人应答。   她?回过头,看着一双双错愕的眼神,才意识到?裴桑榆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   她?歉意地?笑了下,不知道在跟谁道歉:“不好意思,叫错了,那个鲁能?,你来答。”   被点到?名的同学睡眼惺忪地?站起,挠着头一脸茫然:“我选C。”   全?班笑成一片,忘了刚才那个偶然被提起的转校生。   而周瑾川在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猛然抬起了头,像是在睡梦中突然被叫醒,下意识看向过道那边。   在看到?空空荡荡的那张贴着裴桑榆名字的课桌后,眼神又重新?变得空洞起来。   他撕下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慢吞吞写着:   【上课不听讲,点名不回答,好笨啊裴桑榆,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考清大】   可这次,却没人能?把?纸条再传过来。   他写完揉成一团,胡乱扔进?抽屉里,抬手抹了把?脸。   手掌再放下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是通红的一片。   -   裴桑榆最终还是去了英国,日落却再也没看过,她?变得沉默,收了锋芒,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里,以此?来麻痹自己。   一个外国人语言劣势的情况下拿到?了年级最高分,同学们都觉得无比震惊。   跟她?关系不错的是一个华裔,好奇问她?:“太牛啦你,你在以前学校是不是也是成绩最好的?”   “不是。”裴桑榆摇了摇头,却连他的名字也不敢提,“有个比我更厉害的,他……什么都会。”   “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吧?”对方一眼看穿。   裴桑榆点了点头,在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往里,承认说:“是,很喜欢的人。”   其实那天分别之后,第二天去机场之前,她?还偷偷回了一趟玲珑巷。   是早上六七点的时间,天色仍然昏沉,她?看到?周瑾川拽着狗绳在慢悠悠地?遛鱼子酱,他的脚步时快时慢,偶尔停下来,很有耐心地?等?小狗嗅嗅闻闻。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就那么一直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不敢靠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鱼子酱的嗅觉很灵,好似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瞬间转过头冲着她?连连叫了好几声,挣着绳子想要?往她?的方向跑,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看到?这样的动静,裴桑榆慌张地?躲进?旁边的拐角,避过周瑾川看过来的目光。   然后听见他说:“别叫了,她?已经走了,不回来了。”   声音很低,好像带着无尽的叹息。   裴桑榆瞬间泪如雨下。   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欠周瑾川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到?英国之后,她?也开始变得失眠,最初是因为时差,后来就成了常态,日复一日的睁眼到?天亮。   她?这会儿才体会到?周瑾川当?初轻描淡写带过去的痛苦,睡不着的时候,脑子就会变得格外清醒,那些想要?记起的情节,会放大精准到?每一帧。   不知道周瑾川能?睡着吗?   偶尔还会想起她?吗?   会因为自己的决绝而恨她?吗?   裴桑榆每天都想着这些问题,反复折磨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把?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堪。   实在扛不住去看了医生,才知道她?生病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于是开了药,按时吃,表面上看起来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和其他同学无异的普通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   英国的夏天也时常下雨,下着下着就入了秋,裴桑榆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来到?这边已经半年。   十一月是周瑾川的生日,她?特地?请假,买了一大堆材料在厨房呆了一天,做了一个画着他们俩小人的蛋糕。   “周瑾川,抱歉我食言了,没有给你做一个十七层的浮夸蛋糕,也没有给你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惊喜,跟你为我做的那些相比,差太远了。”   裴桑榆插上蜡烛,自言自语,“就先这样吧,你别嫌弃,今年的蛋糕是不是好一点了?至少?没有坑,卖相也还不错。”   她?的愿望变成了唯一不变的那一个,那时候她?在许愿灯上许下的愿望。   “周瑾川,十七岁生日快乐。”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轻声说着近况,“我过得挺好的,语言也很适应,没有你这个竞争对手之后,不需要?你帮我补课,我也能?一直稳坐第一了,厉不厉害?你肯定?一如既往的优异,所有同学都又羡慕又嫉妒的学神,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可真是拿得出手。”   她?很轻地?笑了下,给自己分了一块蛋糕:“我吃一点吧,你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都能?猜到?周瑾川肯定?会说:“那你求我。”   于是轻声又接了一句:“求你了,我想吃。”   周瑾川又会说:“你怎么每次都来这一套。”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拒绝不了自己的撒娇。   裴桑榆都觉得好笑,她?就像个人格分裂的傻子一样,哭哭笑笑,把?周瑾川的生日过得像忌日似的。   不过从这时候开始,她?的时间好像就不再是日期,也不再是学期。   旁人提起今年的年份,她?总是会反应一下,再顺着周瑾川的年纪推算时间。   “周瑾川,十八岁生日快乐。这会儿你肯定?已经保送清大了吧?我决定?听你的话,准备明年选新?闻系,你说我很适合这个,而我更多?的是想到?你当?时说的那句话。”   “当?弱者已无法开口,仍有正义?为其发?声。”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梦想决定?了我的梦想,让我找到?了以后想要?走的方向。我们那时都太年轻太脆弱了,连彼此?都无法保护,对我来说,真的很遗憾。所以希望未来,未来能?更好一点吧,当?别人被那样欺负的时候,有我们可以站出来。”   次年的六月,她?在附中的官网上看到?了喜报。   庆祝本校周瑾川同学以721分优异成绩夺得京市文科状元。   裴桑榆意外他竟然没有走保送而是选择参加高考,视线久久地?停格在他那张附带的照片上。   她?的指尖很轻地?划过屏幕,他好像头发?变得更短更利落,过了两年的时间,五官愈加锋利,整张脸都透露着一股肆意的傲气。   网上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一晚对他的诽谤。   纷纷吹捧着今年状元的颜值简直逆天。   裴桑榆看着一片好评,轻叹道:“真好,你仍然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少?年,真好。”   她?就这样隔着大洋彼岸的距离,远远地?无声地?关注着他。   又是一年。   “周瑾川,我读大一了,也恭喜你新?生入学。我偷偷去看了你们学校的表白墙,好多?女生跟你告白。我好嫉妒她?们啊,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你。”   “如果当?时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谈恋爱,像别的情侣那样,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上一遍。我会每天招摇地?拉着你的手在清大里宣示主权,谁都别想觊觎你。”   “周瑾川,我们曾经幻想了那么多?的以后,现在以后已经到?了,我却没办法参与,好遗憾。”   “还是如往常那样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   这一年,裴桑榆在微博上注册了一个账户,ID叫JC哥哥。   她?连周瑾川的大名都不敢打,只是用了一个缩写,把?对他的所有思念都偷偷藏了起来。   这个微博用于帮网上那些求助无门的网友发?声,转发?一些需要?社会关注的底层,还有最重要?的群体,那些被校园暴力的小朋友们,也算是一直记着周瑾川曾经说过的话。   大概曾经淋过雨,所以想要?给他们撑伞。   因为账号带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正义?感?,粉丝很快就累计了起来,她?也慢慢认识了一些专业渠道的网友。   其中一个跟她?最熟的ID叫骄阳。   对方应该是法律系的学生,年龄相仿,性别不知。   大多?是时候,他们俩聊的都是案子,节假日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只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才闲聊起私事。   骄阳:你一直在国外,不打算回来吗?   JC哥哥:不回了   骄阳:你都做了这样的账号,回国不是更好的辅助你想要?做的事吗?   JC哥哥:我跟一个人说,我再也不会回去了,那就不会了   骄阳:是你喜欢的人吗?   骄阳:你的ID,是不是那个人的名字缩写?   裴桑榆愣了下,却不敢回答。   哪怕是时隔这么久,她?也像是得了应激反应一样,下意识回说,不是,瞎起的。   裴桑榆觉得周瑾川这三个字,都像是结了痂的伤口,稍微一碰,就会觉得疼。   “周瑾川,二十岁生日快乐,一年一度的蛋糕又来了。今年我做了新?花样,看你能?不能?看出区别?”裴桑榆端着蛋糕,炫耀似的转了一圈。   回应她?的是房间里空洞的沉寂。   她?又自言自语说:“骗你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次是三层夹心,在里面放了红豆。这边不好买,我跑了好几家华人超市才找到?了。我有点想吃红豆糕了,你能?不能?给我送来?”   “算了,你别来了。”她?放下蛋糕,很轻地?叹了口气,“我要?看到?你,肯定?忍不住的。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会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忘了也好,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受这样的折磨。”   只是恍惚间还会回忆起,那天他站在窗台下,拿着红豆糕仰头看着自己的模样。   ”受委屈了是不是,抱抱。”他是这样说的。   裴桑榆低头抱住了自己,如他曾经抱住了她?一样。  大学的时间过得比高中更快,她?加入了很多?的社团,参加了很多?的公益,用所有的繁忙把?自己包裹。   裴清泉假期过来看她?的时候,看着她?尖尖的小脸,心疼说:“桑榆,你瘦了好多?,要?好好吃饭。”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从那边过来的人,裴桑榆却想问别的。   各式各样的话辗转在心里,最终只是问了一句:“他还好吗?您还有他的消息吗?”   裴清泉这几年也老了不少?,看着她?,叹了口气:“很好,他那样的人在哪里都过得很好,得了很多?的奖项,在清大也十分风光。”  “那就好。”裴桑榆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   “桑榆,向前走吧,既然决定?了不再联系,那就别再想他了。”裴清泉说。   “周瑾川,又是一年过去了。外公让我向前走,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回头。我现在获得了以前最想要?的自由,他也并不干涉我做任何事,但我好像没有很开心,我觉得我病的越来越严重了,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裴桑榆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吃着那个生日蛋糕。   吃到?撑,吃到?哽咽,吃到?情绪崩溃。   然后才低声说:“周瑾川,生日快乐啊,你今年二十一了。”   “但我好像在十六岁就被你困住了,你可真是厉害。”   英国的大学比国内少?一年,次年就该毕业。在十来岁的时候,总觉得这些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又是一年盛夏,毕业季四处都是吵闹的人群。   裴桑榆穿着学士服跟大家拍照,抬眼间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身影,个子很高,肩宽腿长,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和夏天匹配的蓬勃的少?年感?。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慌乱地?拨开人群,沿着学校大门追出去,只是运气不好碰上红灯,被迫止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人海里。   就像是曾经擦肩而过的他们,早已经失散在青春的十字路口。   裴桑榆喃喃自语:“肯定?看错了,怎么可能?是他。”   而此?刻的异国的街头,几个华人学生相当?应景地?唱着熟悉的中文歌走过,很容易就吸引人的注意。   也许这是结局   我们不能?一起   也许是我没那么好的运气   陪你淋 你想淋的雨   ………   你还有遗憾吗   你敢不敢回答   又是一年盛夏   会偶尔想我吗   ………   你还有遗憾吗   为什么不说话   我真讨厌长大   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办法   很遗憾,他们在十六岁分开,到?最后,连张毕业照都没有。   裴桑榆就那样呆呆站在街口,在穿梭的人群里,失态得又哭又笑。   “周瑾川,五年多?过去了,昨晚梦到?你的时候,你却还是十六岁的模样。你穿着校服拉着我在学校里跑,马主任在后面追,说要?把?我们俩抓去当?早恋的典型。”   “早知道最后结局是再也见不到?你,不如当?时就轰轰烈烈早恋一把?好了。我们之间的遗憾太多?,回忆也太多?,你又实在是太好,我忘不掉。”   “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是走不出来,怎么办?”   “周瑾川,我好想你。”裴桑榆哽咽出声。   -   这个六月,周瑾川结束了他的大三,班上的同学非要?凑着聚餐,强行把?他也拉了过去,说是要?联络感?情。   周瑾川却莫名地?想起来之前某一次的跨年,他们在海边也是这样热热闹闹饮酒作乐。   当?时想着,冬天风吹着太冷,等?夏天再带她?来,却没能?等?来盛夏。   酒一杯一杯灌着,话一句一句说着,到?最后大家都情绪有点高涨。   有女生酒后壮胆,鼓起勇气问他:“周瑾川,你大学不打算谈恋爱吗?”   听到?这个问题,在座的人都是一阵起哄。   周瑾川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因为她?的问题恍惚了一瞬。   “谈啊。”喝了点酒,声线变得很低,很容易就蛊惑了人心。   “原来你是想谈恋爱的,我们还以为你没这个心思。”女生笑了笑,紧张看向他,“那你看我…..”   周瑾川指尖摩挲着酒杯,想到?那次喝醉时,裴桑榆抱着他叫瑾川哥哥的样子。   明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他却仍然记得那声音扫过耳边带来的躁意。   可是那个人真是心狠。   将近两千天的时间,有万千种方式,真就从来没联系过他一次,周遭的人也已经不会再提起她?的名字了,只剩自己像个待在原地?的傻瓜。   “周瑾川?”女生小心翼翼叫了下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抬眼看向对方,语气冷淡又疏离。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她?在国外。”   “我在等?她?回来。” 第49章 回来  参加完毕业晚会, 裴桑榆浑身像是脱了力。’   她觉得学生生涯就这么?猝不及防结束,还?来?不及告别。总觉得毕业,就代表着, 她和周瑾川的所有联系都彻底断掉了。   以往她总是想着,虽然没在一起, 可是他们做着同?样的事,刷题,看书,学校, 操场,从附中开始一直到现在, 她活在回忆里, 也一直停留在他们相遇的十六岁。   仿佛只要?她还?在学校,他们的过去就一直在。   可是这一刻, 她才迟缓意识到, 她和周瑾川的曾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他们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而过去,已经在时间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很多细节也开始模棱两可。   裴桑榆觉得沮丧。   那股一直撑着的劲儿终于松懈, 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这几年她从来?都不再看日落, 不敢看, 怕想起不该想的人。   这天?晚上, 她有了想要?了结自己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但这次格外的强烈,她像往常那样自言自语告诉自己, 再看一看明早的日出吧,也许就能再多活一天?。   大概是白天?看到了那个?身影, 这一晚,她又梦到了周瑾川。   仍然是在大街上,这一次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变得成熟又锋利,曾经距人于千里之外的那股冷淡劲儿变得更为明显。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冷冷地看向自己,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裴桑榆轻声叫他的名字,对方却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伸手去抓他的袖子?,眼底迅速变得潮湿:“周瑾川,你不认识我了吗?”   对方很轻地皱了下眉心?,沉默着拨开了她抓过来?的手。   “你不记得我了。”裴桑榆委屈得想哭,“你终于把我忘了是不是?”   “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周瑾川看她,表情一如既往的疏离。   也是,快六年,连彼此的脸都应该变得模糊不清,怎么?可能一眼就能叫出名字。   裴桑榆却仍然觉得五脏六腑搅在了一起,喃喃自语道:“我是裴桑桑啊,你怎么?能忘得这么?干净呢,你恨我骂我都好,怎么?可以把我就这么?忘了……”   他像是反应了很久,仿佛在记忆里缓慢检索,动作却依然绅士。   朝着她递过去一张纸巾,试探说:“你以前也叫这个?名字?是以前附中的同?学是吗?”   裴桑榆把手收了回来?,愣在了原地。   她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周瑾川用一个?同?学的代号来?替代。   可是又能是什么?呢,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在一起过,连个?前任都算不上。   “对,同?学。”裴桑榆眼里含着泪,被迫接受了这个?称谓,“那个?转校生。”   “有点?印象了,我家那条狗还?是你捡回来?的。”周瑾川神色变得柔和了些?。   裴桑榆哽咽着问:“鱼子?酱还?好吗?我也好想它?。”   “高中太忙没时间养,后来?就送了别人。”周瑾川轻描淡写道。   “金鱼呢?”   “早死了。”   “红豆糕你还?去买过吗?”   “我不爱吃甜的。”   “还?住玲珑巷吗现在?”   “高二就搬走了。”   “现在如愿以偿成为律师了吗?”   “没有,大学接手了家里的公司。”   她想尽一切办法用一切的细节想要?勾起他的回忆,却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就把他们过去打碎得七零八落。   不是应该高兴的,周瑾川已经忘记过去朝前走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裴桑榆再也问不出口?了,每多一句都像是凌迟。   “你倒是很了解我。”周瑾川说。   裴桑榆迟缓地点?了下头,斟酌言辞:“因为我…..以前很喜欢你。”   “这样一说,我想起来?好像也跟你告过白,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挺幼稚的,见?笑了。”周瑾川笑了下。   裴桑榆鼻子?一酸,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对,都很幼稚,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呢。”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有些?不耐:“我还?有事,今天?没时间叙旧,下次聊。”   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大步走了。   “可是我没有你的任何联系方式啊。”   裴桑榆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远,消失在人海里,像是从来?没遇上过。   她在梦里哭着醒来?,盯着空荡的房间,眼泪把枕头沾到潮湿。   原来?最怕的不是陷在记忆里,是被现实的冷淡伤得面目全非。   她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换上了那条当年跟周瑾川约会时穿的裙子?,往惨白的脸上画完全妆,终于看起来?气?色好了一点?。   然后叫了辆车,独自前往当地海拔最高的那座山。   最后一段路车上不去,她慢吞吞地沿着步道往上走,心?里胡乱想着。   一般的人要?离开的时候会怎么?告别呢,除了裴清泉,好像也没谁需要?特地说上一声,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对不起他了。   她登上山顶,因为恐高的原因,站在悬崖边上就开始双脚发颤,只是抬头看向天?际。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跳下去吧,这样所有的痛苦都没有了,她想。   未来?的某一天?,也不用面对周瑾川已经把她忘了的事实。   在等待的时候,她给裴清泉编辑了告别的信息,很短。   【外公,原谅我的自私,但我活着真的太痛苦了。我想,人活着是需要?信念和支撑的,可是我找不到那个?锚点?了。   于是我决定走了,希望下辈子?我能遇到和睦的父母,遇到慈祥的您,还?有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周瑾川,再见?了。】   她设置了定时发送,然后看向天?边,太阳出来?的方向。   等天?边出现一丝亮光的时候,她缓慢地挪到了最边上。   山风呼啸,四面空荡,下方是陡峭的悬崖,她却没有觉得特别害怕。   跳吧裴桑榆,跳下去就解脱了,她想。   刚准备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给裴清泉的信息还?没发送,她不知道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她,点?开一看,是骄阳发来?的私信。   骄阳:毕业快乐   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需要?道别。   JC哥哥:谢谢,但我….这个?账号可能以后不会再用了   骄阳:为什么?   JC哥哥:我要?走了   骄阳:去哪儿   JC哥哥:从山上跳下去,去没有痛苦的世界   对方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消化她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发来?下一句。   骄阳:你在国内有在意的人吗?   对方的用词是在意,不是喜欢,裴桑榆的睫毛轻颤了下,仍然没有回答。   骄阳:我就当有这么?一个?在意的同?学吧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毕业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梦想实现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穿上法袍的样子?   骄阳:还?有这么?多的遗憾   骄阳:再等等   骄阳:至少再等一年好吗   裴桑榆看着对方打来?这么?大一串话,眼眶瞬间湿透。   她几乎要?觉得对面就是周瑾川在一句一句的挽留她,颤抖着手打字。   JC哥哥:你认识我吗?   JC哥哥:我以前在北清附中读书,叫裴桑榆   周瑾川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他不能暴露自己,不然裴桑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他了。   可是也是真的慌张,生怕她就这么?结束了生命。   骄阳:认识,是高你一届的学长   骄阳:之前就猜到了是你   JC哥哥:怪不得,你会说那些?话   裴桑榆心?想,骄阳一定是听说过自己和周瑾川的过往,才会试探的说出这样的挽留。也是,他也读法律,应该也算是周瑾川的学长了。   不知道他是无心?还?是有意,可是那些?话确确实实戳到了她的心?里。   是啊,裴桑榆。   你还?没看到周瑾川毕业呢。   没看到他成为梦想的律师。   没看到他穿正装有多好看。   至少要?到这一天?,才够圆满。   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好,等到了这一天?,再离开吧。   骄阳:我刚说的话看到了吗   骄阳:别做傻事   骄阳:回话   裴桑榆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砸,哪怕对方看不到,她也点?着头打字:说好。   骄阳:以后不开心?的时候,随时找我   JC哥哥: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们只是素不相识的网友   骄阳:因为你值得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结束在这里   裴桑榆鼻子?一酸,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久到天?边的朝阳已经升起,万丈光芒破开云层,把昏暗的天?地都照得透亮,僵硬的四肢因为阳光而变得温暖起来?。   她取消了给裴清泉发送的定时消息,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倒计时的提醒。   距离周瑾川毕业还?有364天?。   后面的一段时间,骄阳每天?都会给她发来?信息。   也没有多聊,只是一句很简单的早安,晚安,自己也这样回复他,好像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她还?好好活着。   九月入了秋,英国又开始绵绵不断的细雨,她撑着伞在街道上走,忽然就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   周瑾川站在梧桐树下看她,她还?非常不爽的呛声。   想想就觉得好笑,那会儿怎么?那么?尖锐,好像浑身都长满了刺,谁靠近都得扎上一下。   手机震动,骄阳发来?信息。   骄阳:早安   骄阳:我今天?跟北青报的朋友见?面,聊起他们有一个?为期八个?月的实习,很适合你,你看感兴趣吗   JC哥哥:不用啦,我不会回去的   骄阳:带队老师是韩星,非常有名气?的老师   裴桑榆看到这个?名字,怔在原地。   韩星,当初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的那个?记者,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北青报的知名媒体人了。   内心?开始松动,当初那个?人抛下那样的话题就石沉大海,掀起风浪却无法抓到对方的把柄,没想到时隔六年,她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   裴桑榆的确想站在她面前问她,您做新闻的风骨呢,良知呢。   骄阳: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JC哥哥:你让我想想   她的斗志的确在听到韩星名字的这一刻被重新激起,可是回去,她真的可以回去吗?   要?是碰到周瑾川了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彻底跟他把关系断得一干二净,不能再回去搅乱他的生活。   脑子?里乱成一片。   骄阳:报名截止日期是今天?   骄阳:你在害怕什么?   JC哥哥:我.....   JC哥哥:我怕碰到他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对方好像也听懂了她的回答。   骄阳:京市那么?大,没那么?容易碰到   骄阳:只是大半年而已   裴桑榆指尖攥紧,也是,就几个?月的时间。   她就回去看看,到时候实习结束再离开,应该也不会怎么?样。而且,八个?月,刚好就是周瑾川毕业的时候。   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裴桑榆被自己说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打字。   JC哥哥:好,报名表发我,我去   -   时隔快六年,重新踏上京市这片土地,裴桑榆有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   这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净,再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无人可以告知。   裴清泉得知她要?回来?,高兴得不行,一大早就到了机场早早等着。   “终于肯回来?看看了,我让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爱的口?味。”裴清泉年纪越来?越大,当初的严厉也就消退了不少,现在像个?话痨的小老头。   裴桑榆很是不适应,把行李递给司机:“就我们俩能吃多少呀,不要?浪费。”   “偶尔浪费一次,你难得回来?。”裴清泉说完,就连连咳嗽了几声。   裴桑榆转过头看他,担忧道:“生病了吗?”   裴清泉摆了摆手:“不碍事,小毛病,年纪大了这这那那有问题很正常。”   裴桑榆却觉得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留在国外,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忙于工作,把身体拖成一副年久失修的机器。   她顿了顿,开口?说:“不然公司交给别人吧,您忙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   裴清泉点?了点?头,感叹说:“是有这个?打算,但没找到合适的,还?在观望。今天?不聊工作,回来?路上顺利吗?”   “嗯,一觉睡醒就到了。”裴桑榆笑着回。   其实没有,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几乎是从头睁眼到末尾。   她很紧张,也很害怕,当初离开有多决绝,现在回来?就有多胆怯。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一草一木都能勾起记忆,那些?过去在脑子?里无数播放的过往就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甚至在想,因为一个?韩星而回来?,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站在京市的土地上的时候,又无端觉得鼻子?一酸。   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跟所有人都是匆匆而过,没留下半个?知己,这会儿才有了踏踏实实回到了家的感觉。   回去陪着裴清泉吃过午饭后,又闲聊了很久,她想回附中看看。   附中的大门一向很是严格,她心?血来?潮在家里翻出了当初那套秋季的校服换上,把长发绑成马尾,往镜子?里一看,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   裴清泉看到她这样,打趣说:“过了五六年还?跟个?小孩似的,没变。”   “我才二十一,本来?也不老啊。”裴桑榆皱了皱鼻子?,“我要?偷偷溜进?去,看看门卫能不能发现。”   裴清泉笑着摆手:“去吧,别被老师抓住。”   裴桑榆满不在乎说:“被抓住了才有高中逃课的感觉嘛。”   这会儿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学校里一片沉寂,只有夏末残留的蝉鸣还?在嘶叫。   裴桑榆趁着门卫不注意,一个?箭步往里冲了进?去,背后那人喊着:“给我站住!刚逃课回来?是吧!老师是谁!”   “马主任班上的!”裴桑榆笑着回头应了一句,大步朝着清桥的方向跑。   真就是背后灵,没跑多远,另一个?声音中气?十足从侧方响起:“谁叫我!”   裴桑榆被迫转过头,跟他四目相对。   看到对方的脸那一刻,竟然有了当初和周瑾川逃戏剧节的时候差点?被抓的心?虚,喃喃出声:“…..马主任好。”   “哪个?班的,上课还?在学校里乱窜……你…….”马主任严厉出声,话说了一半,眯了下眼,不确定道,“裴桑榆?”   “哎,是我,还?记得我啊。”裴桑榆笑眼弯弯,“又在这片抓早恋呢?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兢兢业业。”   “哎呀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马主任抬手扶了下眼镜,激动朝着旁边招手,“李艺仙儿!!快过来?,你看谁回来?了!!!”   声音铿锵有力,在空旷的校园上空回荡。   李艺仙是谁?   裴桑榆正在愣神,突然就看到了半仙的脸闪现到自己的面前。   原来?她的大名叫这个?…….   这仙气?飘飘的名字真的和她的画风很不相符。   还?在愣神,半仙冲过来?就把她结结实实抱住,跟个?炸弹似的,噼里啪啦一顿乱骂:“还?知道回来?啊你!!没良心?的!!过这么?久也不来?看看老师!!真是白教?你了!!!”   “对不起嘛。”裴桑榆抬手抱住她,眼底瞬间潮湿,“您还?是没变啊,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这里的一切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好像仍然停格在了当年。   恍惚间让她觉得,按下暂停的不止是自己,是整个?附中,是他们过去一直经历的青春。   “来?,带你逛逛。”半仙热情拉着她的手,嘴巴就没停过一刻,“你看啊,广播站那片重新翻新了外墙,篮球场这边也扩大了一倍,这两栋教?学楼是新修的,现在附中扩招了,学生越来?越多。”   “你话也是越来?越多,啰里八嗦老姑婆。”马主任轻嗤。   半仙白了他一眼,压根懒得理他。   裴桑榆只是笑着听着,眼睛却越来?越湿,几乎是要?落泪。   她每说一个?地方,脑海里都能关联起当时的一切,她在广播站里念给周瑾川的诗,在篮球场边给他加油,在最高的教?学楼顶看日落…..   每一件事都因为和地点?重合,而愈加刻入骨髓。   “但我现在带的这一届不太行,没什么?特别厉害的状元苗子?,完全不如当时你和周…….”半仙说了一半,瞬间收了口?。   气?氛安静了一瞬。   裴桑榆咬了下唇,没出声。   “你们俩还?有联系吗?”半仙小心?翼翼问。   裴桑榆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走了就没联系过了。”   半仙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接了句:“这是何苦呢。”   裴桑榆很淡地笑了下:“就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不联系挺好的,我这次回来?您也别告诉他。”   半仙没接话,只是话锋一转,指了指旁边:“还?记得这个?礼堂吧,之前某一年跨年的时候,你们给我翘了戏剧节,陈界还?非说是周……他腿折了,这种理由也是找得出口?。”   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人,终于再一次从别人口?中提起。   裴桑榆从进?附中就憋着的那股情绪有些?忍不住了,她情不自禁地朝着礼堂的后门走过去,想要?再看一眼。   里面的话筒传出一个?清晰的男音,声线低沉,咬字带着点?京腔,有一种懒散的动听。   裴桑榆觉得有些?耳熟,慢吞吞问:“今天?有讲座吗?”   “对,有个?以前的毕业生回来?返校演讲。”半仙眼神飘忽。   “几年前我还?在附中读书的时候,有个?朋友问我,未来?不知道该干什么?怎么?办。我当时告诉她,你才高一,不知道想干什么?很正常,不用觉得迷茫。这话也想送给在座的各位,学习的意义,不是因为顺应大流而学习,不是为了给父母老师交差,更不是为了超过哪位同?学……..”   裴桑榆已经走到了礼堂的后门,听到这段话的那一刻,呼吸凝滞了一瞬。   这话太熟悉了。   那年她站在天?台因为考砸而失落的时候,周瑾川几乎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是在未来?某一天?你有了目标想要?选择的时候,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被挑选。”   裴桑榆心?脏骤停。   猛然抬起眼,看向讲台的正中央,呼吸变得急促,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台上的男生穿着跟自己一样的秋季校服,袖口?随意卷起,露出利落的小臂线条。   他的五官仍然锋利,眉眼越发英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肆意的傲气?,是一眼看过去就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用手指用力掐着掌心?。   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看到他在升旗台下讲话的画面,是因为太思念他才会在此刻出现的幻觉,是不可能的,不存在的,不会发生的场景。   可是那个?人看向了自己,话音顿住,演讲像是突兀按下了暂停。   礼堂里的学生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一片嘈杂和议论声,他们就在这样的喧闹里久久对视,像是因为时间模糊了彼此而不敢相认。   又像是,不过是18年那个?秋天?里最普通的一天?,她只是来?迟了他的演讲而匆匆赶来?。   裴桑榆眼底潮湿,却挪不开眼。   她这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确认。   是她想了六年却爱而不得的少年。   是周瑾川。 第50章 追回  那一瞬间, 裴桑榆觉得五感?失灵,神经麻木。   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想动也动不了。   在?过去?的那几年, 她不是没幻想过和周瑾川重逢的场景。虽然一个?国内一个?国外?隔着大洋海岸,但?也会想着万一哪天在?异国的街头碰上, 她该有怎样的开场白。   最多的就是像之前?梦到?的场景那样,相?见却变得苍白,彼此陌生且生疏,过去?都已经掩埋进了高中的时光里。   而此刻, 跟他四目相?对。   她下意识第?一个?冲动就是,跑。   理智是如此, 脚却挪不动步。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她非常清晰且无望的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自拔地?喜欢他。   半仙看她一直呆在?那, 拽了下她的手, 直接把人拉到?一个?空座上坐下:“来都来了,就接着听吧。”   而台上的周瑾川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后, 才重新开了口:“抱歉, 刚才话筒有些问题, 我们?继续。”   躁动的礼堂因为他的一句话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裴桑榆像只僵硬的木偶一样坐在?那里, 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目光顺着英俊的轮廓描绘了千百遍。   是梦里梦外?朝思暮想的人啊,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可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好几年的失联,过去?反复回忆的细节也许也只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仍然慌乱且无措,于是找到?骄阳的私信, 打字。   JC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回来第?一天就碰到?了   JC哥哥:完了完了, 我是不是该装不认识   JC哥哥:好像有点刻意了是不是   JC哥哥:不然就当是碰上了一个?普通同学吧,是不是淡定自然点比较好   JC哥哥:还是我现在?就跑了算了,要不买票直接回伦敦吧   JC哥哥:人呢???   JC哥哥:SOS!!!   对面好像不在?线,没有发来回复的信息。   裴桑榆紧张得打字都在?手抖,她脑子乱糟糟想着,不知道周瑾川要是走下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是质问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联系吗?   还是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存在??  不对,他刚也愣神了很久,一定是想冲下来揍她一顿,恨她当初的绝情。   裴桑榆越想越焦虑,转头看向半仙,怨念道:“你?刚怎么没跟我说他也在?啊?”   “我哪儿知道你?躲他能躲成这?样,都是同学,见个?面有什么的。”半仙尴尬着摸了下鼻子。   裴桑榆压低声音:“我们?俩以前?是普通的同学那么简单吗?马主任不知道,你?还不清楚。”   半仙又尬笑了两声,直接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喜欢他吗?不然…….”   她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但?轻而易举的引人遐思。   不然......   难道他们?还能毫无芥蒂的和好吗?   裴桑榆在?心里问自己。   在?分开的这?几年,她做了相?当决绝的打算,永远都不要再联系周瑾川,不要再影响他,不要给他带来更多的非议,她也的确这?样做了,远远关?注着不打扰,很好的履行着当初的承诺。   可是现在?,她只是看到?了他,连句对白都没有,就开始剧烈动摇。   她真的好想周瑾川,比想象中的还要想念。   这?个?念头逐渐扩大,侵蚀掉之前?努力做好的心理建设,想要自私一点,不管不顾地?,重新靠近他。   台上的人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让她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过了几年,他对自己的影响远远超过了之前?,她真的不能保证在?面对他的时候,会不会做出?一些情难自禁的举动。   “好,今天的演讲就到?这?里,最后祝大家都考上理想的大学,谢谢。”周瑾川说了最后的结束词。   在?一片掌声中,他转身下台,非常干脆利落,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好帅啊这?学长,我也要考清大呜呜呜。”   “毕竟到?现在?都挂在?宣传栏上的传奇人物呢,真人确实是酷爆了。”   “可是听说好像有女?朋友了,你?别做梦。”   “也是,就这?样的高中追的就一大把,别说大学,恋爱自由这?不得谈到?飞起。”   ……   裴桑榆听着旁边几个?小学妹的议论,心跳缓慢停了一拍。   也是,她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呢。   周瑾川会往前?走,身边也许会有别人。   那她要怎么办呢,是继续当普通朋友,还是见了这?面就再也不见,亦或者,默默在?他身边陪着。   手机震动,她滑开屏幕,看到?回复。   骄阳:跑什么   骄阳:这?都能碰上,说明你?俩有缘分啊   JC哥哥:我说正经的,能不能有点建设性意见   骄阳:我的意见呢,就是平常心,既然碰上了,那就正常相?处   JC哥哥:…….我大概无法正常面对他   骄阳:那就装着淡定一点,试试,别躲   JC哥哥:好,我尽力……   礼堂里陆陆续续的退场,周遭都是吵吵闹闹的学生,裴桑榆也跟着半仙起身出?去?,刚出?了后门,就看到?周瑾川从后台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裴桑榆脸上挂着相?当僵硬的表情,看着他越走越近,呼吸变得急促,手心也直冒汗。   该说点什么才显得不那么生疏。   好久不见。   没写稿吧还用以前?的台词。   真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   你?现在?还恨我吗?   或者,还喜欢我吗?   脑子里混乱成一片,却没一句话能说出?口,只能沉默。   直到?周瑾川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上仍然是当初那股清新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裴桑榆后背僵直着,仰着头打量,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对视比从前?更加费劲。   周瑾川跟她对上视线,裴桑榆连呼吸都停止了。   然后听见他缓缓出?声:“回来了?”   这?句话很微妙,没有名字,简单直接。   带了点质问,带了点无奈,但?好像又只是很平常普通的一句寒暄。   裴桑榆嗯了声,强装淡定道:“回来实习一段时间。”   “晚上约了几个?以前?的同学吃饭,你?的室友和陈界都在?,一起吗?”周瑾川问。   他的情绪很平静,像是波澜不惊的海平面,没有半仙他们?见到?她的那样激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陌生,恍惚间让她觉得,和以前?好像没什么两样。   裴桑榆还在?愣神。   半仙先帮她答应了下来,恨不得把嘴借给她:“去?啊去?啊,他们?也好久没见了吧,正好叙叙旧。”   “去?吗?”周瑾川却在?问她。   裴桑榆的确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点了下头,说好。   “那走,我车在?那边。”周瑾川从校服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半仙推了裴桑榆一把,眼神暗示赶紧跟上。   裴桑榆跟他并肩走在?校园里,穿着同样的校服,像是方才那帮从礼堂里出?来的学生。   她拽了下卷上去?的袖口,有点害臊,低声说:“我们?俩穿这?个?去?啊?”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嗯,今晚是校服局,陈界那个?傻逼想的主题,说要怀念青春。”   那岂不是歪打正着。   裴桑榆没憋住笑了下,这?么随口的一句吐槽,好像一下把那股横在?他们?之间几年的生疏冲淡了不少。   她把手插进口袋,慢悠悠走了几步,才说:“确实很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低头敲着屏幕,在?群里发信息。   【YYJDGY】:晚上都穿校服过来   群里的消息瞬间噼里啪啦弹出?来了好几条。   【???你?自己穿校服回去?演讲丢人,别带上我们?】   【要脸,不穿,不想老黄瓜刷绿漆】   【哈哈哈哈哈我不我不,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突然一波回忆杀怎么回事,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你?是不是被更年轻的帅气学弟刺激了?】   【YYJDGY】:裴桑榆回来了   【!!!!!!!卧槽】   【什么?我没看错吧,她晚上要来吗??????】   【呜呜呜呜呜活久见!!!不就是校服!!我这?就回家找!】   【靠,这?一波还真是回忆杀啊,行行行,穿穿穿】   【你?他妈的……把她从哪儿带回来的,她人不是在?伦敦吗?】   【拐卖人口犯法啊周瑾川,别干缺德事】   【我不管我不管,啊啊啊啊啊桑榆回来了救命,我死都要爬着去?】   简单几个?字无异于重磅炸弹,群里闹腾得厉害。   周瑾川轻啧了声,懒得回复,只是快速翻看了下聊天记录。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动作,注意力却在?他发信息的手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怎么能有人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啊,裴桑榆你?真的没救了,你?现在?简直就像是个?痴女?。   周瑾川抬眼看她:“看什么?”   裴桑榆摇了摇头:“没事,你?忙你?的。”   然后见他收起手机,走到?在?一辆全黑的r8边上,打开车门。   对周家这?种家境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低调的跑车,但?在?高中校园里还是显得很是招摇。   不过车型流畅,线条锋利,倒是和他的气质很配。   周瑾川都会开车了,果然还是变了很多,已经不是那个?高中的少年了,裴桑榆在?心里感?叹。   “愣着干什么,上车。”周瑾川回过头看她。   裴桑榆哦了声,坐进去?,火速系好安全带,身体却绷得很紧。   进入狭窄的空间,气氛就变得逼仄,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挂挡时,手臂擦过自己的温度。   像根火柴掉进了燃气桶,滋啦一下,陡然就把气氛加温到?了最高。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裴桑榆还是说了这?句相?当无聊的寒暄。   其实还有别的,但?她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不会聊天就别聊。”周瑾川按下启动,熟练倒车出?去?,轻嗤道。   “你?是不是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啊周瑾川?”裴桑榆的那点小脾气压不住了,条件反射出?声。   周瑾川转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时间都变得静止。   方才隔太远,裴桑榆这?会儿才仔仔细细地?又把他看了一遍,眉眼依然是疏离,但?眼底带了很多他没有宣之于口的情绪,很浓重。   裴桑榆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很轻地?扎了下,她上次这?样毫无顾忌地?跟他说话已经是五六年前?了,鼻子突然一酸。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睫毛颤抖着,不安的情绪昭然若揭。   周瑾川倒是笑了下,那股疏冷感?瞬间变得很淡:“刚才那样正常多了。”   裴桑榆哑口无言,反应过来了他的潜台词。   好几秒钟后,她才轻声说:“不是跟你?客气,我就是…..真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不好。”周瑾川坦然道。   裴桑榆心脏好像又被那根线扯了下,自责道:“对不起。”   “我跟你?坦白,不是想听你?的道歉,况且,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周瑾川说。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弥补你?吗?也可以,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裴桑榆转头看向他。   周瑾川扯了下唇:“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裴桑榆曲着手指,艰难揣测他的意思:“因为我本来就欠你?很多啊,这?是事实。”   车内沉默了一瞬。   像是一把尖刀残忍割开回忆,终于露出?破败不堪的过往。   周瑾川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缓慢转动,变道转弯。   掉头后,才缓慢开口:“但?我没有怪你?,所以你?不用自责。你?走了好几个?月后,我才偶然听我妈跟我爸提起网上的事,才知道当时你?走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   “我当时很痛苦,但?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们?都不舍得让对方陷入那样的漩涡,这?事情好像无解。那会儿你?也才十六岁,承受太多了,也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的话总是轻而易举就戳到?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明明是那么硬朗的性格,怎么能细腻成这?样。   她以为他会恨自己的决绝,毕竟当初把那么狠心的话砸向了他,毫无原因的抛弃了他。   无论他怎么放低身段恳求,自己都毫无动摇要走。   这?么久以来,每次想到?那天的画面,她一直反复自责愧疚,觉得当初因为过于年轻没有处理好他们?之前?的感?情,始终不敢见他。   然而现在?看来,他好像从头到?尾,从来没有怨恨过,只是无奈,只是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日夜,才能开解自己,与过去?和解。   如当初那句:“你?不要我了吗?”   现在?也只是:“但?我没有怪你?。”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原谅了她。   裴桑榆收回看他的视线,虚焦在?前?面拥堵的路上,眼眶里蓄起了泪:“非得把我弄哭是不是?”   “傻不傻啊裴桑榆,怎么那么爱哭。”   周瑾川低声叹了口气。   “你?管我,纸呢。”裴桑榆拿袖子擦着眼泪,很是失态。   “前?面的储物盒里,自己拿。”周瑾川按了个?按钮,前?面的挡板缓慢降下来。   裴桑榆扯了两张纸擦眼泪,心里却想着,比她预想的要好,好了太多。   至少周瑾川没有忘了她,没有无视她。   他们?的重逢很平和,没有针锋相?对的吵架,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指责,他还非常直接提起了他们?俩的心结。   那之后,也许…..   也许是不是还能有可能。   裴桑榆在?心里叹气,人果然都是贪心。   一开始不敢回来,怕碰上,一小时前?发现能再见一面也是好的,半小时前?觉得能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也不错。   而现在?却在?想。   她要不要把周瑾川追回来。   裴桑榆对自己冒出?的念头感?到?心惊胆战。   她的所有理智和决绝,真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彻底崩盘,完全没了当初的清醒。   脑子里还在?乱糟糟想着,手已经不听话地?开始场外?求助骄阳:   【想要把他追回来该怎么.......】   字还没打完,车突然停下,裴桑榆猛然抬头,是红灯。   然后察觉到?周瑾川偏过了头,视线掠过屏幕,然后直勾勾看着她。   “在?跟谁发信息?” 第51章 轻软  裴桑榆也不知?道他?看见输入的字了没, 但十分做贼心虚,于是直接按灭了屏幕。   只能盯着前方,眼神飘忽地提醒他?:“绿灯了。”   周瑾川重新启动, 却执着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你都把?联系人删完了,刚跟谁发?信息?”   裴桑榆心说这话怎么有点查岗的意思。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管我?跟谁发?信息。   但现在距离他?们重逢破冰不过半个小时, 这种玩笑话她?也不敢乱开。   其实她?现在不太能摸准周瑾川是怎么想?的。   直截了当说了不介意当年的离开,是表示自己非常大度的翻篇了可以继续当朋友,还是想?跟她?再续前缘?   这个人气质过于冷淡,什么情绪都藏得太好, 半点都看不出。   裴桑榆不好暴露账户ID,只是半真?半假说:“一个学长, 在伦敦认识的。”   “学长。”周瑾川品了品这个称谓, 心情不太愉快,表情就更淡了些, “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报备?”   裴桑榆又忍不住想?呛他?。   好不容易按下那点脾气, 平心静气问:“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周瑾川淡淡说:“没什么意思,删我?微信, 五年半不联系, 对学长倒是热情。”   听到这话, 裴桑榆心说, 完了。   这是一脚踩在地雷上了, 他?果然就是介意当时离开拉黑一条龙。   也是,那么多上赶着追他?的姑娘,周瑾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我?当时不是….想?断得彻底一点……”   裴桑榆越说越心虚,“你….不然你加我?, 然后再拉黑…..报复回来?”   周瑾川:“………”   周瑾川真?他?妈的一句话都不想?讲。   裴桑榆看他?表情,觉得自己应该是又说了错话。   她?叹了口气, 垂头说:“我?想?不出更好的报复办法了,不然你说吧,我?任打任罚。”   要不是还在开车,周瑾川简直想?直接把?她?吊起来甩一甩脑子里的水。   过了这么几年,奇思妙想?的脑回路是真?一点没变。   “我?没有拉黑别人的癖好。”周瑾川说。   裴桑榆点了点头,恭维道:“对,你光明磊落,我?小肚鸡肠,你襟怀坦白,我?诡计多端,你……”   “你在参加成语大赛?”   周瑾川彻底无语,直接从校服口袋里摸手?机扔给?她?,“重新加上。”   裴桑榆伸手?愣愣接住,点开他?的屏幕解锁,抬头问:“密码?”   “生日。”周瑾川说完,冷冷地又瞥了她?一眼,“忘了是吧?”   裴桑榆迅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忘没忘,这个绝对记得。”   每年都给?你做了生日蛋糕呢,豪华版翻糖版夹心版应有尽有,怎么可能忘得了啊,她?在心里叹气。   手?上输入1121解开,点进微信,扫码重新添加好友。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名字仍然是YYJDGY,没变。   裴桑榆见他?手?机一直有群消息提醒,不好偷看,把?手?机还了回去,然后给?他?改备注。   以前欠着他?一堆情,兜兜转转又改回了当年的备注名,债主。   还挺有点前后呼应的意思。   “不要这个。”周瑾川要求很严格。   “那你说要什么,我?改。”裴桑榆十分贴心,像个卑微的乙方,一切都是甲方爸爸说了算。   受不了她?这种刻意讨好,周瑾川啧了声:“你能不能别这样?”   裴桑榆也很无奈:“我?这不是在安抚你吗?”   这天是真?聊不下去了。   已经到了聚餐的地方,周瑾川把?车甩尾停了进去,一个漂移酷得不行。   松了安全带就下车,落了句:“自己想?。”   裴桑榆昏昏沉沉跟着他?下去,脑子里还在想?着,他?想?改成什么啊。   能改成未来男朋友吗,她?不敢,万一被周瑾川看见那她?真?的可以连夜买票回伦敦了。   算了,晚点再说。   刚一露面,就见着饭店门口站了一整排齐刷刷的列队,个个穿着附中校服,不知?道的以为请了一帮未成年来招揽顾客。   裴桑榆站在那,一时间再次被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席卷。   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倒是边潇潇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呜呜呜呜呜你还知?道要回来,我?以为你打算死外边了呢。”  见周瑾川脸色一变,陈界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警告道:“乱说什么。”   “不是不是,我?太激动说错话了,我?真?的好想?你呜呜呜。”边潇潇抱着她?的脖颈不肯放,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稀里哗啦。   裴桑榆看着两人略微亲昵的动作,警觉地察觉出了奸情,看着陈界眯了下眼:“你们俩….不会是……”   “啊,在一起两年了。”陈界坦白道。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还听出来了点炫耀的意思。   裴桑榆:????   她?走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什么,社?恐都能跟海王在一块儿了,世界末日好像也不觉得稀奇。  双胞胎把?边潇潇艰难扯开,挤过去说:“到我?们了,你还要抱多久。”   于是裴桑榆再次被两人团团抱住,差点一口气没呼吸上来:“松开点,喘不上气了。”   “你们女生真?的浮夸,看我?们周周多淡定。”陈界抽了张纸巾帮自家女朋友擦着眼泪,笑着说,“欢迎回来,这次不走了吧。”   裴桑榆舔了舔下唇,心虚说:“不知?道呢,原计划是实习完就回去的…..”   “还去那破地儿干什么,地方又小天气又差,东西还不好吃。”丁子娇吐槽说。   “就是,都回归祖国怀抱了当然要留下来建设新中国。”丁子矜最近政治刚补考完,说话一套一套的。   裴桑榆被久违的朋友包围,一时间感?慨万千。   真?好啊,回来真?好,她?原以为大家都在时间里走散了,原来都还站在原地等她?。   她?侧过头,才发?现周瑾川一直在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先进去吧,路人看我?们好久了。”她?收回视线,推着几个女生朝里走,两个男生跟在身后。   实在是没忍住八卦,裴桑榆拽过边潇潇,数落道:“你怎么搞的,你不是说见着帅哥躲三米远吗?你不是最怕吵吵闹闹的一大堆人吗?就陈界那样三天两局的,你驾驭得住?”   边潇潇脸颊通红,没有出声。   “哎,我?有耳朵,听得见啊。”陈界在后面出声,“我?现在不出去浪了,早收心了。”   “你最好是。”裴桑榆转过头,恶狠狠盯着他?警告,“要是被我?发?现你跟别的姑娘暧昧不清,我?第一个提刀上门。”   “妹妹,我?已经不在江湖很久了,不信你问周周。”陈界无奈道。   周瑾川倒是瞥了他?一眼:“叫谁妹妹?”   陈界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过了这么久,他?都忘了周瑾川碰上裴桑榆的事得多小气。   他?诚心诚意道歉说:“我?的,总之裴同学,你放心,我?绝对不做对不起潇潇的事,如果有,我?先杀了我?自己。”   裴桑榆轻嗤:“我?会自己观察再做判断。”   陈界却在那感?叹说:“要是我?追潇潇那会儿你在,估计我?们俩都成不了。”   “你追的她?啊,这么一个单纯小可爱你都下得去手?,禽兽不如。所以我?走了你觉得大快人心是吧?”裴桑榆阴测测挤兑他?。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陈界笑说。   边潇潇伸手?拉她?,小声说:“怎么一见面就吵啊,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你哪边的啊,我?在帮你好不好。”裴桑榆简直不想?说话,算了,嫁出去的同桌泼出去的水,没辙。   丁子娇却一脸平静,非常习以为常地说:“很正常,她?谈恋爱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双标。”   丁子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是的,陈界就是她?的神,谁说他?一句坏话得让她?诅咒三天。”   裴桑榆:“…….”   “我?不会诅咒你的!”边潇潇举着三根手?指认真?发?誓,一板一眼说,“我?还每天帮你敲木鱼祈福呢,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她?是真?的每天都会帮你祈祷,没断过一天。”陈界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语气变得认真?。   就这么随口两句,裴桑榆的情绪突然就有点收不住了。   周瑾川说得没错,她?现在的确是变得很爱哭,可是不怪她?,是这些情感?太真?挚,也太动人。   “你们一个个的,都得看我?哭上一遍才行是不是?”裴桑榆好不容易才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还有谁让你哭了,周瑾川啊?”边潇潇眨了眨眼,一秒击中重点。   所有人回过头看向当事人,目光带着怀疑且谴责。   一副你这个渣男是不是对人家动手?动脚了的鄙视。   周瑾川拉开包房的靠椅,示意裴桑榆坐下,然后挑了个旁边的座位挨着,才说:“我?什么都没干,别那么看着我?。”   裴桑榆方才质问别人的时候还气焰嚣张,瞬间偃旗息鼓。   她?脸颊滚烫着拨弄着袖口,声音低下去:“不是,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情绪收不住。”   丁子娇看透一切,阴阳怪气道:“原来双标的不止一个呢,我?们这宿舍,全完了。”   裴桑榆抓住关?键字,抬起头:“全?你们也?”   “在你回来之前,只有周周是单身狗,非常可怜,现在你来作伴了。”陈界无情陈述事实,又试探问,“你,应该还是单身吧?没背着我?们找个什么金发?碧眼的老?外吧?”   裴桑榆茫然地愣了几秒:“没。”   原本是一个普通的老?友聚会,本以为是该回忆往昔展望未来,这话题延展到这里,突然就变得氛围尴尬了起来。   “这读大学了是不一样啊,一个个的……”裴桑榆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等等,周瑾川单身。   所以他?没有女朋友的吗?果然谣言害人。   但这个消息,让她?那点想?把?他?追回来的念头又蠢蠢欲动了一点。   裴桑榆转过头看向他?,眼睛亮了一瞬:“你没谈恋爱啊?”   “以为跟你似的,没空天天跟学妹学姐发?信息。”周瑾川意有所指。   “那个学长他?……”裴桑榆胡言乱语,“就是一个…..学长。”   周瑾川轻嗤说:“你现在的废话文学可真?是越来越厉害。”   裴桑榆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解释骄阳就得引出JC哥哥那个账号,这要是被周瑾川知?道,铁定会抓着小辫子吐槽,还要洋洋得意老?半天,绝对不行。   于是决定沉默,不再接话。   陈界瞧着他?们俩的氛围,笑了下:“你们聊,我?先点菜。”   周瑾川却抓着话题不放:“不辩解了?”   裴桑榆撇了下唇:“说了你又不信,不说了。”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边潇潇围观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小声转过头跟陈界咬耳朵:“桑榆现在是什么态度呀,看不懂。”   “你都看不懂我?能看懂个什么,这分开五年多,能坐下来好好吃饭就不错了,时间还多,慢慢来。”陈界偏过头回她?。   裴桑榆仍然没习惯,见这两人凑一起就扎眼。   悠悠叹气说:“你们俩注意点影响好吗?穿着校服呢,别给?我?们附中丢人。”   “裴同学,你是不是对情侣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就靠近点说个话,又没接吻,你闹什么。”陈界无语。   “听你的意思,还打算拉着潇潇表演一个?”裴桑榆气鼓鼓说。   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家里的小白菜被偷了的痛心。   周瑾川用脚碰了下她?,散漫道:“行了,陈界真?对她?挺好的,别操心了。”   裴桑榆哦了声,瞬间收了气焰,表情也变得温和,不再挑刺。   陈界拍了拍边潇潇的手?背,轻声说:“看这样,有戏。”   没谁能管住裴桑榆,这姑娘太有自己的主意,以前是,现在也是。   从头到尾都是周瑾川,只要他?一出声,裴桑榆立刻就能收放自如,就没变过。   等到菜和酒都上了桌,大家各自端上一杯酒。   陈界仍然担当着气氛组,起了发?言:“还是走一个吧,裴桑榆同学时隔快六年重新回到我?们的小集体,着实是不容易,欢迎回来。”   “谢谢。”裴桑榆举着玻璃杯,由衷说。   说实在的,就回来了这么一天,她?却过得比过去五年都要开心。   那些记忆里时不时想?起的人,又真?真?切切都出现了周围,明明过了很久,却待她?如初。原本以为的生疏并没有发?生,好像她?不过是在家请了几天的假,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大家中间。   这里太热闹,是她?很久都没有体会到的人间的喧嚣和亲近。   不过是呆了一天,她?就真?的不舍得再回去了。   “但我?还是要说,裴桑榆好讨厌,就那么把?我?们都删掉了。”边潇潇提到这个,还是很气。   “就是,你这不得自罚三杯?”丁子矜说,“突然一天发?出去信息就变感?叹号的感?觉确实很不好呢!”   裴桑榆心虚道歉:“我?的错我?的错,都加回来行不行?”   她?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又飞快给?自己续上,再来了一次,诚恳说:“当时确实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是我?的问题。”   说完,又来了一杯,相当干脆利落。   见过大风大浪的陈界都被她?这豪爽的作风惊呆:“你….你悠着点儿啊,这在国外铁定没少?去酒吧,动作看起来比我?还熟练啊。”   “嗯,偶尔去。”裴桑榆点了点头,“三杯,喝完啦,开饭吧。”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看她?。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裴桑榆转过头问:“看我?干什么?”   “经常去酒吧?挺厉害的,年龄够吗?”   “也没有那么经常,一个月有个一两次吧,十八岁后就不查护照了。我?现在酒量比以前可好太多,别小瞧我?。”   那几年过得实在是闷闷不乐,她?经常一个人呆着,实在失眠的时候就会去租房附近的清吧点上一杯鸡尾酒。   慢慢喝完,有了点微醺的醉意,才能稍微睡好一觉。   周瑾川过了好几秒钟才出声:“所以也经常抱着别人叫哥哥?”   突然提起旧事,裴桑榆困窘得不行,压着声音警告他?:“都过多久了你能不能忘掉!怎么翻旧账的毛病老?是改不掉呢!”   这么丢人的事情老?提就很讨厌,她?觉得对方就是在趁机嘲笑自己。   “改不掉。”偏偏周瑾川毫无负担的承认。   裴桑榆哑口无言,不想?理他?,闷着头喝着面前的酒。  周瑾川也不说话,也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   裴桑榆看着他?的动作,斗气似的,喝得更猛。   等大家瞎聊着天回过神,才发?现裴桑榆眼神有点涣散,脸颊也被酒意烧得厉害。   边潇潇瞧着有点不对劲:“桑榆是不是喝多了?怎么都没人拦着啊?”   周瑾川这才迟缓反应过来,伸手?按住了她?面前的酒杯,低声说:“别喝了,差不多行了。”   “没有抱着别人叫哥哥,周瑾川,不许冤枉我?。”   裴桑榆猛然凑到他?面前,喃喃自语,辩解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问题。   她?这么一靠过来,气息变得很近,呼吸伴随着说话打在脸上,近到让周瑾川的呼吸也跟着变重。   “好,是我?冤枉你。”周瑾川道歉。   “下次也不许冤枉我?,你老?是冤枉我?。”裴桑榆絮絮叨叨数落他?。   听她?颠三倒四又莫名带了点条理,周瑾川无奈,抬头看向众人:“散了吧,都这样了,改天再聚。”   “行,你那车叫代驾坐不下吧,我?车给?你。”陈界把?钥匙扔过去。   周瑾川抬手?在空中接住:“那你们怎么回?”   “这么一帮姑娘,我?直接叫个商务车挨个送回去,你钥匙给?我?,明天找你的时候帮你开过去。”陈界说。   周瑾川点了下头,把?钥匙递给?他?,拽着裴桑榆从座椅上起来。   大伙在门口告别后,他?们俩站在街道口吹着晚风等代驾过来。   吹了几分钟的风,裴桑榆那股酒意散了点,盯着地面上人行道的花纹发?呆。   大概是今晚酒喝得有点急,周瑾川抬手?按了下胃的位置缓解。   裴桑榆垂着眼,看到他?的小动作,仰起头看他?,眼睛里是雾气蒙蒙:“你不舒服啊?”   周瑾川本想?说没事。   话音一拐,声音低下去说:“嗯,有点疼,老?毛病了。”   配合着他?的动作,莫名就带了点可怜的意味。   裴桑榆消化了一阵,蹙起眉。   她?走之后,周瑾川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本来就有睡眠问题,还加了胃病,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这都不是过得不好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简直是一塌糊涂。   察觉到了这些,她?只觉得非常心疼。   却不知?道该怎么找到那个口子,才能重新再进入他?的生活。   趁着周瑾川跟赶过来的代驾说话的时候,她?低着头拿出手?机再次寻求场外求助骄阳。   JC哥哥:他?好像胃疼,我?要怎么办啊   JC哥哥:你也是男生,你应该懂吧,你教教我?   对方这次竟然秒回。   骄阳:关?心他?照顾他?   骄阳:能时不时做顿饭当然更好   JC哥哥:可是我?们今天才刚重新碰上…..是不是不太合适,有点越线了……   骄阳:合适   JC哥哥:搞砸了我?人肉也要把?你抓出来鞭尸!   看完回复,裴桑榆晕乎乎地收了手?机,抬眼就看见周瑾川站在车旁边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他?眼底带了点笑,像是错觉。   “上车,先送你回去。”周瑾川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越野有点高?,裴桑榆踩着上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周瑾川从后面伸手?扶住。   她?感?觉到他?的掌心滚烫地从手?臂上贴了过来,带着灼热的温度。   就这么绅士的一扶,裴桑榆呼吸瞬间有些乱了。   镇定,不就是碰了下手?吗?   以前抱过牵过靠在一起睡过也没怎么样啊,她?疯狂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心跳却快得乱了节奏。   然后周瑾川跟她?并肩坐在了后排。   明明后座宽大,却肩抵着肩,像是从前无数次他?送自己回家一样。   裴桑榆压着心跳,想?到方才骄阳的话,小心翼翼说:“你不舒服,现在还不太晚,不然我?先陪你回家,给?你煮点粥吧。”   “你方便吗?”周瑾川问。   “我?方便的,我?也没有喝太多。”裴桑榆睁着雾气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一双眼睛仍然是十几岁干净澄澈的模样,周瑾川突然有了点欺负她?的负罪感?,轻声说:“算了,没事。”   被他?回绝,裴桑榆垂下眼,神情难掩失落。   果然还是没有回到以前,但也正常,没关?系,再接再厉。就试试骄阳说的,从关?心开始。   周瑾川正观察着她?的表情,揣测她?在想?些什么。   然后就感?觉她?整个人缓慢靠近自己,悬空着像是贴进了怀里,一双柔软的小手?颤着隔着薄薄的T恤按了上来,缓慢划着圈。   周瑾川敛下眼,就那么看着她?,视线沉沉,呼吸全乱。   然后听到她?开口,嗓音又轻又软,和无数次梦里一样。   “我?给?你揉一揉吧,会舒服一点。” 第52章 别扭  周瑾川就那?样浑身紧绷着, 看着她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帮自己缓解胃疼。   视线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瘦了很多。   此刻的?动作显得脖颈处凸起的?骨头愈加明显, 看着招人心疼。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裴桑榆这几年过得有多糟糕, 糟糕到想要了结自己。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回来,要不?是自己找了个实习七拐八拐的?把她勾回身边,估计真打?算一辈子不?见面?。   她的?决绝, 早在分开的?那?一天就领教过了。   所以现在这些所谓的?讨好和关心,是源于?愧疚还是别的?, 他分不?清。   周瑾川头一回觉得束手无策。   太明显怕吓跑了她, 太温和又怕她退回普通朋友的?位置,分寸的?把控, 比从前做过的?任何一道?竞赛题都难。   “好多了。”周瑾川手掌悬空在她后脑勺上, 在要触碰的?瞬间又收了回来,“谢谢。”   “那?就是有用, 我再帮你揉一揉, 你别动。”裴桑榆按住他抬起的?手, 执着道?。   “到底是先去石景一号还是静园啊, 老板?”代驾转过头问?。   前者是裴清泉家?, 后者是周瑾川在清大附近住的?公寓。   周瑾川问?她:“送你回去吧?”   裴桑榆没再坚持:“好。”   “石景一号。”周瑾川说。   代驾应了一声,掉了个头,朝着着目的?地开过去。   裴桑榆心里却?想着,周瑾川果然已经不?再住玲珑巷。   重逢后的?这几个小时, 所有表面?上的?对话好像都跟以前一样,暗地里还是有很多已经变了, 中间横着这么几年的?时间,对于?彼此生活的?陌生就像是当初他们?俩座位总是隔着的?那?条过道?,看着近,实则远。   两人各怀着心思,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裴桑榆才把手收了回来,后知后觉道?歉:“不?好意?思,刚碰到你了。”   周瑾川心里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实在是不?喜欢裴桑榆现在小心翼翼的?模样,显得生分。   却?只能跟着她的?节奏,淡声开口:“没事。”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直到车停在小区门口。   裴桑榆打?开车门下车,转身看向他:“早点休息,晚安。”   周瑾川嗯了声,示意?代驾可?以开车离开。   裴桑榆目送着他消失在视野里,像过去无数次他会把自己送到家?门口一样。   过了很久,直到秋风提醒她夜深露重,才回了家?洗漱完躺上床。   这一天的?情绪起起伏伏,她把所有的?细节想了又想,才迟迟确认,周瑾川的?确是没有在怪她当初的?离开。  她仍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那?会儿没有第二选项,只是觉得遗憾。   如果那?时没走,他们?是不?是应和陈界他们?一样谈着恋爱,而不?是现在这样还保持着分寸和疏离。   裴桑榆躺了很久也没睡着,翻找带回来的?助眠药,才发现已经空了。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点开周瑾川的?微信,开始给他改备注。   挑挑选选,还是写?了当初最让她动心的?一个词。   唯你主义周瑾川   就存在一点妄想吧。   妄想他还和那?时一样,是从未改变的?,坚定的?唯你主义者。   只是手一抖变成双击,拍了拍他的?头像。   裴桑榆手忙脚乱想要消除痕迹,却?发现这功能简直就是想让人社死,根本无法?撤回。   【唯你主义周瑾川】:?   【sunset】:还没睡啊   【sunset】:改备注的?时候碰到了   【唯你主义周瑾川】:改成什么了?   裴桑榆盯着对话框顶端,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这备注一改,他发过来的?每一句话都变得像是调情,让人扛不?住的?心跳加速。   【sunset】:改成了周瑾川   【唯你主义周瑾川】:?   【sunset】:你不?也没给我备注么,我好歹还写?了个名字   【唯你主义周瑾川】:现在有了   【唯你主义周瑾川】:断情绝爱裴桑榆   【sunset】:…….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名字有一种诡异的?登对。   只是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周瑾川却?还在回复信息。   他也和自己一样失眠了吗,多半是这样。   裴桑榆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鼓起勇气拨通了语音。   对方接起,却?没有说话,双方都沉默着,安静的?夜晚里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   裴桑榆先开了口:“睡不?着吗?”   “嗯,失眠。”周瑾川这次没有骗她,往常他会听手机里的?录音助眠,但今天却?舍不?得睡,生怕醒来,裴桑榆就消失不?见,只是自己错愕的?一场幻觉。   裴桑榆轻声说:“我给你念广播吧,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我这里有很多的?新闻稿。”   “你是要念一天,还是之后每一天?”周瑾川反问?。   裴桑榆咬了下唇,小声试探:“你想要多久?”   周瑾川却?没再为难她,只是说:“就今天先试试。”   “好。”裴桑榆起身,从行李箱里随手翻出一本报刊,翻开诵读。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夜晚,她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给他念着广播。   窗外的?梧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如同那?时的?夜。   周瑾川听着久违的?声音响在耳边,闭上眼,听了又听。   哪怕是困意?袭来,也仍然强撑着听她念到了最后。   在挂电话的?前一刻,他听到裴桑榆轻声说:“周瑾川,二十一岁的?裴桑榆替十六岁那?个不?成熟的?裴桑榆,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周瑾川哑声说,“回来就好。”   -   次日裴桑榆醒来,先熬了一锅海鲜粥拿保温盒煲好,才拎着出了门。   今天是实习报道?的?时间,她前往北青报的?大楼,里面?坐了好几位一并?前来实习的?同学,像是认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裴桑榆偏过头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裴桑榆。”   “哇,你就是那?位伦敦政经毕业的?大牛啊,本人好漂亮!”旁边的?一个绑着马尾的?女生热情说,“我是许愿,很高兴认识你。他们?俩是隔壁京大的?,我们?也才刚认识。”   裴桑榆心说那?能聊这么嗨也挺自来熟。   不?过北青报的?确是行业翘楚了,筛选的?实习生学历都相当拿得出手。   正准备说点什么,会议室门推开,韩星穿着一身职业装走了进来。几年不?见,的?确气场比当年强了不?少。   对方看着她愣了好几秒钟,才不?确定问?:“裴桑榆?”   “是我,看来韩老师太红也太忙,都没空看一看实习生的?信息。”裴桑榆语气平静。   “你跟韩老师认识啊。”许愿小声问?她。   裴桑榆点了下头,脸上挂着很淡的?笑?:“是旧识了。”   韩星轻咳了一声,把两个选题放在桌面?上,直接转移话题:“我今天很忙,就不?多寒暄了,直接交代任务。两个选题,一个是关于?顶尖学府大学生就业的?选题,另一个是关于?民工讨薪的?选题,你们?四个两两分组,自行选择。”   “清大我母校,这个我熟。”许愿伸手把那?个选题拿过来。   “我能不?能也选这个?”裴桑榆一看是周瑾川的?学校,立刻转过头问?其余两人的?意?见。   “没问?题。”   “我都可?以。”   另外两位很好说话,瞬间就分组完毕。   “既然分完了那?就去搜集资料吧,周五把稿子发我邮箱,就这样。”韩星做事雷厉风行,几句话一落,转身就往外走。   裴桑榆起身跟出去,气定神闲叫住她:“韩老师,这么急着走,心虚啊。”   “你来这是想干什么?”韩星转过身,透过镜片打?量她。   “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您混得风生水起的?模样。”裴桑榆笑?道?,“难不?成您还怕一个实习生么。”   “如果你要来跟我计较当年的?事,我只能说,该删的?都被删了,并?且我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韩星绷着脸说。   裴桑榆点了点头:“您靠着当时那?篇报道?才有了点名气吧,不?然怎么会连个假名都舍不?得换。这样一说,是不?是该谢谢我?”   “你…….”没想到小丫头越发伶牙俐齿,韩星气结,“你因为那?事走了好几年,就不?怕现在我再来一篇?”   “韩老师是不?是忙于?名气业务能力?退化了,煽动舆论的?基础都忘了呀。当时您能掀起那?么大风浪不?过是赶着庭审直播和审判的?时机,您现在写?,谁看,谁在意??”裴桑榆挑眉,毫不?惧怕。   韩星表情僵硬了一瞬:“你大老远跑回来就是为了打?打?嘴炮?”   裴桑榆面?色平静说:“当然如果能搜集到更多您不?良报道?的?证据就更好了,您要小心一点,别露馅。”   韩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裴桑榆转身就走,碰上从里面?出来的?许愿,立刻换上和善的?表情:“现在去清大吗?”   “你刚跟韩老师聊什么呀?”许愿热情挽住她的?手,叫了辆车。   “叙旧。”裴桑榆语气淡淡。   “听说她以前写?过一篇很有名的?报道?,但是被全网删了,我现在都很好奇到底写?了什么,肯定言辞十分犀利。”许愿感叹说。   裴桑榆笑?了下,没挑明:“我也很好奇。”   快到清大的?门口,她拿出手机给周瑾川发信息。   【sunset】:你上午有课吗,我去你们?学校搜集采访   【sunset】:有课我就去蹭一节   【唯你主义周瑾川】:有,经管系的?   【sunset】:?   【sunset】:你什么时候跑经管系了,不?是学法?吗   【唯你主义周瑾川】:双学位   【sunset】:……..教室发我   看到发来的?位置,裴桑榆却?陷入沉思。   周瑾川以前那?么坚定跟家?里闹翻也要读文?科学法?律,为什么最后会妥协到再读一个经管系的?双学位。   他不?打?算当律师了吗?最终还是放弃了当初的?梦想吗?这很不?像他的?作风。   到此刻她这才发现,这几年的?时光模糊了太多,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sunset】:给我留两个位置,和另一个实习生一起过来   【唯你主义周瑾川】:好   许愿见她一直低着头发信息,八卦道?:“男朋友呀,这么腻歪。”   “不?是,一个朋友。”裴桑榆现在已经非常坦然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周瑾川,“一会儿我想去旁听一节课,你跟我一起吧。”   许愿看了眼教室位置,惊叹说:“经管啊,你知道?管院有个巨帅的?帅哥嘛。”   裴桑榆突然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她似乎有些忘了周瑾川在学校的?时候有多招人。   许愿还在絮絮叨叨:“我之前在校篮球赛上见过一次,是我现实中见过最漫画感的?帅哥,但人也确实是冷。我看好多女生想给他送水来着,一个都不?理,拽得不?要不?要的?。”   确实是强烈的?周瑾川作风了,裴桑榆在心里叹息。   许愿又说:“你等等,我给你找照片,真的?巨帅。”   边说着,边在相册里快速滑动,翻出一张周瑾川穿着球衣的?照片,是抓拍的?他弹跳扣篮的?时候,手臂用力?,下颌绷紧,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荷尔蒙。   “帅吧?”许愿非要让她发表意?见。   裴桑榆被迫点了点头:“帅的?,其实……他……”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到。”许愿嘀嘀咕咕,“远远看一眼也好。”   车停在清大门口,裴桑榆跟她一起下车,心里却?在想一会儿要怎么跟她解释。   距离上课的?时间已经很近,也来不?及逛一逛校园,就直接去了五楼的?教室。   只是,裴桑榆在进入阶梯教室的?那?一霎那?,脚步顿住。   周瑾川这个狗东西……   居然把座位选在了第一排,生怕别人看不?见是吧,实在太招摇。   她犹豫不?决,看着教室里满满当当的?一百来号人,突然有了点迟来的?心理阴影。   因为当初在附中那?种全校舆论的?漩涡,还是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跟他待在一起,生怕被议论,再提起往事。   于?是下意?识避开,挑了一个非常靠边的?位置,拉着许愿坐下:“坐这里。”   “哎,就是那?个帅哥,快看!”偏偏许愿社牛到了极点,声音也不?太小,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也引得帅哥本人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周瑾川很轻地挑了下眉。   坐姿很是随性,就那?么靠着座椅一言不?发盯着她,眼神带着质问?。   只对视了一秒,裴桑榆就心虚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一边。   手心里的?手机震动,她低头,看到对方发来信息。   【唯你主义周瑾川】:坐过来   非常强势的?命令口吻。   裴桑榆求饶似的?看了他一瞬,回复道?:人太多了,你怎么不?选个偏一点的?位置   【唯你主义周瑾川】:你怕什么   怕这些人中间有人认出了她,怕他们?还记得陈年往事,怕把他们?俩在校园那?些八卦里又牵扯到一起。   她的?确是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却?眼看着周瑾川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变沉。   面?上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   但裴桑榆很明显的?察觉到,他生气了。   少爷的?性子难伺候,一旦动了火,很难哄。   迟疑了两分钟,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碰了下旁边,商量说:“我们?换个位置,去第一排。”   许愿瞪大眼睛,边起身,神情震惊道?:“你这么猛的?吗,我只是口嗨一下,你还要凑近了去看啊。”   裴桑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嗯了声,顶着众人的?视线慢吞吞挪过去。   在他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下,把保温盒推过去,轻声说:“早饭,给你的?。”   “不?想吃。”周瑾川语气不?咸不?淡,显然对她方才的?避嫌很是不?满。   裴桑榆无奈说:“我不?是过来了吗?”   周瑾川扯了下唇:“晚了。”   “你不?要闹脾气好不?好。”裴桑榆拧起眉心。   “某人昨晚还在跟我道?歉,现在就这态度。”周瑾川随手翻着面?前的?书,头也没抬。   许愿:!!!   这对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小情侣在闹别扭。   她转过头,压低声音说:“我天,你们?俩认识啊,我真是丢死人了!”   “何止是认识。”周瑾川难得在旁边搭旁人的?话,“裴桑榆,又在别人那?装不?熟是吧。”   裴桑榆:“……..”   她真是无话可?说,躺平任嘲。   许愿缓慢地眨了下眼,等等。   八卦说周瑾川有个女朋友在国外,而这位漂亮小姐姐刚从伦敦回来,难不?成……   她看向裴桑榆的?眼神瞬间变得敬畏起来。   “你那?什么表情?”裴桑榆迷茫道?。   “没有,就觉得你超厉害。”许愿诚心诚意?称赞,毕竟男神单身了三年,好不?容易传出有个女朋友,大家?却?宁愿觉得是为了挡桃花的?说辞,没想着还真有这么一人。   裴桑榆一心想着把他哄好,也顾不?上害臊,从口袋里摸出颗糖。   剥开一半摊在手心上,笑?眼弯弯说:“吃不?吃?”   “不?吃。”周瑾川神色冷淡。   “周瑾川你差不?多够了啊,我都过来了你耍什么脾气。”裴桑榆的?小性子也被激了起来,把糖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别过头懒得理他。   许愿坐在旁边瑟瑟发抖,生怕战火燃烧过来变成炮灰。   能降得住这种男神的?果然不?是一般的?姑娘,真牛。   教授抱着书进来,看着满满当当的?学生,又看向第一排非常显眼的?风景,笑?说:“今天人来得倒是齐,都来看帅哥美女的?是吧。”   突然的?打?趣,教室里一阵哄笑?,纷纷看向第一排的?方向。   裴桑榆却?觉得如坐针毡,这聚光灯打?的?,到时候还没追到周瑾川,绯闻倒是满天飞了。   她叹了口气,拖过周瑾川的?笔记本,在上面?写?字:   我刚避嫌主要是怕大家?乱说,这不?是怕影响你么   周瑾川敛下眼,龙飞凤舞往下写?回话:   那?你就别来学校找我,胆小鬼裴桑榆   突然又被扣了一顶帽子,裴桑榆压着脾气回他。   我就是胆小鬼,行了吧,说吧,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周瑾川这回没再往上写?字,像是在沉思。   裴桑榆叹了口气,听着教授在絮絮叨叨的?提醒:“考研报名时间快截止了,大家?记得去官网填写?,错过就得等下一年了,好,现在开始上课。”   正听得认真,察觉到周瑾川突然靠了过来,因为座椅没有扶手,距离就突然变得很近。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皮肤若有似无跟自己碰触到了一起。   原本第一排就很是显眼,两人稍微的?动作都很容易吸引注意?,裴桑榆浑身绷紧,压低声音说:“上课呢,凑过来干什么。”   周瑾川却?没动,只是侧过头看着她,一脸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你去考个研,我就高兴了。”   裴桑榆:??? 第53章 笑意  周瑾川的想法很简单。   他?过了?司考, 也保了?研,偶尔去律所实习,最近不算太忙。虽然距离应届考研时间?只剩两个多月, 但他?花点时间?帮裴桑榆复习,肯定能考上。   然后, 她就?别想什么实习结束就?回英国,彻底一拍两散。   “问你话,怎么样?”周瑾川就?当着教授的面,直勾勾看着她。   然而这话落在?裴桑榆的耳朵里?, 完全变了?个意思。   明明知道她在?国外读了?这么多年书,用习惯了?英语答题, 国内的考试早就?变得不适应, 还提出这种要求。   这一定是?打击报复。   表面装得对她离开毫不在?意的周瑾川,绝对是?在?拐弯抹角的泄愤。   虽然自己理亏在?先, 但裴桑榆仍然无语:“你有病啊?”   周瑾川神色淡然:“不是?你让我提要求么, 我提了?,现?在?该你答应了?。”   裴桑榆:“……….”   她咬牙切齿数落道:“我只是?让你生气了?几分钟, 你让我痛不欲生几个月?高利贷都没你算得这么狠好吧。”   “嗯, 我就?是?很小气, 且睚眦必报, 你应该很了?解。”周瑾川唇角微勾。   教授见他?们俩交头接耳好一会儿, 没忍住出声:“两位同?学聊什么呢,是?对我的教学有建议吗?可以站起?来讲。”   “这位同?学本科在?国外念的,现?在?想考清大的研究生,她怕考不上, 在?向?我咨询意见。”周瑾川不紧不慢说。   裴桑榆:“……….”   几年不见,求你做个人吧周瑾川。   教授顺嘴问道:“哦, 本科是?哪个学校的?”   “她是?伦敦政经新闻系的。”许愿相?当热情接上话。   “那很知名的大学啊,不要妄自菲薄,报名吧。清大欢迎你,我的课也欢迎你常来听听。”教授笑笑说,“中外学习一起?结合,见识拓宽,对以后事业发展也更有帮助。”   裴桑榆尬得头皮发麻,敷衍笑了?笑。   此刻只想找个麻袋把旁边的人装进去,然后暴揍一顿。   许愿倒是?眉开眼笑说:“我也在?准备考研,我们俩同?专业,可以一起?复习。”   “我觉得不错。”周瑾川慢悠悠接上话。   裴桑榆却感觉身心疲惫,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崩溃。   偏偏周瑾川还在?用激将?法刺激她:“学习机器裴桑榆不会怂了?,真怕考不上。”   “周瑾川,这套现?在?对我没用了?。”   “那就?是?怂了?,你失去了?以前的斗志,真可惜。”   “考!不就?是?考研吗!区区两个半月!我绝对能考上!”裴桑榆咬牙切齿说完,才发现?脑子一热已经答应了?他?。   怎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是?每次都轻而易举就?中了?他?的圈套,就?学不会。   周瑾川笑得很是?招摇,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下?手机,颇有一副奸诈律师的风范。   “录下?来了?,都是?证据,不许反悔。”  裴桑榆:“………”   裴桑榆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狗东西才勉强消气。   只是?被这么一闹,他?们之间?的那点陌生好像又消淡了?一点。   算了?,考吧,考完了?到时候去不去读再另说。   正撑着胳膊在?心里?辱骂某人,手机震动,她垂下?眼,发现?是?旁边刚加上的许愿。   转过来了?一条信息,来自清大的表白墙。   配图是?她和周瑾川的侧脸合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配文?就?更是?浮夸:救命救命,zjc真有一个女?朋友在?国外,之前在?伦敦政经读书,现?在?回来了?,长得巨美!两人坐在?一起?巨养眼的般配!   小姐姐都毕业了?还来陪男朋友听课,还说要考清大的研,是?真爱了?。不过两人好像昨天吵架了?,她带了?早餐过来求和,轻言细语哄zjc吃,恨不得亲自上手喂了?,又甜又心碎,果然帅哥都是?别人家的呜呜呜,匿了?   裴桑榆:???   这熟悉的画风,这同?款的造谣,只是?那一年的红豆糕变成了?今日的海鲜粥,不一样的食材,一样的配方。   果然顶尖学府的学子也逃不开关于绯闻的八卦。   【sunset】:谁说他?在?国外有女?朋友   【许愿今年上岸】:班上聚会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不过之前大家没信,还以为是?随口找了?个理由挡桃花,毕竟大学三年也没见着有女?生过来找他?,听着就?像是?瞎扯   裴桑榆:“………”   真行啊周瑾川,人都走了?还要被拉过来挡桃花,废物利用是?吧。   【sunset】:我不是?他?女?朋友   【许愿今年上岸】:???不是?吗?你们俩看着就?是?一对啊   裴桑榆闷着头打字,在?心里?悠悠叹气。   她也希望自己是?,过去成了?一道屏障,当初互相?的喜欢也被时光浸润得模糊不清,她看不透,也猜不明。   现?在?刚恢复建交,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举动直接搞砸了?这段关系。   可是?此刻,绯闻四起?,周瑾川会怎么想。   是?乐于拿她来当挡箭牌,还是?压根不想再跟她牵扯情感关系,她不得而知。   于是?转过头,看向?曾经无数次的朝思暮想。   过了?五年多的时间?,除了?气质沉淀得更勾人,好像没什么变化。   穿着黑色的卫衣,外面裹着件同?色系的外套,锋利又散淡,晃眼一看,仍然是?当初那个过道那边的少年样。   周瑾川察觉到她的视线,把手机推到她眼前:“寄到你家了?,记得查收。”   “什么。”裴桑榆愣愣地看过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新闻学概论》   《传播学教程》   《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史稿》   《新闻舆论研究》   《新传考研20天20题》   《考研政治100天》   ……..   整整二十本资料的购买记录,满满当当,应有尽有。   “你蓄谋已久吧,我们专业的书你怎么知道?”裴桑榆瞪他?。   “周瑾川什么都知道,好好学,我会每天监督你。”周瑾川懒洋洋道。   裴桑榆盯着那一大堆专业书,宽慰自己,苦中作乐。   时光的齿轮缓缓倒退,好歹又恢复到了?以前每周求他?补课的时候,说不定补着补着,又重新补出感情了?。   下?了?课,几人出了?教室,随便找了?个咖啡厅吃早饭。   周瑾川刚坐下?,就?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红豆糕递给她:“尝尝,味道变了?没。”   裴桑榆正在?打开保温盒帮他?盛粥,看到熟悉的糕点,眼睛猛然一亮:“这个居然还在?卖啊,真的好多年没吃到了?,不过怎么没包装?我记得以前是?一个小盒子,上面还有一句诗来着。”   “她年纪大了?已经不出摊了?,这个是?去她家拿的。”周瑾川轻描淡写带过。   其实不是?。   阿婆在?去年就?已经去世,玲珑巷的老街也逐渐人走楼空,之前他?经常光顾着,时间?久了?就?跟老人成了?忘年交。   生病的那段时间?时常会去家里?看她,在?最后弥留之际,老人把自己的红豆糕秘方教给了?他?。   “以后等那个小姑娘回来的时候,你就?做给她吃。”当时阿婆是?这样说的。   然而那时,周瑾川只是?盯着沸腾的红豆出神。  好久才回了?句:“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回来。”   周瑾川不太擅长厨艺,一开始做的时候总是?做得过软或者过硬,要么就?是?过甜,味道总是?天差地别。   于是?他?就?每天试,慢慢调,终于逐渐靠近裴桑榆喜欢的味道。   “你有这个心,她总会回来的,只需要再等等。”   阿婆咬了?一口他?新做的糕点,苍白的脸色挂着笑,“一模一样了?,她应该吃不出区别了?。”   周瑾川嗯了?声,低声道:“那就?好。”   “真的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裴桑榆咬了?一大口咽下?去,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好好吃啊,来,许愿,你也尝尝,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糕点。”   周瑾川唇边挂着点笑:“喜欢啊。”   裴桑榆被考研折磨的阴霾一扫而空,拼命点头:“我本来也试着自己做过,可能是?糖的比例问题,总觉得差点感觉。”   因为不止是?放糖,会再加一点蜂蜜,只是?几滴,味道就?全然不同?。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是?很苦的,但心里?存着那么一点甜,等待也变得不那么寝食难安了?。”阿婆把配方告诉他?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周瑾川的确也是?靠着裴桑榆留给他?的那些记忆,一点一点撑过了?这些年。   但他?不想向?她坦诚这些苦楚,那样只会让她更自责更愧疚。   “以后按照学习计划,达标了?我就?给你买。”周瑾川抬眼看她,“如?果没达到要求,别想多吃一口。”   “周老师好严格,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阿婆的联系方式了?不起?。”裴桑榆嘟囔着,把海鲜粥推到他?面前,“礼尚往来,专门给你熬的,不是?胃不舒服么,少吃点辣。”   周瑾川嗯了?声,慢条斯理拿了?个勺子,喝粥的姿态也十分养眼。   许愿啃着咖啡馆里?干巴巴的可颂,觉得已经快被狗粮喂撑了?。   都有早餐,就?她还得自己买,这两人确定不是?来秀恩爱的么。   裴桑榆喜滋滋吃着红豆糕,跟他?说着今天的安排:“一会儿我们俩就?要去抓人采访,然后找个地儿写稿,下?午可能就?碰不上面了?。”   “下?午我有球赛,你不来?”周瑾川问她。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   想看,球场上的周瑾川总是?有着她最喜欢的少年意气,非常让人心动。   她瞬间?非常没有底线的妥协:“几点啊?我争取比赛前写完。”   “四点,到时间?给你发信息。”周瑾川边说着,边划开手机找到联系人打字。   【YYJDGY】:下?午我上   【严司淮】:你不是?嫌女?生多再也不去了?么   【YYJDGY】:今天突然想去了?   【严司淮】:说实话   【YYJDGY】:裴桑榆会在?   【严司淮】:…….懂了?,行,我跟他?们说一声   裴桑榆看他?打字飞快,聊得挺嗨,还是?没忍住问:“跟谁发信息,不是?说不跟学姐学妹聊天。”   “严司淮,下?午是?混院比赛,他?也在?。”周瑾川说。   久违的听到从前熟悉的名字,裴桑榆有些感慨:“啊,原来他?也考了?清大,那夕念也会来吧,还挺想她的。”   “在?啊,他?们俩现?在?……”周瑾川笑了?下?,意味深长说,“算了?,你来了?就?懂了?。”   “又卖关子,讨厌死了?。”裴桑榆十分不满。   周瑾川三两下?喝完粥,看了?眼时间?,把保温杯盖回去说:“我还要去一趟律所,走了?。”   说完,起?身抬起?手,很自然地拍了?下?她绑着马尾的后脑勺,转身离开。   裴桑榆却僵在?座椅上,一口红豆糕在?嘴里?,好半天没咽下?去。   呜呜呜,周瑾川终于跟从前一样又肯拍她的头了?,就?只是?这么很轻的一碰,却仍然感觉到了?那点亲昵。   明明对方已经走远,她还在?反复回味。   许愿却还在?消化方才的话:“你跟严司淮严夕念他?们也认识?都是?清大名人诶,果然帅哥美女?都是?一起?玩耍。”   “他?们跟周瑾川是?发小,我当然认识。”裴桑榆很自然地接话。   许愿盯着她,慢吞吞出声:“那你还跟我说只是?普通朋友,这普通吗?这都打入对方最核心的朋友圈了?。”   裴桑榆被这话噎住:“嗯…….好吧,我们以前是?关系很好,但毕竟走了?这么久嘛,现?在?变普通朋友也正常吧。”   “不,现?在?也不普通。”许愿观察了?这么一会儿,就?飞快得出了?判断。   就?周瑾川看她的那眼神,要说没点猫腻,狗都不信。   裴桑榆却已经把心思放回了?采访,拿出选题要求看了?看,思路清晰说:“我们一会儿就?直接去图书馆门口,刚开学没多久能去的,多半都是?要么准备毕业论文?要么准备考研的大四生。”   “哇靠,你真聪明。”许愿笑着说,“不过我同?学都是?大四啊,问他?们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都新闻系的太局限,写出来的东西没有意义,样本多才有参考价值也更真实。”裴桑榆认真说。   许愿瞬间?肃然起?敬。  对于要考研的人来说,这光鲜的实习只是?一个锦上添花的加分,她没打算花太多精力。   原以为这种留学回来的大小姐更娇气,不过是?来走走过场,但裴桑榆的态度感染了?她,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跟着一起?好好对待。   只是?,真抓到了?人采访的时候,画风变得极其诡异。   路人一号:“诶,你是?不是?那个和周瑾川一起?上课的小姐姐啊?”   路人二号:“有点像,你真的是?他?女?朋友吗?”   路人三号:“为什么谈恋爱还要异国这么久呀,能考到伦敦政经的水平,当时怎么不一起?考清大?”   裴桑榆:“……….”   救命,这到底是?谁在?采访谁。   许愿隔岸观火快笑疯了?:“哎,你是?不是?没想到周瑾川在?学校这么有名?”   “他?以前在?附中也很有名,不过那会儿大家都在?高中,表面上还比较含蓄收敛。”裴桑榆看着空空荡荡的记录本,有气无力道。   -   一直在?图书馆门口呆到下?午两点,好不容易搜集完肯正儿八经回答问题的毕业生。   许愿还有别的事,跟她分道扬镳,裴桑榆重新回到咖啡馆开始整理资料写稿。   真上手之后,发现?中文?英文?的表达虽有区别,但逻辑一样,写起?来的速度也就?变得飞快。   快在?笔记本上敲完最后几行字,感觉后脑勺又被人拍了?下?。   她回过头,见周瑾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回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写完了?吗?”   “你走路没声音的,吓死人。”裴桑榆嘴上说着,手上快速把稿件收尾。   “桑榆姐姐!”一声俏生生的声音传过来,严夕念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她,甜腻腻说,“本来听说你回来了?,昨天就?要约吃饭的,但瑾川哥哥说你要见以前的同?学,被迫排到了?今天才来找你。”   裴桑榆扣上笔记本,起?身回抱住她:“是?呀,回来这一趟就?是?在?不停地见人,搞得跟总统会面似的。”   “欢迎回来。”严司淮朝着她点了?下?头,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嗯,好久不见。”裴桑榆笑着回他?。   “走吧走吧,别寒暄了?,比赛一会儿快开始了?。”严夕念帮她把东西装进背包,随手就?递给严司淮让他?帮忙拎着,热情挽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裴桑榆那点莫名其妙的雷达又响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头一天看到陈界和边潇潇的感觉一样。   她眉心一跳。   明明是?兄妹,怎么感觉有点暧昧。   想到周瑾川早上欲言又止的话,她迟疑说:“你……跟你哥………你们俩……..”   “啊这个,对,我们在?一起?了?,但是?没公开,现?在?同?学都不知道,所以你别乱说。”严夕念坦坦荡荡承认。   裴桑榆:????   她再次怀疑,离开这几年是?不是?进入了?平行时空,朋友们的恋情瓜怎么一个比一个劲爆。   她出声的时候,差点咬了?舌头:“他?可是?你哥……这真的合适吗?这个……你们爸妈也……接受?”   严夕念看她一脸裂开的表情,觉得好笑:“瑾川哥哥没跟你说过吗,我们俩不是?亲生的,只是?碰巧姓氏一样。”   裴桑榆心情跌宕起?伏,恢复平静:“不是?亲生的啊,那没事了?,吓我一跳。”   想了?想,还是?觉得很是?诡异:“但你小时候一直是?把他?当哥哥吧,怎么突然……”   “说来话长,反正现?在?就?这样了?,就?是?怕大家跟你一样的反应,所以除了?几个好朋友都还不知道。”严夕念叹了?口气,神情也变得很是?苦恼。   裴桑榆觉得也是?,毕竟连她这么熟悉的人都觉得就?是?亲生兄妹,更何况是?别人。   果然各自有各自的烦恼,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聊什么?”周瑾川从后边过来。   严夕念非常有眼力见的松开了?手,一脸“你们俩聊,我先撤了?”的乖巧,默默退后到哥哥旁边。   裴桑榆压低声音:“没,刚吃了?瓜,还没消化。”   周瑾川跟她并?肩走在?校园里?,心情十分愉悦:“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当时反应跟你一样。”   “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啊,果然高中跟大学隔着天堑,大家的进度都太令人震惊了?。”裴桑榆喃喃自语说完,仰头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一口气说了?吧。”   周瑾川挑眉,缓慢出声:“你对别人的恋爱倒是?感兴趣。”   “那你又没有什么可聊的,我不是?只能问问别人。”裴桑榆坦然道。   “我是?不是?谈个十段八段你就?满意了??”周瑾川说。   裴桑榆手指缩了?下?,不自在?道:“那也不必,你要是?变海王我也不太能接受,跟女?生保持距离挺好,优良作风,继续保持。”   “某人以前的理想型可是?海王,现?在?倒是?嫌弃了?。”周瑾川再次翻起?旧账。   裴桑榆脸颊蹭的一下?红了?个彻底:“都说了?你这个毛病得改,记忆力太好就?多背点法条,别老记着这些有的没的。”   周瑾川理直气壮,语气淡然:“不改。”   裴桑榆气结,不想跟他?说话,大步朝着球馆方向?走。   偏偏周瑾川顺着刚才的话题,非要跟她聊天:“那见多识广的裴桑榆同?学,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挡一下?桃花?打球时候老有人送这送那,很烦。”   裴桑榆侧过头看他?,明明语气带着苦恼,表情看上去却莫名其妙的有点愉悦。   她迟疑了?几秒钟,重点却完全偏移:“你不是?都拿我挡桃花了?么,还有人给你送水啊。”   “有啊,她们不信。”周瑾川慢条斯理说。   裴桑榆心里?起?了?点醋意,却不好表现?出来。   之前在?伦敦的时候,她时不时也会去清大的表白墙看,周瑾川出现?的频率的确是?高。   而此刻,再一次在?众人注视下?的篮球赛,觊觎他?的女?生只会更多,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想要暗戳戳宣示主权。   裴桑榆拧着眉心,自言自语:“我想想…….”   于是?心一横,解开马尾上的皮筋,长发失去了?束缚,瞬间?散落在?肩上。   回来之后的两天都绑着马尾,周瑾川还没见过她散着头发的样子,看怔了?一瞬。   她的头发比从前更长,几乎是?快要到腰的位置,散开之后,蓬松着垂在?身后,因为走路微微晃着,衬得腰身越发的细,盈盈一握。   在?那股清纯无辜的气质上就?莫名多了?点勾人,是?让人挪不开眼的漂亮。   周瑾川看了?好几秒钟,才说:“突然解开头发干什么?”   裴桑榆把皮筋用手指撑着,往他?手腕上戴,非常心虚地说:“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周瑾川懂了?却装没懂,故意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让大家觉得你有主了?的意思,你不是?要挡桃花吗,会有用的。”裴桑榆越说声音越低,脸颊也越来越红,不再看他?。   只是?大步踏入场馆,催促道,“好了?,你快去换衣服,时间?快到了?。”   周瑾川垂眼看着手腕上那根蓝色的皮筋,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跟自己非常不搭的显眼。   只是?低着头笑了?下?:“行,谢谢你慷慨的援助。”   裴桑榆咬了?下?唇,没出声,只是?回头拉过严夕念转身就?走,在?场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因为帅哥聚集,来的女?生格外的多,等到球员们换好球衣上场之后,尖叫声瞬间?掀翻了?场馆。   裴桑榆看着进场的周瑾川,恍惚间?又回到了?在?附中看他?打球的时候。   此刻他?穿着蓝色的球衣,从上到下?都带着一股清新的少年感,后背上印着一个大大的21号。   是?因为他?的生日是?21,还是?因为自己的生日也在?21,才会选这个号码。   裴桑榆盯着那个数字,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然后看到周瑾川转过头,隔着远远的距离在?球场上看了?过来。   他?唇角微微勾起?,毫不避嫌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旁边同?队的同?学看着周瑾川的表情,打趣说:“今天心情挺好啊,头一回见你打球笑这么开心。”   周瑾川嗯了?声,目光没从裴桑榆身上挪开,缓慢出声:“因为有人来看,所以开心。”   “讲什么国际笑话,看你打球的人不要太多好吧……”同?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移了?回来,落在?他?手腕的那根皮筋上,迟疑说:“这么娘的东西,你也肯戴啊…….”   周瑾川明明知道此刻被众人注视着,仍然毫不在?意抬起?手腕,另一只手的指腹在?蓝色皮筋上缓慢蹭了?下?,生怕旁人没看清。   说话的嗓音也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小皮筋么,女?朋友给的。” 第54章 试探  同学听到他这话?, 倒是愣了下:“你真?有女朋友啊,在哪儿呢,我看看?”   周瑾川也没想着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把裴桑榆的名字说出来, 那样?会给她带来困扰,只是说:“她害羞, 以后有机会再带过来。”   “真?的假的,这不会又是你新型挡桃花的方式吧?”对方一脸狐疑。   毕竟作为同一个球队的球员,这几年着实是见到了周瑾川拒绝追求者的花样?百出。   直接要微信的。   说没微信。   热情送水的。   说不喝那个牌子?的水。   大胆告白的。   就说有女朋友了,在国外?。   而此?刻, 戴着这么一个小皮筋,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已经懒得?瞎扯理由的意思。  周瑾川笑了下, 也没解释:“随你怎么想。”   对方重?新转过头, 看向方才观众席的方向,试探问:“不过, 你刚看的那个女生, 很漂亮啊,你认识吗?”   “认识啊。”周瑾川懒懒道。   “有男朋友吗, 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对方笑着碰了下他, “帮个忙, 我真?喜欢这款。”   周瑾川脸上的笑意淡了。   淡声嘲讽:“就看这么两秒钟, 就真?喜欢, 你以为看的是人民币?”   “不是,就这种感觉吧,清纯中带着一点勾人,又纯又欲的, 谁能不喜欢。”对方情不自禁又看了一眼,才说, “也就是你有女朋友,才对她没感觉吧。”   周瑾川:“……..”   刚还不如说就是裴桑榆给的得?了,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严司淮听到他们俩的对话?,有点想笑:“别想了,你追不上的,人家眼光很高。”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周瑾川一眼,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也认识?我们学校之前有这号人吗,难不成是新入学的学妹,长这样?我肯定得?有印象。”同学还在那嘀嘀咕咕。   周瑾川抬手朝着他后脑勺拍了一掌:“别想着追姑娘了,上场。”   裴桑榆远远地看着几个男生聊得?正?起,艰难读着唇语,却完全无法破解。   “他们在说什么啊?怎么感觉老在看我。”   “那个男生想追你,我哥让他别想了,说你眼光高。”严夕念基本原封不动地重?复,“我只能看出他的,瑾川哥哥看不懂。”   裴桑榆大为震惊:“这你都能还原?”   严夕念耸了下肩,很随意的样?子?:“这大概就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默契吧。”   “真?好。”裴桑榆由衷感叹。   要是她和周瑾川也能有这种默契,也不致于茫然瞎猜对方对自己的感觉了。   哨声一响,球赛开始。   两大帅哥既大一联赛之后时隔三年再次同队,旁边的女生都快把嗓子?嚎破。   “啊啊啊啊啊啊周瑾川三分?,好他妈蛊人啊啊啊啊!”   “严司淮严司淮,我靠,这个控球,这个手,这个腰,我死了。”   “呜呜呜今天的课没白逃,这是什么神仙梦幻联动啊。”   “太养眼了真?的太养眼了,我恨当?初没考上清大!”   听着该是外?校也来了不少观众,怪不得?挤得?满满当?当?。   裴桑榆和严夕念转过头交换了下视线,同时叹了口气。   一个想着,周瑾川都戴皮筋了她们是看不见吗!明明都告诉大家有主?了是不是瞎!   一个想着,为什么要跟哥哥谈恋爱,不能公开真?的好烦!   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跟周遭格格不入。   裴桑榆看了一会儿,严苛道:“我觉得?周瑾川球技退步了,他刚居然犹豫了一秒。”   严夕念点了点头,跟旁边的尖叫唱反调:“我哥今天状态也不行,打配合非常一般。”   “不想看了。”裴桑榆面无表情出声。   “那就走吧。”严夕念瞬间达成一致。   两个姑娘在乌泱泱的尖叫声中起身,转身出去。   而球场上刚进了一个球,周瑾川如从前一样?下意识看向观众席的时候,正?好抓到严夕念抓着裴桑榆离开的背影,笑意僵住,表情十分?不悦。   “严夕念抽什么风?”于是质问严司淮。   “我哪儿知道,你怎么不说是裴桑榆懒得?看你。”对方相当?会戳心?。   周瑾川轻嗤:“多?半是你对你妹没有吸引力了。”   严司淮嘲讽:“不如说分?开几年人家对你不感兴趣了。”   “聊什么呢!传球过来了!”旁边的球员叫了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但没了指定的观众,剩下的比赛就显得?索然无味。   两个男生打法迅猛凶残,以相当?血虐对方的比分?结束了这场公开赛。   从场馆出来的时候,周瑾川给裴桑榆打电话?过去,开门见山问:“你们俩人呢?”   “吃冰淇淋呢,最近推出了一个新品。”裴桑榆慢吞吞地舔了一口,不咸不淡回他。   “比赛看到一半去吃冰淇淋?”周瑾川气笑。   裴桑榆啊了声,语气仍然平静:“场馆里?太吵了,旁边全是尖叫,耳朵疼。”   周瑾川沉默了两秒:“在哪儿,过去找你们。”   裴桑榆说了个位置,也再没多?聊,就把电话?挂断。   继续慢吞吞咬着冰淇淋,语气酸溜溜说:“球赛结束了二十分?钟,才想起来找我们。”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严夕念恶狠狠咬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   一吐槽就停不下来,等到两个男生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她说完最后一句:“总之,以后我不许他打球了。”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盯着迎面走来的周瑾川,微微挑眉。   他连球衣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在外?面套了个外?套,头发被汗水打得?微湿,整个人还残留着方才那股球场上的酷劲儿。   “你们俩跑什么?”严司淮问。   “以后你不许去打这种公开赛了,烦死了,一帮女孩子?就知道盯着你看。”严夕念皱着鼻子?抱怨。   严司淮笑了下,挺好说话?:“就为这个啊,行,不打了。”   “这还差不多?。”严夕念表情松缓了些。   裴桑榆却没出声,她没立场给周瑾川提这样?胡搅蛮缠的要求。  于是伸手,手掌朝着他摊开,语气十分?冷淡:“皮筋还我。”   “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拿回去?这么小气。”周瑾川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懒洋洋敞着腿,没有要还的意思。   裴桑榆悬在空中的手没动:“又没有用,你戴着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没用?”   “我…….”   裴桑榆被他问住,哑口无言。   周瑾川观察她细微的表情,试图看透内心?:“有用,比赛结束的时候有女生过来,我抬了下手腕,对方就懂了。”   裴桑榆面无表情:“哦。”   周瑾川还在持续地看她:“几个意思啊现在。”   裴桑榆平静地回应他的注视,挂着假笑:“那你就接着戴着挡桃花吧,便宜,送你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跟他斤斤计较一个皮筋的问题。   大概不是皮筋,而是所属者,她想要大家知道,周瑾川戴着的这个东西是属于她的。   没事?,早晚有这么一天。   裴桑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反正?以前周瑾川也追了她挺久,现在就当?是还债。   周瑾川看她表情一秒一变,着实难猜:“我以后也不打公开赛了。”   裴桑榆愣了下,喃喃道:“为什么?”   “没意思。”周瑾川四两拨千斤地回。   裴桑榆沉默着,品着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严夕念察觉到氛围变得?微妙,拽了下严司淮的手:“我们不是还约了朋友吗,时间快到了,先走吧。”   严司淮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对,先走了,下次约。”   两人火速离开,留下坐在冰淇淋店外?的两人四目相对,遮阳伞挡住了傍晚落下的光,这一片区域被阴影覆盖。   裴桑榆反复琢磨着方才的话?,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因?为我没看完比赛,生气了。”   “有点儿。”周瑾川坦然道。   他们俩一向情绪坦然,毫不藏着掖着。   这也是裴桑榆最喜欢他的一点。   她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行为不太对,道歉说:“对不起,没考虑你的感受,我应该坚持到最后的。”   “倒是也不用强求。”周瑾川扯了下唇,直视她,“为什么要走?”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着。   犹豫了几秒钟,试探着吐露一点真?心?。   “因?为我觉得?那样?的周瑾川应该只存在在我的记忆里?,不想别人看到。”   周瑾川罕见地愣了下。   差点就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问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裴桑榆才刚回来两天,就算她还对自己残存着一点情感,他也不太确定这份喜欢的分?量能不能再次把她留下来。   毕竟当?时分?开的时候,她也是喜欢的,可还是走了,然后就再也不跟他联系。   他不想跟她再仓促开始,谈一场短暂的恋爱,然后潦草收尾。   所以这一次,他要等,等到她想清楚,决定好,坚定跟自己开口,保证不会再走。   他的确是不想再被抛下第二次了。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去让彼此?消磨掉过去分?开带来的隔阂,再重?新走到一起。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还是纵容了她:“嗯,那以后就只打私下,你想看,再来看。”   裴桑榆内心?百感交集。   周瑾川实在是太温柔,温柔到每跟他多?呆一分?钟,就更喜欢他一点。   这一回,她顺应自己的内心?,诚心?诚意夸奖说:“球技进步了,比以前更厉害。”   “用你说。”周瑾川挑了下唇,说话?间带着一股傲气。   裴桑榆笑他:“臭屁死了,夸你两句尾巴就翘天上去了。”   周瑾川嗯了声:“打不了球,那就监督你看书,总得?找点事?做。”   裴桑榆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你真?的改名叫周扒皮吧你。”   -   周扒皮开始严苛地履行着他的监督计划。   然而后面几天时间裴桑榆忙着做报道没空,压根没碰上面,好不容易周六空出来了一天,火速被周瑾川抓去了图书馆自习室看书复习。   这个房间很小,一张方桌四个小凳,两人一排并?坐着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拥挤。   裴桑榆看着一堆中文就觉得?头疼,插科打诨打诨跟他聊天:“你知道我实习的老师是谁吗?是那个韩星,这人你应该有印象吧。”   周瑾川心?说你那实习就是我找的,当?然有印象。   明面上只是略微点了下头:“之前写报道的那个记者。”   裴桑榆慢慢跟他敞开心?扉:“其?实我这次会回来,主?要原因?确实是她。本来事?情已经翻篇了,我也不想再提,可是想到她混得?风生水起,就想回来看看。”   周瑾川的确是很了解她,也是拿准了她这个想法,才会拿韩星去勾她的注意。   他随手翻着面前的案例,问说:“有什么打算?”   “想呆在她身边,等她露出破绽。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事?件去爆发。”裴桑榆很清醒,如果要声讨韩星,可能会有人提起陈年旧事?,除非她有十分?的证据,不然绝不能轻举妄动。   “怕吗?”周瑾川问她。   他没直说,裴桑榆却听懂了,点了下头:“怕的,毕竟以前要不是她…我们……”   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她的底线就是,绝不能再次把周瑾川搅进来。   周瑾川盯着她看了一瞬,语气认真?了些:“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但做之前,要先告诉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憋着。”   “好。”裴桑榆答应他。   周瑾川把一个笔记本推到她面前:“闲话?聊完,说正?事?。这是我给你搜集的重?点,都标了页数,这两天全部看完,我会抽查。”   裴桑榆倒吸一口凉气,感叹说:“效率也太高了,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就这几天空闲的时间。”周瑾川漫不经心?说,“快看。”   裴桑榆头皮发麻,久违地感受到了被周瑾川支配的恐惧。   跨专业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学习机器的称号让给他算了。   她强行把精力集中在面前的笔记本,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落在旁边的人身上,缓慢下移,就是手腕上那根蓝色的皮筋。   这几天他好像一直戴着,没有要取下来的意思。  而此?刻,他也在看着资料,是从律所带过来的一大堆案件,阅读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有一种沉迷于工作的性感。   裴桑榆脑子?乱糟糟的,思绪反复跳跃,一会儿一个念头。   心?想着,完蛋了,现在是真?的无法心?无旁骛的学习。   有点怀念以前那个毫不开窍一心?只想要考第一的自己,果然恋爱影响看书,学校禁止早恋诚不我欺。   “周瑾川,你别在这儿待着了,影响我学习。”裴桑榆纠结了好一阵子?,还是无奈出声。   周瑾川翻页的手顿住:“我怎么了?我都没出声。”   裴桑榆指责他:“你坐这儿就影响我,不然你去隔壁开个新的房,我们各看各的。”   周瑾川:“……..”   周瑾川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连看书的时候都遭她嫌弃。   “真?让我走?”   “嗯,你让我自己看几个小时,一会儿再过来找我。”   裴桑榆语气认真?。   见她一脸断情绝爱的模样?,周瑾川十分?无奈跟她对峙了一阵,对方却毫无妥协的意思。   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抱着一大堆文件起身,落了句:“你最好是认真?看。”   “绝对认真?,不信你一会儿过来抽查。”裴桑榆仰着头看他,眼神清澈,笑得?灿烂。   等人走后,她确实很快就静下心?来投入学习,再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然而站在自习室外?,隔着玻璃看她的周瑾川十分?惆怅。   跨专业不能再像以前高中那样?手把手教她,双学位在手,也颇有几分?派不上太多?用场的意思。   他俯身撑在过道的栏杆上,拧着眉敲字问陈界:   【YYJDGY】:你说裴桑榆还喜欢我吗?   【Jie.chen】:喜欢吧   【YYJDGY】:那她上自习把我赶出来是几个意思   【Jie.chen】: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挺像她能干得?出来的事?儿,不愧是学习机器裴桑榆,倒是一点没变   【YYJDGY】:…….   【Jie.chen】:不是,你别多?想,她应该就是单纯想专心?学习   【YYJDGY】:她本来实习就忙,我让她考研是为了跟她多?待会儿,不是让她把我赶出来   【Jie.chen】:你这样?想,现在痛苦一时,今后快乐一生,忍一忍,就过去了   快不快乐一生他不知道。   只觉得?这个行为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距离考研还有两个半月,裴桑榆之后要都这样?,估计见面时间屈指可数。   周瑾川坐回自习室外?大厅的长桌,盯着玻璃墙里?埋头看书的身影,再次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隔着一段距离陪着吧。   看了三四个小时后,他起身去外?面买了下午茶和甜点。   再重?新回来,给她发送信息。   【YYJGDY】:给你买了点吃的,休息下再看   【sunset】:好,来吧   挺有那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   周瑾川啧了声,还是认命地拎着包装袋过去,推门进去。   他视线停留在裴桑榆拿着手机的屏幕上,没太看清:“你给我的备注……”   裴桑榆后背猛然一僵,把手机翻转扣过去,手指胡乱滑动,想要把名字盲打改回来。   嘴上却装作镇定说:“什么备注。”   “没看清,但不是三个字的长度。”周瑾川十分?严谨,“骗我啊。”   裴桑榆一通胡乱操作,也不知道改好了没,心?虚说:“刚不是在给你发信息,是许愿,当?然不是三个字的长度。”   “那给我改什么备注了,我要看。”周瑾川随意靠在她的桌边,长腿支着,朝着她伸出手。   裴桑榆握着手机,心?说要是被他看到“唯你主?义周瑾川”七个字,绝对会被他笑三年。   摇了摇头,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悲壮:“不给。”   “所以果然不是备注我的大名,不然你心?虚什么。”周瑾川什么脑子?,瞬间就发现了猫腻。   裴桑榆更是紧张,想要含糊过去:“就是你的名字啊,再问我直接把你删了信不信。”   她边说着,边把挡着手机按灭屏幕,放到了周瑾川够不到的墙边。   然后才伸手拿吸管戳奶茶,就是连戳了三次,都戳偏了位置。   周瑾川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   瞥了一眼她漆黑的锁屏,慢条斯理拿自己手机给她发送信息,想要看一眼弹框。   只是,信息不仅没发出去,还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周瑾川沉默了好几秒钟,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裴桑榆好不容易把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大口缓解紧张的心?情,才仰头重?新跟他对上视线。   但对方的面色很沉,像是憋着一股火,于是拔高声音强装镇定:“你什么表情啊,至于么。”   周瑾川把手机屏幕转向她,语气几乎是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至于么,第二次了裴桑榆,删我删上瘾了是吧。上一回不打招呼删五六年,这次打算删多?久?”   裴桑榆:!!!!   她刚只是想改备注来着,怎么把人直接删了,配合着方才的狠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故意挑衅。   她后背僵硬,语无伦次,艰难辩解:“我要说……我刚是手抖……你信不信?”   周瑾川一言不发,一张脸紧绷着,冷淡得?要命。   裴桑榆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这下是真?哄不好了。 第55章 讨好  以往她也经常干些事情时不时的挑战周瑾川的脾气?, 少爷明面上说不高兴,但都挺好说话,三两?句就过去了。   但此刻, 她很明显感觉到,周瑾川是?连话都不想讲的低气?压。   也是?, 本来删好友这件事就是?心结。   之前他能?不计较已经是?十分大度,不代表想要再被删上一次。   换谁都觉得?添堵。   裴桑榆奶茶也不再喝了,只是?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周瑾川……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个威胁也是?说着玩的…..哪知道这么凑巧…..”   周瑾川却?仍然耿耿于怀:“不管你有意无意,把删联系方式当威胁挂嘴上?”   听到这话, 裴桑榆在心里?又?长长叹了口气?,确实是?她的错, 一心虚就胡言乱语。   怪这张嘴太快, 他们俩之间又?遍地都是?雷区。   她放低身段,可怜巴巴又?十分无助:“我下次不说了还不行吗?”   周瑾川没接她的话, 但顺手给了她一个台阶:“备注是?什?么, 你坦白说,说了我就不计较。”   “我不想说。”裴桑榆难以启齿, 却?不敢再骗他。   气?氛又?凝滞了一瞬。   这回周瑾川没再说话, 只是?很淡地看了她一眼, 把手机扔到外套口袋里?, 转身就走。  “哎你…….”裴桑榆伸手抓他, 指尖只是?擦过衣服的下摆,抓了个空。   她迅速起身追了出去,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在看,压低声音说:“你倒是?把我加回来。”   周瑾川这回是?真动了火。   她想删就删, 想加就加,问个备注也含糊其词。   是?他平时对裴桑榆太好了, 真当他没半点脾气?。   “不加。”周瑾川冷淡道。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新加回来?你给我指个方向。”裴桑榆软着嗓子问他。   周瑾川垂眸看了她一瞬,思考了几秒钟:“上次删我正正2000天,这回我给你打个折,20天,怎么样?”   话里?话外听上去还挺大度的意思。   裴桑榆:“……..”   裴桑榆不敢讨价还价。   不过她以往都是?按周瑾川生日的年份计算,这人已经精确到天,时间算得?也太清楚了一点。   她尴尬出声:“那我怎么找你,打电话你接吗?”   周瑾川很淡地笑了下,提醒说:“刚不是?还赶我走,还找我干什?么。”   完了呀裴桑榆,你看你今天做的这堆好事。   一件一件的旧账全叠在一起,现在连本带利都得?算回来了。   自知理?亏,她的表情相当无措:“我…..万一有题看不懂…….清大我都不认识几个人…..”   “我不是?学新闻的,找我也没用。”周瑾川把长桌上的一堆资料摞一起抱着,落了句,“回去看书吧,我走了。”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裴桑榆愣在原地。   她觉得?周瑾川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回来开始,她就老?干些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上次陪他上课不肯坐一起,篮球赛看到一半就走,不让他一起上自习,现在问个备注支支吾吾还删了人家……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藏了太多心事。   可是?就这么几天时间,她仍然看不懂周瑾川到底怎么想的。大概太喜欢就会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莽撞没弄好,他们俩连现在的关系都没了。   裴桑榆觉得?无解,只能?坐回自习室的座位上,想起好几天没联系的骄阳。   JC哥哥:江湖救急,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JC哥哥:我不小心把他好友删了,要怎么哄   JC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但他看上去挺生气?的,说要20天后才把我加回来……   JC哥哥:这种话我能?听着吗!我要是?真20天不找他,我估计以后也别想找了!   JC哥哥:人呢人呢人呢   她在这边噼里?啪啦打字,然而平时基本上秒回的骄阳持续沉默着,一句话也没回。   邪门了,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裴桑榆盯着对话框叹气?。   一个场外救援不成,那就再找一个。   裴桑榆也顾不上复习,直接发消息约了陈界跟边潇潇吃饭,决定当面寻求帮助。   三个人往餐馆里?一坐,听完前因后果,陈界倒是?先笑了,一脸敬佩说:“我也是?没想到,你这么勇,敢删周少爷第?二次。”   也觉得?这俩人挺逗,一个发信息一个约吃饭,都把他当情感导师。   但裴桑榆这姑娘出其不意的举动实在太多,连他都觉得?没辙。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裴桑榆艰难辩解,“我那一通乱按,鬼知道按哪儿了。”   在场的人都被她删过一轮,说起这个话题其实也挺心虚。   边潇潇苦着一张脸,连连摇头:“我觉得?这次很严重,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人家给你台阶了你还不下,你就跟他说备注又?怎么了。”   “很丢人,我说不出口。”裴桑榆抬手捂住脸。   “就随便编一个啊。”陈界觉得?她也是?实诚,无奈道,“反正说了他就不计较,你轴什?么。”   裴桑榆把手重新放下来,一张脸垮着:“不想再骗他,要是?以后知道,那岂不是?罪加一等。”   “也是?,诚实还是?很重要。”边潇潇点头认同?。   陈界两?手一摊,爱莫能?助的表情:“那能?怎么着,追着哄吧。周瑾川这人我太了解了,平时小打小闹都不当回事,但真让他动气?的,不好弄。”   “这个我也知道。”裴桑榆重新振作起来,撑着下巴问他,“周瑾川现在住哪儿啊,我去他家给他做饭怎么样?”   “以前我有回提起顾余,说错话把他惹到了,去家里?直接闭门不理?。”陈界慢悠悠说完,意有所指道,“当然了,他这套一般是?对我这样的朋友,你可能?不一样,有特权。”   裴桑榆撇了下唇。   她现在的地位搞不好还不如陈界呢。   “那晚上就送夜宵到门口,总可以吧,把他地址发我。”裴桑榆说完,又?补了句,“千万别说我送的,我要先拿美食虏获他,等他连吃三晚,吃高兴了再好好道歉。”   陈界觉得?合理?:“行,你做饭确实好吃,我觉得?靠谱。”   裴桑榆重振旗鼓,打起精神说:“那就这么着吧,也不算白找你们一趟,剩下的我再自己想办法。”   陈界似笑非笑提醒她:“你悠着点儿,别又?翻车。”   “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是?我是?个智障似的,我有脑子好吗?”裴桑榆十分不满。   “有脑子就干不出现在这事儿。”陈界一语中?的。   裴桑榆无力反驳,只是?说:“边潇潇,管管你男朋友,怎么讲话阴阳怪气?的。”   “你们俩怎么现在一见面就吵,真奇怪。”边潇潇嘀嘀咕咕。   “因为她老?是?跟个炮仗似的,还是?你可爱。”陈界随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裴桑榆翻了个白眼:“我要吐了,不行,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你们俩是?一对儿。”   陈界威胁说:“刚求助完就翻脸不认账?小心我去周瑾川那说你坏话。”   裴桑榆:“……..”   瞬间换上十分亲切的微笑,轻言细语说:“还麻烦您多说好话,诚挚祝你们百年好合。”   看得?边潇潇笑得?不行:“看桑榆多可爱,可爱死了。”   随意听着,裴桑榆突然福至心灵。   周瑾川以前也夸过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呢。   装乖那一套可不是?自己老?本行么,多简单。   -   裴桑榆之前采访毕业生时加了几个微信,于是?找她们要到经管系和法律系的课表,决定在线蹲人。   没联系方式就见不到了?可笑。   正坐在阶梯教?室里?这么想着,看着周瑾川神色困倦从?前门进来,一只手勾着包,一只手懒懒的抄在外套口袋里?,没多余的表情,但整个人简直一行走的画报。   四目相对,裴桑榆心虚秒怂,却?仍然强撑着底气?看他。   一双杏仁眼微微眯起,眼神里?透露着威胁。   ——我都追这来了,你敢不过来试试。   然而周瑾川没半点犹豫,直接拎着包过来,往她旁边一放,就那么坐下了。   丝毫没有要避嫌或者躲开的意思。   意料之外的举动让裴桑榆陷入茫然。   嗯?这么简单的吗?他会不会太好哄了一点。   于是?转过头看他,试探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在这吗?”   周瑾川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往前一放,轻描淡写道:“用问吗?”   好的,就这跟其他女生讲话如出一辙的冷淡,并没有哄好,是?她天真了。   但裴桑榆也没觉得?挫败,只是?偏着头看着他笑,嗓音也甜腻腻的,像是?掺了糖:“也是?,我今天本来要去实习,但我推到明天了,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就陪你上课。”   周瑾川嗯了声:“行。”   不主动,不拒绝,不热情,周瑾川现在简直像个游刃有余的渣男。   裴桑榆在心里?噼里?啪啦唾骂着,明面上却?乖巧得?要命:“饿不饿,给你带了早餐。”   “你每次都是?送早餐这一套?”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没动。   裴桑榆被噎了下。   瞎说,明明还有夜宵,知道他最近晚上都在律所加班,回来得?晚,昨晚放他家门口就走了,也不知道回去吃了没。   她把保温盒推到他跟前,叹气?说:“我又?不会别的,只会做饭啊怎么办,哪有周瑾川厉害,什?么都会。”   周瑾川慢悠悠出声:“还会删人。”   裴桑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周瑾川你有完没完”,到底用了十分的忍耐把那点小脾气?压了回去。   轻言细语道:“以后不会了,行不行,你就原谅我吧。”   周瑾川拧开保温盒,拿勺子吃了两?口,直截了当说:“十天,不能?再少,给你长记性?,以后不许放那种狠话。”   裴桑榆觉得?进度喜人。   也行,送个早饭直接缩短了一半的时间,管用,再接再厉。再送三天夜宵,直接亮相猛一下惊艳他,把这个时间缩短为零。   见她没说话,周瑾川侧过头看她,揣测问:“不满意?”   裴桑榆点头如捣蒜,笑眼弯弯说:“满意,特别满意,你真是?见过最慷慨最大度的人了。”   周瑾川唇角很淡的勾了下。   见她这样服软,确实是?有点心软了,舍不得?欺负她。   但裴桑榆这种张口就放狠话的毛病的确得?注意,不然这次轻易翻篇,下次他们俩也得?出类似问题。   周瑾川没再说话,认真享用裴桑榆带给他的早餐。   上课铃响,就察觉到旁边的人无比乖巧坐了回去,这节是?刑法,现在基础课早就在前三年上完,主要是?分享案例,教?授在上面讲着,她非常热情拖过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开始疯狂记笔记。   等到一小时过去,裴桑榆献宝似的把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放到他面前,手都写得?快冒火星子:“看,我都帮你记下来了,棒不棒?”   隔行如隔山。   这行为在周瑾川眼里?的确是?蠢得?有点可爱。   他很想说这玩意儿过遍脑子就行,但笔记实在是?记得?太认真,到底没舍得?打击她。   还是?微微点了下头:“挺好的,写得?很清楚。”   好不容易听到夸奖,裴桑榆特别开心,士气?大振:“好,下节课我还帮你记。”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泛着微光,亮晶晶的,看上去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脸颊上露出很浅的一点酒窝,往日里?那股又?清又?冷的劲儿淡下去,显得?甜软。   周瑾川忍着想上手捏一下的冲动,手指摩挲着长裤上的纹路,说:“手不累吗?”   “不累,我想着你这么辛辛苦苦记了三年都过来了,我这两?天算什?么。”裴桑榆絮絮叨叨的,却?发自内心的感叹说,“学法好累啊,追逐梦想果然了不起。”   周瑾川:“…….”   轻易过了司考的周瑾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太乖了裴桑榆,简直要命。   -   裴桑榆就这么陪着他上了一上午课,下午周瑾川要去律所,她回家做完饭拿餐盒装好,送到周瑾川的家门口,才折回去赶没顾得?上的稿件。   等整理?完资料,再写完洋洋洒洒一大篇,才发现已经晚上快十二点。   她曲着腿坐在小沙发上,拿着手机滑着朋友圈的最新动态。   突然意识到,之前加周瑾川的时候,都没注意看他的朋友圈,但这人好像一直都不爱发这些有的没的。   只是?现在想看,已经没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一刻,她盯着亮着的手机屏幕,好像突然感同?身受了当时周瑾川被删之后的心情。   明明还记得?对方的电话号码,动动手指发送申请就能?加回来,却?没了那个点击按钮的勇气?,怕再一次被对方拒绝。   那时候的周瑾川是?怎么过的呢。   也跟现在的自己一样看着屏幕发呆吗?   不,他应该更绝望。   自己还有个短短十天的期限,他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那个时间是?几天,几年,还是?永远。   他就算不再喜欢自己也是?应该的,被这么残忍的断联,这种无望的等待太痛苦也太煎熬。   这种酸涩感在深夜里?迅速蔓延开,让她隔着时空与那时的周瑾川产生了强烈的共联,很难受,难受到喘不上气?来。   她突然觉得?等不了什?么三天十天,现在就想去找他。   不要装乖讨好,而是?好好道歉,不仅为这一次,还为上一次。   这样想着,她在睡衣外套了个外套就往楼下跑。   裴清泉还在客厅里?看资料,听到动静,抬头看她:“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嗯,去道歉。”裴桑榆声音有些哽咽,“有很多事,以前没处理?好,现在想补救。”   裴清泉很少见到她这样,有些担忧:“你没事吧?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很快回来,您先休息就好。”裴桑榆说完,就大步跑出了门。   一路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也没想好要怎么跟周瑾川讲,只是?行为上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电梯门刚打开,却?碰巧看到了刚从?另一部电梯出来的周瑾川。   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瑾川加了一晚上班,疲惫地走到家门口,看到门把手上又?挂了一个夜宵的口袋,跟头一晚一样。   第?二次了,没有姓名,没有留言,也不像是?送错的外卖。   他面无表情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给物业发送信息。   【YYJDGY】:交这么多物业费,什?么人都往里?放?这什?么?   【静园小管家】:不好意思!是?那个姑娘说跟你认识才放她进来的,说要给你送吃的   【静园小管家】:我看她长得?漂漂亮亮说话也轻言细语的,也不像是?坏人,就没多问,下次一定登记核实   【YYJDGY】:姑娘?没下次,别让她再进来   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还是?哪个追求者找到了这里?,周瑾川拧着眉心,把那个口袋直接拎到了旁边的垃圾桶,抬手扔了进去,动作非常干脆。   看到这一幕,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有些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想哭。   不知道是?因为周瑾川扔了她辛辛苦苦做的晚餐。   还是?想着他如果真对自己没什?么心思的时候,大概也会这么如同?对一个路人甲一样的冷漠和无情。   亦或者。   想到那时被突然删掉的周瑾川,仿佛也像是?这包夜宵被自己毫无缘由又?轻而易举扔了一样。   总之各种情绪一并翻涌,眼泪就控制不住地砸了下来。   她抬手抹了把脸,想要扭头往外走,一脚不注意踢在了电梯的门上,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听到动静,周瑾川回过头,就看到不远处眼睛通红的裴桑榆,原本不会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头发乱糟糟的,外套里?还穿着睡衣,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表情由刚才的冷漠瞬间变得?柔和,弯下腰跟她平视。   声音也轻和到了极致:“你知道我住这儿啊?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裴桑榆被他问得?说不出话,只是?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那个夜宵是?….是?我做的…..你….你刚刚随手就......就扔的那个……”   周瑾川愣了一瞬,原来物业提到的那个姑娘是?她。   确实是?没想到裴桑榆会找到新的住址,还不声不响悄悄给他送了夜宵,这的确是?不太像她大张旗鼓的风格。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送的,还以为……”   他抬起手,用指腹仔细替她擦掉眼尾落下的泪,叹气?说,“你没跟我说。”   明明该自己道歉,怎么他连说对不起还抢先了啊,更愧疚了,裴桑榆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彻底收不住。   她哭得?更崩溃,脑子乱糟糟的,嘴巴完全跟不上思路,只是?语无伦次道:“我又?没你微信,你都不肯加我,我怎么说啊呜呜呜呜……”   周瑾川心说你可以留个纸条或者白天告诉我。   但小姑娘此刻哭得?太惨,又?委屈又?怨念,他也实在没辙。   只能?转头看向垃圾桶了一瞬,又?把视线落回她脸上,安抚说:“不哭了,不然,我再重新捡回来?” 第56章 初恋  裴桑榆还在哭着, 听到?这话瞬间脑补出周瑾川翻垃圾桶的样子,那么一帅哥大半夜的被逼着干这种事,又突然很是想笑, 一时间情绪混杂。   到?底不舍得为?难他,垂着脑袋说:“扔都?扔了还捡回来干什么….不要了, 说不定里面还有蟑螂.…再说了,捡回来你还吃吗?”   周瑾川:“……..”   确实?是没考虑这个?问题。   裴桑榆摇了摇头,又强调了一遍:“不要了。”   “好了,不哭了行不行?”   周瑾川是真见不得裴桑榆哭, 本来就长?了一双澄澈的眼,再晃着眼泪, 眼睛红鼻尖也跟着红, 每回看着都?心疼得要命。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稍微收住了情绪。   转头看向旁边紧闭的门:“你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时间是大半夜, 这话要是放到?别人那儿, 周瑾川就觉得不太合适。   但?对方是裴桑榆,一脸单纯的模样说出这种话, 她可能真的只是想进去看看。   周瑾川伸手用指纹解开, 再拿手机连上密码锁的软件, 抓着她的手直接录入了一个?新的指纹。   设定好后, 才说:“下回要送, 直接送进去,别挂门上。万一哪个?讨厌我的人给我投毒怎么办?”   裴桑榆愣愣看着她的操作,反应慢半拍:“也是,但?你在清大这么讨人厌么, 还有人投毒。”   “我辅助办理的案子很多都?是底层纠纷,不是没可能。”周瑾川瞥了她一眼,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给她。   裴桑榆哦了声,觉得警惕一点是对的,对他的工作又多了一层新的理解。   她低头换了鞋,脑袋昏沉着跟他进去,这才看到?周瑾川新家的样子。   是顶楼的大平层,房间是偏灰的色调,物件很少,也很空旷,完全没有一点人气。   跟玲珑巷的那种烟火气比起来,显得非常孤独和冷清。   她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很好,没有任何别的女生来过的痕迹。只是零散的摆在外面的物件都?眼生,少了很多熟悉的东西。   “你的金鱼呢?”   “死了,那种金鱼寿命都?不会太长?。”   裴桑榆心里一沉,这个?对话,她好像在梦里似曾相识。   也是,已经过去快六年的时间,果?然很多东西是留不住的。   她茫然了一瞬,试探说:“那鱼子酱…….它……”   周瑾川拿了张毛巾泡温水拧干后,拿出来给她擦脸,随口说:“在我妈那儿,我现在事情不少,又要上课又要实?习顾不上,她就带走了。”   和梦里的走向开始出现差别,裴桑榆猛然松了一口气。   她仰着头任凭他的动作,喃喃道:“阿姨会不会不喜欢它啊,毕竟只是一条流浪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一开始不喜欢,但?鱼子酱有多会讨好人你应该清楚,现在走哪儿都?带着。”周瑾川把毛巾收回来,笑了下,“倒是跟你很像。”   听出点揶揄的意思,裴桑榆撇了下唇:“骂谁是狗呢?”   “嗯,能呛声了,看来情绪好了不少。”周瑾川盯着她看了会儿,“这么晚来送,就不怕我睡了?”   “不是,夜宵是八九点送过来的。”刚被那么一闹,裴桑榆都?差点忘了折返的目的,“刚刚我又打车过来了一趟。”   周瑾川往沙发上一靠,抬手活动有些发酸的后颈:“所以??”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这次是很认真很正?式的跟你道歉。”裴桑榆边说着,边对着沙发上的人九十度鞠躬。   那瞬间,周瑾川觉得自己?变成了个?棺材板,她是来前?来吊唁的宾客,就差怀里再抱一束菊花。   语气有些无奈:“不知道的以?为?今天我的头七。”   裴桑榆坐在他对面,直勾勾盯着他,认真说:“别闹,我说认真的。经过这一次删好友的事件,我真的非常深刻体?会到?了你当时的感觉。那会儿谣言四起,虽然我的确很痛苦,把你连累了拖下水的痛苦,但?我不该瞒着你,什么都?不说就要走,招呼也不打就把你删了个?干净,然后自私的想要撇清关?系这几?年还一直避不见你,真的很对不起。”   “我上次说过了,我完全理解,所以?不怪你。你比我辛苦,也比我难受,我受的那点委屈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周瑾川叹息。   裴桑榆感觉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有点涌上来。   也不枉她分开这么久还是念念不忘,周瑾川太细腻也太大度,真的是世界上最值得喜欢的男孩子,他太好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那以?前?就翻篇好不好?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今天怎么这么乖啊。”周瑾川看她此刻温顺的模样,心都?软了。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给她:“加回来吧。”   裴桑榆眼睛一亮,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说还要等几?天吗?十天,才过了两天。”   周瑾川微抬着下巴看她:“再过几?天我怕你干点别的,毕竟你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我真招架不住。”   “怎么了?难道我陪你上课还不开心吗?我帮你记了那么多笔记呢,还有刚刚那夜宵,都?是我精挑细选的食材,样式也是我新学的,费了好多功夫。”裴桑榆嘴里嘀嘀咕咕的,动作倒是很快,火速把他重新添加了回来。   看着列表里重新出现的熟悉的头像,那颗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真好,她不想再跟周瑾川失联,一天都?不想。   周瑾川没再追问她备注的事,只是问道:“这次给我备注什么?”   裴桑榆毫不犹豫有了新的想法,发自肺腑说:“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   “好长?。”周瑾川品了下,也是夸奖,勉强凑合,“行,改吧。”   裴桑榆噼里啪啦打完字,再悄悄把他的好友置顶,舒服了。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还没出声,张嘴就打了个?哈欠,眼眶又浸润了点湿意:“困了,我刚来之前?还赶了篇稿子,累得要死。”   “那送你回去。”周瑾川扣着外套起身。   “不用了,你看起来好累,我家太远了,来回得一个?多小时。”裴桑榆抬手顺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下意识说,“不然,你这借我住一晚?”   话音一落,周瑾川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裴桑榆被他看得发毛,心里直敲鼓,好一会儿才迟缓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也是,他们都?不是那会儿单纯而青涩的高中?生年纪,成年人了,孤男寡女的的确是不太合适。   嘴上却?不自在说:“怎么了?不能住吗?以?前?不也……住过。”   “嗯,以?前?确实?是住过,不止一次。”周瑾川顿了顿,“你在伦敦的时候,也这么熬夜晚了就睡男同学家?”   裴桑榆瞪他,大声反驳:“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周瑾川没忍住笑了声,语气不太正?经:“那对我就放心?”   “你的话我肯定放心啊,你能对我干点什么?”裴桑榆顺嘴就说出来心里话,一脸天真单纯的模样。   周瑾川却?听得哑口无言。   这话怎么品怎么不对劲,他也没对方想得那么清心寡欲,但?没法跟她说。   目光缓慢地在裴桑榆脸上滑动,从眉眼下移,落在红润的嘴唇上,定格一瞬,又挪开。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太纯了这姑娘,都?不能再往下想。   只能转身走到?次卧门口,偏了下头:“睡吧,我明天会走很早,要去外地一趟。三天后回来,你睡醒了帮我把门带上就行。”   “你要出差啊。”裴桑榆气鼓鼓说,“还好把你加回来了,不然我要去教室岂不是扑个?空。”   周瑾川嗯了声:“刚临时决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你赶紧去睡吧,晚安。”   裴桑榆边说着,边快步走到?卧室门边上,留了条小缝,冲他挥了挥手,可爱得要死。   周瑾川点了下头,认命地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看到?裴桑榆给骄阳的账号发来信息。   JC哥哥:啊啊啊我们终于重新加上了,太不容易了我!   JC哥哥:看,不需要你我也一样可以?搞定   JC哥哥:你再不回我就拉黑了啊   周瑾川才想起来头两天她跟自己?求助来着,当时气头上,压根不想给她提供解决思路。   骄阳:嗯,那就好,下回别这样了   JC哥哥:?你今天怎么又瞬间回了,这语气怎么说得像是把你删了一样   骄阳:前?两天在忙,没看见   JC哥哥:那好吧,早睡,晚安!   周瑾川盯着她的回复,眯了下眼。   虽然这位网友就是自己?,也没什么好醋的,但?裴桑榆并不知情,大半夜跟男生发信息……合适么。   周瑾川啧了声,切回微信敲字:   【YYJDGY】:晚上别跟什么阿猫阿狗发信息,早点睡   裴桑榆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手瞬间一抖,转头看向分隔两个?房间的那堵墙。   透视眼啊这是,抓了个?正?着,这实?在是有点太邪门。   【sunset】:你在这房间装监控了?   【sunset】:这就睡这就睡,别回了,晚安   周瑾川盯着她的头像,翻进她的朋友圈,滑动翻看。   也就删了两天,多了三条最新动态。   “法律系的老头长?得好像从霍格沃茨来的,而我不是赫敏,只是记笔记的搬运工。”   “新闻是什么民工行业,暗访餐馆还得自己?掏钱,无语,就没见过实?习这么倒贴的。”   “把某少爷惹生气了,得想个?办法哄哄。”   嘀嘀咕咕的模样,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活泼得要命。   再往前?翻,就是分开的那段时间,很空旷,几?乎是没有什么日?常动态,能感受到?那几?年她跟自己?一样的沉默寡言且封闭。   他在想,挺好的。   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以?前?的裴桑榆又重新变了回来。   周瑾川按灭屏幕,习惯性地点开手机里的录音助眠,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时不时还是会梦到?顾余走的那天。   虽然心理暗示自己?该向前?看,也这样做了,但?始终是忘不了。   刚坠入深度睡眠,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进入同样的梦境,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泡进了冰冷的海水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浑身湿透,艰难拽着海里的顾余,拼了命地往岸上推。   等到?带着他游到?岸边的时候,顾余双眼紧闭着,整张脸一片煞白?。   “醒醒,再坚持一下。”周瑾川明明知道是无用功,却?还是失去理智地双手交叠着按他的胸腔,一下比一下用力,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醒醒,顾余,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你不能就这样走了,醒醒好吗?”   回应他的是海浪的拍打和无尽的沉默。   许久之后,周瑾川颤着手放到?他的鼻尖前?,已经没了呼吸。   时间太久了,从他拿到?遗书再赶过来,顾余已经跳下去两个?小时,连手指都?被泡得发皱。   周瑾川沉默着半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重复又自责:“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该让你去礼嘉读书,对不起,是我错了。顾余,是我错了。”   然而对方却?没有再回答他。   那就是永远都?没法亲口说原谅。   周瑾川就那样长?久地看着他的脸,冷汗混着海水从额头落下,五脏六腑搅碎在一起,痛苦得要喘不上气来。   每一次,每一次到?这一刻,自己?也要跟着濒临死亡的时候。   那双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手,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了他。   “周瑾川,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不要害怕,我们一起往前?走吧,好吗?”   “你看,我送你的金鱼还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是裴桑榆的声音,如期而至,又轻又软的,落在耳边。   她把自己?抱在怀里,一句一句不厌其烦的安抚。   周瑾川痉挛的身体?缓慢平静了下来。   “桑桑。”他哑声叫她的名字。   然后缓慢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手背。   只是刚碰上的那一刻,裴桑榆瞬间变成了一个?幻影,连温度也没有,就那样随风消失了。   周瑾川怅然若失起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周遭是呼啸的海风,空荡荡地只剩下自己?一个?。   他大步奔跑寻找,身处的场景胡乱切换。   教室,操场,天台,玲珑巷,游乐场,乱七八糟的场景切换而过,周遭都?是匆匆的路人,每一张脸从面前?闪过,却?唯独没有了裴桑榆。   “裴桑榆!”周瑾川梦里梦外一并叫着她的名字,分不清虚实?。   只是猛然睁开眼,才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浸得全湿。   又做梦了。   裴桑榆走之后,他就时常这样,把两个?痛苦的根源链接在了一起,日?复一日?反复折磨着自己?。   周瑾川从床上坐起身,曲着膝盖大口喘息,头痛得厉害,好几?分钟后才缓过那股生理上的不适。   脑子在迟缓的提醒他,裴桑榆还在,此时就在隔壁。   可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觉,觉得裴桑榆的回来反而更像是一场美梦,而方才才是清醒的现实?。   他穿着拖鞋下床,艰难出了卧室,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   次卧的门没关?严实?,都?不用推,风一吹就敞开了一条缝隙。   而裴桑榆就睡在那里。   周瑾川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她睡相一向是不佳,被子被她胡乱裹在一起缠在腰间,被双臂环抱着,睡衣卷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头发散开在枕头上,看上去像个?叫不醒的小公主,却?也真真实?实?存在着。   不是梦,是真的。   他的裴桑桑的确是回来了。   周瑾川抬手抹了下脸,方才紊乱的心跳终于重新开始规律跳动。   手掌再放下来的时候,眼底一片通红。   -   裴桑榆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外面天光大亮,周瑾川早就已经走了,整个?家里变得空空荡荡。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拿手机跟他发信息。  【sunset】:你家的床好软,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怎么,还想赖着不走了?   【sunset】: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老是曲解我好吧   【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睡吧,反正?这几?天我不在,当帮我看家   裴桑榆盯着他的对话框心想,以?前?那几?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刚分开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开始想他了怎么办。   她带着几?分困意,懒得打字,直接拨通他的电话。   接通的时候,才觉得是不是有些莽撞,后知后觉道:“啊,你是不是在忙,有事我就挂了,还是发信息说吧。”   “没忙,刚下飞机没多久,在等对方过来。”周瑾川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跟她同样的困倦。   昨晚一晚上没睡,就站在门口看了她一整晚。   不敢睡,生怕再醒来的时候,裴桑榆就再次消失不见。   早上磨蹭到?了最晚要出发的时间,他才匆匆收拾了行李去了机场,要不是这次实?在有事,都?不舍得走。只是没想到?刚下飞机,她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这种随时能联系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   周瑾川听着她晨起的声音,眯着眼看着天际,无端的心情好了起来。   “借你的厨房做个?早饭,你冰箱里也太空了,平时又乱吃饭了吧。”裴桑榆把电话开着公放,一边煎鸡蛋,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周瑾川随口说:“不是指望着你给我带么?”   裴桑榆把蛋翻面,无奈道:“那我不在的时候你就饿着?”   这话一出,两人都?同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昨晚的情绪一直困着周瑾川,他此刻仍然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烦躁,扯了下唇说:“那你一直在不就完了。”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像是答应,又说:“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周瑾川的声音显然变得愉悦了一点。   裴桑榆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在跟他说话,体?贴道:“那你先忙,我挂了,回来见。”   “嗯;很快就回。”周瑾川答应她。   挂断电话,她反复品着“回来见”这几?个?字,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很想他,却?还能再见到?他,于是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充满了期待。   吃早餐的时候,裴桑榆翻出了手机里存的视频。   是高考结束的时候一家媒体?对周瑾川的采访,她每次都?是只看封面上的那张脸来缓解相思,却?从来不敢点进去,生怕他的每一句关?于高中?的话都?能勾起过往。   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点开视频。   画面里的周瑾川穿着件白?色的T恤衫,比现在看上去要稍显稚气,却?仍然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模样,表情有点不耐的冷淡。  “请问有没有什么学习技巧可以?教教大家呢?”   “没有技巧。”   “请问你查分之后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状元,偷偷期待着然后很激动?”   “不激动,会打电话通知。”   “……那你的同学老师会觉得很惊讶吗,毕竟你的文科分数也考得非常高。”   “他们习以?为?常。”   裴桑榆低着头吃饭,嘴里还不忘着嘀咕吐槽他:“考状元了不起啊,好拽啊周瑾川。好吧,文科考了七百二十多分确实?是了不起。”   记者看上去显然有一种碰上了职业生涯低谷的挫败,换了个?问题问他:“那在你高中?三年里,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或给你带来巨大影响的人呢?”   周瑾川却?突然收起了前?面的漫不经心,语气认真起来。   “有,她应该算是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就那么吵吵闹闹莫名其妙地闯入我的生活,却?把我从一个?很封闭的状态拉了回来,跟她相处的每一天都?是我高中?最深刻的记忆。我很感谢她,也很…..想念她。”   “是你的同学吗?这位同学这次考得怎么样呢?”记者见他终于有想要好好回答问题的意思,再接再厉问。   周瑾川笑了下,语气有点无奈的样子:“她没参加高考,不过考得挺好的,去了伦敦政经。”   裴桑榆喝牛奶的手顿住,颤抖得几?乎要拿不住玻璃杯。   “这个?人……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要怎么去形容她?”   而听到?他的回答,裴桑榆瞬间眼底变得潮湿。   想要等他回来,就跟他说,还喜欢他,一直喜欢他。   她定定地看向画面里的周瑾川。   他在十八岁的年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一身傲气把世界踩在脚下。   却?因为?少时一瞬心动就成了永远,又低下头去,执拗着偏要认个?死理。   镜头里的周瑾川低低出声,是在告诉他自己?。   也像是隔着长?长?时空,告诉几?年后的裴桑榆。   “是刻骨铭心的初恋。”   “是坚定不移的唯一。” 第57章 暧昧  那是距离分开两年后的周瑾川, 也?是距离现在三年多前的周瑾川,此刻他二十一?岁,下个?月就要迎来二十二岁生日。   那他还说?话算话么, 裴桑榆在心里想。   人们总说?年少的承诺太轻,但那是对普通人, 周瑾川从出生起就不普通,他应该注定?跟别人不一?样?。   裴桑榆也?想要恋爱脑一?次,不管不顾的相信。   归根结底,还是初恋这个?词, 太动?人。   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他却愿意用这样?的词汇来定?义她。   裴桑榆这样?想着, 忍不住把视频又从头看?了一?遍, 许愿打来电话,才不情不愿按下暂停接起:“怎么了?”   “新的选题想好了吗?我觉得北青报改革也?不能这么改啊, 还不如跑民事?新闻呢, 哪有?让我们自己想专栏主题的,要不要我连印刷也?一?起搞了啊。”许愿在那边念念叨叨, 语气透露着不耐烦。   裴桑榆盯着屏幕上?的周瑾川, 灵机一?动?:“初恋怎么样??”   “我靠, 还是你有?脑子, 这个?行, 这个?真可以。”许愿一?激动?没忍住飙了句脏,“又有?共鸣,又容易有?线上?阅读量,还特纯真, 往学校里一?站,这素材岂不是刷刷就来。”   裴桑榆笑了下, 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那行,你报上?去?,我整理下问题就去?找你。”   收拾完房间后,她跟许愿在清大汇合,抓人采访。   选题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等学府的通病,答案非常匪夷所思。   “我待物理如初恋,我可太喜欢量子力学了,性感。”   “………”   “我没初恋,现在还单着呢,小姐姐单身吗?考虑一?下当我初恋。”   “………”   “嗯….跟那时喜欢的男生谈过一?段,但他成绩太差,连大学都没考上?,突然就不想喜欢了。”   “………”   裴桑榆一?脸凝重反省自己:“是清大的问题还是选题的问题?”   “…….我觉得……换个?学校试试。”许愿跟她同款无语脸。   裴桑榆摇了摇头,决定?拓宽样?本,直接在街上?抓人,年龄不限,职业各异。   “我的初恋就在我旁边呢,现在结婚十三年啦。”   “初恋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但他一?直是我脑海里那个?白衬衫的少年,很帅。”   “问初恋啊,只?有?两个?字,遗憾,最后没走到一?起,真的挺遗憾的。”   “我爸妈不同意,在一?起了五年还是分手了,现在还单身。”   …….   听了很多故事?,裴桑榆越听越是惆怅,这也?太虐心了。   大部分人的初恋无疾而终,能走到最后的少之又少,年少的悸动?也?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走失。   她能重新回来再遇上?周瑾川,大概已?经是这么多的遗憾里最幸运的事?。   许愿看?她满目愁容,欲言又止试探道:“怎么,也?想起你的初恋了?”   裴桑榆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选题果然容易引起共鸣,连你都逃不过。”许愿好奇道,“不过我还挺想问你喜欢哪一?种类型,毕竟周边那么多大帅哥,看?得多眼光也?高了,还能有?人入你的眼?”   裴桑榆看?了她一?瞬,突然笑了。   坦然道:“我的初恋,就是周瑾川。”   许愿:!!!   我他妈就知道你们俩有?鬼。   她伸手激动?地?抓着裴桑榆的胳膊,差点掐出印儿来,嗷嗷叫说?:“果不其然,我的火眼就没看?错过!也?不奇怪了,认识这样?的,还能看?得上?谁啊。不过…..你说?不是他女朋友,又走了几年,是分手了吗?也?不对,分手了还能像你们俩这样?和?谐相处的也?不多…….”   裴桑榆见她絮絮叨叨的模样?,觉得好笑。   说?话的语气间却又重新找回了往日的傲气,云淡风轻道:“追回来不就完了。 ”   许愿朝着她竖起了个?大拇指:“霸气。”   -   晚上?裴桑榆回了周瑾川家,写完这篇稿子后就开始盯着手机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忙,早上?之后,一?整天都没再发信息过来。   她点进周瑾川的朋友圈。   好样?的,空空荡荡,三日可见。   就你那发朋友圈的频率,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是不是有?点太侮辱人?   裴桑榆憋着一?股气敲字,噼里啪啦响:   【sunset】:在吗?   【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不在   裴桑榆:“……..”   你再这么说?话初恋的悸动?要随风而去?了周瑾川。   她也?懒得管对方是不是在忙,大半夜的时间,总不能是在开会,一?个?语音打了过去?。   刚一?接通,就先开了口:“不在你发什么信息,惹毛我小心我把你的床拆了。”   对方笑了下,好像转头冲着旁边的人说?话,转达说?:“周瑾川,这位断情绝爱的姑娘要拆你的床。”   裴桑榆:???   她不确定?地?看?了眼手机,迟疑问:“你谁?”   “周瑾川的同事?——”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抢了过去?。   “你替我回什么信息。”是周瑾川很是冷淡的声?音,辨识度极高。   对方语气十分无辜:“我看?你备注是断情绝爱裴桑榆,以为是哪个?骚扰你的追求者,就准备帮你打发了来着。”   白天还放言要追周瑾川的裴桑榆:“………”   骚扰,她此刻半夜打电话的行为的确很像是骚扰。   周瑾川拿过电话,坐到酒店的沙发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问:“怎么想起来打电话?”   裴桑榆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里,咬牙切齿说?:“改备注,给我改备注。”   “改什么?”   “世?界上?最可爱的裴桑榆,最漂亮也?行,你挑一?个?。”   语气十分娇蛮。   但听着就有?一?种很生动?的可爱劲儿。   周瑾川笑了下,懒洋洋问:“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裴桑榆磨了磨牙,阴测测道:“你以前这么夸过我,你忘了。”   “什么时候夸的?”周瑾川循循善诱。   裴桑榆被噎了下,明明他看?不到自己,脸颊却有?些?泛红:“你给我写的信里。”   那封信,现在还被她好好保存着,甚至拿相框裱了起来。   虽然随着年份过去?逐渐泛黄,可是时不时地?还是会拿出来看?了又看?。   周瑾川顺着话问:“信里还说?什么了?”   裴桑榆这下是真害羞了,明明那封是他给自己的告白信,也?不知道害臊个?什么,只?是含糊道:“不记得了。”   裴桑榆经典反应,正话反说?,显然就是记得。   周瑾川勾了下唇:“改备注也?行,你求我。”   裴桑榆轻哼:“别蹬鼻子上?脸,想想我对你的夸奖,但凡你有?点良心,也?知道该怎么做。”   倒是没半点要追人的那股讨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在追她。   对面有?手指落在屏幕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周瑾川说?:“改了。”   裴桑榆试探道:“改什么了?”   “最招人喜欢的裴桑榆。”   周瑾川把每一?个?字都拆分又停顿,像是刻意强调,缓慢出声?。   他每说?一?个?字,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落入耳朵里,裴桑榆的心跳就更快一?分。   这是暗示吧,是暗示吧,周瑾川肯定?还喜欢她是吧。   但裴桑榆这人太有?仪式感,总觉得电话里告白不太正经,显得多轻浮,非得当面说?,还得找个?氛围的餐厅,才能郑重开口。   于是也?没顺着话讲,只?是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还不赖,就这个?吧。”   说?完,两人都默契沉默了一?瞬。   明明隔着千里之外的距离,房间里却像是一?个?火柴掉进了汽油桶,呲啦一?下就燃得热烈。   裴桑榆咬了咬唇,也?没方才那股嚣张劲儿,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这话翻译下,就一?个?意思。   真的想你了,没事?赶紧回。   周瑾川被工作烦了一?整天的阴霾彻底一?扫而空,愉悦道:“明晚八点。”   “不是要去?三天吗?这么快就结束了。”裴桑榆惊喜出声?。   “走了一?天,某人打了两次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就加班加点早点弄完。”周瑾川揶揄道。   裴桑榆心说?自己有?这么明显了吗?   果然喜欢一?个?人跟咳嗽一?样?,根本藏不住。   她支支吾吾道:“怪不得这么晚你同事?还在,拉着人家也?一?起加班了吧。”   周瑾川嗯了声?,等待她的下文。   裴桑榆猜他是真的再忙,也?不胡搅蛮缠,轻声?说?:“那你继续工作,我睡了,晚安。”   “晚安。”周瑾川挂了电话,低头又笑了下。   同事?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他:“原来你还能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呢?我一?度以为你是个?AI。”   “滚。”周瑾川把笑意收了回去?,恢复往日的冷淡,“今晚不弄完不睡觉。”   周扒皮尽职尽责地?压榨着一?同前去?的同事?,整理完档案,次日白天拜访完家属后,就迅速赶了返程的航班。   连着两天没好好休息,也?就在飞机上?睡了俩小时。   但还是困,走通道出去?的时候,神色都带着困倦。   周瑾川拧着眉出去?,在看?到裴桑榆的那一?霎那,疲惫一?扫而空。   她今天特意化了妆,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只?一?条黑色的衬衫裙,领口敞了一?点,腰身收紧,下摆只?到膝盖以上?的位置,笔直的长腿下一?双同色短靴,打扮干脆利落,却把身材的玲珑有?致勾勒到了极点,衬得裸露在外的皮肤愈加的白。   在往日清纯的感觉上?,褪去?了那份青涩,若有?若无地?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漂亮得机场来往的旅客都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上?几眼。   周瑾川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低声?说?:“这么隆重。”   “好看?吗?”裴桑榆笑着问他,大大方方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周瑾川点了下头,坦然说?:“好看?。”   两天没见面,彼此视线碰触了一?瞬,停顿了几秒,同时开口。   “晚上?……..”   “晚上?……..”   裴桑榆笑了下,收了话:“你先说?。”   周瑾川跟她并排着往车库的方向走:“晚点有?个?朋友聚会,大部分人你以前见过,就是赛车的那一?帮。”   “哦,那个?黄毛他们是吧,有?点印象。”裴桑榆回忆道。   “要一?起吗?”周瑾川问她。   裴桑榆原本想跟他回家好好告白,坦诚心扉,但人家提前约了聚会,也?不好扫兴。   于是点了点头,余光却看?向身边的周瑾川。   大概因为是工作出差,他也?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没系领带,一?副散漫的公子哥模样?。   从色系到款式,倒是莫名和?自己身上?的裙子很搭,看?上?去?像是特意挑的同款。   裴桑榆唇角很轻地?挑起。   原来除了附中的校服,他们仍然很容易就能搭成情侣款。   周瑾川突然想到方才打断的话:“你刚说?晚上?干什么?”   裴桑榆回过神:“没事?,就是问你有?什么安排。”   抵达聚会地?点的时候,里面大概已?经开始了一?阵,吵吵闹闹的,两人登对的模样?的确是引发了一?群人的起哄。   裴桑榆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大多数之前她生日的时候都来过,虽然时间久远,彼此还是很容易又重新熟悉了起来。   正在叙旧,旁边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齐耳短发,一?身皮衣,看?上?去?又酷又飒。   周瑾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递过去?,淡声?说?:“送你。”   “还挺懂人情,谢了。”女生大方接下。   看?着他们俩自然的动?作,裴桑榆心里的雷达却一?阵乱响。   好样?的周瑾川,在学校里见着女生三米远,这还藏了一?个?。   还相当有?心的带了礼物!出这么一?趟差甚至没有?给自己买!   “这是Amy, 你之前没见过。”周瑾川介绍相当言简意赅的粗暴,“这是裴桑榆,你听我提起过。”   女生点了点头,说?话也?带着一?股酷劲:“欢迎你来,随意吃喝,有?需要找我就成。”   一?副主人家的口吻,说?完就转过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裴桑榆心里藏着一?堆话想问,明面上?还是十分有?涵养的保持着微笑。   一?群人在软沙发上?随意落座,她抿了口服务生送过来的酒,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怎么认识的?”   周瑾川听她质问的口吻,笑了下,意味深长看?着她:“跳伞。”   跳伞?一?个?她从来没见周瑾川做过的事?。   况且因为自己恐高,虽然现在克服了不少,但这样?的极限运动?仍然敬而远之。   倒是旁边的黄毛开了口科普说?:“Amy的爸爸是那个?跳伞俱乐部的老板,周少爷每周都去?,现在都拿到教练执照了吧?”   “嗯,拿到了。”周瑾川轻描淡写道。   裴桑榆又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每周,你倒是再频繁一?点。   三年前还在记者面前说?自己是刻苦铭心的初恋,然后就开始每周去?人家的俱乐部跳伞,周瑾川你真的可以。   她闷着头一?口气干了面前那杯红酒,心里十分不痛快。   周瑾川看?她微妙的表情,觉得应该是多想了,解释说?:“别误会,刚送礼物是因为今天是她生日。”   顿了顿,又补充道:“给你带了更认真挑选的礼物,在车上?,一?会儿回去?给你。”   裴桑榆转过头,笑得敷衍:“你不说?我还没多想,你一?说?更像是辩解。”   周瑾川:“………”   就一?普通朋友,甚至不如跟严夕念熟悉的十分之一?,周瑾川是真没想着裴桑榆醋劲这么大。   再出声?时,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我跟她真没什么,我去?跳伞的时候她也?不是一?直在,偶尔能碰上?一?次。”   裴桑榆脑子却很清醒:“你跳你的伞,她为什么会在你赛车的圈子里。”   “她喜欢玩车,就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可以约着比赛。”周瑾川有?理有?据,“难道你想让我带她一?起玩么?”   裴桑榆被噎了下。   听起来确实已?经是非常避嫌,而且周瑾川大大方方带自己过来,肯定?没事?,但还是不爽。   就是说?他们爱好十分一?致,兴趣也?异常相投,都爱刺激,也?不恐高,是非常适合一?起玩耍的伙伴。   这极高的匹配度让裴桑榆眯了下眼:“就算你觉得没什么,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周瑾川听笑,倚在沙发里看?她:“那我确实不知道,但她也?没表现出喜欢我啊,总不能自作多情。”   道理是这个?道理,裴桑榆却仍然胡搅蛮缠:“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跳?”   “我在那里考跳伞执照,为什么要换?”周瑾川淡淡道。   一?句话再次把裴桑榆堵得哑口无言。   大概是自己名不正言不顺,问到这里已?经十分过线。   周瑾川也?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可是那股气还是憋在心口下不来。   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她很清楚自己在周瑾川心里的位置,就算被时间磨灭些?许,也?肯定?比那什么半路认识的酷女孩强。   归根结底,就是无法直接宣示主权的憋屈。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有?话就说?,别憋着。”   “没话讲。”裴桑榆喝完再次续上?来的酒,表情十分冷淡。   两人的气氛陷入凝滞。   裴桑榆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在那喝酒,一?杯接一?杯。   周瑾川看?不下去?,伸手按住她:“喝那么多干什么。”   “我喜欢,我乐意,你管我。”   裴桑榆的小性子也?起来了,挑着眼尾看?他,因为酒意把脸颊染上?了一?层粉,看?过来的时候像是勾人的小狐狸精。   看?得周瑾川心脏一?跳,哑然道:“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   他平时从来不参加这样?的聚会。   今天原意是想带裴桑榆多认识点女生朋友,说?不定?能开心一?点,没想到直接醋坛子打翻,怎么解释都不听。   这话听着就变了味,裴桑榆酸溜溜说?:“是不带我来吧。”   周瑾川啧了一?声?:“非得这么阴阳怪气跟我说?话是吧?”   气氛再度变得剑拔弩张。   Amy打完了一?圈招呼,过来站在中间,笑着看?着众人说?:“这里有?新朋友老朋友,不然玩个?最简单的国王游戏?”   大家都表示无所谓,于是开始发牌。   裴桑榆摸了张六点,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靠在沙发里发呆。   看?这熟悉程度,周瑾川应该是经常跟着他们一?起玩,国王游戏的尺度能大能小,能刺激能暧昧,他们会到什么样?的程度?   “先来个?简单的吧,抽到六点和?九点的注意,前者亲后者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很温和?吧。”Amy刚发牌动?了点手脚,意有?所指看?向沙发上?的两位,有?意撮合。   刚进门就看?出来,小姑娘看?自己跟看?情敌似的,可爱死了。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就周瑾川这喜欢一?个?人就几年不肯放手的痴情种,谁喜欢他谁脑子多少有?病。   听到这个?惩罚要求,裴桑榆却在心里冷哼。   周瑾川你完了,你平时也?玩这种尺度是吧,玩的很花哨啊周少爷。   “六点九点,哪两个??快出来啊?”旁边有?人在起哄。   裴桑榆才迟缓反应过来,把扑克牌一?翻:“我是六点。”   旁边的周瑾川也?动?了,两根手指翻转手上?的牌面,出声?:“九点。”   如此凑巧,周遭的尖叫声?瞬间起来,黄毛是最兴奋的那个?:“快快快!小公主快选个?位置,别墨迹了!别选什么脑袋肩膀这种很没意思的地?方啊,大胆点!我看?好你!”   听到对方是周瑾川,裴桑榆倒是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男生。   因为两人方才呛声?不太愉快,现在彼此表情都十分冷淡,却被迫要接受抽中的惩罚。   随意选一?个?位置,她要亲周瑾川哪里?   裴桑榆在心里缓慢思考。   周瑾川看?她面色微妙的表情,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俩不清不楚,做这种亲密动?作,确实是强人所难。   于是松散着姿态往沙发里靠了下,拉开跟她距离,低声?说?:“不用强求,我可以罚酒,帮你喝。”   “不要你帮。”   裴桑榆的确是被刺激到了,酒劲也?有?些?上?头。   先是回过头,眼神挑衅地?看?了Amy一?眼,又把视线慢悠悠地?落回周瑾川身上?。   宣示主权的机会,为什么不。   周瑾川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眼神带着疑问看?向她。   裴桑榆脸颊泛着红,动?作却大胆,她手臂撑着座椅,半跪在沙发上?,像是只?妖娆的小野猫,缓慢靠近他。   因为都喝了同样?的酒,彼此的气息掺合着酒香逐渐混在一?起。   周瑾川拿不准她要选什么位置,双手克制撑在身体两侧,下巴微抬,看?她越来越近。   开口时,声?音却哑得要命:“裴桑榆,你…..”   话音没落,她就低下了头。   温顺的长发垂下来扫过脸侧,很痒,周瑾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柔软的舌头很轻地?舔过他的皮肤。   下一?秒,尖尖的牙齿非常暧昧地?,磨蹭着,咬住了他的喉结。   周瑾川那一?瞬间,呼吸全乱。 第58章 咬痕  在裴桑榆靠过来之前, 周瑾川的注意力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腰被剪裁良好的衬衫裙勾勒得纤细,因为手掌撑在座椅后背的力道,凹陷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弧度。   而衬衫的下摆, 随着她一只腿曲着,又往上挪了一寸。   不至于走?光, 但也展现出了更多的风光。   不再是曾经?那个穿着附中校服的看上去纯得要?命的裴桑榆,而是二十一岁的,褪去了几?分青涩的性感的裴桑榆。   在场有男有女,此刻的视线齐刷刷的像是聚光灯, 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被这么看着,周瑾川的占有欲已经?起来, 相当不悦。   “裴桑榆。”他叫她的名字阻止, 想要?伸手替她挡住,却发现徒劳无用?。   而对方却不管不顾, 就那么相当大胆的靠了过来。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 牙齿陷入了皮肤,带了点刺痛。   但人是热的, 像是潮湿的雨带着闷热的风一股脑席卷了过来, 五感瞬间失灵。   周遭的尖叫和?起哄声几?乎是要?把这房间掀翻。   “我操, 我操, 真的太?野了!”   “不愧是周少家的小?野猫, 真的敢!!!”   “啊啊啊啊就喜欢跟你们这种放得开的人玩,刺激。”  “继续继续,至少保持十秒再分开啊。”   周瑾川却僵硬得连呼吸都静止。   她明明还是一脸清纯的模样,动作却太?勾人了, 确实是抗不住。   他滚了下喉咙,克制着自己, 手掌往旁边一拍,直接关掉了房间吊顶的水晶大灯。   原本?亮堂的聚会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所?有的画面都伴随着关灯遮挡了个干净。   不管是风光还是暧昧,无人再能窥探半分。   “谁把灯关了?给老?子打开!”   “哎,正看得起劲儿呢,关键时刻哪个缺德的手贱。”   “我怎么感觉是周少占有欲起来了啊,哎哟,不让看是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出声调侃,周瑾川撑在旁边的手终于动了。   他单手扣着她的腰把人抱起,大步朝着旁边房间的方向走?。   “周瑾川,你干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突然悬空的裴桑榆也有点慌,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颈。   然而对方没出声,只是呼吸沉重,沉默着把手臂收得更紧,让她别再乱动。   “开灯开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要?看。”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别趁着摸黑耍流氓啊。”   “这开关在哪儿呢,注意尺度,我开闪光灯了哦。”   在房间重新亮起来的那一秒,周瑾川把她推进了隔壁的套间,抬手反锁。   然后转身进了洗手间,仰着头靠在墙边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动作快得也就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而一脸茫然的裴桑榆借着外面的光摸索到里间的开关,打开,盯着他紧闭的磨砂门发呆。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生气了还是…….   “周瑾川。”裴桑榆在外面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里面的人嗯了声,声音带着很浓重的哑意:“等?一会儿再说。”   裴桑榆完全没朝着那方向想,很是无语:“你上厕所?把我抱进来干什么?”   周瑾川这回?没再回?答她,只是无尽的沉默。   见他不说话也不理人,裴桑榆的那点小?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她配合他的朋友玩游戏,从?头到尾按照规则,该惩罚的也全部?照做。   怎么,就他自己以前可以跟别人玩这些,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甩脸色。   她坐在套间里的小?沙发上,面色沉下去,十分不爽。   都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周瑾川却无动于衷,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对自己根本?没那么喜欢。   之前所?有的大胆都来自于他采访说的话给了底气,可那毕竟已经?是三年前。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面对他时各种各样的情绪,忐忑的,紧张的,大胆的,自卑的,每一种全靠他掌控。   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她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瑾川终于打开了门。   他出来的时候,因为刚用?冷水洗过脸,额前的头发被水打得微湿,下巴上滴滴答答淌着水,质地良好的衬衫上还残留着褶皱的痕迹,流露出一点和?平日里不同的失礼。   两人四?目相对,大概是刚才过线的尺度已经?越过了过去所?有的接触,情绪暗流涌动,谁都没有出声。   “为什么亲我的喉结?”周瑾川还是问出了口。   “随便挑的。”裴桑榆耸了下肩。   周瑾川品了品这个答案,不是特?别满意:“这么多地方,就这么随便挑到了这里。”   边说着,还用?指尖点了点,那个地方还带着一点被牙齿咬过的红,伴随着说话上下浮动,看上去性感又暧昧。   看着他面色沉郁的模样,多半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裴桑榆忽然笑了下:“周瑾川,玩不起是吧?”   周瑾川微微挑眉:“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不就是个小?惩罚,我又没把你怎么着,至于么?”   裴桑榆坐在小?沙发里,微微抬着下巴看他,心里酸涩成一片还要?强装云淡风轻,“你没玩过游戏吗,都是这样的,况且,你应该很有经?验啊。”  周瑾川却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有些介意道:“你还跟谁玩过这个?”   裴桑榆没回?答,倒是反问他:“我还想问你,你怎么老?是抢我话。”   “没跟别人玩过。”周瑾川拧着眉出声。   裴桑榆盯着他的表情,轻嗤说:“我也没有。”   两人静默了一瞬,都在揣测对方说的话带了几?分真假。   这种打哑谜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裴桑榆突然起身,低头转了几?圈拧着的锁,皱着眉说:“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   周瑾川伸手抵住打开的门,偏头看她,眼神意味深长:“这还没意思,你还想怎么玩?我陪你啊。”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一点喝了酒的哑。   声音很低,尾音拖长,咬字是一贯的京腔,特?有那种游刃有余的调情劲儿,却听着并不走?心。   裴桑榆靠着门看他,眼尾挑起,挑衅道:“好啊,那就回?去继续,谁怂谁是狗。”   周瑾川的视线从?她的眉眼滑下去,落在绯红的脸颊上,淡声说:“喝多了吧,别发酒疯。”   “你才发酒疯,别挡路。”   裴桑榆不想再跟他聊下去,只是伸手推开他,终于把门重新打开。   两人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里,原本?热热闹闹在游戏的大家像是集体按下了暂停。   还是Amy作为主人家出了声,语气带着揶揄:“进去了这么久啊,刚都干嘛了?”   裴桑榆笑了笑,大大方方坐回?座位:“没干嘛,闲聊了几?句,我们继续。”   旁边的黄毛凑过去,挨在周瑾川耳朵边上,压低声音问:“亲出反应了吧?”   周瑾川瞥了他一眼,懒散靠回?沙发上,语气压着十分的不耐:“关你屁事。”   对方会心一笑,点了点头:“正常,正常,你还年轻,血气方刚真的十分正常。”   周瑾川一脸烦躁,懒得理他。   裴桑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满脑子在想着,要?是接下来再抽到自己要?怎么办。   她总是每回?气势弱下来就放狠话的习惯还是没能改,这会儿重新回?到游戏里,确实是紧张。   如果换做别人,她不想跟任何人碰触,就只能罚酒。   但今天,酒已经?喝得够多,此刻后知后觉有些晕眩。   而旁边的惩罚如火如荼。   第一轮。   被抽中的两人安静对视五分钟。   第二轮。   被抽中的两人贴身热舞三十秒。   第三轮。   被抽中的两人用?嘴传递小?饼干。   随着游戏进行下去,惩罚的尺度越来越大,每次翻开扑克牌的那一刻,裴桑榆都有种开盲盒的心惊胆战。   怕抽到了自己,也怕抽中的人里有周瑾川,让他不得已要?做这样的事。   正想着,看到周瑾川轻飘飘看了过来,眼神带着一点微妙的嘲讽。   他再次给了台阶:“现在要?走?,我带你走?。”   “不走?。”裴桑榆却在较劲,眨了眨眼,“多好玩啊,热热闹闹的,你不觉得吗?”   周瑾川气笑,明明看出了她的强撑,还非得在这儿坐着:“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嘴硬的习惯?”   正说着话,新一轮的主持人开口:“三号和?十号,那就接个吻吧?”   听到号码,裴桑榆脸色瞬间变了,翻开扑克牌,十号,正是自己。   而三号,是一个她头一次见面的男生,对方也朝着她看了过来,脸上挂着抱歉的笑。   “哎,这就不太?合适了吧。”黄毛嚷嚷道。   毕竟谁都知道虽然那俩还没正式在一起,但谁敢碰周瑾川的小?公主。   裴桑榆动了动唇,后背有些冒汗,没有出声。   旁边的周瑾川脸色更沉,没有半点犹豫,也不扫了大家的面子:“直接罚酒吧,我替她喝。”   他们玩得大,就怕大家直接选喝酒,酒的杯数都定得特?别高,每回?十杯。   这基本?上喝完就可以往旁边躺下的程度。   看着一整排酒放在大理石桌上,很是阵仗。   裴桑榆却开始慌张,偏过头看他:“这么多,你能喝完?”   周瑾川这会儿倒是笑了,唇角微勾:“不然呢?你是打算真去跟他接个吻?你去吗?”   他一堆问题,裴桑榆却哑口无言。   酒已经?放好,他喝得也快,抬手就是一杯,基本?上不带停顿。   看得裴桑榆心惊肉跳,胃也跟着翻滚,最后还剩两杯,她伸手抢了过来了一杯,一饮而尽,帮他分担。   只是喝得急,还没咽下去就感觉喉咙在灼烧。等?裴桑榆放下杯子的时候,转过头就看到周瑾川眼底压着很多的情绪,可能是生气,也可能是担心。   最后一杯落入周瑾川手里,她执拗的抓着他的手腕,要?凑过去喝完。   “别闹了。”周瑾川挣脱她的手,喝完最后一杯酒。   度数很高,刚才那一杯下去,裴桑榆只觉得头晕目眩。   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却湿漉漉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好了,惩罚结束,回?家吧。”   是在对他服软。   她见不得周瑾川为她做到这样。   周瑾川瞧着她终于不再折腾,利落起身,跟众人简单打过招呼:“喝多了不太?舒服,今天先撤,你们继续。”   见两人的状态不太?对劲,大家也没多留,只是派了个司机,说路上小?心。   从?裴桑榆回?来的那天起,周瑾川就重新换了辆越野,之前的跑车是两人座,碰上这种需要?代驾的情况就没多余位置。   只是两人虽然并排着坐在后排,却一路无言。   裴桑榆浑身都被酒精灼烧着,很难受,却不敢跟他抱怨。   可是很多的情绪憋在心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她做错了吗?   她确实不该非要?较劲,而是在第一次惩罚后就顺着他的意思离开。   可周瑾川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明明自己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他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  裴桑榆觉得闷,打开窗让夜风灌入车内。   周瑾川方才为了挡喉结上的咬痕,把扣子全部?系到了最顶,此刻因为喝多了体温滚烫,不得已又抬手松了两颗。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还是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玩成这样,平时我都没来过,不知道尺度。”   裴桑榆咬了下唇:“我不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周瑾川转过头看她,他们肩膀抵着肩膀,偏过头的时候,呼吸就缠在了一起。   裴桑榆手指抚上他凸起的喉结,动作缓慢又暧昧。   好一会儿,才斟酌开口:“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挑这个位置吗?”   画面像是电影按下了暂停,只剩下窗外拂过的风声。   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双方的眼底都是纠缠不清的情绪在翻涌,却仍然藏在那看似平静的海平面下。   周瑾川用?她之前的话回?答说:“你说的,随便挑的。”   裴桑榆睫毛颤了下,收回?手指,看向前方:“那你就当我是随便挑的吧。”   “说真心话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周瑾川哑然出声。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很难。   因为你似是而非的态度,明明对我千万般的好,却又总是点到即止,没了后续。   车内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各自怀揣着心思。   直到停在石景一号门口,都没有人再出声。   裴桑榆准备下车,轻声嘱咐:“我到了,你到家也记得发个信息,喝那么多酒,明天胃会疼。”   周瑾川仰着头靠在座椅上,嗯了声,伸手把挂在座椅上外套口袋里的礼盒递给她:“给你带的礼物?。”   “谢谢,晚安。”裴桑榆下了车。   “早睡,晚安。”周瑾川回?答她。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他们像是退回?到最普通的同学,只是顺路载了一程。   裴桑榆站在风里,看着他的车缓慢消失在视野里,一直没动,直到路灯都一盏一盏暗淡下去,仍然觉得怅然若失。  这个夜晚氛围已经?到了这里,总觉得戛然而止太?过可惜,再想要?开口,那个契机也就不再那么容易。   她的确是受够了这种猜测和?试探,也不想再这样下去。   他们俩的关系纠缠不清了这么久,彻底断掉或者再续前缘,总得选一个。   想到这里,裴桑榆顾不上一阵一阵重新涌上来的酒意,跑到门口又重新叫了辆车。   到周瑾川家的路上,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从?何启口。   距离和?他方才分开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狂跳不止的心跳,直接用?指纹解开了密码锁。   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没开灯,只有很淡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下来。   而眉清目朗的男人松散地靠在沙发上,一眼望过去还是十来岁的少年样,只是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被这个夜晚的情绪困扰。   “周瑾川。”裴桑榆轻声叫他的名字,唤回?他的注意。   听到声音,周瑾川迟缓地睁开半阖的眼,有一瞬的愣神:“你刚不是回?去了吗?”   “回?去了,又过来了。”   裴桑榆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走?过去,在他坦荡又热烈的目光里,走?到他的跟前。   周瑾川抬头看她,猜测说:“所?以有话要?说。”   裴桑榆嗯了声,一条腿曲着跪在沙发上,手掌撑着沙发缓慢俯下身靠近他,同样的动作,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做游戏的那一瞬间。   但氛围却截然不同,因为逼仄的沙发和?私密的空间,显得更暧昧,更缠绵。   周瑾川这会儿实在是有些醉意上涌,反应也变得比往常更慢。   好一会儿才出声:“想干什么?”   裴桑榆紧张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低声说:“我再过来,是想告诉你,其实我最想选的地方不是喉结。”   周瑾川微微抬着下巴,看进她的眼底。   声音也被酒精浸润得很低:“那是哪里?”   裴桑榆没再说话,只是低头跟他靠得更近,近到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她手心因为酒意蒸腾出一层一层的汗,心跳也快得厉害,不知道这一天后,他们将?会变成如何。   却不想再想,还是孤注一掷贴上了他的唇角。   明明长得这么锋利又硬朗的男孩子,嘴唇却很软,也很烫。   周瑾川没动,松散着陷在沙发里,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真的太?喜欢她的碰触,只是任凭她胡来。   虽然一瞬过后她就退开,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吻,浑身却再次紧绷。   他抬手,指腹擦过方才她贴上的位置,哑声问:“裴桑榆,这次又是什么意思?我们什么关系,你就亲我。”   “虽然隔了很多年,但到底是一笔债。当时欠你的,还你。”   裴桑榆压着紊乱的心跳,缓缓表达自己的想法,“总得先一笔勾销,再……”   她原本?是想找个漂亮的餐厅,跟周瑾川郑重开口,说仍然一直喜欢他。   可他们俩都太?轴又太?傲,总是抓着过去不放,之前的心结不解,始终无法真正的向前。于是思来想去,当初如何的告别,此刻就如何的再续。   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周瑾川就笑了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极深。   再出声的时候,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你的记性是真的很好,也真的很爱算帐,就这么急着跟我一笔勾销。”   裴桑榆动了动唇,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慌张得语无伦次:“不是,我…..”   是想要?先一笔勾销,然后再重新开始。   可话还没说完,她感觉到后颈被他滚烫的掌心捏住,用?力一拽,原本?还隔着点距离,此刻整个人被迫带到了他跟前,彻底摔进沙发里,没了余声。   周瑾川手指用?力逼迫她跟自己对视,胸口起伏,一字一顿。   “接个吻就想跟我一笔勾销。”   “你想都别想。”   裴桑榆贴着他滚烫的身体,睫毛颤了下,却终于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   也是回?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给予的最清晰的回?应。   如果自己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   他还是念念不忘。   他仍然坚定不移。   和?自己一样,从?十六岁开始,就没有变过的喜欢。   裴桑榆半跪着,艰难抬起手,伸手解开了一颗衬衫裙的纽扣,因为整个人都钉在他直白的目光里,连手指都在发着颤。   周瑾川盯着她的动作,瞳孔缩紧,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制止。   声音变得更哑:“解衣服干什么,喝多了就回?去睡觉,抽什么疯?”   “周瑾川……你让我先解开……”裴桑榆央求着他,固执地撇开他的手,顺着纽扣往下又解开了一颗。   脖颈上大片白皙的皮肤从?黑色的衬衫领口散开,黑与白的碰撞,醒目的诱人。   周瑾川克制着不去看她裸露的皮肤,只是用?力拽过旁边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身上,盖了个严实。   咬牙切齿出声:“怎么,就非要?跟我一笔勾销?嫌接吻太?清纯,现在打算给利息要?做点成年人的事情了是吗?你真是长本?事了裴桑榆。”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桑榆因为着急,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哽咽,却仍然跟他对峙着再一次扯开外套,固执地解开第三颗纽扣。   周瑾川别过脸,下颌紧绷,不肯看她。   裴桑榆却伸手掐着他的下巴,非要?强迫他看着自己,另一只手胡乱拉开衣领,露出更大片的皮肤和?圆润的肩头,像是质地良好的羊脂玉。   周瑾川眉心锁紧,拿衣服重新给她盖上的手却顿住。   她凌乱不堪的衬衫垮下肩头,锁骨上方的位置,露出一个咬痕一样的纹身。   很熟悉的咬痕,是当时她站在玲珑巷口,要?用?接吻把过去一笔勾销的时候,自己狠狠咬着她的肩头留下的印记。   出了血,伤口还在的时候就去纹身,肯定很疼。   原来那时,她明明带着不会再见的决绝,仍然把自己的痕迹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上。   是要?多喜欢他,才能做到这样。   周瑾川喉结滚动,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动和?心疼。   裴桑榆眼睛红着,委屈得要?死。   “我欠你的一笔勾销了。”   “可你咬的,你要?负责。” 第59章 等到  裴桑榆回忆起她走的那天, 从?玲珑巷出来?的时候,哭了?一路。   她想着,她可能和周瑾川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挺遗憾的。   那就把他?的痕迹留下来?吧,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是?怀念,也是?提醒。   她找了?家刺青店,说明缘由,店主却不愿意接这个单。   “姑娘, 你?这表皮都被咬破了?,扎针上去很容易感染的, 也可能会出很多血, 我?真做不了?这个。”   “求你?了?,我?不怕疼。”裴桑榆眼睛还红肿着, 看着就让人我?见犹怜。   店主想了?想, 说:“我?先拿笔给你?画下来?位置,等你?伤口好了?再来?成么?”   裴桑榆摇了?摇头:“我?明天就走了?, 也不会再回来?了?, 您能不能….就今天。”   她执着着呆在店里?, 一遍一遍求着店主, 说干了?嘴哭红了?眼, 终于让对方软了?心?。   “我?会尽量避开咬破的位置描线,但肯定会很痛,你?要是?受不了?就叫出来?。”店主提醒她。   裴桑榆咬着唇,感受着针密密麻麻扎进皮肤的刺痛, 一声不吭。   店主问她:“是?喜欢的人咬的么?”   裴桑榆疼得脸色苍白,轻声说:“对。”   “这么喜欢他?, 为什么要走。”   “因为没有未来?,没办法在一起,不如早点散了?。”   当时她是?这样说的。   纹身就这样留了?下来?,恢复的时候的确出现了?感染,伤口反复发炎折腾了?很长的时间。   每次的溃烂和愈合,都让她一而再再二□□复体会到?分别的痛苦。   在后面的很多次想起周瑾川的时候,她就会用手指一遍一遍描绘那个痕迹,好像就感觉离他?更近了?一点。  裴桑榆回过神,看向?周瑾川,痴痴地等他?回应。   迈出这一步已经让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此刻手软脚软,全身脱力。   周瑾川过了?很久,才出声:“想让我?怎么负责?”   裴桑榆蜷缩着手指,小心?翼翼开口:“我?没办法给你?两个选项,就一个想法,我?们在一起,你?当我?男朋友。”   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酒意,意识却清醒。   “如果要我?负责,就不是?男朋友这么简单。裴桑榆,我?不是?你?心?血来?潮谈两天恋爱就能散了?的。你?要跟我?在一起,就必须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永远不可以再离开我?,做得到?吗?”   周瑾川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走,为什么回来?,也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从?未变过。   可是?之前的事情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不确定如果再有第二次爆炸的时候,裴桑榆会不会做出和上次同样的决定。   对于裴桑榆,他?很偏执。   恨不得把她关在家里?,绑在床上。   拿张协议再按下手印,签字画押。   可永远这个词,让裴桑榆怔在了?原地。   她不想骗周瑾川,却没有底气也没有信心?跟他?承诺永远。   裴桑榆颤着睫毛,斟酌开口:“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喜欢别人,从?头到?尾我?只有你?一个。”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止这个。”周瑾川很难得的固执,也极度的贪心?。   裴桑榆这会儿?才明白,她把一笔勾销想得太简单了?,之前不管不顾走了?几年对周瑾川就是?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成了?他?的应激反应和心?理?阴影。   他?害怕被再一次的抛下,再一次成为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那个人。   可是?他?们才二十出头,是?还在探索和迷茫的年纪,谈何永远。   裴桑榆陷入漫长的沉默。   周瑾川却说了?和那年在玲珑巷同样的话,低声说:“你?就说句谎话骗我?也行?。”   那时候她要走,周瑾川低着头求她。   给他?一个念想,或者幻想,骗他?说最终还是?回到?他?身边。   而此时,他?用了?同一套自欺欺人的手段,放下身段说:“只要你?说,我?就相信,我?就答应。”   裴桑榆却在这件事上很执着,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在感情上骗你?。”   周瑾川眼底越来?越红,却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   只是?点了?下头,抬起手,替她把纽扣一颗一颗重新扣好。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我?给你?时间,你?仔细想清楚。等你?想好了?,确定了?,非常坚定的告诉我?答案,再来?找我?。”   “你?是?要让我?没想好之前都不再见你?吗?”裴桑榆哀求地看着他?。   周瑾川嗯了?声,神色间带着疲惫:“不然你?觉得我?们俩要一直这样?反反复复纠缠不清,谁都解脱不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新的一天到?了?,他?们到?底还是?在原地踏步。不,应该是?越来?越糟。   果真和裴桑榆来?时想的一样,他?们俩最终只有两个结局,彻底断掉和再续前缘,总得选一个。   酒精灼烧着神经和身体,周瑾川的胃一阵绞痛,他?抬手按了?几下,到?底是?无法缓解。   只能起身冲进洗手间,弯着腰就是?一阵反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看到?他?这么难受,裴桑榆着急着起身,从?厨房里?倒了?杯水拿过去,放在旁边:“你?喝点,我?去给你?煮粥。”   “你?看,你?总是?这样。你?对我?越好,又不给我?承诺,你?让我?怎么办?”周瑾川拿冷水往脸上泼,把那股反胃的劲儿?强行?压了?回去。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抬起头,跟她在镜子里?对视。   裴桑榆哑口无言。   她心?疼地看着这个男生,明明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骄傲,现在却被自己折磨成这样。是?真的难过,可是?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格,又迟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她把声音放到?了?最轻:“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周瑾川没喝她倒的水,只是?侧身出去说:“太晚了?,就在次卧睡吧,晚安。”   裴桑榆看着他?进了?自己房间,然后带上房门?,彻底跟自己隔绝开来?。   她进了?次卧躺下,却毫无睡意,心?口焦虑得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从?回来?之后,她之前抑郁失眠的药都在逐渐减量,最近过得很开心?,跟周瑾川呆在一起,应该早晚可以彻底断掉。   可是?此刻,过往的那种?生理?上的难受再度席卷而来?,喘不上气。   她想到?过去很多次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   周瑾川口中的永远不能离开,当然也包括这个。   对于学习和工作,她可以有十二分的斗志,可经历了?这么多,她是?极度的颓丧,也极度的悲观,遇到?事情想要逃避的时候,就会用最极端的办法。   所?以她真的没办法承诺周瑾川永远。   裴桑榆盯着天花板想着。   是?不是?她这样的人,天生就不适合被任何人爱,也不配。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周瑾川已经走了?,像是?刻意跟她打了?个时间差,没留下任何信息。   裴桑榆这会才意识到?,他?是?的确是?认真的要让自己做一个决定,以这样一种?方式。   她拧着眉心?,拿出手机给骄阳发送信息:   JC哥哥:我?又遇到?了?一个难题,我?跟他?表白了?,但他?要我?答应永远不离开他?,我?做不了?这个承诺,怎么办   骄阳:那就不再见他?   裴桑榆愣神,她第一次看到?骄阳用这样的语气。   按照以往,对方总是?特别积极的让她放宽心?,而不是?这么坚决。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JC哥哥:我?们就活在当下不好吗?   骄阳:在一起越久,爱得越深,之前的分开就够痛苦了?,谁想要再体验一次?   裴桑榆盯着那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字字戳心?。   手机震动,她收到?韩星发来?的信息。   还是?决定起床,去了?北青报的大楼。   之前她和许愿暗访了?一家连锁餐厅,其中某一家出现后厨卫生问题,裴桑榆如实写了?报道,韩星却不太满意。   她指着稿子,十分不屑的开口:“就这么一家特例,有什么可写的?”   “可我?们抽选了?五六家不同区的店,只有这家不太对劲。”裴桑榆平静回答着,手指却按下了?口袋里?的录音。   韩星坐在转椅上,看着她轻蔑地笑了?下:“就你?这样一板一眼的,这行?也干不出什么名堂,趁早转行?吧。”   裴桑榆露出一副虚心?讨教的表情:“那韩老师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写抽查了?十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卫生问题,其中这一家最为严重。”韩星满不在乎开口。   “这是?说谎,记者难道不应该实事求是??”裴桑榆反问她。   韩星看她那张稚嫩的脸,觉得到?底是?年轻,压根没当回事儿?,轻描淡写说:“这是?说谎吗?哪个餐厅能保证自己完全无菌达标?不同程度,每个人做阅读理?解的答案不同,大家各自判断。”   是?了?,这就是?她最擅长的带动舆论的技巧。   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却轻而易举就能把目标推上风口浪尖。   比如当年的自己,比如现在的餐厅。   裴桑榆笑着点了?下头,看上去十分乖巧:“好,谢谢韩老师的教导,我?回去再想想怎么改。”   “对嘛,谦虚学着点儿?,去吧。”韩星不耐烦地撇了?下手,示意她出去。   裴桑榆在转身的那一霎那,立刻收起了?笑。   出了?办公室之后,把这段录音和之前搜集的一起,导入电脑里?保存,然后开始重新完善那篇报道。   这一天她哪儿?都没去,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拿工作和看书?让自己不要乱想。   而周瑾川也没有发来?任何信息,对话框还停留在前一天。   今天的天气陡然降温,一秒就仿佛入了?深秋,裴桑榆穿着单薄的衬衫裙,有些冷。   她缩在椅子里?,随意刷着朋友圈,才看到?陈界刚更新了?一条动态,是?在球场打球的视频。   三十秒钟的时间,中间有一秒扫过了?周瑾川的侧脸,宽阔的掌心?扣着篮球,很拽。   裴桑榆正拖着进度条反复看,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是?裴清泉的司机。   刚接起,就听见对方很着急的开口:“裴小姐,您在哪儿?,我?去接您。您的外公刚刚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和睦医院抢救。”   一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直接把这个平静的傍晚炸开。   “你?不用来?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裴桑榆慌乱起身,把东西胡乱一收,立刻出门?。   原本今天心?情就低落到?了?极点,但偏偏跟她作对似的,所?有的烦心?事都撞在了?一起,非要添堵一般,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到?医院的时候,裴清泉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只剩下通红的手术灯亮着。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裴桑榆见不着人,只能着急抓着司机就问。   “裴总本来?年纪也大了?,最近公司的事情又太多,一大堆事忙不完,就……:”司机忧心?忡忡,欲言又止了?几秒钟,还是?开了?口,“医生说不太乐观,您做好心?理?准备。”   大晚上讲什么冷笑话。   裴桑榆突然笑了?下,往墙边上一靠,根本不信他?的话:“不太乐观是?什么意思,小老头头两天还跟我?一起吃饭呢,今天就跟我?说不太乐观,怎么可能。”   “您别着急,还得看手术结果,我?们再等等。”司机抹了?把头上的汗,焦急走来?走去。   也没别的家属,现在就剩下裴桑榆盯着手术灯出神。   才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出来?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外公时不时咳嗽,但他?说没什么大碍,自己也就信了?。   她本来?就没了?爸爸,妈妈还在监狱里?,这几年跟裴清泉关系好了?不少,就剩下这么一个唯一的亲人。   生离死别,她早早就体会过。   那会儿?年纪小,很迟钝才反应过来?,人没了?就是?永远也见不上了?。   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裴桑榆表情逐渐麻木,缓慢蹲下去,把头埋进膝盖里?,强行?乐观的心?态开始消逝,却不敢往下再想。   如果外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的剩下孤零零的自己了?。   她现在好想周瑾川。   如果他?在,大概会抱住无措的自己,如过去每次受了?委屈一样。   可是?他?们俩现在这样的状态,她没想清楚,就不该打扰。   裴桑榆就这样蹲在地上,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从?凌晨等到?天空泛白,手术室的门?仍然没有打开。   她从?乐观到?悲观,说服自己开始接受那个最坏的打算,眼泪却一颗一颗砸了?下去,擦不干也止不住。   “裴小姐,您不然去旁边睡会儿?,这有我?盯着。”司机看她一个小姑娘,也怪心?疼。   “不用,我?就在这等着,应该快了?吧?应该马上就醒了?吧?”裴桑榆说话带着鼻音,听着楚楚可怜。   “应该快了?。”司机安抚她,又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裴桑榆眼巴巴盯着那个方向?,看走廊从?昏暗逐渐明亮,在心?里?祈求一个奇迹。   她现在终于明白,被抛下的感觉,只剩下自己的感觉。  如果那天看日出的时候,真的跳下去了?,裴清泉会如何,周瑾川得知了?又会如何。   大概会和此刻的自己一样煎熬又痛苦吧。   裴桑榆低下头,把头重新埋了?下去。   忽的,感觉身上有件衣服盖了?下来?,带着熟悉而清爽的味道。   感受到?外套上的体温,裴桑榆重新仰起了?头。   看到?他?的瞬间,以为是?一晚上没睡出现了?幻觉,喃喃道:“周瑾川?”   “出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周瑾川把她从?地上抱起,挪到?旁边的座位上,皱着眉看她。   “我?……”裴桑榆嗓子几乎说不出话,“你?怎么来?了??”   周瑾川偏过头,看了?眼打招呼的司机,解释说:“我?之前留了?他?的电话,跟他?说你?家里?有事,无论几点都通知我?一声。”   裴桑榆心?口猛然一酸,为他?事无巨细的细致,也为此刻他?的突然出现。   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抓紧他?的衣角,像是?抓着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还爱着自己的人,索求一点温暖。   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开口,带着试探:“你?能不能…..抱一下我?,我?好冷。”   声音又委屈又可怜,带着哭腔。   周瑾川抬手就把她扣进怀里?,裹紧盖在她身上的外套,叹气说:“你?好笨啊裴桑榆,我?让你?不联系你?就真的不联系,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轴的人。”   裴桑榆这才松了?力道,把脑袋埋进他?的肩膀,手臂收紧抱着他?的腰,无声流泪。   “没事的,别担心?。”周瑾川宽慰她,“我?在。”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裴桑榆喃喃自语。   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也太胆怯。   她不再是?十六岁的小孩子,就算是?为了?周瑾川,未来?不管再发生天大的事,自己也要坚强一点撑下去。   既然如此,那给他?那个承诺,又如何呢。   “出来?了?!”司机的一声喊叫,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裴桑榆猛然抬起头,看向?被推出来?的裴清泉和医生,三步并作两步过去,着急问:“怎么样?”   “还没苏醒,不过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续我?们会继续观察。”医生言简意赅。   裴桑榆绷着的那股劲儿?松了?下来?,劫后余生,却只觉得腿软,差点站不住。   周瑾川眼疾手快扶住她,对医生点了?下头:“麻烦您,谢谢。”   双眼紧闭的裴清泉被推进了?重症观察室,有固定探访时间,裴桑榆却守在外面不肯走。   她站在玻璃窗外,呆呆地看着里?面躺着的老人,觉得庆幸,又觉得后怕。   “吃点东西,才能有体力陪着。”周瑾川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远远就出了?声。   听到?声音,裴桑榆回过头,看着大步他?走过来?,身后是?明朗的清晨。   太阳在他?发顶落下光晕,像是?只要他?在,希望就在,光就在。   她想要自私一点,贪心?一点。   抓住这束光,然后再也不松开手。   裴桑榆看着他?走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轻声叫他?的名字:“周瑾川。”   周瑾川把她拉到?旁边的长椅坐下,边拆着早餐盒子,边随口问她:“困不困?一会儿?我?带你?回去睡觉。”   “我?想好了?。”裴桑榆脸色还带着后怕的苍白,眼神却变得坚定。   周瑾川嗯了?声,表示反问,帮她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递过去。   裴桑榆却没接,只是?抓着他?的外套,语无伦次开口。   “我?的答案来?迟了?一天,你?现在还愿意当我?男朋友吗?不,不是?,不止是?男朋友。经历了?这么一晚上,我?才意识到?,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留下的那一个的确最是?痛苦。我?答应你?,不是?骗你?哄你?开心?,是?认真的承诺,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再离开你?。”   周瑾川的手悬在空中,顿住。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努力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告诉他?:“但是?周瑾川,你?知道我?有很多的坏毛病,很轴,容易钻牛角尖,还喜欢嘴硬,你?不要嫌弃,多包容包容我?。我?很差劲,我?之前几年过得也很糟糕。你?不知道,我?很多次有想要了?结自己的念头,我?忍不住。”   她抬眼看着这个喜欢了?很多年的男孩子,声音带上了?点哽咽:“但你?不要怕,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我?会为了?你?,努力好好的生活,陪你?到?你?想要的未来?,好不好?”   她像是?被丢弃在暴雨里?的流浪猫,孤零零的,湿着眼睛,仰着脑袋,拼命要对方留下自己。   周瑾川感觉自己心?脏塌陷了?一块。   他?在漫长的黑夜里?独自走了?太久太久,已经习惯了?漆黑,此刻终于迎来?了?明媚的清晨。   反应了?好一阵,才缓慢抬起手,用指腹擦掉她眼尾的泪,哑声说:“好。”   而这个早上,当微信里?的好友们醒来?的时候,罕见发现周瑾川发了?朋友圈,过往的权限也再次打开。   所?有人都重新看到?,这是?他?时隔六年后的,第二条状态。   2018年11月21日   十六岁,生日蛋糕   2024年11月11日   裴桑榆,我?等到?了? 第60章 腿软  那条状态的留言热闹非凡:   【JIe.chen】:周周啊, 老父亲老泪纵横(抱着潇潇小?可?爱恭喜版)   【边潇潇】:呜呜呜六年前桑榆送的蛋糕,六年啊呜呜呜我要哭了   【严司淮】: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恭喜   【严夕念】: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嘛, 啊啊啊啊   【段祈野】:现在单身狗就我一个了是?吧?   【江聿行】:恭喜加入虐狗小?分队,虐死楼上?那个姓段的   【丁子?娇】:天呐你们俩, 哎呦光棍节搞这个,故意的吧哈哈哈哈哈   ……   这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们,还有一堆搞不清状况的同学:   【等她干什么,裴桑榆回国了?】   【我怎么看边潇潇说那蛋糕是?裴桑榆送的, 他们在一起了六年吗?】   【什么情况,这是?破镜重圆还是?异国恋结束了?】   【光棍节官宣吗?不愧是?拽哥, 就是?牛啊】   【哪儿?看出来官宣的, 没说在一块啊?】   【裴桑榆谁来着,啊, 是?不是?之前你说的送你小?皮筋的女朋友?】   【这个裴同学是?之前跟你一起上?课那个大美女吗!】   …….   评论太多, 周瑾川懒得回复,只是?定定地看着裴桑榆, 仍然觉得像是?一场幻觉。   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 在裴桑榆说她没办法给他未来的承诺的时候, 一夜无?眠。   在黑夜里盯着天花板开始开解自?己, 那就再退一步好了, 不要未来,只要今朝。   而此刻,他心爱又胆怯的姑娘,却再一次热烈地走向了他。   说愿意为了他变得勇敢, 愿意坚强地活下去?,一直陪着他。   在过去?分开的几年里, 他以骄阳的身份窥探了太多裴桑榆糟糕的状况,在她想要了结自?己的那一刻有多崩溃,他也能清楚感?同身受。   当初知道她有多痛苦,此刻就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有多喜欢。   周瑾川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境。   曾经看了那么多场日落,其实想等的,只是?如同十?六岁生日那天一样,那个突然在日落里出现的人。   他低声开口,像是?威胁,又像是?恳求。   “反正我已经告诉了所?有人,那就不许反悔。”   他如此的直接,裴桑榆却觉得害臊,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低着头翻看着他的朋友圈评论,嘟囔说:“你怎么就直接发?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要发?一条跟你呼应一下,不然就你一个人在那大张旗鼓的,显得你像个舔狗。”   周瑾川:“……..”   从?来都是?被女生追着跑的周瑾川真是?无?话可?说。   那种飘忽不定踩在云上?的眩晕感?,瞬间?落了地。   的确是?在一起了,跟他等了很久很久的人。   “问你,我该说点什么?”裴桑榆还在问他。   “你真的好不解风情。”周瑾川恶狠狠地伸手捏她的脸,“按正常人的逻辑,男朋友发?了朋友圈官宣,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很开心吗?”   裴桑榆懵懂的看了他一瞬,又被他的改口戳中,突然笑了,甜腻腻说:“开心啊,男朋友,我特别开心。”   她脸上?挂着笑,低着头拿出手机敲字。   【有男朋友了,姓周,名瑾川,我追的他】   大大方方的,既回应了上?面那堆不知所?云的同学,也给足了某人面子?。   这一回的留言变得整齐划一:   【光棍节呢,大早上?就开始虐狗,你们俩还让不让人活了!!!】   “满意了吗?男朋友。”裴桑榆仰着头看他,睫毛上?是?太阳落下的光晕,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周瑾川盯着她看了会儿?,才心满意足说:“男朋友特别满意。”   两人四?目相?对,裴桑榆那股迟缓的害羞又浮了上?来。   他的目光太直白,实在是?招架不住。   于是?转过头,看向重症监护室,躺在床上?的老人依然紧闭着双眼。   心情又低落下去?,微微叹了口气,愁眉苦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你先回去?睡觉,我替你守着。”周瑾川说。   裴桑榆没跟他客气,点了点头:“那我睡醒了给你发?信息。”   周瑾川叫司机把裴桑榆送了回去?,自?己就坐在门口的那个长椅上?待着没动,时不时过去?看上?一眼。   手机里的信息倒是?一直没停过,都是?来追问细节的吃瓜群众。   陈界更狠,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哎哟,万年单身狗脱单的感?觉怎么样?你们俩怎么是?大早上?发?的朋友圈,该不会昨晚酒后乱……”陈界的语气十?分暧昧。   周瑾川啧了声,言简意赅说:“她外公做手术,我在医院。”   陈界瞬间?收了调侃:“不严重吧?”   “不知道,我感?觉情况不是?很好。”周瑾川看向病房那边。   方才买早餐的时候,他去?问过医生,就这种年纪出现这样的状况,就算救回来也只是?早晚。   但看裴桑榆那副慌张的模样,他不想现在就让她担忧。   陈界叹了口气:“裴桑榆吧,真是?挺惨的,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正常人碰到一件就估计崩溃得活不下去?了,说真的,是?真可?怜也是?真坚强,你得好好对她。”   “不用你说。”周瑾川拧着眉,“我只是?在想,如果她外公真的…..她以后要怎么办?”   “这不有你吗?”陈界语重心长说,“后半辈子?就只剩你了,周少爷任重道远。”   周瑾川嗯了声,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陈界想了想,开口建议:“我奶奶之前生病的时候那个护工特别靠谱,我让她来,你们俩这学习工作都忙得要命,总不能全靠你们来轮班,身体也受不住。”   “行,你让她来。”周瑾川说,“我把地址发?你。”   周瑾川在门口坐到了下午,护工也过来等着。   裴清泉醒了,暂时没有大碍,可?以进去?短暂的探望。   周瑾川进去?,替他把床的高?度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才坐到边上?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不用,没事。”裴清泉沙哑着嗓子?开口,“麻烦你了,桑榆呢?”   “她昨晚在手术室外等了一晚上?,我让她先回去?睡会儿?。”   “这把老骨头,尽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   周瑾川轻声说:“怎么叫添麻烦,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裴清泉看着他,欲言又止了一阵,还是?开口问:“我听说你研究生毕业后就要接手家里的公司,那你愿不愿意把我的一起管理,都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也舍不得给别人。不需要你们家收购出钱,我直接把股份转给你和桑榆,就当是?,送你们的礼物。”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   裴清泉咳嗽了两声,又说:“我知道,你接手家里也是?不得已,桑榆说过,你的理想是?当律师,主张正义,根本不是?这些?商场上?的东西。”   周瑾川垂眸,好一会儿?才开口:“您让我考虑一下,我确实是?有所?退让。律师这个工作,以后只提供给弱势群体的公益部分,但仍然需要占据我很多工作的时间?和精力。”   “你会退让,也是?因为桑榆吧?”裴清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周瑾川点了下头。   裴清泉就懂了,叹气说:“你是?个好孩子?,桑榆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您好好的,能健健康康的她最开心。”周瑾川说。   裴清泉倒是?笑了下,艰难出声:“我们俩应该就不需要说这种善意的场面话,我这个年纪动这么大的手术,活下来都是?奇迹,剩下就看天意。”  周瑾川再度陷入沉默。   裴清泉摆了摆手,相?当豁然说:“没事,我有心理准备。这么进了一遭手术室也让我彻底放下来了,等出院后,后面时间?我会好好休息,享受最后的人生。公司的事不急,现在有人管着在正常运转,只是?长线来看,不是?办法。”   “好,我会认真考虑。”周瑾川看他刚醒,也不适合说太多的话,起身说,“给您找了个很靠谱的护工,我们俩没办法一直在,您有任何要求就找她,她那有我电话。”   裴清泉点了下头,闭上?眼重新休息。   周瑾川从?病房里退出来,问过医生后,才给裴桑榆发?信息。   【YYJDGY】:睡醒了吗?   【YYJDGY】:外公醒了,没有大碍,不用担心   裴桑榆睡眠很轻,被手机的震动闹醒,看到消息后,松了口气。   【sunset】:医生怎么说   【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后续没问题恢复好就可?以出院   【sunset】:那就好,我现在去?医院看他吧?   【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不用,他睡着了,我找了个护工看着   【宇宙无?敌最好的周瑾川】:在家等着,我接你去?吃饭   裴桑榆盯着他发?过来的信息,小?心翼翼把备注又改了回去?。   唯你主义周瑾川,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用这个她最喜欢的称呼。   是?男朋友了啊。   裴桑榆盯着新改的名字,撑着下巴慢悠悠的想,情侣一般要做点什么?   她头一回谈恋爱,没经验,但没关系。   学习机器裴桑榆把看书的那股劲瞬间?转移到恋爱上?,在网上?边找着攻略,边打开电脑里的PPT,郑重打下标题。   《周瑾川&裴桑榆恋爱计划》   配合这个主题,还特地用了一个粉红色的背景,看着就充满了甜腻腻的少女心。   第一步,确定关系,完成。   第二步,约会。   第三步,接吻……   裴桑榆盯着这个两个字,回想起那天她亲了周瑾川的唇角,就那么一下,就紧张得够呛。   那应该不算接吻吧,他都没有回应自?己,接吻好歹得转着亲?是?不是?还得伸舌头?   裴桑榆抬手捂住脸,好色啊。   不能再往下想。   于是?火速按照网上?的攻略,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把PPT完善。   只是?越到后面,裴桑榆就越是?心跳加速。   肌肤相?亲,同床共枕,她真的要跟周瑾川做这些?吗?   光是?脑补了一瞬,联想到周瑾川宽衣解带的模样,裴桑榆脸颊就开始涨红。   正在想着,门口有门铃的声音,她心虚把电脑扣了下来,大步跑下楼开门。   就见着周瑾川站在那,一身利落的黑色,帅得要命。   他该是?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身上?都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很好闻。   明明之前几乎天天见面,但这回,裴桑榆下意识盯着他的嘴唇,迟缓回忆起方才做的步骤。   脸颊越来越烫,完全没有要降火的意思。   偏偏周瑾川还在问她:“在想什么?”   裴桑榆被噎了下,结结巴巴说:“想…..晚上?吃什么。”   “饿了?”周瑾川抬手捏了下她的耳垂,“怎么耳朵这么烫。”   裴桑榆目光躲闪,随口瞎扯:“被子?太厚,热的。”   周瑾川嗯了声,伸出手,示意她牵着:“那带你去?吃饭,晚点再去?医院。”   裴桑榆完全没了方才一本正经做PPT的淡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进他宽阔的掌心,不发?一语。   也不是?没牵过手,但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仍然心跳慢了半拍。   “怎么不说话?”周瑾川自?然地牵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   凭什么他这么游刃有余!凭什么!这不公平!   大家都是?头一回谈恋爱,他为什么看起来半点都没有生涩的感?觉?   裴桑榆在心里骂骂咧咧到一半,抬眼瞪他:“周瑾川,你是?不是?背着我之前偷偷跟别人谈过?现在老实交代,我绝不翻脸。”   “你这莫名其妙的猜测是?哪儿?来的?”   “不然,你怎么这么淡定。”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说:“拉个手而已,你很紧张吗?”   裴桑榆强撑着,装得云淡风轻:“不啊,我只是?觉得你头一回谈恋爱,应该很害羞才对。”   周瑾川开了车门,让她坐上?去?,又笑。   “你不觉得害羞这个词放我身上?挺违和。”   裴桑榆哑口无?言。   好样的,不能输,不就是?淡定吗,她装也得装出来。   于是?转过头,看向慢条斯理倒车的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语气说:“也是?,现在大学生前一秒确定关系后一秒开房的都有,拉个手有什么好紧张的,搞不好改天你就猴急猴急把我带回家。”   周瑾川猛然踩下刹车,差点没撞后面的草垛上?。   他无?奈往椅背上?一靠,教育说:“能不能别在我开车的时候说这种话。”   裴桑榆倒是?看戏似的,挑着唇角看着他:“周瑾川,原来你这么纯情——”   话还没说完,脸颊就被他伸手过来捏住,变成了含糊不清的金鱼嘴。   周瑾川俯过身靠近,警告她:“再说。”   “不%??&*说了。”裴桑榆口齿不清,因为他突然拉近的距离而浑身绷紧。   周瑾川看出了她的紧张,笑了下,重新坐了回去?。   裴桑榆同学,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裴桑榆确实是?真饿了,一天一夜没吃饭,菜上?桌后就再没说过话,只顾着埋头苦吃。   周瑾川盯着她跟饿了三年的难民似的,吐槽说:“你倒是?一点都不讲矜持。”   裴桑榆把一颗丸子?嚼碎咽下去?,茫然道:“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了,还需要跟你装吗?”   她这么顺嘴的接话,让周瑾川倒是?心情很好,确实不用。   然而下一句,就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你觉得我们俩需不需要什么恋爱磨合期什么的?比如先试个一周,要是?发?现其实不合适,再……”裴桑榆认真开口。   只是?每多说一个字,就感?觉周瑾川的表情更沉一分。   于是?声音弱下去?:“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你觉得呢?”周瑾川抬眼,似笑非笑说,“早上?跟我说要陪我到未来,睡一觉起来就改口说试他妈一周再看看。”   行,有涵养的周瑾川都飙脏话了,确实很气。   裴桑榆缩着肩膀,火速解释:“我不是?说不合适就分手,我是?说不合适的话,磨也得磨成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绝对不分。”   周瑾川冷笑,懒得理她。   完了裴桑榆,明明知道周瑾川没安全感?,谈恋爱第一天就把他惹炸了,真有本事。   她拿筷子?夹了一个丸子?递过去?,讨好说:“男朋友,吃不吃,我喂你。”   周瑾川绷着唇,压根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裴桑榆叹了口气,又说:“你看,我们前后左右都是?同性的单身狗,我们应该甜蜜一点刺激他们。”   周瑾川仍然淡淡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裴桑榆没辙,这会儿?真想掏出手机求助下各位恋爱顶级玩家。   但看对方这副高?贵冷艳的模样,不敢动,默默把筷子?又收了回去?。   “就这么点耐心。”周瑾川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甚至没有坚持一分钟。”   裴桑榆:“…….”   是?不是?把剧本拿反了,怎么感?觉周瑾川更像个需要哄的小?公主。   他们选的位置靠着窗,外面下起了秋雨,细细密密打在玻璃窗上?,挺有氛围。   但两人都微抬着下巴,无?声的对峙,显得双方都十?分倔强。   裴桑榆的耐心也就那么点,继续埋着头吃最后一口,懒得理他。   周瑾川啧了声,懒懒开口:“裴桑榆,下次不许说那种话,我不爱听。”   “知道了。”裴桑榆闷着头回他。   周瑾川这才满意,起身去?买单,停车的地方有些?远,顺便找老板买了把伞。再回来的时候,裴桑榆已经起身站在门口等他。   他先出去?撑开了那把小?伞,才抬手示意对方过来。   裴桑榆跟他一同挤在那把挡不住风也挡不住雨的伞下,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她迟缓回忆方才的对话,终于反应过来,周瑾川居然还在连名带姓叫她的大名。   明明以前都叫裴桑桑,怎么现在一点都不亲呢。   没有小?名昵称也就算了,还裴桑榆裴桑榆这样叫她。   这样想着,小?姑娘的那点脾气也起来了,往旁边挪了一寸,跟他拉开距离。   雨势渐大,周瑾川伸手把她揽回来,动作很自?然:“乱动什么,衣服湿了。”   突然的力道,肩膀跟他的胸口撞在了一起,变得亲密无?间?。   裴桑榆绷紧了后背,只是?任凭他的手扣着自?己,脚步却越放越慢,像是?把这段时间?拉得无?限绵长。   此刻正是?七八点的时间?,街上?的广告牌和霓虹灯都已经亮起,四?周是?匆匆而过的行人。   而他们慢慢走在街道上?,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对情侣。   裴桑榆漫无?边际开口:“记得之前有次我们俩淋雨,也没伞,你拿着外套帮我挡着跑回了玲珑巷。”   “记得,你趁机摸我,然后我发?烧了。”周瑾川说。   裴桑榆抬头,只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会不会聊天?这两件事有必然联系么?”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下,把伞往她那边又挪了些?:“有吧,第一次被女生摸,紧张。”   “你就瞎扯吧你。”裴桑榆小?心翼翼往名字的话题上?引,“还有一次,跟夕念他们喝酒,我们俩跑去?了露台,你记得吗?”   周瑾川也没计较她前后的逻辑,只是?顺着话说:“嗯,然后你叫了我瑾川哥哥。”   裴桑榆:“……..”   你就不能记得前一段叫我小?名的时候。   “到底想说什么?”周瑾川停下脚步,撑着伞,转过身看她。   他直直看进她的眼底,淡淡出声:“东拉西扯的,你不会只是?单纯想跟我回忆青春吧?我们俩不需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雨密集地敲击在伞布上?,噼里啪啦作响,如同慌乱的心跳。   身后是?细雨,裴桑榆被迫朝着他靠近了些?。   在他直白又坦荡的目光中,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愤愤不平开口:“你为什么老是?叫我裴桑榆,听着一点都不亲近。”   周瑾川的嘴唇很轻地勾了下。   裴桑榆看着他愉悦的表情,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瞬间?摆在了明面上?,很是?害臊。   别过头,不再看他,轻声嘟囔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快走了,雨越下越大。”   刚挪一步,整个人就被他拽了回来,重新撞进怀里。   旁边都是?匆匆而过的行人,有经过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裴桑榆这回是?真害了羞,轻声说:“干什么,那么多人呢。”   周瑾川把伞朝着她的背后倾斜,自?己淋着细雨,伞面却轻易挡住了他们,只剩下地上?被路灯拉长的隐约交叠的影子?。   再有人经过看到的时候,只觉得窥探到了一点暧昧的缠绵。   “想让我叫你的小?名是?不是??”   周瑾川垂着眼,笑着看她。   裴桑榆咬着唇,跟他直白的视线撞在一起。   心跳如鼓,却强撑着不肯出声。   然后就怔怔的,看着他越来越近,海风般的气息铺天盖地覆了下来。   “桑榆。”   有吻轻缓落在额头。   裴桑榆后背轻颤了下,小?腿被雨水渐的潮湿,却感?觉他的嘴唇温度滚烫。   “桑桑。”   吻再度落下,停在了鼻尖。   裴桑榆几乎站不住,全靠抓着他手臂的力道撑着。   “宝宝。”   轻缓宠溺的一声,像是?呢喃,裴桑榆彻底腿软。   呼吸交缠着,她却庆幸这把伞挡住了一切,藏住了她的羞怯和紧张。   下一秒,周瑾川把头更低了些?,气息落在她的唇上?,欲得要命,却在询问她的意见。   “宝宝,要不要跟男朋友接个吻?” 第61章 双标  裴桑榆没出声, 只是贴着他的胸口,感觉心跳都快停止。   叫宝宝,是不是太犯规了点。   “问你话。”周瑾川每说一?个字, 呼吸都打在她的唇上,像是引诱。   他明明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放在后腰上的手却往上移动,到了脖颈,缓缓扣住。   稍微用了点力?道,就把?她带着往前又?挪了一?寸。   却仍然没有贴上去, 只是保持着那暧昧的距离。   “你要亲就亲….问……唔…..”   裴桑榆被?掌心的滚烫灼烧得发颤,话还没说完, 就感觉放在落在鼻尖上的温度重新落了下?来。   他在吻她。   很轻的, 若即若离漫不经心的触碰。   周瑾川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接吻也是。   仿佛对方的脉搏和?心跳都全?由他来掌控。   气息落下?来, 很痒。   裴桑榆不满意这种?隔靴搔痒似的诱惑, 被?钓得不上不下?,微微仰头, 贴合了回去。   只是稍微主动, 瞬间感觉他吻的力?道变重, 触碰变成?了轻咬, 又?欲又?勾人。   这人真的, 太蛊了。   裴桑榆头晕脑胀的想。   下?午记下?的所有技巧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僵硬着把?手环在他的腰后,感觉细雨落在手背上,很凉, 但唇却热得厉害,喘不上气来。   好一?会儿后, 她求饶似的,含糊出声:“好了…..可以?了……”   周瑾川松了力?道,贴着她的唇,笑了下?。   “笑什么笑。”裴桑榆脸颊通红,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抱怨说,“你亲人怎么这么色啊。”   周瑾川觉得挺无辜,就是怕吓着她,他已经十分克制收敛。要不是她有所回应,只打算稍微碰一?下?就松开。   语气很是无奈:“我怎么了?我连舌头都没——”   话没说完,就被?裴桑榆伸手捂住,威胁道:“不许说。”   小姑娘脸红,唇红,耳朵也红,看上去害羞得要命。   周瑾川吻了下?她的掌心,才?直起身,缓声说:“这才?叫接吻,小学鸡裴桑榆,之前就贴那么一?秒叫亲么。”   “刚刚还叫宝宝,亲完就翻脸不认人,你好棒啊周瑾川,要不要给你鼓个掌。”裴桑榆阴阳怪气道。   男朋友也不叫了。   周瑾川又?笑,盯着她看:“喜欢被?叫宝宝啊?宝宝,我把?初吻给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初吻,好纯情的一?个词。   裴桑榆看进他的眼底,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是真招架不住。   怎么能有人可以?又?纯又?涩,矛盾得厉害。   她看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伸手把?伞撑到正中央替他挡住雨,嘀嘀咕咕说:“谁还不是初吻来着。”   周瑾川没再逗她,伸手把?她揽着,继续在雨里朝着停车的方向走。   只是余光瞥到她害羞的表情,唇角情不自禁又?勾了起来。   害羞的裴桑榆也好可爱。   回到医院的时候,裴清泉已经醒了一?阵,见他们俩过来,强撑着又?坐了起来。   目光看向她的嘴唇,不太正常的红润,关心道:“是上火了吗,怎么嘴巴肿了。”   裴桑榆:“………”   裴桑榆转头恶狠狠盯向始作俑者?,不想说话。   还不是他咬的!禽兽不如!狼心狗肺!   而始作俑者?十分愉悦,帮忙找了个理由:“她心情不是很好,就去吃了顿火锅,很辣。”   裴清泉点了点头,叮嘱说:“你们俩肠胃都娇气,少吃辣。桑榆做饭很好吃的,以?后她来负责你们俩的三餐。”   “你到底是谁外公啊?有你这样使唤人的么?”裴桑榆傲娇道,“就算是男朋友,那也得看我心情。”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声。   “男朋友?”裴清泉抓到关键词,打趣说,“我在里面做手术,你们俩倒是进度快,这就确定了?”   虽说这俩小朋友一?直惦记着彼此,在一?起是早晚的事,但也没想着这么见缝插针,够厉害的。   话顺嘴就说了出去,也收不回来,裴桑榆哑口无言。   转念一?想,四舍五入这算不算已经带周瑾川见家长。   她语气一?本正经,声音却有些紧张:“所以?,您对我男朋友满意吗?”   裴清泉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她:“这样的我还不满意,那你得孤独终老了。”   裴桑榆:“……..”   也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   行吧,不愧是周瑾川,老少通吃。   她坐在床边拿毛巾给外公擦手,突然反应过来,慌张问道:“你发的那个朋友圈,屏蔽你爸妈了吗?”   周瑾川靠在门边上,波澜不惊说:“没有,我从来不屏蔽人。”   语气挺拽,但听得裴桑榆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要是被?周瑾川爸妈知道他们俩又?有了奸情,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该递支票让她圆润离开了。   “放心,他们就算知道也没任何意见。”周瑾川宽慰她。   压根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裴桑榆只觉得如临大敌。   之前走的时候搞成?那样,秦景对她的嘲讽还在耳边,怎么可能没意见。   裴桑榆警惕道:“没点赞吧?”  周瑾川摇头。   裴桑榆:“说明还没看到,你快删掉。”   周瑾川八风不动:“不删。”   这条状态他打算留到微信倒闭。   “你就不能等我们稳定点再跟他们讲嘛。”裴桑榆垂头丧气,手指缩紧,很是紧张,“好歹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周瑾川漫不经心道:“怕什么,真没事,他们平时压根不看朋友圈。”   听到这话,裴桑榆松了口气。   但总觉得那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个稀碎,忧心忡忡。   周瑾川倒是好奇:“要是他们真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裴桑榆想了想,飞快有了非常详细的作战方案:“先打情感牌,拿下?你妈,看看鱼子酱能不能作为桥梁。再打事业牌,拿下?你爸,要是都不行,就摆烂,你跟我私奔吧。”   周瑾川笑得不行。   裴清泉也跟着笑,伤口都快笑裂开,弓着背直咳嗽。   周瑾川抓着她从床边拎起来:“行了,别在这儿逗外公了,让人好好休息。”   裴桑榆满脑子都是将来见家长,临走,还在弯着腰问裴清泉:“外公,我们家有五百万吗?给我用用,到时候秦阿姨甩支票的时候我能有底气点。”   裴清泉笑着回答:“放心,有,管够。”   -   裴桑榆没等来秦景的支票,倒是周瑾川又?出了差。   还是上回那桩案子,一?直没了结,后面估计得三天两头往外地跑。   刚开始谈恋爱就分开了五天,裴桑榆十分惆怅。   但也没闲着,她之前怂恿边潇潇和?双胞胎两姐妹一?起报名考研,这会儿孤独报复社会,从傍晚开始就抓着她们开始疯狂学习模式。   边潇潇苦不堪言:“早知道我就不报名了,不想看。”   许愿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站在高?等学府顶端的学子,也表示同样痛苦,抱怨说:“哎,你们高?中时候她也这样吗?我真庆幸当初她没考清大,不然大学四年不得被?卷死。”   “她一?直这样,人送外号学习机器裴桑榆。”丁子娇拿粉扑补了下?妆,“我这美?妆行业压根用不着考研,我坐这已经是对各位最大的尊重。”   “想陈界了,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接我。”边潇潇说着就要拿手机。   “想他干嘛,男朋友能当饭吃吗?男朋友能让你熠熠生辉吗?我们女孩子,要眼光长远,要自立自强。”裴桑榆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育。   边说着,边往姐妹群里转了几?条心灵鸡汤。   边潇潇拿着手机一?看。   《恋爱脑的十个惨痛下?场》   《恋爱只是锦上添花,不必深陷》   《当陷入情感漩涡的时候,如何保持清醒》   …….   她看着这些标题,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翼翼说:“你…..为什么会看这些文章……”   裴桑榆:“……..”   看着她纯真的眼神?,只觉得会心一?击。   也就,在这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短暂的想了他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她觉得很正常,于?是相当坦然不遮不掩的说:“网上随便看到就保存了,很奇怪吗?”   许愿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单身狗,反应却最快:“我懂,你是因为周瑾川不在,想他又?克制不了,才?拿鸡汤文让自己醍醐灌顶,是不是?”   其余几?个姑娘瞬间豁然开朗,眼神?似刀一?样飞过去,无声拷问。   自己孤单着,就拖姐妹们下?水是吧。   “才?不是,你们不要东猜西猜。”   裴桑榆翻着书,十分断情绝爱的口吻,“做完这套题之前,谁都别玩手机,我也一?样。”   听到这话,自习室内再次一?片哀嚎。   周瑾川在外地刚忙完工作,就拿出手机查看,果然,裴桑榆没有发来信息。   知道她最近一?直在紧张复习,也没打扰,只是群里一?直有人在疯狂@他。   一?点进去,就看见陈界在线发疯。   【Jie.Chen】:@YYJDGY,管管裴桑榆!管管这个无情女魔头!你倒是管管她!   【Jie.Chen】:五天了!每天拉着我家宝贝做题看书!老子谈个恋爱女朋友都见不着!不知道的以?为我丧偶了呢!   【Jie.Chen】:你知道我这五天是怎么过的吗!她甚至不许潇潇用手机!!找她都联系不上!!   【严司淮】:还好念念才?读大二,没有这种?困扰   【段祈野】:还好人还没追回来,没有这种?困扰   【江聿行】:还好没来得及介绍女朋友给她认识,没有这种?困扰   【Jie.Chen】:…..你们这群看热闹的,滚   【Jie.Chen】:@YYJDGY出来!别装死!   周瑾川看得直笑,慢条斯理敲字。   【YYJDGY】:管不了,家庭地位低   【Jie.Chen】:???你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你就是不想救我于?水火   【YYJDGY】:你还不了解她,学习面前,佛挡杀佛   【Jie.Chen】:………她早上有实习,下?午去医院,晚上还能拉着一?帮人看书做题,精力?怎么能这么旺盛?   【Jie.Chen】:都怪你出差,没有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YYJDGY】:你这意思,我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Jie.Chen】:……..算了,我宝贝说她终于?解放了,不说了,我去接她   周瑾川看到这话,退出群聊,慢悠悠拨通了裴桑榆的语音。   那边秒接,语气十分轻快:“你忙完啦?你怎么知道我刚做完题。”   这不挺可爱的么,被?陈界妖魔成?那么无情冷漠的模样。   周瑾川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说:“因为你身边有我的间谍。”   裴桑榆茫然:“谁?你还找人跟踪我?周瑾川你怎么这么闲。”   突然一?口锅扣下?来,周瑾川十分无语:“你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陈界,被?你抢了老婆怨念丛生的陈界。”   “啊,他跟你打小报告了是吧。”裴桑榆了然,叫了个车坐上后座,吐槽说,“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真讨厌。”   周瑾川意有所指说:“如果你之前不退群,你就知道他吐槽了你什么。”   “你怎么又?翻旧账,说好的翻篇了呢。”裴桑榆气不打一?出来,“你把?我重新拉回去,我要看。”   “新加入的看不到历史记录,做题做傻了?”   “那你把?我拉进去,再把?聊天记录转给我。”   周瑾川笑了下?,按照她的指令操作。   刚发过去没两分钟,就看到铁道口子弟军的群里弹出一?堆消息。   【sunset】:@JIe.chen,你怎么那么恋爱脑啊,我是让潇潇学习进步,你一?天天就想着谈恋爱   【sunset】:再这么不求上进,我就吹耳边风让她把?你踹了   【sunset】:然后再给她介绍一?个又?聪明又?能干的大帅哥   【Jie.Chen】:小公主,消消气,我错了……我绝不打扰你们学习,学习最伟大,学习最光荣   【Jie.Chen】:@YYJDGY,叛徒!!!   周瑾川懒得理,只是拿着电话问她:“你还认识又?聪明又?能干的大帅哥,谁啊?叫什么?住哪儿?是你那个学长?”   裴桑榆被?一?大串问题砸懵,隔着手机都能闻见一?股醋味儿,好酸。   后知后觉解释说:“没有这个人,我就是随口吓他来着。”   周瑾川嗤笑:“学长确实是有吧。”   裴桑榆:“……..”   她和?陈界这叫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石头砸自己脚上了。   此刻对方作为男朋友,相当名正言顺的盘问:“最近跟学长还有联系么?”   裴桑榆谨慎回想了几?秒钟,认真道:“最近,是指几?天?”   “最近一?周。”   “好像有…..但没聊什么。”   周瑾川嗯了声,慢吞吞数落她:“正牌男朋友在外地辛辛苦苦加班工作,下?班也不敢联系怕打扰某人学习,而她呢,背地里跟学长火热聊天。”   “没有火热!!!”裴桑榆大声反驳。   但又?不能像周瑾川那样,大大方方转出去聊天记录。   毕竟她跟骄阳聊的,十有八九都是关于?周瑾川,这不就是直接甩正主脸上了么,当然不行。   周瑾川却没有说话,等着她下?一?步的解释。   裴桑榆斟酌开口:“就是探讨了一?下?人类情感问题。”   周瑾川声音变得更低:“你跟一?男的讨论?情感问题?”   救命,裴桑榆握着逐渐发烫的手机,六神?无主。   回想起之前关于?“学长”的说辞,她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哎呀,总而言之,我们非常纯洁!而且他在伦敦呢,那么远又?见不着。”   “哦,还想见他。”周瑾川断章取义。   裴桑榆百口莫辩,就解释不清。   毫无办法,只能搬出老一?套,软下?嗓子撒娇:“我只想见你,男朋友,想你了,真的好想你。”   突然一?记直球,周瑾川愣了几?秒,才?笑说:“想我啊。”   哪怕他看不见,裴桑榆仍然配合着点头如捣蒜:“超级想。”   “那就想着吧,早点休息,晚安。”周瑾川语气十分无情。   裴桑榆一?口气憋着上不下?去不来,气结,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指戳着他的对话框,在嘴里骂骂咧咧:“讨厌死了周瑾川,有本事你别回来。”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越是怒火中烧,学习的效率就越高?。   这股劲儿一?直下?不去,第二天又?拉着一?帮人去了自习室学习。这回连话都懒得多?讲,翻开书就开始刷刷做题。   见她沉默寡言的样子,边潇潇很是诧异,自我反省道:“是不是昨天陈界讲话让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他这人就是夸张。”   裴桑榆总不能说跟周瑾川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学长闹不愉快,头也没抬:“没有,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多?做点题,心里比较有底。”   “好,我们立下?新规,谁都不许再提男朋友,一?定好好学习。”边潇潇握拳宣誓。   裴桑榆盯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非常了解的说:“行,谁都不许提男朋友,我看你能不能坚持十分钟。”   然而不到五分钟,边潇潇和?双胞胎齐刷刷倒下?,各自趴在桌上开始补觉。   边潇潇甚至开始小声讲着梦话:“阿界,我饿了,给我煮面。”   裴桑榆:“……….”   恋爱脑没有前途,刷题才?是王道。  她埋下?头,孤独地当这个亮着的自习室里唯一?的一?盏明灯。   只是做着做着,突然感觉到头顶灯光一?暗,在题册上落下?一?道落拓的阴影。   抬起头,目光猛然顿了下?,就挪不开。   六天不见,他悄无声息又?变得英俊了一?点,穿着黑色工装外套,明明看上去很是不羁,但脸上挂着笑垂眸看着她的样子,又?一?瞬间让人心动。   裴桑榆眼睛亮了起来,正准备出声,又?听见周瑾川提醒:“小声点,她们在休息。”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裴桑榆压着声音问他。   周瑾川轻轻拖开她左边的凳子,懒散坐下?,随口找了个理由:“怕又?聪明又?能干的大帅哥翘我墙角。”   其实是昨晚听到她说“想你了”那一?刻,就立刻买了回程的票。   完全?是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反应。   裴桑榆又?气又?喜,伸手捏他的掌心,赌气说:“有完没完了,都说了跟他没关系,就不听解释是吧。”   周瑾川下?了飞机就过来,神?色还带着疲惫。   往椅背上一?靠,伸出右手抓过她的手,缓慢十指相扣:“做你的题,我看着。”   裴桑榆一?只手被?他拉着,掌心滚烫,另一?只手艰难写着答案。   注意力?强行看着题,视线却三不五时情不自禁地往旁边偷瞄。   只是明明半小时前还跟姐妹们豪言,谁都不许提男朋友,十分打脸。   她不仅让男朋友坐在了边上,还拉着手陪着,此刻看着对面几?颗趴下?的怨种?,有一?种?驰名双标的心虚。   “别走神?,看题。”周瑾川捏了下?她的手指。   “我在思考。”裴桑榆口不对心说。   恍然间,有一?种?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如果那会儿他们在早恋,又?是同桌,会不会老师在上面讲着课,他们却在课桌底下?,从校服里偷偷伸出手,借着书桌上乱七八遭的课本遮挡着,十指交缠。   跟现在一?样的,紧张却又?让人无限心动。   周瑾川却抬手指了下?她的政治题,指出错误:“选A。”   裴桑榆懵懵地跟着他说的改了答案,感觉之前还刷刷做题的脑子,现在跟生了锈似的。   “男朋友,我觉得你在这儿确实很影响我学习。”她轻声说。   周瑾川笑了下?,放开力?道打算松开她的手:“就是过来看你一?眼,那我走了,你写完给我发信息。”   手指还没完全?从她的掌心里出来,又?被?她握了回去。   周瑾川挑了下?眉:“不松开我怎么走。”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没动,眼睛里都是固执。   周瑾川看懂了,手指缓慢缠了回去。   语气有一?种?十分愉悦的揶揄:“你说你表面上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这会儿要是被?陈界看到,他可能想提刀把?我们俩原地了结。”   “是吧……”裴桑榆正说着。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边潇潇的头朝着旁边动了下?,动静让两人都同时收声了一?瞬,紧张到了极点。   “我觉得我这人可能有点双标。”   裴桑榆压着心跳,靠过去在他耳边继续说话,因为声音放轻,气息扫过,酥酥麻麻。   周瑾川嗯了声,表示反问。   小姑娘指尖在他掌心缓慢磨蹭着,带了点生涩的大胆。   周瑾川被?勾得心猿意马,偏过头,学她用气音说话:“想干什么。”   就见着她眼睛弯了起来,笑得漂亮又?勾人,语气却困扰又?委屈。   “哥哥,我现在不想看书,只想跟你偷个情。” 第62章 主动  周瑾川被她这一声哥哥叫得耳根子烫,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她。   声音更低了些,语气?带着纵容:“想怎么偷, 你说了算。”   裴桑榆抓着他的衣角,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缓慢凑过去。   头一回?这么主动,心跳杂乱得厉害,只是?还没碰上,就听到对面传来动静。   边潇潇就揉了揉眼睛, 低声道:“睡了一会儿还是?好困。”   边说着,边有要活动脖颈抬起头的意思?。   裴桑榆眼疾手快把周瑾川从座位上抓起来, 一股脑推到了门外, 一气?呵成,跟训练了八年的特工似的。   仿佛刚才的调情是?一场幻觉。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的周瑾川一脸错愕。   我?他妈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真变偷情了。   边潇潇抬起头, 看向闪现到门口的人,疑惑问:“桑榆, 你站那干嘛, 刚跟谁说话呢?”   裴桑榆把周瑾川往旁边推了推, 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没有, 一个同学来找我?借书。”   周同学靠在门后面看着她, 视线沉沉,眼神?如刀。   裴桑榆做了个求饶的表情,又转头看向边潇潇:“你不睡了吗?”   “不睡了,说好的要一起复习, 我?怎么能倒在这里。”边潇潇抬手揉了揉脸,振作起来说, “你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做题啊。”   裴桑榆哦了声,求饶似的,手指捏了捏周瑾川的掌心。   偏过头,换上一副相当生?疏的口吻:“同学,书拿了就赶紧走吧,我?要复习了。”   连个名都没有的周瑾川表情十分不爽。   裴桑榆伸手推他,又暗示说:“同学,你不是?还有事吗?站这儿干什?么。”   周瑾川表情淡淡直起身,看了她一瞬,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裴桑榆回?到座位上,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sunset】:哥哥我?错了!!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去找你   【sunset】: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主要是?要以身作则!   【sunset】:毕竟还要复习一个多月呢,我?不能被她们抓到把柄!   【唯你主义周瑾川】:挺好   就俩字,裴桑榆就感觉到后背冒上来一股寒气?。   生?气?了,这绝对是?生?气?了。   人家大老远的一下飞机就过来,也没说要打扰,看一眼就打算走,自己非得把人留下来。   大着胆子勾人偷情,结果情没偷成,还直接把人没名没姓的赶了出去。   想想都没有活路,可以原地土葬的程度。   她垂下眼,又讨好的跟对方打字。   【sunset】:哥哥,回?家了吗   【sunset】: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做夜宵   【唯你主义周瑾川】:走了,做你的题   裴桑榆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心不在焉继续翻开那本又红又专的政治题库,觉得党的光辉也洗涤不了她这会儿杂乱无章的心情。   俩小时?后,拿出答案挨个比对,明?明?平时?几乎是?全?对的正?确率,今天居然做错了三?分之一,恋爱果然影响发挥。   也懒得分析对错,裴桑榆飞快起身收拾东西,慌得跟债主上门了似的。   边潇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很着急回?家吗?”   “周瑾川回?来了。”裴桑榆垂着头,叹了口气?。   看,这不是?也顺其自然说出来了么,刚才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面子大过天的这点矫情确实得改改。   丁子娇还在磨蹭着,抽空冲着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小一周没见面还能在这稳坐着做题,吾辈楷模。”   裴桑榆笑得心虚:“其实,刚他来了一趟,被我?赶走了…..”   听到这话,几双视线齐刷刷跟聚光灯似的扫着她,同时?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   边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回?忆说:“刚你说的那位连姓名都没有的同学,是?周瑾川啊。”   裴桑榆点了点头,诚心诚意道:“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你这…..真的…..我?也不知?道该夸你什?么好。”边潇潇撑着桌面,一脸明?年今日我?就去帮你扫墓的悲壮,“这要是?陈界,至少得气?三?天不想理我?。”   丁子矜表情沉重:“我?男朋友,至少三?年。”   丁子娇大手一挥:“我?男朋友,直接没了。”   裴桑榆:“………..”  她小心翼翼开口:“这么严重的吗?”   “你想想,刚谈恋爱,还没在朋友面前显摆呢,直接让人家原地消失。换位思?考是?你,你什?么感觉?”边潇潇有条有理说。   裴桑榆代入了一下要是?周瑾川做这种事,已经想拔出八十米大刀。   她瞬间感觉自己罪孽深重:“知?道了,好了不说了,我?去哄人了。”   “等等我?,一起。”边潇潇把背包一拉,跟着她一并下楼。   裴桑榆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该怎么哄少爷,出了图书馆,就看到路灯下站了个人。   还是?那身黑色的工装外套,灯光把他的五官晕染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整个人勾勒得更加线条明?朗,像月色一样清冷。他微勾着脖颈,无聊地填着手机上的数独游戏,挺生?人勿进又百无聊赖的样子。   居然没走。   还在这儿站了将近两小时?。   “好甜,没生?气?,还在等你诶。”边潇潇抬手捂住了脸,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拽哥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粘人。”   他们俩官宣后就异地了一周,这还是?头一回?一起出现在朋友面前,裴桑榆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余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就挪不开眼。   裴桑榆嘴角扬起,到底忍不住炫耀:“是?吧,他超爱我?。”   “好了好了,跟谁没有男朋友似的,我?走了,你们俩慢慢腻歪。”边潇潇笑着挥了挥手,扭头跑了。   裴桑榆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阵。   路过的两个姑娘都放慢了脚步,悄悄地偷瞄着他,又因为表情冷淡而不敢上前。   男朋友果然是?招人。   她慢吞吞走近,脑袋钻到屏幕和?他之间,偏着头问:“帅哥等人呢?单身吗?有没有女?朋友?”   周瑾川收了手机,摸出车钥匙,语气?淡淡地指责:“在等没良心的女?朋友。”   “我?不是?让你先回?家吗?”裴桑榆伸手把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拽出来,牵着。   “怕你跑了。”周瑾川把玩着手上的车钥匙,漫不经心的样子。   随口的一句,裴桑榆却听得心口一颤。   有时?候脱口而出的话总是?最能代表最真实的想法,她其实也能感觉到,周瑾川在这段关系里一直很没安全?感。   哪怕是?刚刚明?明?是?自己惹到了他,他却仍然在这等着,生?怕自己不乐意主动。   就像分开的这几天,每晚睡觉前,周瑾川都得跟她挂着电话。   不用出声,闭着眼睛听着呼吸就行,只是?单纯确认自己还在。   他不是?边潇潇口中?的粘人,是?怕自己哪一瞬间又悄无声息走了。   裴桑榆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好像对你一点都不好。”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良心发现了?”   “我?说认真的,我?对你一点都不好。”裴桑榆闷着头数落自己,“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我?应该更照顾你的感受的,我?…..我?行我?素惯了,经常脑子一热会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你别?生?气?。”   “没生?气?。”周瑾川倒是?没说假话。   他太?了解裴桑榆,也知?道她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裴桑榆却仍然闷闷不乐坐上车。   周瑾川看笑了,伸手帮她系安全?带:“怎么,还要我?来哄你?”   裴桑榆仰着头看了他一瞬,径直贴上了他的唇,喃喃道:“我?会学着对你更好一点的,给我?点时?间。”   周瑾川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她的舌头小心翼翼探了过来,小猫似的,舔着下唇。   他忍着冲动轻吻了会儿,却被她一下一下的撩拨勾得呼吸一紧。   “别?招我?。”周瑾川哑声说。   “就招。”裴桑榆挑衅咬他。   周瑾川不轻不重地回?咬住她,俯身过去,扣着她的脖颈带向自己。   动作很强势,语气?却很轻,哄道:“宝宝,张嘴。”   裴桑榆听话张开。   下一秒,就感觉他带着灼热的温度探了进来,缓慢舔过,又温柔又缱绻。   裴桑榆连后背都软了下去,全?靠他的掌心支撑着,想往后躲,却发现脖颈被他牢牢掌控着,动弹不得。   她顶着发烫的脸颊,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连呼吸都被夺走,只能艰难回?应。   明?明?喘不上气?了,又觉得舒服得不想要停止。   他真是?太?会接吻。   久到五官失灵,裴桑榆终于伸手推了下他的胸口,气?息迷乱又沉迷其中?:“休息一分钟再亲。”   周瑾川抵在她的肩膀上笑,声音带着点欲:“还带休息的,这么喜欢。”   他随口的一句,就让车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起来。   裴桑榆气?都没喘匀,还可劲儿撩拨:“你是?不是?偷偷练了?我?看网上说用舌头打樱桃梗,进步飞速。”   周瑾川倒是?头一回?听说,手指捏了下她通红的耳垂,哑声问:“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裴桑榆:“……….”   暴露了呀,做PPT的时?候看的。   她眼神?飘忽不定,偏过头避开他,轻咳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家吧,做夜宵吃,好饿。”   周瑾川懒得揭穿她,重新坐了回?去。   只是?目光扫过后视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她抓出了一片凌乱的褶皱,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引人遐思?。   他没想着这么快就碰裴桑榆。   但小姑娘胆子太?大,忍起来也着实要命。   于是?只能打开窗让深秋的风灌进来,把那股被她挑起来的火强行压了回?去。   还是?没忍住警告她:“别?老是?瞎撩。”   “就撩。”裴桑榆坚决贯彻在嘴上绝不服输的中?心思?想。   再一次到周瑾川家,心境和?上次截然不同。   裴桑榆进门的时?候,颇有了一种女?主人巡视领土的意思?,只是?刚准备换鞋,就发现多了一双浅蓝色的软拖,是?她喜欢的颜色,粉粉嫩嫩的,和?整个家的色调完全?不搭。   再进去,茶几上是?一对双色茶杯,沙发上多了一只哆啦A梦的抱枕和?薄毯,开放式的厨房里添加了一大堆全?新的厨具。   相比于之前来这儿的冷清,多了几分人气?,显得温馨了不少。   看着这些东西,裴桑榆迟疑道:“什?么时?候买的?”   周瑾川把外套随手脱了挂在门边上:“你说要考虑一下的第二天。”   “可是?万一…….”裴桑榆不忍心说出那个万一。   万一那会儿自己犯轴,不肯给他未来,他们俩就这么渐行渐远了呢。   她无法想象周瑾川当时?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去买了这些东西,他在用一种很自虐的方式来对待自己,过去他过得怎样辛苦自己还不得而知?,现在仍然这样,想到这些,眼底开始泛潮。   “没有万一。”周瑾川打断她。   看着她错愕又心疼的表情,又说:“如果你做不出那样的承诺,我?会退让。”   裴桑榆心底酸软成一片,又不想当着他的面哭出来,转身进厨房说:“给你做饭吃,去客厅等着。”   她低着头准备食材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周瑾川却跟了过来,倚在琉璃台边上看她:“想说什?么就说。”   裴桑榆咬了咬唇,自责又茫然:“我?…..我?的家庭很畸形,没见过恩爱的伴侣相处的模样,所以我?不太?懂怎么去正?常的爱人。跟你比起来,我?很差劲,也很笨拙,我?不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周瑾川说。   裴桑榆抬起眼,眼底都是?迷茫。   周瑾川轻抚着她的头发,再次强调:”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站在原地就好,等我?来爱你。”   他这次的用词不是?年少时?青涩而克制的喜欢,是?爱。   以前怕这样浓重的情感吓到她,现在却想要用这样的情感永远的绑住她。   裴桑榆颤着睫毛:“可是?….不公平……”   周瑾川笑着看她:“有什?么不公平,我?想对你好,你愿意接受,我?就高兴。感情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非得计较个对等,你以为是?菜市场称斤买菜,缺斤少两还得拨个315。”   裴桑榆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但是?心里却暗暗想着,不行,要对周瑾川更好一点。   等菜上桌,周瑾川盯着自己那碗丰富得可以够三?个人吃的夜宵,再看她那一口就没的小碗餐食,哑然。   两相对比,能看得出做饭的人有多偏心。   他喝了口汤,还是?没忍住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怎么了。”裴桑榆往嘴里塞着一块汤骨,一脸茫然。   “没什?么,就是?可爱。”周瑾川懒洋洋的吃着她做的夜宵,心情极好。   裴桑榆确实跟小朋友似的,就是?因为不懂怎么爱人,所以纯真。   像是?小时?候口袋里有一块糖会分一大半给喜欢的人一样,她已经给了自己能给的所有,却还茫然无措怕自己没有做好。   因为没被疼过,才会这样敏感又小心翼翼。   每次看着她这样,都很让人心疼。   两人各怀着心思?,吃饭的时?候也没说太?多的话,只是?慢吞吞吃着。   等吃完后,裴桑榆看了眼时?间,随口说:“很晚了,我?就住你这儿吧。”   周瑾川愣了下,点头:“行。”   他把碗筷收进厨房洗完,又挨个归了位,回?过头才发现裴桑榆还在客厅中?央站着。   于是?走过去看她,低声问:“不睡么?明?天不是?要早起。”   “不…….”一起睡吗?   裴桑榆咬字说了一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都是?情侣了,她很想试试抱着他睡觉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着他站在面前,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周瑾川没有安全?感,自己又何尝不是?。   然而周瑾川只是?很轻地碰了下她的唇,就把她推进客卧,落了句:“早点睡,晚安。”   然后就转身就了隔壁房间,带上了门。   裴桑榆:???   好样的,周瑾川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她气?鼓鼓进了房间,趴在床上玩着手机。   脑子里突然闪过PPT的最后一页,原本只是?想单纯抱着睡觉的念头突然就拐了弯,变了味。   虽然确实没在一起多久,但他们喜欢了对方五六年,在脑子里都谈了几千天的恋爱,好不容易和?好……   那现在,是?不是?快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她的身和?心,都是?他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咨询应该稍微比自己有点经验的边潇潇。   【sunset】:问你个问题   过了好一阵,对方才发过来一个问号,很是?言简意赅。   【sunset】:就是?,你跟陈界…….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个的……..   【潇潇】:???   【sunset】:你是?输入法坏了是?吗?除了问号不会甩别?的?   【潇潇】:三?个月   啊,三?个月,陈界这狗东西下手是?真的快。   裴桑榆在嘴里骂骂咧咧,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她此刻脑子里想的东西,也并没有太?纯洁。   是?不是?在国外呆太?久,被同化变得开放了不少?   还是?因为今天周瑾川各种各样的举动都让她疯狂心动,所以忍不住想要跟他更亲密一点,裴桑榆开再次陷入沉思?。   【sunset】:那你们…..谁主动的?   【潇潇】:%^#&*(!@(#$%   【sunset】:????   什?么乱码,根本看不懂。   下一秒,对方只发来一句话:别?问了,正?在   裴桑榆:“…………..”   她甚至觉得最后这一句应该是?陈界回?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无语。   真是?难为了潇潇,这种时?候还能抽空回?她信息,是?绝顶好朋友了实在是?。   突然直击这样的情况,裴桑榆脸颊红成了一片,不敢再打扰。   只是?半坐在床上出神?,周瑾川那么纯情,就先简单抱着睡应该也没关系。   于是?踩着拖鞋慢吞吞出了房间,推开隔壁的门。   却发现他在浴室洗澡,床上还随意扔着刚脱下来的衣服。   门没关严实,有雾气?顺着缝隙散出来,而磨砂的玻璃把他的身体勾勒得若隐若现,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看上去十分养眼,让裴桑榆那点原本按下去的念头又重新浮了上来。   听到动静,周瑾川关了花洒,在里面先出了声:“宝宝?”   裴桑榆有点心虚,扬声说:“没事,你洗你的,我?睡不着,过来找你聊会天。”   周瑾川嗯了声,重新把水龙头打开,水声响成一片。   裴桑榆躺在他的床上,枕头被套上都是?他的气?息,有点害羞。   不行,好像还是?太?快了,先溜了,下次再来。   刚踩上拖鞋,突然听到他手机响了声,屏幕亮起,显示这时?间,十二点整。   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提醒道:“睡前广播开始播放。”   裴桑榆顿住脚步,回?过头,一脸狐疑地凑过去听。   怪不得就算失眠也说不需要她再给他念广播,原来早就找到了代餐,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勾住了他。   然而当广播开始播放的那一刻,裴桑榆却觉得无比耳熟。   声音很轻,仿佛呢喃,很像是?自己的声音。   广播内容枯燥无味,只有一句话,一直在无限循环着播放。   她才猛然想起,是?五年多前的某一天,他无意间录下的自己睡梦里的告白,是?原本他们该在一起的时?间。   “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一遍一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如同过去时?间里周瑾川失眠的每一个夜晚,他仍然需要听着自己声音才能入睡,就这么无望又痛苦的等待着,明?明?知?道没有回?应,却始终不肯放手。   裴桑榆被钉在原地。   一边感受着他默默无言又情感深重的爱着自己,一边又无比心疼那些时?候的周瑾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而屏幕上还无比残忍的提醒着,已经播放了几万次。   他就靠着这虚无缥缈的八个字。   夜夜反复听着,撑过了两千天。 第63章 生日  录音还在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 裴桑榆却?听见浴室里停了水声。   她想,周瑾川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过成这样。   怎么看, 都觉得挺让人?心疼又很卑微。   于是索性重新脱了鞋,往被子里一钻, 装睡。   只?是方才的情绪还没完全能压下去,她侧头?埋进枕头?里,小心翼翼把眼角的眼泪擦干。   周瑾川套了件T恤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床上的人?已经双眼紧闭着, 而自己设定的广播还在循环播放。   他走过去关?了声音,俯身?靠近:“不是说睡不着么, 睡这么快。”   裴桑榆感受着他的温度笼罩下来, 浑身?绷紧。   生怕对方看出?半点端倪。   小腿却?假意把被子往外一蹬,又往旁边翻了个身?, 空出?一大部?分位置, 示意他上来。   只?是没收住力道,上衣也跟着卷了上去, 被风一吹, 凉飕飕的。   裴桑榆在心里暗自吐槽:好难, 为什么跟男朋友躺个被窝这么难。   然而那一截腰在灯光下简直白得勾人?。   周瑾川只?是视线沉沉的盯着她看了一瞬, 就?闭了眼, 低声骂:“操,澡白洗了。”   一边伸手替她把衣服扯下来挡住。   裴桑榆的腰被他的手指不经意碰了下,滚烫。   她正紧张着,只?是听着耳边窸窸窣窣了一阵, 被子重新盖了回来,房间的灯被关?上了。   周瑾川拿着手机, 轻声带上门走了出?去,去了隔壁的次卧。   裴桑榆瞪大眼,看着漆黑的房间,嘟囔说:“也太纯情了吧,居然连躺一张床都不行?吗。”   也是,以前她在玲珑巷留宿的时候,周瑾川要么是陪着她睡沙发旁边的地上,要么是在房间的飘窗,从头?到尾都是分寸。   可他越是这样,裴桑榆就?越不想让他忍着。   她太喜欢周瑾川了,喜欢到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他要。   她确实是没谈过恋爱。   但?也不是没听过男孩子那些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二十出?头?的年纪,女朋友在旁边亲着碰着,换谁都煎熬。   裴桑榆对着漆黑的房间,又很轻地叹了口?气。   但?周瑾川的忍耐力确实超乎了她的想象,后面的时间她都留宿在他家,每回早早就?占据了主卧的床,他就?会自动去隔壁,没辙。   自己好歹也是个会害羞的女孩子,点到为止,也没法再表现得直白。   磨磨蹭蹭着,就?到了周瑾川生日。   裴桑榆站在清大礼堂的后台,一脸紧张问:“周瑾川来了吗?”   “严司淮说他们马上到。”陈界看了眼手机,一脸狐疑说,“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收买了人?家清大学生会,让我们一帮外校的进来。”   “你管我呢。”裴桑榆微抬着下巴,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眼妆,挑起眼尾看人?的时候,确实有点挠人?小野猫那味儿。   陈界点了点头?:“你牛。”   裴桑榆没当众表演过,这会儿表面淡定,心里也是紧张。   她想了很多种?要如何给周瑾川过生日的计划,煽情点的就?是把过去每年做的生日蛋糕和录的视频发给他看,但?总觉得那段时间对他们俩来说都是痛苦,没必要。   过生日,还是得喜庆点。   外面舞台上正在跳着街舞,下面尖叫四起,裴桑榆从帘幕的缝隙里看出?去,果然看到了一脸不爽的周瑾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却?能看得出?压着火。   周瑾川坐在吵吵闹闹的人?群中间,语气是十分的不耐烦:“谁他妈想看这个,你有病?”   “看几分钟就?走。”严司淮扣着他,尽职尽责当一个冷漠的工具人?。   周瑾川啧了声:“你跟夕念吵架了么?闲的。”   严司淮跟他东拉西扯:“最近在忙什么?”   “没话?讲可以不用说话?。”周瑾川不咸不淡道。   他律所一堆事,还有两个小论文没写,真没功夫跟他瞎扯。   聊不下去,索性起身?,只?是还没挪步,又被严司淮拽着衣袖按了回去。   周瑾川的火是真有点压不住了,冷声道:“到底想干什么?早上出?门没吃药是吧。”   正质问着,就?听见台上主持人?开了口?:“艺术节的所有本校曲目已经表演完毕,接下来要表演的是最后一组,我们的特邀嘉宾,本校和外校的几位朋友共同?合作?,曲目是刺猬乐队的《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有请。”   听到是裴桑榆喜欢的乐队和歌名,周瑾川愣住,看过去。   幕布拉开,就?见着裴桑榆坐在高脚凳上,一身?黑色的蕾丝拖地长裙,叠穿了一件皮质的抹胸小马甲,长发慵懒地烫成了波浪散在肩后,手腕随意扣在话?筒支架上,表情却?一如既往的纯,整个人?有一种?矛盾又冲突的美。   而旁边,是坐在架子鼓前的段祈野,钢琴边上的严夕念,贝斯手江聿行?,键盘手陈界,小提琴手边潇潇,击鼓的丁子娇和丁子矜。   全是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一帮朋友。   周瑾川诧异地侧过头?,问道:“他们怎么会在。”   严司淮笑了下,卖关?子说:“别说话?,看表演。”   在一阵密集的鼓点里,躁动的音乐渐起,瞬间引得全场跟着尖叫。   而裴桑榆在幽蓝的灯光里,目不转睛看下台下的他,缓缓出?声。   这是周瑾川第一次听她唱歌。   他早就?知道裴桑榆嗓音条件好,不然也不会当初刚转学就?被挑去了广播站。可是此刻,她在躁动的音乐里慵懒开口?的时候,像是一把小钩子瞬间就?把人?勾在了原地。   “啊啊啊啊我认出?来了,京大的段祈野和江聿行?,好帅我天!”   “键盘是不是京航的陈界啊,神仙阵容!”   “你们都看帅哥吗,我看这几个美女姐姐口?水都要下来了,好美好美呜呜呜”   “我都不知道该看谁,主唱也太勾我了,好像是周瑾川的女朋友,好漂亮。”   ……   周遭的说话?声和尖叫声都吵闹得厉害,而周瑾川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定定地看着裴桑榆,听着她唱。   叹世万物皆可盼   唯真爱最短暂   失去的永不复返   世守恒而今倍还   如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他站在喧闹的人?群里,在这首歌的伴奏里,忐忑又紧张地跟她告白。   “第一次喜欢人?,没经验。”   “但?我觉得,你应该知情。”   “周瑾川喜欢裴桑榆,是肯定句。”   那时的自己是这样说的。   年少的悸动穿过无数个带着晚风的傍晚,在这一刻,再一次重重击中他的心脏。   周瑾川一动不动,隔着台上台下的距离跟她对视着,情绪万千在眼底翻涌,直到尾声。   纷飞的滥情男女   情仇爱恨别离   一代人?终将老去   但?总有人?正年轻   大概是鼓噪的音乐和歌词都带动了现场,观众们都情不自禁跟着大声吼着最后一句话?,”总有人?正年轻!”   青春肆意,少年张扬。   仿佛他们这群人?一直在一起,就?永远是少时的模样。   周瑾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看着她。  裴桑榆撑着话?筒,紧张出?声:“这首歌,是我和我的朋友们送给周瑾川的生日礼物,祝我的男朋友,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想着之前,每一年都认真做了蛋糕帮他庆祝,却?唯独没有周瑾川,而今年,终于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   如她那年说的,要给他一个热闹而盛大的生日,她终于兑现了承诺。   想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哽咽:“他永远是我认识的十六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我永远爱他。”   周瑾川怔在原地,他曾经被很多的女生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告白,却?没有任何一次如同?现在一样,心跳不止。   “啊啊啊啊啊果然是周瑾川的女朋友,没认错!”   “天呐天呐直接宣示主权示爱了!!好牛!!!”   “呜呜呜只?有我好羡慕吗,有这么一个女朋友,有这么一群好朋友,羡慕哭了。”   “他们是高中同?学吗?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神仙伴侣!”   ……   他们起身?谢幕,抬头?的时候,都冲周瑾川笑着。   幕布缓缓落下,遮盖住了方才大胆表白的姑娘。   周瑾川起身?大步跑向了后台,在看到她的一瞬,却?完全失言。   几个朋友会心一笑,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周瑾川走近打量她,各种?话?堵在心口?,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裴桑榆仰着头?看他,轻声说:“喜欢吗?这是裴桑榆给你那年告白的回答,也是原本欠你的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对不起,来迟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周瑾川哑声开口?。   视线描绘着她因为化妆更为精致的眉眼,夸奖说,“今天也很漂亮。”   裴桑榆眼底带着泪,却?笑得非常温柔:“我也终于学会了给你准备惊喜,是不是很棒?天天住一起你都没发现吧?”   周瑾川轻抚着她的头?发,喉结滚动:“没发现,你真的好厉害。”   裴桑榆像个终于得到了表扬的小朋友,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问他:“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我就?站在人?最多的地方表白,大家都知道我爱你爱得不行?,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原来她的初衷是这个。   周瑾川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撼有,感动也有。   这对一个姑娘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无法用言语表达,于是低下头?,重重地吻住了她。   以一个想要把她揉进身?体的力道,抱着她不肯松手。   裴桑榆配合着抬起头?,感受着他,回吻着他,安抚着他:“周瑾川,我不会再走了。”   “谢谢你愿意回来,谢谢你仍然爱我。”周瑾川鼻息浓重,哑声开口?。   再出?去的时候,裴桑榆的唇妆都被他吻花,被迫又补了一遍。   聚餐的地方原本是定在玲珑巷,但?又怕被周瑾川知道,于是包了个餐厅的包房。   大家喝着酒说着话?,周瑾川却?只?是静静感受着,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的生日,是裴桑榆重新又带回来了这一切。   一喝多就?藏不住话?,陈界感慨说:“你知道吧,你走之后周周就?再也没过生日,每次都是自己呆着,谁都不见。”   周瑾川抬脚踢了下他的凳子提醒:“就?你话?多。”   “我的。”陈界自知失言,默默喝了口?酒。   裴桑榆却?已经比之前坦然,轻声说:“没关?系,他之前那几年的生日,我每一年都有做生日蛋糕帮他庆祝的,他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话?,周瑾川讶异地看向她。   “不过最后都被我吃光了。”裴桑榆皱了皱鼻子,明明开着玩笑,眼底却?有点泛潮。   “就?算我在,多半也是你吃,我又不爱吃甜的。”周瑾川说。   裴桑榆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絮絮叨叨说:“你看,十七岁的有两个卡通小人?,这是十八岁的和十九岁的,二十岁的是三层夹心,红豆馅儿……”   边潇潇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撑着下巴,百感交集:“这就?是真爱吧,好感动。”   陈界瞥了她一眼,语带不满:“怎么,嫌我们俩不够轰轰烈烈,想先分个七年再破镜重圆?”   大家笑成一片。   裴桑榆也跟着笑。   她觉得这种?话?就?跟当初顾余的那件事一样,能够当一个玩笑说出?来的时候,才代表着真正的翻篇。   “不过我真想说裴桑榆,不仅学习变态,逼着人?排练也变态,老子按键盘按得手都快冒火星子。”陈界抱怨说,“周周,你要补偿我。”   边潇潇妇唱夫随,跟着开口?:“就?是,我好久没拉小提琴,手也起了泡,好疼。”   “你们俩好歹是捡起以前练过的,我们俩可没学过敲鼓,抡得我肱二头?肌都起来了。”丁子娇说着,就?拉起袖口?展示证据。   “一个个都吐槽我是吧?”裴桑榆板着脸,咬牙切齿道,“明明最初都夸我创意好。”   江聿行?靠着座椅,叹了口?气:“创意是好,但?也没想着你这么狠。”   他们提前四天才开始临阵磨枪的排练,要不是为了瞒着周瑾川,估计裴桑榆都打算不休不眠。   “确实,我真是梦回桑榆姐姐那年生日的时候,我们灰头?土脸在院子里点许愿灯,纯体力活。相?比那次,我觉得这次弹钢琴已经十分轻松。”严夕念一脸我已经被摧残过但?无所畏惧的坦然,慢悠悠往嘴里塞了个甜点。   全程最轻松的严司淮总结陈词:“总而言之,丧心病狂折磨人?的小情侣。”   周瑾川听得直笑,举杯道歉:“行?,敬各位一杯,见笑了。”   裴桑榆磨了磨牙,瞪他:“什么见笑,这不是为了你开心么?”   “不冲突。”周瑾川懒洋洋道,“再说了,丧心病狂也有我一份儿。”   裴桑榆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也欣然接受:“丧心病狂就?丧心病狂吧,总之我的男朋友高兴就?成。”   就?冲着他们俩这股嚣张劲儿,接下来两人?成了众矢之的,被挨着灌酒,理由千奇百怪。   “天天抓着我们看书学习,得走一个。”   “压榨我们没日没夜排练,得走一个。”   “一言不合拉黑删除好友,得走一个。”   裴桑榆喝得面色泛红,有些招架不住,拿自家男朋友出?来挡枪:“你们怎么光顾着灌我,灌寿星啊。”   周瑾川:“………”   真是永远爱他的女朋友,真行?。   “那裴桑榆一走就?甩脸色,得走一个。”   “上门开导却?连门都不开,得走一个。”   “跨年放了他妈无数鸽子,得走一个。”   “现在就?知道天天秀老婆,得走一个。”   …….   裴桑榆听着,在旁边摇头?感叹:“周瑾川你看你这人?缘混得,罄竹难书啊简直。”   好多轮下来,周瑾川平时酒量挺好也被灌得有点上头?,手肘懒散搁在裴桑榆的椅子背后,收尾说:“行?了,最后碰一下,认识大家,我的荣幸,谢谢。”   突然这么煽情,搞得一群人?也怪不好意思,嚷嚷说:“这就?是求饶的意思是吧,懂了,撤。”   喝完了那杯酒就?散了场,各回各家。   裴桑榆一喝多就?腻歪,在车上就?忍不住抱着男朋友亲了又亲,回了家就?更是放肆。   撩得本就?酒意上头?的周瑾川压根招架不住,往沙发上一躺,微微叹了口?气。   裴桑榆挑着眼尾看他,语气还怪委屈:“干嘛。”   “宝宝,别亲了,容易出?事儿。”周瑾川伸手抵住她再次凑过来的额头?,语气有点无奈。   裴桑榆往他怀里一坐,手胡乱地在口?袋里摸了会儿,掏出?两条红绳。   她仰着头?,慢吞吞解释说:“这个,是我之前去寺庙求的转运珠,也不知道隔了几年还有没有用,送你。你一条我一条,你要是嫌不符合拽哥身?份,可以戴脚上。”   周瑾川垂眸,盯着那条红绳出?神。   裴桑榆瘪着嘴看他,语气怨念:“怎么,嫌礼物便宜了是吧?我实习工资很低的,没钱买贵的礼物。”   “不是。”周瑾川重点在她刚才说的“隔了几年”,想了几秒钟,“这个东西,是不是之前你想送我但?是最后说弄丢了的那个。”   裴桑榆是真的觉得他记性很好。   明明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他仍然一字不差记得清楚。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是当时准备送你的,结果到最后也没能送出?去,所以你要吗?”   周瑾川不想追问当时为什么没送,只?是拉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要,当然要。”   裴桑榆小心翼翼替他戴上后,自己戴上了另外一条,心中感叹,终于。   这一晚,好像把之前所有的遗憾都补得圆满。   她情绪有点上来,又仰起头?,手指摩挲着他戴着红绳的手腕,小心翼翼说:“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周瑾川是真受不了她一脸单纯说这种?勾人?的话?,低头?吻住她。   裴桑榆学之前那样张了嘴,都喝了不少酒,很淡的酒香在交缠气息里扩散,彼此灼热的体温叠在一起,勾得她呼吸越来越重,变得紊乱。   手指也不太听话?的乱动,伸手想要解开他衬衫的纽扣,恨不得像是献祭一样,跟他走完所有的流程。   周瑾川却?按住她放肆的手,后背陷在沙发里,微微叹气警告:“别乱动。”   他今晚喝了太多,处于微醺但?没醉的状态游离,克制力不如平时,真不一定能忍得住。   裴桑榆感受他身?体紧绷着,抬眼就?看到他眼底压着的欲望,他明明是想的。   她很轻地蹭了蹭他的唇,放任他说:“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不用。”周瑾川伸手,想要把她从身?上挪开,“坐旁边去,我去洗个澡。”   裴桑榆却?固执地不让他动:“你明明就?….我都说可以了,你忍什么?”   周瑾川是真无奈了。   他压着呼吸,宽阔的掌心握着她的腰,手指被她裙子上的蕾丝磨得有些心猿意马。   说话?却?还带着十分理智:“不想那么快,想让你慢慢体验恋爱每一个阶段的感觉,而不是直接到最后一步,懂吗?”   这个理由听得裴桑榆心口?一颤。   原本以为他只?是纯情,好像并不是,毕竟男孩子怎么可能完全清心寡欲。他只?是事事都以自己的体验为先,可是她也想让他高兴啊。   于是换了个说法,软声说:“可是我也想试试,是什么感觉。”   周瑾川把她往怀里带了点,手掌抚过她的后腰,低声问:“想试啊?”   裴桑榆被他摸得浑身?绷紧,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害羞得要命却?强撑着:“是啊,想试。”   两人?视线碰在一起,无声对峙。   裴桑榆借着酒意,更大胆了些,重复说:“就?是想试。”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从茶几上扯了张湿纸巾先慢条斯理把手擦干净,才微微侧过头?,再一次吻住她。   低声说:“嗯,那让你试试。”   裴桑榆愣愣看着他的动作?,然后被他抱在怀里亲吻着,感受着他的游刃有余。   周瑾川连这样的时候,仍然专注又坦然。   裴桑榆觉得害羞,却?只?能呜咽着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又像是抱怨,又像是纵容。   偏偏周瑾川还在问她:“感觉好吗?”   “……好。”裴桑榆快哭出?来了,没办法说更多的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   周瑾川吻着她的耳垂,低声哄道:“宝宝,跟我说生日快乐。”   “哥哥,生日快乐。”裴桑榆顺从着他,小声开口?。   “好乖。”周瑾川的声音却?并不平稳。   裴桑榆感受着对方的反应,仍然下意识伸出?手,手腕却?被周瑾川再次用力扣住。   只?能气息不稳,断断续续问他:“不难受吗?”   而他没再回答,只?是吻着她,继续沉默着给予。   裴桑榆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全由他来掌控,湿着眼睛,颤着睫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你不用取悦我。”   周瑾川偏过头?,吻着她肩上的纹身?,很克制,却?很欲。   “你的快乐比情.欲更让我沉迷。” 第64章 坦白  晚风从没关紧的窗沿扫进?来, 却降不下室内潮湿又灼热的温度。   “试过?了,还要吗?”周瑾川闷笑着问她。   “不要了。”裴桑榆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愤愤不平泄愤, 那股劲儿却怎么都缓不过?来。   他随手撩拨,就让她溃不成军, 也实在是太丢人。   肩骨处跟猫挠似的,没什么力道,周瑾川只觉得痒,报复的咬了下她的耳垂。   “人菜瘾大裴桑榆, 多练练。真.枪.实.弹的来,能抗几分钟?”   他怎么能把这事说得这么坦然!这么云淡风轻!   语气还有点小?傲娇是什么意思?, 了不起, 你真是不得了。   那片绯红从裴桑榆的脸颊直接红到了脖颈,娇声骂:“周瑾川你要点脸, 是不是背着我找人了, 这么熟练。”   “没有,自学成才?。”周瑾川又正色指责她, “刚刚还叫哥哥, 爽完倒是翻脸不认人。”   裴桑榆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想?要让他开心?来着。   手指胡乱扯着皱巴巴的长裙, 十分心?虚又害臊。   余光又落回周瑾川身上, 结结巴巴道:“你….真的不用我帮?”   “不用,我自己来。”周瑾川把湿漉漉的手收了回去?,又扯了张纸巾擦完,才?把她挪到沙发边上。   正准备起身, 感觉旁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瞥了一眼,才?发现陈界刚刚已经打了三个?未接, 相当锲而不舍。   裴桑榆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声说:“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接吧。”   周瑾川嗯了声,直接开了公放,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让紧绷的后?背放松下去?。   开口的时候,嗓音还带着一点未平息的欲念:“催命似的,有事儿?”   陈界愉悦开口:“没,就是想?着快到十二点了,该郑重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你打四个?电话就为了说这个??真行。祝福收到了,挂了吧。”周瑾川想?着没急事,起身打算去?浴室。   陈界听到他嗓子里藏不住的低哑,秒懂,相当刻意问:“哎,好像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啊,没打扰你们吧?”   “没。”周瑾川言简意赅道。   陈界语气十分可惜:“还是掐错点了,你怎么这么快?”   周瑾川气笑:“你他妈……..”   陈界笑得不行,说话的声音都笑着抖:“真的,也没回家多久吧,改天给你买点补品。”   只抗了三分钟不到的裴桑榆:“………”   简直会心?一击。   她回想?起方才?,敏锐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   冲着电话那边嚷嚷:“陈界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看出来了啊,那我也不瞒着,就是故意。”陈界笑得十分讨骂,“行了,现在互相扯平,晚安。”   周瑾川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沙发上满脸绯红的小?姑娘,随口问:“扯平什么?”   裴桑榆慌乱想?挂掉电话,差点咬到舌头:“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洗你的澡去?。”   周瑾川意味深长盯着她看。   显然是不说真话就不打算动的意思?。   “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晚上,裴桑榆她…….”陈界慢悠悠吊人胃口。   话说了一半,被?裴桑榆火速打断:“陈界,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后?来不是没发信息了吗!追根到底,是潇潇自己要回我,我哪儿知道你们在干嘛!!!”   “我怕你有事及时回你还错了呀。”这回换成了边潇潇的声音,语气很是抱怨。   裴桑榆一个?头两个?大,顶着周瑾川探究的视线,诚心?诚意道歉:“都是我的错,打扰你们是我不对,祝你们今晚有个?激情的夜晚,可以了吗?满意了吗?消气了吗?”   周瑾川是头一回听见有人道歉还这么理?直气壮,半靠在浴室门边上笑得不行。   陈界插科打诨了两三分钟,点到为止:“勉强满意吧,那与君共勉,也祝你们有个?激情的夜晚,再见。”   裴桑榆看着挂断的电话,半跪在沙发上,手足无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把话题扯开。   扭头看到茶几上做了一半的题,拖到面前说:“我现在挺精神的,再刷会儿题,你不用管我。”   相当欲盖弥彰。   周瑾川踩着拖鞋慢悠悠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伸手挡住她的书。   语气颇有点审讯的意思?:“老实交代,发什么了?”   四目相对,一个?理?直,一个?气不壮。   这人刨根问底起来的时候,裴桑榆是压根躲不过?去?。   她索性放弃挣扎,垂着脑袋,胡乱打开旁边的电脑随手打开了个?文件强装淡定:“问他们俩什么时候那个?,谁主动的…..结果?没想?到他们正在……潇潇也是,一点都不投入,还非得回我,就把陈界惹毛了。”   周瑾川笑得真是彻底没了半点旖旎的心?思?。   果?然这俩小?同?桌的脑回路都是一模一样的特?别,箭在弦上,他兄弟是真挺惨。   裴桑榆抬头瞪他:“笑什么,我不是没经验么,问问还不行。”   “没说不行,你这么急,是不是想?睡了我就把我踹了?”周瑾川问她。   裴桑榆:“………..”   她晃着鼠标,神色淡然道:“要是你技术不行,确实有可能。”   “我刚看你还挺开心?。”   “……..要被?折腾死了好不好!”   周瑾川又笑,视线扫到她的屏幕,照着上面的标题念出声:“周瑾川裴桑榆恋爱计划,这又是什么?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裴桑榆:“………..”   救命,今晚是什么大型翻车现场,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   想?了想?,除了还有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骄阳,应该没别的了。   于是手把笔记本往下一扣,直接强行挡住,连理?由都懒得再找:“你管我,洗你的澡去?。”   周瑾川也没追问,边解着衬衫的纽扣,很随意的样子,边朝着浴室过?去?。   裴桑榆盯着他的动作,视线被?莫名?吸引,心?说这个?人怎么随手干个?什么都这么撩。   等他关上了门,她起身拿了件睡衣去?另一个?房间的浴室卸妆,只是大概是今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脑子里总是情不自禁往那件事情上拐,仿佛自己才?是欲求不满的那个?人。   周瑾川现在是不是在自己……不能细想?。   她洗漱完再出来的时候,另一个?浴室的水声仍然没停,淅淅沥沥的掩盖着一切。   裴桑榆把头埋进?枕头里,方才?主动的时候有多大胆,此?刻回想?起来就有多害羞。   等到都快睡着,才?见周瑾川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出来,懒散倚在门口跟她打招呼:“睡了,晚安。”   裴桑榆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试探道:“一起吧。”   见他没说话,她又袒露了一点自己的状况,示弱说:“我睡眠一直不太好,之前有吃药,最?近在尝试着停掉。说不定……你跟我一起会睡得比较好。”   女朋友想?要跟他亲近,周瑾川又是高兴又是无奈。   却见裴桑榆只是直勾勾盯着他,还相当直接地用手掌拍了拍枕头示意。   对峙了几秒,周瑾川没辙。   妥协着关了灯走过?去?躺下,把人伸手抱进?怀里,叹气说:“能不能睡了?”   裴桑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现在困吗?我可以给你念广播。”   周瑾川愣了下,没出声。   却一瞬间突然懂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非要睡主卧的缘由。   裴桑榆很轻地开口:“我不是故意要听你的手机,到时间突然响了。周瑾川,你现在有我在身边,不需要再听那个?录音,我们不听了。”   周瑾川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呼吸沉了些。   他不想?把之前过?得一团糟的生活摊开来,袒露自己的痛苦和脆弱,她不需要知道他那些等待和思?念的细节。   裴桑榆有抑郁的病史,本来就容易多想?又敏感,她知道得越多,只会越自责。   可是她窥见了一角,大概以后?只会暴露更多。   他要再小?心?一点,把之前的所有藏好,不能再被?她发现。他的爱太深太重也太偏执,是真怕吓到她,也怕困扰她。   “为什么不说话?”裴桑榆抬头看他。   “嗯,以后?不听了。”周瑾川低声说,“但不删好吗?我要留着。”   那是十六岁的裴桑榆爱周瑾川的证据。   裴桑榆忍着眼泪说:“好,那就不删。”   她开始缓慢地给他背着当初在广播站给他念的那首诗,像是之前某一次周瑾川高烧的时候,也是这样陪着他。   月色如霜,温柔的眷顾着每一颗温柔的心?。   周瑾川手指被?她的长发缠绕着,慢慢闭上眼。   不同?于过?去?每一个?思?念难眠的夜晚,他终于可以安然入睡。   -   这是五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晚,起床的时候,周瑾川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裴桑榆跟着他一起去?了清大,两人在图书馆门口分道扬镳,距离考试的时间越近,她没实习任务的时候都泡在了自习室。   “男朋友,好好听课。”裴桑榆笑着跟他挥手。   “女朋友,好好学习。”周瑾川偏过?头,很自然地在她的脸颊亲了下。   明?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纯情。   可是周遭人来人往,就这么一碰,裴桑榆的脸红了个?彻底。   甚至有路过?男生看戏似的,吹了声口哨。   “周瑾川,收敛一点!”   裴桑榆警告完,扭头就走,压根不想?看某人笑得春风得意。   她压着害臊上楼找到自习室,才?发现边潇潇居然难得提前到了,只是明?明?视线落在书上,人却明?显处于游离。   裴桑榆揶揄出声:“看来昨晚不够激情,一大早就跑来学习,陈界同?学也不怎么行。”   这是替昨晚她男朋友说周瑾川不行掰回一城,裴桑榆同?学在这种时候十分护短。   边潇潇却一脸提不起劲的冷淡:“别跟我提他。”   “怎么,吵架啦?”裴桑榆把书拿出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八卦的兴奋。   边潇潇吐槽说:“我昨晚突然知道,他之前送我的一个?巨丑的粉红色手镯居然要七位数,丑得我都没好意思?戴过?,他骗我在地摊上套圈赢的,我居然还信了。”   裴桑榆听得十分无语:“……..朋友,这是什么新型炫富方式吗?”   “不是,这不就是典型的人傻钱多还欺骗吗?”边潇潇振振有词,抓着重点,“最?关键的就是,怎么能骗我呢?”   裴桑榆乍一听觉得十分矫情,但仔细想?想?也有点道理?。   却秉持着劝和不劝分的态度:“这大概是善意的谎言?毕竟要跟你说了实际价格你肯定不要。”   “那也不能骗我,我要气死了。”边潇潇气鼓鼓出声。   裴桑榆沉思?了几秒,突然被?点醒。   她好像也有事情瞒着周瑾川,比如JC哥哥的账号,以及一个?不存在的伦敦学长。   于是试探问:“那要是我也骗了周瑾川一件事,你觉得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边潇潇抬头看她,眯了下眼,一脸“你怎么成天为非作歹”的无奈:“那你肯定完了,我觉得周瑾川肯定更介意这种事。好奇问一句,你骗他什么了?”   “我…….”裴桑榆欲言又止,“说来话长。”   “那……..”边潇潇原地吃瓜,“慢慢细说。”   裴桑榆挑挑拣拣,解释说:“我有一个?没见过?的网友,但据说是我们附中的学长,跟他聊了很多关于周瑾川的事。之前有一次周瑾川见到我们在发信息,问我是谁,我瞎扯这个?人是我以前在伦敦的同?学,其实这网友我压根没见过?。”   边潇潇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要隐瞒。”   “我在伦敦的时候,跟这网友联系挺频繁的,聊了很多那会儿不太好的状况,不想?周瑾川知道。”裴桑榆叹了口气。   果?然撒一个?谎,要用千千万万个?谎来圆。   边潇潇一脸严肃:“你这严重了,搞不好等他自己发现,以为你出轨。”   裴桑榆听笑:“出轨个?头,我还让他教我怎么追周瑾川好吧。”   “不管怎么样,你这事肯定早晚得坦白。”边潇潇一语中的,“你得想?个?合适的时候直接告诉他。”   裴桑榆觉得也是。   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总不能一直瞒着。   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骄阳发送消息。   JC哥哥:我们俩当网友也好几年了吧?   骄阳:?   是不是男生都喜欢一言不合甩问号,裴桑榆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周瑾川。   她摇了摇头,继续打字。   JC哥哥:我们还没见过?,挺好奇你是谁   骄阳:你想?见面?   JC哥哥:嗯,我和他现在也在一起了,还要谢谢你的帮忙   JC哥哥:你也在京市,找个?时间,我和男朋友一起请你吃饭,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对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在思?考如何回复,或是如何拒绝。   裴桑榆耐心?等着,头一回见网友,她也紧张。   然后?就看到对方发过?来一条。   骄阳:算了,我长得丑   JC哥哥:???   JC哥哥:我们俩又不是网恋奔现,你长什么样有什么关系,大家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骄阳:你男朋友帅,我自卑   JC哥哥:……..哥们,你不会暗恋我吧?   骄阳:对   裴桑榆的表情缓缓裂开。   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还回了个?“对”,对你个?头啊。   JC哥哥:……….骗鬼呢,你暗恋我教我追别人?   JC哥哥:你还费劲心?思?撮合我们俩呢,我不信   骄阳:因为你很喜欢他,你开心?最?重要   骄阳:看到你们终成眷属我就放心?了,以后?别联系了,再见,祝你幸福   裴桑榆感觉逻辑倒是通顺,是彻底无话可说。  几年网友的纯洁革命友谊突然变成了爱而不得的关系,就离谱。   边潇潇看她表情一秒一变,好奇道:“那网友怎么说?”   裴桑榆生无可恋,盯着对话框,缓慢重复:“他说暗恋我,祝我幸福,以后?不联系了。”   边潇潇:“………..”   这事儿确实诡异,但放在一大美人身上,好像又十分合理?。   裴桑榆还在震惊,回想?过?往的聊天内容,不是案子就是周瑾川,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   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藏得也太深了吧,根本看不出来啊。”   而收到信息的周瑾川也有点愁。   不是他非要瞒着,而是骄阳不仅探知了裴桑榆太多不想?让他知道的过?去?,而且,他还拿这个?账号教她追自己。   这要是被?她知道,那么爱面子的小?姑娘,估计得气三个?月不想?说话。   不,三个?月都短了,估计半辈子不愿理?人。   还是找时间把账号直接注销拉倒。   两人各怀着心?思?,晚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难得沉默。   裴桑榆也心?虚,胡乱找着话题:“你今天上课怎么样啊?”   周瑾川回过?神来,挑眉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上课了。”   “随便问问。”裴桑榆喝了口汤,眼神飘忽。   周瑾川在想?,她是不是要提骄阳的事儿,却也无从开口,试探说:“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追求者??”   听到这话,裴桑榆被?汤猛然呛了下,连连咳嗽。   “喝慢点儿。”周瑾川扯了张纸巾递过?去?,伸手帮她拍背。   裴桑榆好不容易缓过?劲,慢吞吞说:“追求者?很多啊,你女朋友很有魅力你不知道吗?就昨天一表演完,我今天去?上自习就收到了三张小?纸条,你得看紧我。”   “我恨不得把你关家里绑床上,关键是你乐意吗?”周瑾川轻嗤。   裴桑榆一脸震惊看着他:“你还有这种癖好呢?原以为你是纯情,结果?是太下流怕吓着我了是吧。”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下。   靠在座椅上,支着腿,不太着调的语气逗她:“那确实,我脑子里变态的想?法还挺多的,等你适应了以后?再挨个?试。”   裴桑榆:“……..”   她现在重新定义了一下周瑾川口中所说的“想?让她慢慢体验恋爱的每一个?步骤”。   “什么叫越克制越变态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就是温水煮青蛙,而我,就是已经快被?煮熟了的那只青蛙!”裴桑榆愤愤不平说。   周瑾川又笑:“嗯,青蛙慢点喝汤,别再被?呛着。”   结果?话题越扯越远,等到周瑾川进?厨房洗碗,裴桑榆才?后?知后?觉,又错过?了坦白的时机。   她曲着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又点出了骄阳的对话框。   JC哥哥:我打算跟我男朋友坦白你的存在   JC哥哥: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你是个?男生,麻烦你出面帮我证明?一下我们是非常纯洁的网友关系   刚发送出去?,茶几上周瑾川的手机跟着震动了两下。   裴桑榆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弹框。   看不到内容,但能看到发送私信的联系人。   而此?时此?刻,她十分清晰的看见了发送人的名?字,熟得不能再熟的四个?字。   J!C!哥!哥!   裴桑榆呆滞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不太确定的,又给骄阳的账号发送了两条信息,这边一发,那边立刻又弹出来两条提醒。   她发给骄阳的私信,周瑾川为什么会收到?   裴桑榆瞳孔猛然放大,反应过?来,只有一个?可能,周瑾川就是骄阳。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厨房里正在洗碗的那个?背影,怎么也无法和这位跟自己联系了好几年的网友联系起来。   但周瑾川怎么可能是骄阳呢?   他一开始只跟自己讨论案子绝不讨论私事。   他说是附中学长只是单方面知道自己名?字。   他也绝不会装成另一个?人来花式套路自己。   行,就算之前的隐瞒情有可原,他们互相都有过?错,勉强扯平。   但今天自己都主动约见面了,已经是很清晰表达出要坦白的意愿。   他居然拿长得丑和追求者?来打掩护,显而易见,就是压根想?永远瞒着她!   忍不了,确实忍不了。   裴桑榆此?刻确实感同?身受到了早上边潇潇的那股压不住的火。   她把手机揣在兜里,慢悠悠走进?厨房,一言不发。   “进?来干什么?”周瑾川侧过?头,扫了她一眼。   裴桑榆一声冷哼,仍然不说话,只是相当冷艳地盯着他看。   是把他就地宰了呢煮了呢还是吊起来打一顿解气呢。   一样来一下,差不多就能解气。   周瑾川看着她一脸不爽的表情,像是谁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停住擦碗的手,低声问:“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   “你手机一直在响。”   裴桑榆一边随手抽出一把菜刀左右翻看,一边淡淡出声,“好像有人急着找你,发了好几条信息,你要不要去?看看?”   “别割到手。”周瑾川从她手里拿过?刀,插回木架上,才?拿纸擦干手上的水,转身从厨房出去?。   只是拿起手机,看到一大堆私信的那一刻。   终于明?白了裴桑榆方才?自带的那股杀气从何而来,冲他来的,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裴桑榆隔着琉璃台,眼神冷淡地看着他。   二十几年都过?得顺风顺水的周少爷站在客厅中央,寒风阵阵,只感觉背脊一凉。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又弹出两条信息。   JC哥哥:不如来我男朋友家的厨房见个?面?   JC哥哥:顺便帮我看看,哪一把刀磨得比较快   骄阳:……… 第65章 退让  周瑾川抬眼看了她一瞬, 一时?无言。   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着,没出声。   过了好一阵, 裴桑榆才面目表情开了口:“为什?么隐瞒我,还打算永远瞒着我是吗。”   这质问的口吻, 听出来了,火是半点都没压住。   再不?说点什?么来解释,估计真?得半个月不?理他。  周瑾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纸包不?住火,当时?注册账号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觉得, 你?应该并不?想让我知情你?自己生活的那几年。”周瑾川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走过去抱她, 道歉说, “对不?起,你?当时?跟我彻底划清界限, 联系方式又全?都删了, 除了这个,我好像没有办法再接近你?。”   他表情很诚恳, 语气带了点无可奈何。   裴桑榆表情松缓了些。   她任他抱着, 又问:“怎么猜到那个账号是我?”   “我知道你?在伦敦, 这个账号的IP地址也在, 于是就找人查了下。”周瑾川顿了顿, “而且,这个ID的缩写,我总觉得跟我有关?。”   裴桑榆赌气:“跟你?才没关?系,我瞎打的。”   周瑾川嗯了声, 抬手安抚她的后背:“没有就没有,别气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知道你?不?是爱示弱的性格,我完全?能想象你?知道之后会?有多无措,所以觉得不?挑明可能更?好。只是没想到,你?自己先发现了。”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几乎是一语中的。   裴桑榆垂下眼睫,有难堪,有生气,有委屈,更?多的是心疼。   她最不?想要被周瑾川看到的过去,却分?分?秒秒都被他知道参与。   她最绝望的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刻,是周瑾川重新给了她新的期望,又把她带了回来。   而重逢后她的试探和挣扎,他也全?都一清二楚。   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变成了一只透明的蝴蝶,打断的筋脉和破损的内里都无处躲藏。   可是,他已经过得够辛苦了。   然?而这几年还要藏在一个网友的身份后,很多话?不?能讲,很多情绪也无法表达,这也实在是太折磨他。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裴桑榆喃喃自语。   周瑾川垂眸看她,坦白道:“我太想你?了,随便跟你?聊点别的说说话?也行。过得好或者过得不?好,我都想陪着,哪怕你?并不?知道这个人是我。”   裴桑榆这会?儿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感迟钝的蔓延上来,直至心脏。   她现在觉得,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周瑾川,而是自己。   周瑾川终于提了那天:“你?知道我收到你?说要从山上跳下去的时?候,我有多慌张吗?我连办签证买机票赶过去都来不?及,还好最后,把你?劝了回来。”   裴桑榆眼泪有点忍不?住了,眼底潮湿成一片。   轻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当时?在想,你?明明那么怕高,得多绝望才会?选这样的方式。”周瑾川声音很低,语气很心疼,“也更?清楚的明白,你?是真?的不?打算再跟我联系,如果没有这么一个账号,你?让我怎么办?”   从回来之后的时?间里,他们默契的对过去避而不?谈。   这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他的无望。   裴桑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抬眼就看到了周瑾川脸上闪过的后怕,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周瑾川一字一顿,像是求她:“能不?能想想我。”   裴桑榆伸手回抱住他,安抚说:“不?会?了,我不?会?这样了,真?的。”   见他不?说话?,又说:“下次我要是心情不?好,你?就带我去跳伞,好不?好?有你?在,绝对安全?。”   周瑾川像是陷入了思绪,有些失神。   裴桑榆晃了晃他的袖子,佯装轻松说:“明明是该你?道歉,怎么变成我来安慰你?了?诡计多端的周瑾川。”   “没有下次。”周瑾川正色道。   “好好好,没有。”裴桑榆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要叫骄阳。”   周瑾川盯着她,缓缓出声:“我猜你?走之后就没看过日落了,是不?是?”   裴桑榆下意识点了下头:“嗯,怕想起你?。每晚睡前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看一看明早的太阳再…..”   她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所以是这个意思吗?”   周瑾川嗯了声。   迟缓地被击中,裴桑榆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   后知后觉,原来让她活下去的不?是第二天早上的日出,是骄阳,是周瑾川。   不?管是一直默默陪着她,还是让她再等等,等到毕业,亦或是最后用?实习让她重新回来。   他无时?无刻,一次又一次给她带来希望。   裴桑榆看了他很久,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孩子,还偏巧成为了她的爱人,多幸运。   她又亲了亲他的唇角:“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也别难过,这事儿我们翻篇。”   “所以没有学长是吧?”周瑾川回过神来,一下子就发现了华点。   裴桑榆没忍住笑了下:“没有,哪儿那么多学长啊,我都不?认识几个男生。”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几秒钟,表情都很无奈。   裴桑榆划开手机,用?JC哥哥的账号发了条微博。   JC哥哥:@骄阳,谈恋爱了,这我对象   这账号注册了好几年,一直是以一个科普和发声的博主身份,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突然?发了条这么私人的消息,评论?瞬间带偏:   【我一直以为自称哥哥是装嫩,实际是个四十多的大叔[裂开]】   【这俩不?是好基友吗?在一起了???俩男的?】   【新粉,JC哥哥是警察?】   【不?知道,JC是警察的缩写吧,天天管的事也挺像我们可爱的人民警察】   【一个警察一个学法,你?们俩在家是不?是天天看法制社会?互相battle?】   【骄阳是妹子吗?明明每次在评论?区普法的时?候都是一位性冷淡帅哥的语气啊?】   【俩帅哥也不?是不?行,警察哥哥爆个合影康康】   【现在连公益账号都开始秀恩爱了,这个可恶的世界】   【上一条转了家暴新闻,这一条就发有了对象,不?懂就问,这什?么新型求助方式?】   ……   裴桑榆看得直笑:“他们以为我们俩男生搞基。”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要是叫桑榆妹妹,就不?会?有人这么误会?。”   “你?怎么就自动?对号入座了,都说了不?是瑾川哥哥的缩写!”裴桑榆脱口而出,但相当此地无银,直接聊爆。   周瑾川意味深长看着她。   一脸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接着往下编的淡定。   裴桑榆:“……..”   顶着他的视线强撑了几秒钟,破罐破摔:“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高兴了吧?”   周瑾川这下心情彻底好了,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心满意足道:“高兴。”   这条微博火速上了热门?。   次日裴桑榆去报社的时?候,韩星拿着这个案例跟几个实习生分?析:“看,这个自媒体就做得很好,主打一个反差感,一天就涨了几十万的粉丝,你?们多学学。”   “那也是人家之前勤勤恳恳做了好几年呢。”许愿嘟囔说,“而且JC哥哥根本不?收钱,是正经公益账号,不?能跟普通自媒体划在一起。”   韩星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啧了声:“你?们现在的实习生跟我们那会?儿可真?是不?太一样,至少老师说什?么听这么这点差远了。”   许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裴桑榆脸上挂着浅笑:“韩星老师的个人账号跟这个比起来,也还需要努力。您先多学学,我们慢慢来。”   韩星被怼得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见她离开,裴桑榆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这条涨粉是意外,但账号的影响力当然?是越大越好,未来在声讨韩星的时?候,她才能多一分?的胜算。   -   整个十二月,裴桑榆都在机械刷题中度过。   结束最后一科考试的出来,才惊觉京市已经开始飘雪,细细密密的雪花四处飘落,可天边又在放晴,很矛盾的天气。   她跟着一大群考研的学生出去,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边,看见了周瑾川那辆黑色的越野。   他没坐车里,就那么懒散靠在车边,表情冷淡地玩着手机。   浅色卫衣和同色系运动?裤,外面随意裹了件黑色羽绒服,逆着光,整个人的线条流畅锋利。明明是最普通的学生打扮,愣是被他穿出了一股青春肆意的少年气。   裴桑榆快步过去,笑得灿烂:“帅哥,加个微信。”   最近周瑾川出差频繁,他们俩又是小一周没见面,怪想的。   周瑾川替她打开车门?,随口说:“考得挺好啊,这么高兴。”   “没什?么问题,简单。”裴桑榆不?在意说,“你?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吗?”   周瑾川启动?车,慢悠悠哼了句歌,算是回她。   “分?分?钟都盼望跟她见面,默默地伫侯亦从来没怨。”   挺少听他唱歌,轻描淡写哼着,很随意的调调,慵懒的勾人。   裴桑榆偏过头,笑着捏了把的手腕:“你?怎么越来越骚了?”   周瑾川转着方向盘,淡声说:“唱句歌就骚,你?是不?是对我认识有点片面?可爱的一个初恋,嗯?初恋。”   最后半句切换成了粤语,是唱出来的歌词,咬字轻佻得像在调情。   “你?这样好可爱啊周瑾川,想亲你?。”   “这位女?士请克制一下自己,不?要打扰我开车。”   “不?然?你?把车停路边,先亲一下。”   “初恋你?怎么这么急不?可耐啊?”   裴桑榆转过头瞪他:“没完了是吧,不?亲了,开你?的车。”   周瑾川笑着把车转弯,缓缓并入车流。   两人插科打诨聊着天回到石景一号,最近裴清泉状态实在是不?太好,却一直不?肯住医院,裴桑榆没办法,这段时?间只能回了家住,生怕他临时?出现什?么状况。   进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小老头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只是天上还飘着雪,他的脑门?上积攒了一层很薄的银白色,像圣诞老人似的。   裴桑榆叹了口气,教育小孩似的口吻:“怎么不?进房间啊,冻感冒了怎么办?”   “天气好,看看风景。”裴清泉艰难抬起头,跟周瑾川碰上视线,慢吞吞开口,“忙完回来了。”   周瑾川走过去,动?作自然?拨掉他发顶的雪:“这两天有感觉好一点吗?”   “今天感觉特别好,浑身都是劲儿。”裴清泉虚弱的笑了笑,费劲侧过身,把旁边的一把修枝剪递给他,“正好你?来,帮我修一下枝,都长得奇形怪状,丑得要死。”   周瑾川脱了羽绒服盖他身上,伸手接了过来。   “怎么我男朋友一来你?就使唤他啊?”裴桑榆抱怨。   “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向他拐了?你?也去,帮我把这些花都浇浇水。”裴清泉使唤道。   裴桑榆被那句“嫁人”说得小脸通红,拿着浇花壶去旁边接水,还是没忍住,扭过头说:“不?要乱说。”   周瑾川把袖口卷到小臂,低头修剪花枝,边揶揄说:“你?不?嫁我嫁谁?”  “你?烦死了,你?们俩就合伙拿我当乐子是吧?”裴桑榆骂骂咧咧,那片绯红直接蔓延到了脖颈。   周瑾川手上沾了点雪,冰凉凉的抓她的脖颈,威胁说:“问你?,不?嫁我嫁谁?”   裴桑榆抓了一把雪直接往他身上砸,语气十分?高傲:“周同学,你?这是求婚吗?太简陋了吧?”   “行,听懂暗示了。”周瑾川笑。   裴清泉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的模样,呼吸逐渐弱下去,轻声叹:“真?好。”   天色依然?晴朗,是近段时?间以来最明朗的傍晚。   天空澄澈,雪花一点一点的落下,落在年轻的少年和少女?身上,嬉笑怒骂,是他看到的最后的美?景。   裴清泉脸上挂着笑,定定地看了他们很久,然?后缓慢闭上了眼。   等到裴桑榆浇完所有的花,才回过头,狐疑说:“哎,你?把外公弄进去,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周瑾川愣了下,把修花剪放到了一边,大步走过去。   弯腰想要把他背起来的时?候,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裴清泉的表情太平和,呼吸也像是静止。   他沉着眼摸上老人的脉搏,已经不?再跳动?,像是旁边那颗树上的枯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裴桑榆还站在远处嘟囔说:“快背啊,愣着干什?么。”   周瑾川边拨着医院电话?,边斟酌言辞,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桑桑,外公他….”   “啊?怎么了…..你?…..”裴桑榆一头雾水朝着他走过去,走到一半,突然?心跳停了半拍。   然?后大步跑了过去,踉跄着扑到他身上,手指缓慢放到他的鼻边,颤抖得几乎要失去镇定。   “叫救护车,周瑾川,快叫救护车!”裴桑榆眼泪毫无预兆往下砸,声嘶力竭哀求说,“你?快叫医生救救他…..求你?了…..”   周瑾川别过脸,强压着镇定跟医院沟通完现在的情况。   才蹲下去抱住几近崩溃的裴桑榆,低声说:“医生马上过来。”   裴桑榆麻木地晃着裴清泉的手,大声骂他:“装什?么!你?快给我醒过来!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别给我装睡,你?快起来!”   “你?镇定一点。”周瑾川把她扣在怀里,抚着后背安抚。   “我镇定不?了,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我怎么镇定啊…..”裴桑榆抓着他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让他回医院,他非不?肯……他就是不?听话?…..”   周瑾川把她抱紧,一遍又一遍苍白安慰:“好了不?哭,没事。”   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医生过来,多半也无力回天,之前那次手术就已经初见端倪,可是这样残忍的话?他没办法跟裴桑榆讲。   医生来得很快,裴清泉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从他的怀里掉出来一封信,或者说,遗书?。   周瑾川想,可能他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刻,所以提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裴桑榆却不?肯看,只是一遍又一遍求着医生:“你?们救救他,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小姑娘哭成这样,前来的医生看惯了生离死别也不?忍开口。   只是飞快开回医院,然?后送进了抢救室。   等待的时?间里,裴桑榆无声的流着眼泪,麻木蹲在墙角,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门?。   周瑾川弯腰把她抱紧怀里,只能沉默着陪着她。   “他会?没事吧,刚刚还好好的呢。”裴桑榆喃喃自语,“刚不?是还在说话?吗?还在开我们俩的玩笑,肯定没事,小老头就知道吓唬人。”   周瑾川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转头看向抢救室的方向,在心里祈祷一个奇迹。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太少了,生老病死才是人间常态。   当那扇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医生只是很抱歉的说:“请节哀,保重。”   裴桑榆大脑变得空白,转头问周瑾川,通红的眼睛尽是茫然?:“什?么意思啊?”   周瑾川把她扣进怀里,停顿了好几秒钟,才哑声说:“桑桑,外公走了。”   “我听不?懂。”裴桑榆眼泪止不?住,哽咽说,“我听不?懂,走了是什?么意思。”   “外公他至少是很高兴的离开了,他是笑着的,走之前也如愿见到了你?,应该没有遗憾。”周瑾川斟酌着言辞,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一字一句砸进耳朵,再拆分?,终于听懂了含义。   裴桑榆一瞬间收了眼泪,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似的。   周瑾川心疼地擦着她的眼尾,低声说:“你?要是难受就哭,我陪着你?。”   裴桑榆茫然?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语无伦次:“他…..他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我了,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对了,信呢,我倒是要看看他写了什?么……”   周瑾川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封遗书?:“你?确定要看吗?”   裴桑榆轻点了下头,表情麻木。   手脚僵硬着拆开了那封手写信。   桑榆: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跟你?无声的告别。   我在这里没有太多的念想,一个是你?妈妈,一个是你?。   原谅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以至于连累你?小小年纪也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真?的很抱歉。但我又感谢她,莽撞的生下了你?,让我有一个这么懂事听话?的小朋友。   可惜我们相处的日子太短,最开始的十五年我们素不?相识,后来你?又去了英国五年多,满打满算我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年,但我仍然?感激。   我多感激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有你?陪我度过,冬天太寒冷了,我决定去一个温暖的不?下雪的地方,所以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去远行。   桑榆,你?才二十一岁,人生还很长。   外公年纪大了,幸好你?遇到了很爱你?的周瑾川,他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亲人都要爱你?,是我见过最懂事靠谱的另一半,你?的眼光真?不?错。   这也是我最庆幸的事。   你?在这个世界上,仍然?还有人陪着你?,不?会?孤单。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也无法看到你?未来更?加漂亮的人生。   但我想,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灿烂的生活。   要永远快乐。   如果有风的时?候,就是我回来看你?。   裴清泉,留。   第二页,是一份股权转让书?和遗留财产说明。   裴桑榆终于迟缓的意识到,他是真?的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离开了自己。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信上,晕染出湿痕。   裴桑榆这才慢慢缩进周瑾川怀里,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反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周瑾川,我没有亲人了,现在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她终于变成了一座孤岛,被无边的海水淹没。   然?后听到周瑾川说:“你?还有我。”   他安抚道,“我的家人也是你?的,今年跟我回家过年,好吗?”   裴桑榆愣了下,摇了摇头,哽咽道:“你?爸妈肯定不?同意的,我不?去了….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讨好他们….对不?起…..”  她想,总之之前过年也是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周瑾川轻声说:“不?需要你?讨好,他们早就同意了。”   裴桑榆茫然?了一瞬:“什?么时?候?不?可能啊,以前明明……秦阿姨恨不?得我再也不?见你?。”   听到这样的话?,周瑾川只觉得心疼。   谣言也好,责难也好,她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   周瑾川终于跟她坦白:“十八岁的那年,我答应他们毕业后就接手家里,但有两个条件作为交换。”   他跟父母对峙了四年,闹得翻天覆地,最后为了裴桑榆做出让步。   只是为了帮她扫清一切阻碍,然?后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什?么条件。”裴桑榆湿着眼,只是无比难受他最终走上了一条并不?喜欢的路。   周瑾川细细地吻掉她眼尾的泪,低低出声。   “念法律系。”   “娶裴桑榆。” 第66章 梦境  冬夜的风从空荡的走廊灌进来, 裴桑榆僵硬了?很久。   仿佛这一场雪把她的眼泪和血液也一起冻住。   想到他跟自己告白的那天,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学法,帮助更多?跟顾余一样的人, 当弱者已无法开口,仍有正义为其发声。”   “我这个人吧, 除了?法律,没?人能管得了?我。”   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之前不理解的那些事。   周瑾川为什么会念法律和经管的双学位,他依然是那个理想主?义的少年,哪怕这种?时候仍然执着?着?初心不放, 可为了?自己,终究不得已做出了?让步。   别人的十八岁在干什么呢, 青春肆意, 嬉笑怒骂。   而?周瑾川在那个年纪,已经早早的把自己规划进了?未来。   她很感动?, 但更多?的是难过, 一时无言,只是垂着?眼掉着?泪。   “哭什么?”周瑾川叹气说,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你?牺牲太多?了?, 也许还有别的方式, 不一定非要选这一种?。”裴桑榆顶着?通红的眼睛看他, “能反悔吗?”   周瑾川认真道:“不能, 现在反悔,你?真进不了?我们家?门了?。桑桑,我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裴桑榆的一切都太让人心疼,她缺爱, 又渴望爱。   没?有在健康的父母关?系下?长大,自然也渴望拥有一个正常亲情的家?, 这些只有自己能给?她。   见她一脸郁郁寡欢,周瑾川又宽慰说:“其实也挺好,这样我能当个不赚钱的律师,还能有另一份工作赚钱养你?,两全其美。”   裴桑榆却高兴不起来:“可是你?不快乐啊。”   “我快乐的,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更快乐。”   周瑾川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安抚说:“走,我们带外公回家?。”   裴清泉的墓地?选在了?石景一号附近的墓园。   葬礼的那天下?着?大雨,仍然来了?他这些年结交的不少好友,裴桑榆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慢慢释怀,只是心情一直谈不上太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亲情看得很淡,当初去伦敦也是说走就走,毫无眷恋。   但这会儿人不在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仍然依赖着?那么一点所?谓的血缘,是骨子里血脉相连的东西,斩不断也割不掉,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和别人尚存着?一点特殊的关?系。   她莫名的想起了?裴山岚。   “你?说,她现在在监狱里过得好吗?”她这样问周瑾川。   周瑾川却无法回答。   自从入狱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裴桑榆恍惚间?想起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只是突然又在想,当初那一把刀的缘由,究竟是为什么呢。   时间?把恨意慢慢磨散,她才想起来是不是该去追问。   而?周瑾川找到了?答案。   他瞒着?裴桑榆去了?江州,这几年他一年都会去好几趟,一直试图探监。这次带去裴清泉病逝的消息,裴山岚终于肯见他。   “桑桑的确跟您长得很像。”这是周瑾川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裴山岚抬手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眼睛带着?因为父亲去世而?哭泣的红肿:“你?是,桑榆的男朋友是吗?抱歉,这几年我一直在拒绝你?的探监,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你?们。”   “阿姨,外公走了?,桑桑再没?有别的亲人,现在就剩下?您,您仍然执意不肯说吗?”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简单的蓄意杀人。”   裴山岚嗫嚅着?,垂着?头,不敢看他。   周瑾川闲聊似的口吻:“五年多?已经过去了?,难道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在监狱里再过十年?你?不想再见见桑桑现在的模样吗?她很漂亮,很优秀,性格也很可爱,比小时候更讨人喜欢。”   裴山岚瞳孔颤了?下?,缩紧了?手指,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   周瑾川淡声说:“您在害怕什么?我学的是法律,您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我。”   听到这话,裴山岚终于缓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生?。   明明他还很年轻的少年样,眉眼锋利,但谈话之间?又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三言两语就让人破了?心防。   她却只能沉默着?,对方也就十分耐心地?等。   探监的时间?快到。   周瑾川叹了?口气:“还有五分钟,我坐飞机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您稍微体谅一下?我。”   裴山岚动?了?动?唇,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四分半。”周瑾川看着?表,时刻提醒她。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还剩三分钟,时间?不多?了?。”   裴山岚抬手捂住脸,这才崩溃出声:“宋斌他….一直在用很残忍又不被人发现的方式欺负我,他是化学老师,用那些我看不懂的试剂烫我的大腿,给?我吃很多?莫名其妙的药丸让我呕吐,经常弄些烟雾扣我头上让我濒临窒息,太痛苦了?,我实在是受不了?才…..才反抗的….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就把他捅死了?…..”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心想,果然。   他缓缓出声:“当时为什么不说?”   裴山岚回忆起痛苦的过往,整个肩膀都在发抖。   “第一次他动?手的时候,我尝试报警,警察当夫妻纠纷处理了?,不了?了?之。”   “后来发现,挣扎没?有用,说出去只会让自己丢脸,让爸爸丢脸。裴家?的女儿离家?出走跑到外地?被欺负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承认。面对爸爸,我说不出口。面对女儿,我无法坦白。”   “我想过离婚,可是他跟桑榆关?系更亲近,拿女儿来威胁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就最后那一次,一刀把他捅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她声音带着?止不住了?啜泣和惊慌。   ”我很害怕,也觉得丢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真相。况且,在桑榆心里,宋斌是个很好的爸爸,让她在父亲去世之后还要接受这样的事也太残忍了?,所?以索性承认是蓄意杀人,不如永远躲在这里赎罪……我对不起桑榆……对不起爸爸……但我真的很害怕……”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出声。   “那你?知道,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要面对怎样的舆论?吗?”   “谣言说她跟自己爸爸的关?系不清不楚,她被这些事情困扰,独自去英国五六年,和我分开,谁也不见,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您有想过她过得有多?糟糕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裴山岚崩溃捂住脸。   察觉到语气有些重,周瑾川缓了?缓语气:“宋先生?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家?暴您,您是受害者,我不应该对您责难。很同情您的遭遇,站在律师的角度也理应捍卫正义。”   裴山岚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私心来讲,我并不想要再旧事重提,这个案子重新审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不得而?知,我不知道桑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再次离开。”周瑾川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但她太可怜了?,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裴山岚定定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是真的很爱她。”   “所?以,要不要重新上诉?我可以为您辩护。”周瑾川说。   -   周瑾川再回到京市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当天。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裴桑榆开口,而?小姑娘正站在镜子前挑着?一会儿回家?要穿的衣服,看上去难得有了?点元气。   “你?确定你?爸妈同意了?吗?我好紧张。”裴桑榆已经换了?第三套衣服,床上更是扔了?一大堆,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响应国家?号召摆地?摊儿。   周瑾川看着?她难得的不淡定,坐在床边看她笑说:“就这件吧,天不怕地?不怕的裴桑榆也有怂的时候。”   “我紧张得要吐了?,毕竟以前闹得不太愉快,而?且他们怎么能接受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当……”裴桑榆叹了?口气,又努力?打起精神,“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想也觉得天方夜谭。   周瑾川却看上去十分淡定:“没?事儿,他们正常的时候都挺好相处。”   那敢情以前见面的时候都不太正常,裴桑榆一阵胆寒,视死如归地?把那件外套扣紧,转身说:“走吧。”   一路上,裴桑榆疯狂百度着?见家?长攻略,嘴里神神叨叨个没?完。   总觉得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分手纪念日。   周瑾川看她这样,觉得可爱得要命。   到宅子门口的时候,怕她害怕,伸手牵住了?她,慢吞吞朝着?里面走。   这四合院是真大,放在古代高低得是个王爷才能配得上的府邸。有院子有连廊,种?了?一大堆看不出品种?但一看就贼贵的花花草草,墙上还挂了?好多?生?怕贼不惦记的画。   比起来,玲珑巷的那房子简直是个贫民窟,石景一号的别墅也就算得上是个略微能施展的小三室。   裴桑榆感叹说:“周瑾川,我真傍了?个大款,你?家?这么有钱呢。”   周瑾川被她的语气逗笑:“你?现在拿的什么清纯小白花的剧本。”   “我就是觉得,当时跟你?妈说不要五百万真是太浅薄了?,怎么着?是不是得开口五个亿什么的?”裴桑榆一本正经道。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冷淡道:“怎么,五个亿就打算离开我,你?的爱这么廉价?”   裴桑榆:“………..”   这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吧,何不食肉糜的廉价。   裴桑榆被他牵着?,还没?进正门,就见着?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卷毛小狗躺在大门口晒太阳。   身上穿着?件驴牌的牛仔外套加香奶奶家?的粉红小裙子,头上顶着?个巨大的蝴蝶结,眼神睥睨,一副狗中龙凤已然升天的傲慢。   ………狗在这个家?地?位比她光鲜。   裴桑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咬牙切齿叫了?声:“鱼子酱,给?我过来!”   周瑾川听得直笑:“你?至于吗?跟一只狗置气。”   裴桑榆高贵冷艳地?盯着?卷毛狗,眼神威胁,你?敢不过来试试?   小卷毛迟缓抬起头,愣了?大概四五秒。   才螺旋着?尾巴朝着?她冲了?过去,汪汪汪汪直叫唤。   “哎,没?白养你?,还认得。”裴桑榆弯腰把它抱起,抬手顺手捋了?捋毛。   就听见旁边有个声音接上了?话:“它等你?们很久了?。”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裴桑榆猛然抬头,瞬间?换上一张乖巧的表情:“秦阿姨好,除夕快乐。许久不见,越来越漂亮。”   “嘴甜倒是没?变,进来吧。”秦景偏了?下?头,示意别在门口杵着?。   语气挺和善,裴桑榆受宠若惊地?转过头,暗自跟周瑾川递眼色。   还真没?给?她甩脸子,交易果然是立竿见影的见效。   “跟你?说了?不用紧张偏不信。”周瑾川轻嗤。   “好吧,我可能是豪门狗血剧情看多?了?,怵得慌。”裴桑榆松了?口气,抱着?狗进门,跟坐在客厅的几个人对上视线。   年轻点的男人碰过面,是周瑾川的爸爸。年长的那位很是眼熟,总觉得在电视上哪个采访里见过,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很有地?位的周爷爷,旁边还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奶奶。   裴桑榆没?见过这种?全家?上场的阵仗,小脸绷得死紧。   挨个打完招呼,示意周瑾川把手上拎着?的礼物拿过去,温声细语说:“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就带了?些金瓜贡茶,希望你?们喜欢。”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周爷爷倒是没?想象中的威严,“周瑾川你?这小子哪儿找来的这懂事女朋友。”  “考第一送的。”周瑾川懒洋洋的,在自己家?里十分自在,“什么时候吃饭,饿了?。”   周奶奶笑眯眯走过去拉她的手:“桑榆是吧,长得真好看,比我儿媳妇还好看。”   裴桑榆:“…………”   这话我不敢接,不带这么踩一捧一啊。   周瑾川帮腔说:“奶奶,照顾下?女主?人的情绪,我还不想跟我女朋友大过年就分手。”   秦景表情微微裂开:“过来吃饭。”   旁边阿姨赶紧招呼厨房把菜全都端了?上来。   几个人绕着?长桌坐下?开始吃饭,倒了?红酒,裴桑榆格外安静,就听着?他们聊天,偶尔喝上一口,也不插话。   周驰骋突然转过头,话题落到了?她身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裴桑榆一口红酒差点喷了?出来。   叔叔您这话题是不是接得有点过于陡峭。   “我还小…..不急…….”裴桑榆脸颊红成了?一片。   “某人倒是急得要命,刚过十八就跑来跟我们放狠话,爸妈,反正我话撂这了?,非裴桑榆不娶,别想让我跟别人结婚。”秦景学着?当时的语气,没?忍住开了?嘲讽。   裴桑榆琢磨了?一会儿。   这话确实挺像周瑾川的口吻。   但他求人也这么拽的?和她脑补的那种?祈求的风格完全南辕北辙。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毕竟你?们家?大业大,搞不好一上大学就联个姻什么的,是得早点说明白。”   周驰骋是真挺欣赏儿子这位小女朋友。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也没?什么娇气小姐的坏毛病。   周瑾川把剥好的虾放盘子里推到她面前,说:“忘了?告诉你?,我们家?祖传的结婚早。爷爷二十一,我爸二十二,按照这个等差数列,我是不是得明年?”   就差现在就拿着?户口本拖着?人去把证领了?的意思。   “周瑾川你?…..闭嘴…….”裴桑榆恨不得把虾堵他的嘴。   几个长辈都听笑,也没?人计较她脱口而?出的娇蛮。   “周家?的男人都专情,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出轨。”周奶奶笑着?给?她添了?点菜。   裴桑榆认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无限感慨。   原来这才是和睦家?庭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父母恩爱,长辈和善,一家?人其乐融融,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外面大雪纷飞,把整个京市都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心底却跟着?暖了?起来。   氛围太好,裴桑榆就喝得有点多?。   一张小脸染成了?浅粉色,跟谁讲话都笑眼弯弯的模样。   周奶奶执着?着?非要守岁,一家?子人在客厅闲聊到十二点,老爷子才把她带回卧室睡了?。   裴桑榆正准备起身,被秦景叫住。   伸手就递过来一张支票:”给?你?的。”   这会儿周瑾川在洗手间?,裴桑榆盯着?那张支票手足无措,脑子乱转。   什么意思,是装了?一晚上终于要拿支票打发走人了?吗?套路也太深了?吧。   裴桑榆没?接,斟酌言辞说:“我不要。”   秦景眯了?下?眼,重复她的话:“不要?”   “不要。”裴桑榆喝得脑袋晕乎乎,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这次给?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周瑾川了?,我要跟他一直在一起。”   周瑾川从洗手间?出来,听到句话尾巴,看着?她悠悠出声:“好感动?。”   裴桑榆抬眼瞪他,眼神想要显得凶巴巴,却因为酒意显得毫无杀伤力?。   干什么呢,你?不是应该跟我站在一起说“我们绝不分开”什么的誓言吗??   然后就听见周驰骋笑了?下?,解释说:“别多?想,是给?小朋友的压岁钱。”   裴桑榆懵了?一瞬,不确定道:“小朋友,我吗?”   “不然呢?”秦景也被她可爱到了?,表情柔和了?些,“这不就是你?最小。”   裴桑榆心口一酸,还没?出声,一股酸涩就要涌上来。   她轻声说:“我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把她当成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在过新年的时候给?她包上一个红包,讨一个好彩头。   她感受到了?一点被周瑾川的家?人珍视的受宠若惊。   “那就收着?。”秦景把那张支票塞她手里,又说,“没?准备红包装着?,看着?是有点吓唬人。”   裴桑榆咬了?下?唇,没?忍住撒了?个娇:“是吓人呀,吓死我了?。”   周驰骋和秦景交换了?下?视线。   儿子这小女朋友是真挺可爱。  周瑾川把一喝酒就乱撒娇的某人带回了?房间?,裴桑榆却极其兴奋,有一种?一直悬在心上的大石头落地?了?的轻松。   她拿着?那张支票来回晃着?,嘴里念念叨叨:“哥哥,他们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哎。”   “听到了?,你?已经说了?十遍。”周瑾川很无奈,帮她脱掉外套。   裴桑榆乖巧抬起手,歇了?没?半分钟,又重复了?一遍:“哥哥,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   话还没?收完,周瑾川低头吻住了?她,堵住多?余的话。   好不容易让她收了?音,才贴着?她的唇笑了?下?:“知道了?,怎么一喝多?就这样。”   裴桑榆不出声了?,只是半跪在床边仰着?头回应他,舌尖不听话地?舔舐着?唇缝,探进去纠缠。   周瑾川轻易被她撩拨得呼吸变乱。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她纤细的腰,轻一下?重一下?的吻她,看着?挺冷淡的漫不经心,欲念却被她的主?动?勾得蔓延了?上来。   “这房间?隔音效果好吗?”裴桑榆含糊出声。   “想干什么?”周瑾川哑着?嗓音问她。   “想…..干点一直想试的事儿。”裴桑榆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嗓音轻软带着?钩子,小狐狸精似的,“忍几个月了?,还忍啊。”   周瑾川收紧手臂,把她勾入怀里。   最近确实是有点不太想忍了?。   实在是裴桑榆太会撩拨,他们不是天天睡一起,但每次躺一张床上的时候,小姑娘就是整个人往怀里贴。   长得有多?纯,身材就有多?辣,贴着?蹭着?就容易起火。   他偏过头,缓慢地?亲她的脖颈,消磨被勾起的那点念头:“不行。”   裴桑榆伸手穿过他卫衣的下?摆,抚上手感极好的腹肌,怨念道:“怎么不行。”   “没?套。”周瑾川直白道。   裴桑榆愣了?下?,轻咬他的下?巴,提议说:“找叔叔阿姨借一个?”   周瑾川把头埋进她脖颈里笑,无奈说:“你?真是很有想法,我都欲盖弥彰说睡俩房间?,非得挑明是吧。”   裴桑榆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是今晚氛围很好啊,而?且我特别高兴。”   这话是真的,自从裴清泉去世后,周瑾川少见她这么外露的开心。   他能感觉到裴桑榆是真的喜欢他们家?,吃饭聊天时不经意看过去,眼神里都是憧憬和柔软,看得让人心疼又放下?心来。   裴桑榆还在舔吻着?他的下?巴,很痒,很勾人。   周瑾川叹了?口气,抬手捻了?下?她滚烫的耳垂,低声说:“等着?。”   裴桑榆不满他突然拉开的距离,停住动?作:“怎么?”   周瑾川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拿她没?办法:“找爸妈借套,满意了?吧。”   他是真觉得离谱,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多?了?酒,心猿意马的,跟着?裴桑榆瞎胡闹。   偏偏他刚出现在主?卧门口,还没?出声,他爸就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直接往他兜里扔了?一盒,表情还带着?一句“够不够”的询问。   周瑾川:“………”   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裴桑榆脱了?外套和毛衣,穿着?件内搭的小吊带裙,姿态随意地?趴在床上。   小腿随意翘着?,在灯光下?显得线条柔和又白得过分,连圆润的脚趾都像是在勾引。   她没?听见身后的动?静,还在认认真真看刚刚那张压岁钱。   周瑾川俯身过去,一边撑着?床,一边捞过她的腰,缓慢地?吻着?她的耳垂,脖颈,背脊。   裴桑榆被他的体温感染着?,扭过头跟他接吻,轻言细语地?笑:“借到了?吗?”   周瑾川再三跟她确认:“想好了?,你?……”   话还没?说完,嘴唇被裴桑榆热情堵住,纤细的手臂顺着?脖颈绕了?上来。   他呼吸一下?变得深重。   任由她胡乱轻吻着?自己,单手解开运动?裤的抽绳,然后重新和她熨贴在一起。   小姑娘哪儿都软,像是坠入了?一片柔软的云,又是烫的,颤的,喘的。   床头的灯晃动?着?影子。   他开始一寸一寸探索。   裴桑榆整个人快熟透,动?弹不得,手指也被他强势压着?,缓慢十指交扣。   她感觉整个世界被抽离,只剩下?关?于周瑾川的一切,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喘息,他的体温。   “裴桑榆。”周瑾川分心拆了?盒子包装用上,俯身,突然哑声叫她的大名。   裴桑榆嗯了?声,才发现几乎成了?气音:“怎么了??”   周瑾川勾着?她的腰扣紧在怀里,低声道:“我第一次的春梦对象是你?。”   “梦见什么了??”裴桑榆声音带了?点细碎的哭腔。   周瑾川含混不清地?吻着?她的脖颈出声:“不记得了?,醒来就强制忘掉了?。你?太纯了?那会儿,不舍得玷污,觉得多?想一秒都很罪恶。”   裴桑榆被他欺负得眼尾通红,说不出话,只感觉他的一颗汗砸落下?来。   然后胡乱扣着?他的手臂,不经意抓出了?一条细长的红痕。   周瑾川明明说着?最单纯的话,却做着?最下?流的事。   偏过头咬着?她的耳垂,喘息不止,力?道也重。   “但没?关?系,今晚你?帮我全记起来,怎么样?” 第67章 热烈  夜已?经很深, 听?不?见窗外的风声,灯影仍然在微微摇晃。   大概是酒意上涌,亦或者克制太久, 彼此稍微有些失控。   裴桑榆眼底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明明失了力道也仍然沉入其中。   她好爱周瑾川, 爱到想要把所?有自己能给的东西都?送给他,让他能高兴一点再好不?过。   “哥哥,亲亲。”她仰着头,向他讨一个吻, 嗓音腻得要命。   周瑾川便重重吻了下来。   和他平日里冷淡大相径庭的强势,但?陷入她长发的手指却很温柔。   漫长的时间里, 裴桑榆断断续续的失神?。   视线虚晃在自己的脚踝, 上面落着一枚很轻的红痕。   “好像还没全记起来,怎么办?”   周瑾川笑?着咬了下她的耳垂, 又安抚似的吻了吻, 侧身拿过所?剩无几的方片。   “不?要了。”裴桑榆终于按住他的手腕,求饶说。   周瑾川按着她的后颈带向自己, 慢慢的吻, 语气还挺为她着想似的说:“不?是你天天嚷着要试试?”   “你……”裴桑榆把一大堆脏话咽了回去, 轻轻软软撒娇, “改天, 下次。”   她这会儿手软脚也软,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原本白皙的皮肤大片大片蔓延成了淡淡的浅粉色,让人看上一眼就呼吸发紧。   周瑾川确实是很有克制力, 这会儿箭在弦上,还是抽了身。   拿外套把小姑娘一裹, 带到浴室,轻声说:“洗个澡再睡。”   裴桑榆半闭着眼,感受着水汽逐渐蔓延开来。   只是男生手掌还没伸过去,又无比紧张睁开眼拒绝说:“别,我自己来。”   周瑾川低下头,哑声笑?她:“还敢勾人么?”   “不?敢。”裴桑榆怂得非常快,眼神?可怜巴巴。   其实体验挺好,周瑾川作风强势,但?很照顾她的感觉。   不?过仍然扛不?住这么来回折腾,少年人越克制越放肆,简直受不?了。   周瑾川把她简单冲洗完,又囫囵抱回去,顺手把垫在床上的那?条毛巾卷起来扔进垃圾桶。   裴桑榆害臊得不?行,嘟囔说:“挺有先见之明呢。”   不?然她早上醒了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各位长辈。   她转过头,就看着他小腹上因为方才?发力而隐约浮起的青筋,性感得要命。   盯着欣赏了两?秒钟,就耳根发烫,不?敢再多看一眼。   周瑾川关了床头的灯,在她额头落下个吻:“困了就先睡。”   “你不?睡吗?”裴桑榆茫然看向他。   周瑾川无奈地低了下头,意有所?指道:“先解决一下。”   裴桑榆脸颊彻底红透,轻声说:“辛苦你了。”   等到睡意朦胧的时候,才?感觉他重新回来,带着一身水汽,动作轻缓把自己抱进怀里。   她恍惚已?经坠入了睡眠,还是迷迷糊糊出声:“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宝宝。”周瑾川吻了下她的发顶,这回是不?带任欲念的缱绻。   早上醒来的时候,秦景正站在院子?里练瑜伽,扭头看着周瑾川脖颈上的咬痕,轻飘飘落了句:“折腾挺厉害啊。”   周驰骋若有所?思地笑?了下,没出声。   裴桑榆在旁边吃着汤圆,也不?敢搭腔,瞬间羞红了脸。   啊啊啊啊不?如把她杀了算了吧,第一次见家长怎么能疯成这样。   都?怪昨晚那?酒,什么度数啊,堂堂周家怎么能给她喝假酒呢!   “瞎说什么,昨晚回去就睡了。”周瑾川照顾小姑娘面子?,睁眼说瞎话。   裴桑榆:“……..”   你还是别找补,煤球抹脸,越描越黑。   索性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溜了,裴桑榆站在周家大门?口叹气:“周瑾川,我们还是私奔吧。”   “怎么?拿了压岁钱就跑?”周瑾川双手插在口袋里,眉清目朗,一脸食髓知味的神?清气爽,“不?多捎点家产啊?”   裴桑榆摇了摇头:“不?要了,面子?比钱重要。”   后面两?个月都?不?敢再踏入周家的大门?,单纯就是不?敢见人。   开春后两?人的工作都?变得十分忙碌。   之前因为连锁餐馆的如实报道让韩星很是不?爽,直接把她从报刊部调到了电视台,于是天天勤勤恳恳出勤当一个起得比鸡早的出镜实习记者。   然而裴同?学?精力无限,抽空还顺利通过了考研复试,拿到了清大研究生的录取通知。   而被?她抓着复习的一票姑娘竟然集体上岸,大家查完分后都?十分感慨。   “谢谢大佬的帮助,我,在陈界家现?在扬眉吐气。”边潇潇冲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不?客气,等你嫁入豪门?记得给我抽个成。”裴桑榆做了个平身的手势。   陈界哎了一声,看财迷似的:“不?是,周少爷家这么有钱,你还想着抽这点不?够塞牙缝的,真的假的。”   “主要是上次见家长见得有点尴尬,打?算某天直接跑路。”裴桑榆回忆起除夕的精彩纷呈,仍然心有余悸。   听?到这,边潇潇倒是好奇:“你今天出结果,怎么没见着你那?腻歪死了的男朋友?不?给你送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表示庆祝?”   裴桑榆是真发现?什么叫近墨者黑。   以前的单纯小同?桌已?经一去不?复返,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她把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微微吐了口气:“我觉得,我的腻歪男朋友可能出轨了。”   陈界满脸问号,摆手说:“你说他家破产都?比这概率大。”   边潇潇妇唱夫随,同?款表情:“你抓到小三了?天呐,谁啊,哪儿的,漂不?漂亮?”   裴桑榆:“…….”   三言两?语解释说:“没有,但?是他最近老出差,这一个月我就没见着他几回。我就奇了怪了,一律所?实习有这么忙吗?”   听?到这话,小情侣同?时陷入了凝重的沉思。   “确实不?大正常。”   “铁定藏了猫腻。”   天,深情周瑾川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   “是吧,我也觉得。”裴桑榆轻描淡写道,“算了,我回家赶稿子?了。就算是出轨能怎么办呢,没了热恋期,女人当自强。”   走的时候,背影莫名其妙看出一种强撑的倔强。  裴桑榆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回家时才?发现?走得急,电脑落在了电视台。   她绕到书房,打?开周瑾川的台式,登陆邮箱下载,还没点开网页,就看到桌面上一个文件夹。   命名很简单,就一个字:裴。   相当的指名道姓。   “偷拍我丑照也就算了,居然还存电脑里。”裴桑榆咬牙切齿点进去,打?算删掉。   只是里面齐刷刷一整排的视频,很是迷惑。   裴桑榆一头雾水的随手点开了一个,几秒钟之后,整个人浑身僵住。   画面里的人再熟悉不?过,是她去世了六年的爸爸宋斌和此刻正在监狱服刑的裴山岚。   而镜头里拍到的餐桌,正是他们纪念日的那?天,自己亲手做的一大桌菜。   突然看到久违的父母,裴桑榆感觉连血液都?冻住,喘不?上气的窒息。   可是,周瑾川为什么会有这些。   她心里涌上来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颤抖着手拖动鼠标,进度条往后移动,画面里的两?人突然争吵了起来。   “想离婚是吧,你试试?”   宋斌大骂着撕开了裴山岚的裙摆,把一管无色的液体往她的大腿上倒,又还拿了个塑料袋套在了她的头上,咬牙切齿道,“还离婚吗?想跑是吗?还报警吗?是不?是想你爸的朋友人手收到一份视频?”   “不?要…..我不?离了…..我不?离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裴山岚扭曲着倒在地上 ,露出的大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烫伤,艰难呼吸着的时候,塑料就贴住了口鼻,看上去濒临死亡的痛不?欲生。   而宋斌居高临下看着她笑?了会儿。   又俯身下去,想要伸手掐她。   裴山岚拼命往后躲,胡乱摸到了餐桌上原本要切蛋糕的那?一把刀。   下意识地反抗着他伸过来掐脖颈的手,刀尖正正插入了宋斌的胸口,鲜血四溅。   而后,就是裴山岚惊恐的表情,和胡乱处理现?场的慌乱。   视频戛然而止。   裴桑榆抬手捂住嘴,想要出声尖叫,却发现?只是无声的呜咽。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从小到大都?和蔼的爸爸会变成不?敢相认的恶魔。   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似强势的母亲,却被?折磨至此仍然不?敢反抗。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可怕。   她的家庭,不?止是不?和睦的畸形,是不?可窥探的人间地狱。   裴桑榆蜷缩在椅子?里,呆滞了很久,才?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周瑾川的电话。   只是还没出声,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桑桑,怎么了?”周瑾川懒洋洋出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裴桑榆喃喃重复。   她很害怕,也很惊恐,被?六年前的那?把刀迟来的扎中心脏,打?断血脉,动弹不?得。   周瑾川听?到她不?太对劲的情绪,语气收起了那?股漫不?经心:“出什么事了?我在机场,马上登机,大概三小时后到家。”   裴桑榆听?着他那?边嘈杂的背景音,轻易分辨出来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来自家乡的吴侬软语。   她整理思路,瞬间明白了一切:“你去江州了是吗?你是不?是去见了我妈妈。”   周瑾川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采证搜集供词,却一直不?知道如何跟裴桑榆开口,这真相太残忍。   “我,确实是在江州。”他低声承认。   “周瑾川,我….我看到视频了….”裴桑榆终于绷不?住,痛哭出声,“他明明永远都?是笑?着的啊,他对学?生特别友善,对我也体贴关照,大家都?说他是个超级温柔的好人,他为什么会……”   她无法?接受,自己日夜思念的父亲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恶魔。   用自己最热爱的工作当作泄愤工具,去伤害曾经最深爱的姑娘。   周瑾川也有点慌了。   “宝宝不?哭,你呆在家里别动,等我回去好吗?”他站在登机口被?催促着登机,但?又实在放心不?下电话那?边的人,“我让陈界他们先过去陪你好不?好?”   裴桑榆摇头,艰难道:“我不?想见他们,我就在家,你放心,我不?乱跑。”   她好像在这一刻,瞬间明白了裴山岚当初的动机和苦衷,这样丑陋的真相,这样恶心的父亲,要如何说与旁人。   “那?你乖乖等着我,很快。”周瑾川挂断后,还是不?放心,给秦景发了条信息。   裴桑榆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的视频,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恍惚。   直到门?铃响起,她跌跌撞撞过去开门?,才?看到站在门?口的秦景。   四目相对,气氛凝重。   “阿姨….我……”裴桑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瑾川的父母要是知道,又会怎么想。   会觉得不?堪吗?会再次让他们分手吗?   裴桑榆浑身发颤着,几乎要站不?住。   秦景看到眼前哭得崩溃的小姑娘,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她换鞋进了门?,伸手把裴桑榆抱进怀里,因为不?太常做这样的动作而安抚得有些生疏:“不?用说了,我和驰骋都?知道了。”   “…..阿姨….我不?要跟周瑾川分手……我只有他了….”裴桑榆抽泣出声,“我….我很抱歉有这样一个家庭,但?我真的不?想…..”   秦景开始后悔从前对她的责难,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裴桑榆红着眼眶,却执着重复:“我不?想跟周瑾川分手。”   一遍又一遍,像是个反复播放的机器。   “他都?非你不?娶了,分手了打?算让我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秦景意有所?指道。   裴桑榆正艰难理解这话的意思,又感觉秦景叹息着拍着她的后背:“想好后面怎么处理了吗?”   裴桑榆茫然摇了摇头。   秦景把她拉到沙发边上坐下,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才?说:“瑾川在准备上诉材料,但?到底要不?要重新审理,还是听?你的意见。毕竟谣言这种东西,人云亦云,我们无法?预料后面的走向。现?在的真相可以洗清你曾经的那?些流言,但?可能会有别的,你想清楚。”   “你们….你和叔叔不?介意吗?”裴桑榆小心翼翼试探。   “要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话,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儿媳妇家世简单纯粹是吧?尤其是周家树大招风,这就多了一个话柄。”   秦景很是坦然,顿了顿,又说,“但?….这几年瑾川一直在等你回来。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也很心疼。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我们早就妥协接受了这一切。”   裴桑榆垂下眼,有庆幸,也有羡慕:“你们真是最好的父母,所?以才?会养出这么好的周瑾川。”   秦景没说话,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周瑾川飙着车一路从机场赶回家,秦景把仍然低落的小姑娘交还给他,嘱咐说:“她情绪不?太好,你多陪陪她。”   “谢谢妈。”周瑾川诚心道。   秦景恢复往日的利落,淡声说:“要帮忙给我打?电话,最近爸爸事情多,你别去烦他。”   周瑾川点了下头:“案子?问题不?大,主要是网上公关部分。”   两?人站在玄关,又低声商量了几句。   裴桑榆坐在沙发里,看着他们俩为自己的事操碎了心,心里酸涩得厉害。   距离之前已?经六年,她花了无数个日夜逐渐淡掉伤痛,原以为已?经成为过往,如今又卷土重来。   她已?经无所?谓自己去面对怎样的风浪,都?可以抗。   唯一的担忧就是,会不?会再次把周瑾川一起推到风口浪尖。他作为辩护律师和当事人女儿的男朋友,双重身份的叠加要承受多少的非议和揣测。   她不?敢想。   周瑾川送走了秦景,坐回沙发边上把人抱进怀里,低声道:“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说,真相会打?破你和你爸爸的所?有美好回忆,我也很忐忑。”   裴桑榆紧紧抱着他的腰,垂着脑袋,闷不?做声。  “可是桑桑,站在亲情的角度,你们感情再淡,她仍然是你的妈妈。站在法?律的角度,她不?应该为此承受这么重的量刑。你考虑好,再告诉我答案。”周瑾川摸着她的发顶,安抚说,“你不?用怕,就算有流言蜚语,我不?在意。”   裴桑榆猛然抬起头,怔怔看向他。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精准的击中了她最担忧的一点。   她的天平始终是落在他的那?一边。   此刻却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只是默不?作声地仰头去吻他。   生怕和六年前一样的重蹈覆辙,急切地想要证明他还在。   周瑾川轻抚着她的后颈,细细密密回吻着,吻到了她眼下的潮湿。   “周瑾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裴桑榆跨坐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脖颈,茫然无措,“我真的不?知道。”   周瑾川低声说:“没关系,慢慢想。我如从前一样,尊重你要做的任何决定。”   裴桑榆失神?的看着他。   在今天看到视频的那?一刻,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变为一地废墟。   原来她时常怀念的爸爸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手段残忍又相当虚伪。   原来她的妈妈宁愿躲在监狱里让自己承受杀人犯女儿的骂名,也始终不?肯说出实情。   他们或许在某些时刻,对女儿有过那?么一点不?忍的善念。   可是他们当初最爱的,放在首位的,仍然只是他们自己。   只有周瑾川能给她坦荡热烈的毫无退路的爱,她此刻变得混沌不?清,总觉得这也是一场虚无的幻觉。   “给我。”裴桑榆吻着他的唇角,呢喃着,思绪变得杂乱。   仿佛只有跟他沉沦于此,她才?能真切的确认他是真的存在。   周瑾川能感受到她的崩溃和恐慌,不?安和害怕,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应允了她,抱紧着她,安抚着她,也一次次吻到她眼角藏不?住的掉下的泪水。   而裴桑榆借着他给予的一切热烈,欲盖弥彰似的,把内里强忍的痛苦情绪悄然展露。   还怕他担心似的宽慰他说:“我不?是在哭,只是舒服了。”   看到她这样痛苦,周瑾川头一回开始开始怀疑自己,哑声道:“宝宝,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不?应该去找裴山岚,就应该让往事飘散在风里,而不?是再一次打?破裴桑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裴桑榆摇了摇头,只是手臂把他搂得很紧,像是极力要抓住消散的风:“不?要自责,你没有错。周瑾川,我好爱你。”   又声音低下去,轻轻央求道:“你也爱我好不?好,不?然没人爱我了。”   周瑾川很低地嗯了声。   他吻她的侧颈:“我爱你。”   舔舐她的眼尾:“我爱你。”   啃咬她的肩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重复:“周瑾川最爱裴桑榆。” 第68章 信仰  良久过后, 裴桑榆浑身潮湿地靠在周瑾川怀里。   她?被他的体温熨帖着,感受到浓烈又直白的爱。   她?想,也许还是幸运的, 至少在这么支离破碎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周瑾川这样炙热的少年?。   那她?还怨恨什么呢, 得之必然失之,上天总是公?平,应该感激。   “怎么不说话?”周瑾川捏了捏她?的耳垂。   裴桑榆失神着,轻声问:“你说, 家暴会?不会?遗传?周瑾川,我现在都不知道, 一个杀人的妈妈, 和一个变态的爸爸,哪个比较可怕。”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他们, 你是你。”周瑾川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指慢悠悠穿过她?的长发。  裴桑榆抬起头, 直直的跟他对视。   “可是你记得吗?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 我差点给了你一巴掌。”   周瑾川抓她?的手往自己?脸颊上拍, 不在意似的语气:“就你这力气, 挠痒痒似的, 还家暴。”   裴桑榆怔住,眼眶又红了一圈。   那是他们最初的交集,却成了现在最害怕的伏笔,多讽刺。   然后感觉到他的手指握住自己?的, 带着她?的指尖在少年?精壮的身上滑动,声音带着欲望残留的性感:“宝宝, 你这叫调情?。”   他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自己?的顾虑。   裴桑榆定定地看着他,一时?无言。   “看我干什么?”周瑾川问。   “每天都多爱你一点,怎么办。”裴桑榆如实表达,“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周瑾川。”   周瑾川那点沉闷的心情?稍微散了些,懒洋洋往沙发椅背里陷进去:“爱听,多夸。”   裴桑榆用视线仔细描绘他的眉眼。   因?为刚运动完,身上起了点薄汗,姿态随意的靠在沙发里,一只手臂懒懒勾着女孩的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微卷的长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吊儿郎当的渣男气质。   偏偏在感情?上纯情?又执着,矛盾起来简直迷人得要命。   裴桑榆一时?词穷,只是仰着头吻了他的唇角:“谢谢,跑这么多趟,辛苦了。”   “现在情?绪好点了吗?”周瑾川摩挲着她?的腰,缓慢出?声。   裴桑榆垂下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了很久,才认真问:“如果我说不上诉,是不是有悖你学法的初衷。抛开她?是我妈妈来说,她?是一个受害者,对吧?明明有证据却隐瞒,也是不应该的,对吧?”   周瑾川手指顿住,嗯了声。   “那我不可以让你为难,这将是你的第?一个出?庭案例,一定要赢得漂亮。”   裴桑榆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明明眼睛还红着,可以看出?内心有多大的崩溃和挣扎。   可是她?却说,不可以让他为难。   她?答应上诉的原因?,不是为了洗清过往的污秽谣言,也不是为了仅存的淡薄亲情?,甚至不惜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把?自己?不堪的家庭展露,只是为了追求正义和真相的他。   周瑾川喉咙滚了下:“你确定吗?我现在不太确定。”   裴桑榆定定看着他。   “我喜欢的周瑾川,是那个跟家里斗争多年?也要学法的周瑾川,是每次见到别人受欺负都会?出?手的周瑾川,是顾余去世了那么多年?仍然挂在心上的周瑾川,是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周瑾川。”   她?顿了顿,声音还带着哭腔,语气却变得逐渐坚定起来:“我想好了,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一起承担。”   周瑾川想,他的小姑娘敏感,脆弱,时?常因?为生活的不堪而茫然无措,可是骨子里的那股韧劲,从来没变过。   又让人骄傲又让人心疼。   “好。”周瑾川轻声说。   -   重审上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韩星的耳朵里,她?把?裴桑榆叫到办公?室,单刀直入。   “你找到新?的证据了?有独家吗?”   裴桑榆脸上没太多表情?,云淡风轻道:“有啊,当然有。不然过了这么多年?还费劲折腾干什么?”   韩星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几秒:“我们也会?跟进这个新?闻,到时?候你来报道。”   是了,没有什么比当事?人的女儿出?面更来得有噱头。  裴桑榆心想,她?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为了关注度,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但正合她?意,于是点了点头,假意请教说:“好,韩星老师这次要扮演什么样的身份呢?是背后舆论的控制者,还是指导新?人的优秀导师?”   “我以前就说过,跟媒体合作,怎么说是媒体的本事?。我跟你无仇无怨,上一次单纯只是借题发挥。这一次,我想我们可以站在同一边。”   韩星笑了笑,商量说,“我先起草一个过往案例分析,用个人微博发送,你再后续跟进。反正以前的舆论都被删了,那这次,我会?替你多说一点好话。”   裴桑榆笑得敷衍,表面一副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度:“那就麻烦韩老师。”   明明春天已至,气温却一直维持在冬季。   也许只有等夏天到来的时?候,一切才会?变得明朗吧,裴桑榆看向天际,风卷残云,天空灰暗。   没过多久,韩星就发表了一条长篇微博。   《富家小姐为何谋杀亲夫?时?隔六年?再次反转》   她?把?从前的判定结果和来龙去脉都复述了一遍,只是这次的结尾,变成了“原是因?为男方多次残忍家暴,女儿何其无辜”。   无辜,看到这个词,裴桑榆只觉得讽刺。   而这篇文章,又勾起了很多网友从前细碎的记忆:   【这案子以前在我们学校超级多八卦,当时?全网删】   【我记得说是女儿跟爸爸有染来着,怎么变成家暴了】   【总感觉有猫腻,如果是家暴当时?怎么不拿证据?】   【都坐牢六年?才想着翻案,不会?是搞的伪证吧?证据倒是拿出?来看看】   【听说女儿马上要嫁到周家了,不可说的那家,怪不得啊】   【这么一说就懂了…..这是在帮儿媳妇铺路呢?】   【那这女儿还挺厉害,妈妈都杀人了还能嫁豪门,有点东西】   【连韩星老师也跟着收钱了吗?啧啧啧,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   各种各样的阴谋论述,裴桑榆不觉得意外。   再次被推到舆论高?点,周瑾川却很担忧她?的状况,问她?:“你确定要自己?露面?你不然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来处理。”   “不用,这次我想跟你一起面对,不会?再逃避了。”裴桑榆笑了下,继续埋头编辑手上的稿件。   等那篇文章维持了居高?不下的热度两天后,又一篇长文占据热议词条。   而这次,发送文章的,是一直在做公?益的JC哥哥的账号。   各位网友好,我是裴桑榆。   是近日热议杀夫案的当事?人的女儿。   也是JC哥哥个人账号的管理者和运营人。   曾经我用这个账号帮助了很多求助无门的网友,他们被欺凌,被压榨,被暴力,我和骄阳用尽了全力帮他们逃离,而这一次,我要帮助的人是我自己?。   六年?前,韩星老师的一篇文章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女儿跟父亲关系过于亲近时?,是否会?让这个家庭的关系失衡”,把?我推上风口浪尖。   当时?我并?不知晓母亲杀害父亲的真相,却被冠以跟父亲暧昧不清的谣言,我百口莫辩,也曾崩溃痛哭,远走他乡。   那把?插在我父亲胸口上的刀,也被很多信口雌黄的网友一起,插向了我。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不知道该指责谁,言论自由,必然伴随着正邪相交。   可是我自问,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我好像只是因?为刚好是当事?人的亲属,就被卷入这样的漩涡。   思来想去,大概所?有痛苦的源头,是来自韩星老师。   我想,如果当初没有那样的一篇文章,也许我的人生轨迹会?全然不同。   下面是我近半年?搜集到的韩星老师在职业生涯里所?做出?的所?有不符合一个媒体人应该具备的素养,所?有录音真实有效,均来自我和韩星老师的工作日常,我愿承担所?有的法律后果。   后续附带了一系列的录音。   “只有一家餐厅有问题怎么能有爆点,写抽查了十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卫生问题。这不是说谎,不同程度,每个人做阅读理解的答案不同,我们只是引导。”   “你找的这些民工采访太单薄,多挑纠纷冲突,例如那位被逼着跳楼的沙场老板,将民工讨薪和逼迫跳楼作为关键字眼。”   “单写这位母亲为了被霸凌的孩子找学校太平淡,你要写母亲多次上门,哀求霸凌者父母给自己?孩子一个说法,不惜使用多种手段。”   ….   “我以前就说过,跟媒体合作,怎么说是媒体的本事?。我跟你无仇无怨,上一次单纯只是借题发挥。这一次,我想我们可以站在同一边。”   …..   作为一个新?闻人,上的第?一节课老师就教导我们,新?闻是真实有效的传播。   而韩星老师显然从头到尾都违背了新?闻的初衷,刻意引导,导向舆论。我是其中一位受害者,我想背后还有千万个苦不能言的别人。   至于我母亲的重审上诉,我不想过多解释,一切交给法律判断。   我始终相信,公?理刻心,正义将临。   在文章结尾,她?自虐似的覆上当初被删掉的各种言论截图,那些曾经伤害她?的编排她?的话,再一次坦然出?现在大众面前。   却对周瑾川只字不提,把?他撇了个干净。   而这条长篇微博一出?,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韩星的脸上。   【我天哪,我关注了这么久的JC哥哥是psy?惊了,次元破了】   【我靠,以前的这些网友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说韩星收钱的出?来道歉,她?不过是哪儿有肉往哪跑的狗罢了】   【突然觉得psy好可怜,被那么造谣还坚持要帮助别人,泪目】   【韩星滚出?来道歉,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都下得了手引导造谣!走夜路也不怕撞鬼】   【emmmm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新?的公?关手段,两边故意敌对转移视线?】   【别阴谋论,一码归一码,案子本身先不说,psy至少是真的冤】   【有一说一,案子还没审呢,你们在这逼逼什么?】   【JC哥哥这号不可能收钱啊,都好多年?了,人家只是想做个澄清而已】   【韩星还不滚出?北青报吗?自己?麻溜辞职吧】   …..   裴桑榆麻木的想,时?隔六年?,这迟来的澄清没有意义。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却仍然对韩星耿耿于怀,她?和周瑾川的六年?,没了就是没了,永远也弥补不回来。   正在浏览网上的评论,她?接到韩星打来的电话。   刚接起,就听见对方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了一通,又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老师也配合,我想什么您干什么。”   裴桑榆此?刻才有了一种迟来的报复快感,“被舆论声讨的感觉怎么样?不过,这点程度比不上我当初的十分之一。听说北青报要免您的职来撇清关系,职业生涯是彻底毁了,韩老师打算转行做什么?我可以给您介绍工作。”   “你……”韩星气结,“你要跟我玩舆论是吧?走着瞧。”   裴桑榆手指扣在桌面上,绷得发白,冷淡开口:“拭目以待。”   挂了电话,她?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错了。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好像没有了别的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韩星比她?想象中的下手更脏。   悄无声息了很久,久到这件事?都要重新?消失在大众视野里的时?候,直到六月,在上庭前一天的深夜,找了一大批账号去JC哥哥的评论区引导。   这一回把?矛头指向了周瑾川。   【JC哥哥是周瑾川的缩写是吧?心机女,为了嫁豪门铺垫挺久啊】   【听说辩护律师是zjc?实习律师有资格上吗,这是关系早就打点好了吧】   【科普,只要有执证老师一起,实习律师就可以上庭】   【反正庭审上的证据我们又看不到,zjc不就是去走个流程?】   【上回全网删,这次怎么不删了,明显就是做了个局,让zjc做个秀】   【zjc进军律师界打响第?一炮还要靠丈母娘,有点low】   【周家背景,出?手能把?死了的老丈人救活,捞个杀人的丈母娘有什么】   【少爷玩车子玩女人就算了,现在不把?法律放眼里,有没有人管啊】   【明天看zjc在线丢人,十五年?刑期,总不能改无罪吧?笑死】   …..   铺垫盖地的言论几乎要把?裴桑榆淹没。   她?看着一条一条新?的评论弹出?,疯了似的挨个删除,却删不干净。   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重新?翻出?,周瑾川也避不开议论的视线。   只是没想到,攻击的点是他一颗明明赤诚着要维护正义的少年?初心。   她?却不知该如何为他辩解。   如同六年?前,在别人问她?是不是跟爸爸有暧昧关系时?,百口莫辩的绝望。   裴桑榆转过头,看向床上因?为要准备第?二天诉讼已经疲惫闭上眼的周瑾川,眼眶瞬间湿润。   为什么事?情?总是不能如愿。   她?努力想要跟他撇开关系,却再一次把?他拉了下来。   -   次日早上,裴桑榆替一身正装的周瑾川系上领带,夸奖说:“男朋友真帅。”   宽肩窄腰,身段修长,仍然带着一股骄傲的少年?气,却又平添了一份稳重矜贵的味道。   “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周瑾川伸手捏她?的脸,“对我没信心?”   裴桑榆怕影响他,没提昨晚的风波,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超有信心,你一定可以。”   周瑾川猜到了她?的心事?,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因?为网上的舆论吗?我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裴桑榆怔住,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才好。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   将他诋毁成那样,真的不在意吗?可是她?在意。   周瑾川第?一次出?庭,周驰骋和秦景也跟着一起来了江州。   还没开始,裴桑榆已经紧张得手指发白,连后背都在颤抖。   她?不知道周瑾川忙了这么久会?不会?徒劳无用,虽然证据在手,但判决如何,仍然不得而知。   况且,今天的庭审有网络同步直播,周瑾川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解读。   在昨晚那样的舆论下,她?无法猜测会?被议论成什么样。   见她?一脸煞白,秦景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没事?,相信他。”   裴桑榆松开咬着的嘴唇,却仍然无法完全松弛。   九点,庭审正式开始。   裴桑榆终于看到了六年?未见的裴山岚,她?原本艳丽的脸变得苍白,被岁月磨成了一张皱褶的纸。   中间隔了太长太长的时?间,母女俩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不敢相认。   她?到底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却看见裴山岚的眼睛瞬间红了个彻底。   眼里有抱歉,有愧疚,也有无尽的后悔。   裴桑榆看见她?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三个字,包含了所?有的苦难和心酸。   她?别开脸,努力把?眼底的泪忍了回去。   再把?头转过来的时?候,周瑾川已经开始陈述案例,展示证据。   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并?没有因?为第?一次上庭而紧张。   “我提交的所?有证据都表明,我的当事?人经历了长达九年?的残忍虐待,而最后的致命一刀,只是在濒临死亡时?候的正当防卫,并?非蓄意。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用身边就近物件进行还击,是每个人求生的本能。”   “一刀毙命,并?没有后续补刀,也表明她?并?非有主观杀人意愿,满足正当防卫中的紧迫性和必要适度性,因?此?,该行为处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   “审判长,审判员,各位合议庭,我国家暴率已经上升至29.7%-35.7%,大部分被家暴者都选择跟我的当事?人一样忍气吞声,而究其原因?是觉得丢人。我的当事?人当初会?隐瞒,也源于她?的害怕和胆怯。被遭受这样残忍的对待,她?面对女儿,不想打破宋斌美好父亲的形象。面对爸爸,没办法告诉他自己?糟糕的婚姻,在一审才会?撒谎。但人人都会?胆怯,胆怯无罪,我们要容许在面对自己?害怕时?候的退让和逃避,而非是要求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  ……   裴桑榆听到这里,眼底潮湿成一片。   他是真正站在了弱者的角度,才说出?了胆怯无罪这样的话。   是在帮裴山岚辩护,也是说给几年?前那个因?为逃避而远走他乡的自己?。   “全体起立,判决如下。”   “经合议庭讨论后,认为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实为正当防卫,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罪不成立。”   裴桑榆想起她?在发出?那条长微博的那天,紧张得不行,跟周瑾川袒露心迹。   “你要永远风风光光站在阳光下,被所?有人喜欢,不应该遭受和我一样的是非猜疑,那些难听的话我听就够了,他们不能说你任何坏话。但只要我在,你就永远有一个阴暗面跟着。我不舍得连累你,也不想看到那样。”   而周瑾川只是怜惜地吻她?的眉心。   “学习那么好,有光就伴随着阴影这个道理不明白?”   裴桑榆茫然地摇了摇头。   周瑾川再次出?声,还是她?认识的十六岁时?少年?模样,没变过。   “我们站在光下,无畏坦荡,就是意气,就是风光。”   “所?有落下的阴影,都在身后,不屑回头。”   此?刻,裴桑榆湿着眼眶,长久地看着庭审正中央,他一身正装,眼底有光。   她?的担心是多余,流言击不垮他,阴暗挡不住他,少年?无坚不摧,自有他的傲气和信仰。   此?时?,审判长宣读了迟来六年?的判决。   “现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 第69章 傻子  裴山岚在服刑了?六年后, 终于走出了?那道不见天日的高墙。   她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被光晃了?一瞬, 只能?闭着眼睛适应。等再睁开眼,已?经被门口挤满的记者包围, 整张脸都写满了?胆怯和?苍白。   “请问您对于您女儿曾经被造黄谣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为什么隐瞒了?六年又突然说出真相?”   “请问您对自己的女儿觉得亏欠吗?”   “请问您父亲已?经去?世,没看到这样的结果是?否觉得遗憾?”   ….   见到当事人?,记者们围堵上?前,蜂拥而至。   每一个问题都刀刀戳心, 问得裴山岚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只是?慌张地?往周瑾川身后躲。   裴桑榆看过去?, 她这副怯懦的样子?让人?心口一酸。   到底不忍心, 还是?走过去?替她挡下了?所有问题:“抱歉,我们目前无法接受采访, 现在她需要休息, 辛苦各位跑了?一趟,谢谢。”   裴山岚感激地?看向她。   有记者瞬间?转移目标, 将另一个问题直接问出。   “请问你不明不白被谣言困扰了?这么多年, 会恨你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 让在场的记者们都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   裴桑榆瞳孔颤了?下, 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反问说:“你妈妈做了?件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恨她吗?”   对方被她反将一军,哑口无言。   “不愧是?新闻出身,完全抓不到把柄啊。”旁边的另一个记者小声嘟囔。   周瑾川毫不避嫌地?过去?扣住裴桑榆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多谢大家关心我们家的私事, 这件事也到此为止,还希望各位如实报道, 别像韩星老师那样有违一个媒体人?的良知。”   一群记者被他的三言两语震住。   记者和?律师的组合,简直铜墙铁壁的恐怖如斯。   也没人?再敢多问一句。   裴桑榆任凭他揽着,走到门口的车边,弯腰上?车。   周瑾川和?周驰骋坐在前排,而后排,裴桑榆坐在两位妈妈中间?,浑身僵硬。   她实在是?太?久没见到裴山岚,这会儿近乡情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阿姨,您打算是?呆在江州还是?跟我们回?京?”周瑾川从后视镜里看过去?。   裴山岚嗫嚅道:“我想….我想去?看看爸爸,麻烦你们了?,真的谢谢。”   “应该的。”周驰骋边说着,边发信息让秘书多订了?张机票。   看到这样,裴桑榆只觉得陌生。   她很恍惚,始终无法把记忆里总是?歇斯底里吵架和?此刻唯唯诺诺的模样重叠。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她曾经每次声嘶力竭的咒骂,都是?求救,可是?当时不懂。   只是?突然领悟,年少时一直不理解的裴山岚为什么总是?跟她不亲近。大概曾经也把怨恨转移,觉得因为有了?自己才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可是?自己又该去?埋怨谁呢?   裴桑榆想不明白,一边觉得无辜,一边心里堵得慌。   只能?低头?拿出手机,解开锁屏就看到了?半小时前韩星的道歉。   【@JC哥哥,对于六年前案件报道中因为措辞不严谨给裴桑榆女士造成了?一系列的困扰,我在这里郑重道歉。在我职业生涯中其他报道中的类似行为,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过错,并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更加慎重。所有行为皆为我个人?失误,与北青报无关。对于这段时间?频繁占用公?共资源,同样表示歉意。以后该账号不会再使用,我将认真反省自己,谨言慎行。】   裴桑榆内心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公?关,甚至大概率不是?韩星亲笔。   但无所谓,恶人?总归有恶果的去?处,而她只需要孑然一身轻。   她退出韩星的主页,刷新网上?对于案件的评论。   【zjc居然让她无罪释放了?,牛啊】   【但直播里提供的视频证据也看不清啊,说不定是?剪辑的呢?】   【做伪证是?犯法的吧,冲浪也带点脑子?】   【要我说,裴山岚本来占理还非瞒着,女儿被这么造谣就是?咬死?不说】   【我要是?psy估计恨死?她了?,这辈子?都不想原谅的那种?】   【摊上?这么一家,爸爸家暴,妈妈自私,真绝了?】   【这样一说zjc更倒霉,有这么一女朋友,不是?拖后腿吗?】   【少爷是?个恋爱脑有什么办法,zjc爸妈肯定无语死?】   【我倒是?挺好奇,周家有这么一儿媳妇真的不会被他们圈子?里笑吗?】   【世纪笑话,除了?脸吧,没一个地?方般配】   ……   裴桑榆指尖扣着手机屏幕,指尖泛白。   却在心里自我安慰,没关系,至少经过庭审之后,中伤周瑾川的恶言消失了?大半。   舆论总是?翻云覆雨,上?一秒站在同一边传达真善美,下一秒下了?狠手的咒骂也不是?没有,总归比以前那些难听的话要容易接受太?多。   秦景伸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别看了?,我会找人?处理。”   “给你们添麻烦了?。”   裴桑榆这会儿才发现,兜兜转转,她也只能?跟裴山岚说出一样的话,多讽刺。   某种?程度上?来说,网友们说得也没错。   从六年多前到现在,她就是?一直在给周瑾川家添麻烦,以前是?他们善后,现在也是?。   一直到上?飞机,裴桑榆兴致都不高,只是?呆呆盯着窗外。   周瑾川伸手过去?,包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淡声说:“男朋友第一次开庭就赢了?,还一脸不高兴。”   裴桑榆回?过神,笑了?下:“高兴啊,你真的表现好棒,一点破绽都没有。”   “你现在是?高兴的样子?吗?”周瑾川戳穿她。   裴桑榆动了?下唇,一时无言。   周瑾川把她握紧的掌心摊开,手指在上?面缓慢滑动,一笔一画写字给她。   裴桑榆顺着笔画慢慢拼凑。   他只写了?两个字——般配。   像在替她回?复网上?那些挑拨看戏的恶言。   裴桑榆眼眶瞬间?红了?,原来他什么都懂。   -   抵达京市,周瑾川把她们送到石景一号附近的墓园后就离开,网上?还有一大堆公?关和?案子?后续需要处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此刻已?经是?盛夏,天上?却飘着细雨。   裴桑榆撑着一把伞站在旁边,替跪在墓前的裴山岚挡雨,有些失神。   “爸爸有留下什么遗言吗?”裴山岚这会儿才迟缓接受了?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有一封信,但里面基本上?没提到你。”裴桑榆如实回?答。   她们俩还是?没学会像正?常的母女一样相处,相顾无言。   裴山岚沉默了?一阵,还是?顶着通红的眼求她:“给我看看吧,我真的好想他。”   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已?经成为了?她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是?她看到裴桑榆手机里拍下的信的那一刻,彻底痛哭出声。   她的爸爸在遗言里唯一一句提到的自己,是?在跟裴桑榆道歉。   “原谅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他不知道如何痛心,才会写下这样的话。   裴桑榆收回?手机,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裴山岚跪坐在地?上?,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拼命摇头?解释:“爸爸….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法官重新判了?….我是?无罪的…”   可是?他再也无法得知真相,在死?前仍然自责是?不是?把一个原本乖巧的女儿教成了?杀人?犯。   “就算你在牢里,他一直相信你有苦衷。”裴桑榆轻声安慰。   细雨变成了?瓢泼,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像是?声嘶力竭的痛哭。   裴山岚脸上?被雨水和?泪水沾湿,反反复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就是?自私又懦弱…..对不起….”   “周瑾川说了?,胆怯无罪。”裴桑榆蹲下去?,伸手替她擦泪。   在这一刻,终于跟她也跟自己和?解,“我是?怨恨过,但现在也能?体谅,你应该比我更痛苦,也更煎熬。就别再自责了?,让它过去?吧。”   裴山岚愣愣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从十五岁长成现在的二十二岁,她变得更坚韧,也更温柔,像是?此刻拂过的山风,纯粹又充满了?力量。   她哽咽开口,带着缺席了?对方无数人?生的遗憾:“我被周瑾川劝着说出真相,就是?因为当时他说,你不想再见见桑桑现在的模样吗?她很漂亮,很优秀,性格也很可爱,比小时候更讨人?喜欢。你真的跟他说得一样,我很庆幸你独自成长,还成长得这样好。”   裴桑榆垂眼,一颗泪砸落进雨里,声音有点委屈,像是?迟来的诉苦。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桑桑。”   裴山岚心都要被绞碎了?,无措地?看着她:“桑桑,你别哭,以后我….以后我尽力弥补你好不好?但我很笨,我什么都不会,你别嫌弃我。”   裴桑榆眼底潮湿着点头?,说好。   她们在墓园呆了?很久,忏悔,坦白,平复心情,再与过去?告别。   而后裴山岚回?了?石景一号,那是?她去?江州前一直住的家,此刻重回?故地?,却已?经沧海桑田。   裴桑榆把她的电话输进裴山岚的新手机里,嘱咐说:“以后有事打我这个电话,你就在这安心修养,还是?以前你在的时候那个阿姨,想吃什么就让她做。”   “好。”裴山岚觉得此时替换了?身份,她仿佛才成了?那个需要照顾的女儿。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裴桑榆说。   她没急着回?静园,而是?去?了?趟玲珑巷。   回?来已?经大半年的时间?,这个巷子?却从来都不敢踏入,这里曾经留下的记忆太?多,长长的巷子?是?一条时光隧道,每往里移动一步,仿佛时间?就往回?倒退一点。   等到她走到熟悉的分叉口,时间?重新定格回?六年前,无数画面席卷而来。   右边是?她和?周瑾川当年分开的地?方,此时正?是?盛夏,开了?一树姹紫嫣红的繁花,仿佛短暂的春天也丝毫没有影响花期,在细雨中也长得绚烂。   而左边,空空荡荡的石板路,恍惚间?还能?看到阿婆卖红豆糕的身影。   那一年他们俩无数次从这里嬉笑怒骂的走过,小心翼翼分同一小块糕点,看着彼此傻傻的笑。   裴桑榆撑着伞,抓住路过的一位似曾相识的老邻居,询问说:“请问卖红豆糕的那位老人?家住哪儿你知道吗?”   对方回?想了?很久,才出声:“陈阿婆是?吧,几年前就去?世了?,早不卖了?。”   等到邻居已?经消失在雨幕里,裴桑榆仍然怔怔站在原地?,被迟来的真相击中。   她恍然大悟,回?来后吃的所有红豆糕,都是?周瑾川做的,不是?别人?。   他在努力留下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费尽心思完整保存,一点都不舍得破坏。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爱人?。   偏偏这个人?还只会爱她。   -   周瑾川从律所忙完出来,就开车去?石景一号接裴桑榆,等到了?目的地?,裴山岚却说她早就走了?。   于是?转方向盘掉头?出去?,边打着电话,却一直提示信号不通,再发信息的过去?,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他看着繁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开始打电话给每一个他们熟识的人?。   “她没跟你一起?你们俩不是?在江州吗?”   “今天案子?赢得漂亮啊,什么时候回?京,聚个会。”   “中午发信息给桑榆的时候,她说跟她妈妈在一起,你找不到她了?吗?”   ……   每多打一个,心就更沉一分。   他又找不到她了?。   却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座城市里乱转,像第一次四个小时找不到裴桑榆时候的不淡定,也如后来裴桑榆走后的每一个想要与她相遇的睡梦里惊醒。   再次回?想起中午飞机上?裴桑榆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瑾川开始变得不安。   仍然没把握在经历了?又一次舆论风波之后,裴桑榆会不会跟上?一次一样,怕连累而撇开自己。   日暮已?至,今天是?阴雨的天气,没有日落。   好像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如同他们当时分开的那天。   周瑾川去?了?墓园,静园,报社,清大,老宅,他们常去?吃的江州小馆,常散步的林荫小道,没有一处有裴桑榆的身影。   他抬手抹了?把脸,焦灼到极点的那一刻,才想起玲珑巷,疯似的掉头?朝着那个方向急驶过去?。   车急刹在巷子?口,他推门下车,连伞都来不及撑,淋着雨朝着玲珑巷里大步跑去?。   然后突然停住脚步,平复呼吸。   细密的雨里,小姑娘背对着他,撑着伞站在分叉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刻,悬空的心脏突然就落了?地?,却喘不上?气来。   他踩着积水狂奔过去?,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一路上?有太?多想要斥责她的话,此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呼吸粗重。   裴桑榆惊慌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又瞬间?放松,任凭他抱着,把伞挪到他的头?顶:声音轻轻软软:“怎么不打伞啊,又发烧了?怎么办?”   “裴桑榆。”周瑾川叫她的大名,“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裴桑榆偏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下,抱歉说:“可能?是?没电关机了?,我没注意。你忙完了?——”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瑾川把她扣紧,用力得几乎是?揉入骨骼。   她能?感受到他环着后腰的手臂在无法自控的颤抖,跟着紧张:“你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没联系上?吓到你了?。我只是?心情有点闷,所以过来散散步。”   “我以为你又走了?。”周瑾川哑声说。   裴桑榆感觉到他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脖颈,猛然感受到了?一滴湿意。   原来周瑾川也会哭吗?   他以前说从来没哭过。   然后听见他又再次出声,声音轻得像是?要消散在风里:“你总是?走得很容易,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没走,我在这儿呢。”裴桑榆抬手艰难抱住他,另一只手几乎要撑不住伞,心口酸得厉害。   只是?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他就又以为自己被抛下了?。   多失败,她花了?这么多时间?,仍然没能?给周瑾川所有的安全感。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又重复说:“我以后去?哪儿都告诉你,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了?。”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朝着曾经住过的那栋小院里走。   雨淅淅沥沥打在身上?,裴桑榆一并被淋湿,小心翼翼道:“你…你还是?在生气是?不是??不是?说这房子?在重新装修进不去?吗?”   周瑾川低声说:“没装修,只是?之前不想让你看见。”   他原本想永远藏起来这些过往,那几年的思念和?煎熬太?沉重也太?压抑,裴桑榆知道的越多,只会越自责,越愧疚。   可是?现在顾不上?了?,他要让她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想要自私一点,用这份爱把她永远绑在这里,不许离开,不许再走。   裴桑榆推开门进去?,客厅变得空空荡荡,曾经的家具都被全部移空,只剩下两张课桌。   一张上?面贴着周瑾川的名字,而另一张贴着裴桑榆。   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复刻似的。   恍惚间?,像极了?当初在附中时他们中间?的那条过道。   裴桑榆颤着手抚上?那个粉红色的名牌,当初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边潇潇给她贴上?的那一个。   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这是?我的课桌吗?你搬回?来了?。”   周瑾川嗯了?声,指尖摩挲着已?经变得陈旧的桌面:“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住在玲珑巷,守在这里等你。我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这里,想跟你聊天的时候,就给你传纸条。”   裴桑榆伸手进抽屉,果然摸到了?满满当当一大堆纸团。   她一张一张拿出来展开,上?面仍然是?熟悉的字迹。   当初少年扔出去?的那些纸团,隔着长长的时间?,抛物?线一般,终于落回?了?少女的手里。   “上?课不听讲,点名不回?答,好笨啊裴桑榆,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考清大?”   “裴桑榆,你已?经缺席广播52天了?,还好我有录音当替代品,不然怎么去?梦里找你。”   “今年夏天好热,暑假也无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海边?”   “分到了?新的文科班,把我们的课桌搬回?家了?,挺有学习氛围。不许开小差,快做题。”   “期中考结束,没有对手实在是?无聊,附中没一个能?打。这回?我还是?第一,给你补课行不行?”   “每天都会去?看日落,今天十七岁生日,你就不能?像去?年一样突然出现么?惊喜也可以再来一次,我不会嫌你土。”   “你喜欢的刺猬乐队终于火了?,一起去?看现场吧,我买到票了?。”   …..   “裴桑桑,十七岁生日快乐,今天开心吗?敢说不开心我现在就买票去?伦敦。”   “给你总结了?一本重难点习题,想要就来找我拿,得求我。”   “陈界他们太?闹腾了?,非得让我去?跨年,你又不在,我跟一帮男的有什么可过的。”   “又失眠了?,听你的录音只会更想你,就没辙,起来刷套题再睡。”   …..   “今天碰到半仙,她突然提了?一句你的名字,好像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你了?,他们都不敢。”   “跟爸妈好好谈了?一次,我说我要娶裴桑榆,他们以为我在讲笑话,后来才发现我是?认真的。讲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清大给我保送,我没去?,当初你说要拿状元结果自己走了?,那我替你拿吧。”   “裴桑榆,毕业了?,一起跟附中说再见吧,但毕业照上?没有你,挺遗憾的。”   …..   “告诉你一个八卦,陈界在追边潇潇,你的小同桌快扛不住了?。我吧,很羡慕他们。”   “金鱼死?了?,我意识到你离我真的越来越远了?,再给我捞一条吧?不用很像,其他颜色也行。”   “送我的相机出了?点问题,我拿去?修,人?家说已?经过质保期好久了?,原来你已?经离开了?四年。”   “大学都过了?两年,明明答应我的,你怎么还没回?来当我女朋友?”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度过夏天,裴桑榆,再给你一点时间?,下个夏天回?来行不行?”   ……   还有很多很多张,看不完,读不尽,贯穿了?她离开的所有时间?。   裴桑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既心疼,又无言。   她无法想象,周瑾川每一次写下这些无人?阅读无人?回?复的纸条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去?回?应这样一份沉默又暗涌的爱。   周瑾川跟她四目相对了?一瞬,接着拽着她的手接着往楼上?走。   “怎么了??”裴桑榆在昏暗的视线里脚步被绊了?下。   楼道的灯被打开,黑暗的光景突然灯火通明。   看到眼前的一切,裴桑榆彻底愣住,只是?任凭眼泪无声的掉。   两侧的墙上?挂满了?各种?角度的日落照片,晴天,阴天,雨天,雪天,画面除了?天际,空空荡荡。   几乎都是?空镜,看上?去?凄美壮阔,又孤单落寞。   “你拍的?”   “我拍的,用你送我的相机。”   她颤着眼睫,心脏绞痛,不敢想周瑾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拍下了?这些。   周瑾川低声解释:“知道你不会再看了?,这是?你走后的每一天的日落,一直到你回?来,两千张,我都拍下来了?。”   他滚了?滚喉咙,视线定格在那些照片上?,像是?电影放到最后的花絮闪回?。   走马观花似的掠过,抽掉痛苦的神经,只留下深爱的证据。   “天气好的时候有日落,有时候看不到。但每一天都期待着,你像十六岁那天一样,在日暮的时候突然出现。”   “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就是?这么过来的。这样的爱够不够永远留住你?”   哪需要这样残忍的自剖,她本来就是?他的。   “傻子?一样的周瑾川。”裴桑榆心疼不已?,哭着骂他。   周瑾川垂眼看她,傲气的少年在她面前总是?很容易低下头?。   他执拗的纠正?措辞,像是?提交完所有的证据,在庭审上?为自己的爱而辩护陈词。   “是?望眼欲穿的周谨川,总算把你等了?回?来。” 第70章 骄阳  次日是六月二十一号, 夏至。   周瑾川毕业典礼的时间,等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可以一起度过炙热的盛夏。   头一晚, 他?们留在了玲珑巷没?走,睡在那张曾经小心翼翼拥抱已经是最大分寸的床上, 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缠绵。   好像那一年周瑾川无意间录下的睡梦里?的告白,此时才有?了回应。   他?终于把日落拥入怀里?,从此与爱长眠。   “还不睡吗?”裴桑榆用视线描绘他?的眉眼。   “舍不得睡。”周瑾川把指尖用她的长发缠绕,回忆说, “你第一次睡这里?的那天,掉了一根头发在枕头上。”   周瑾川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   那时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挑起那根长发, 下意识绕在手?指上, 细密又酥麻,于是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那是对她欲望萌动的开始。   裴桑榆笑着亲他?:“周瑾川, 你真的纯情死了。”   “不纯情能从头到尾就只抓着你不肯放么。”周瑾川恶狠狠捏了把她的腰。   裴桑榆却只觉得庆幸,埋进他?的怀里?, 絮絮叨叨出声。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两?张课桌就在想, 要是没?分开多好啊, 我们会?和之前?一样上课放学, 补课刷题, 偶尔开几句玩笑,然?后一起毕业。”   “附中的毕业季热闹吗?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很?多学校到高考之前?,会?喊楼加油打气,看起来特别热血沸腾。”   “有?, 所?有?同学都挤在过道里?,摇旗呐喊, 声嘶力?竭,唱了一整晚的歌,很?热闹。”周瑾川说。   只有?他?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远离在人群之外,怔怔的出神了一整晚。   “那没?参加真是太遗憾了,我的高中毕业很?冷清。”   裴桑榆喃喃道,“没?有?特别要好的同学,没?有?青春肆意的热血,也没?有?穿着校服的大合影。”   “所?以还是社会?主义好。”周瑾川懒洋洋说。   裴桑榆听?得直笑,笑着笑着眼底又变得潮湿。   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翻身而起,伸手?去拉周瑾川的手?腕,要从床上起来:“陪我回去拿学士服,我明天穿着陪你参加毕业典礼。”   他?们还是十来岁时候的模样,只是猛然?的心血来潮,就在大半夜从玲珑巷跑回家。   怕打扰了裴山岚休息,裴桑榆偷偷摸摸轻手?轻脚翻箱倒柜找出。   而周瑾川就站在窗户下的庭院里?,双手?插着兜,仰着头,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等她。   今晚月光柔和,微风轻拂,明天应该会?是个非常晴朗的好天气。   然?后看她从那个窗口探出头,露出明媚的笑脸,欣喜的晃着手?上的衣服:“找到了,我现在下来。”   一瞬间,周瑾川挪不开眼。   只想要把这一刻永远定格。   -   这么一遭折腾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直接起晚。   两?人慌里?慌张起床洗漱,再换上附中的校服,外面套着大学的学士服,重叠在一起,仿佛把青春都穿在了身上。   “我的颜色跟你不一样,好烦。”裴桑榆不太满意自己身上这套,“到时候坐那儿会?不会?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本校的,显得我像个异类。”   周瑾川靠在门边上,看着她笑:“谁让你不考清大。”   “你烦死了周瑾川,翻旧帐的本事见长啊?”裴桑榆不悦瞪他?。   “走了,要迟到了,你男朋友还有?毕业生致辞。”周瑾川勾着唇角,伸手?拉她的手?腕,半拽半哄的把人带下楼。   他?们没?来得及吃早点就急匆匆出门,赶到目的地,拉着手?奔跑着赶往学校的礼堂。   人声鼎沸,蝉鸣悠长,裴桑榆在鼓噪的风里?大步跑着,不经意侧过头,看到阳光偏爱的落在少?年的发顶,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树荫,是最青春的背景。   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过秋天等春天,炙热的盛夏终于来了。   “啊啊啊啊周瑾川怎么每回看都更?帅一个度。”  “小声点儿,没?见着人家女朋友就坐你旁边吗?”   旁边两?个女生说着悄悄话,听?得裴桑榆弯起了唇,   她坐进闹闹嚷嚷的观众席,和所?有?清大的学生坐在一起,听?着响彻礼堂的讲话,也有?了即将毕业的紧张。   而抬眼看向台上,周瑾川站在话筒前?,灯光下,天生就是所?有?视线的焦点。里?面穿着跟自己一样的附中校服,外面黑色的学士服把他?勾勒得挺拔恣意。   恍惚间,这更?像是附中的毕业典礼,如同那个六月,少?年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   裴桑榆定定的看着听?着,眼神里?带着崇拜和骄傲。   是她从十五岁起就喜欢的人啊。   “……法律是社会?的底线,良知的标尺,我们肩扛重量,必定道阻且长。然?而行则将至,未来可期。愿各位真诚仍在,炙热不改,眼观天下,无愧于心。谢谢大家,毕业快乐。”   他?致辞完毕,从容下台,在震天的掌声和注视里?朝着自己走过来。   俯身靠近,又特地单独的说一声祝贺:“裴桑榆,毕业快乐。”   周遭纷纷转头过来,起了一阵起哄的尖叫。   而裴桑榆只是仰着头看他?,千言万语回敬一句:“周瑾川,毕业快乐。”   也是她二十二岁仍然?深爱的人。   典礼接近尾声,广播里?放着各式各样煽情的毕业歌曲,同窗四年的同学们哭哭笑笑,抱作一团。   裴桑榆想起去年今日,她站在异国陌生的街头,从学校里?一路慌乱狂奔出去,只为了去追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却还是弄丢了他?。   而现在,她跟他?一同在最顶尖的学府里?,听?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道一声毕业恭喜,恍如隔世。   “周瑾川,快,过来拍照。”有?同学在大声叫他?的名字。   裴桑榆回过神,碰了碰他?的手?背,轻声说:“去吧,叫你。”   周瑾川偏过头,拽过她的手?腕:“一起。”   “不好吧,我又不是你们班的。”裴桑榆笑着摇头,“不用了,能穿着学士服跟你一起毕业我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推辞着,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了一大帮人围了过来。   边潇潇,陈界,丁子娇,丁子矜,他?们跟自己一样都穿着附中的校服,外面套着胸口处是各个学校校徽的学士服,花花绿绿各式各样。   一群人跟她簇拥在一起,把自己衬托得不再那么格格不入。   而后面再姗姗来迟的两?位,是半仙和马主任,像是跑了很?长的路,站定的时候还在微微喘气。   “赶上了,都怪老马绕错了路,在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半仙拿手?扇着风,抱怨道。   “你们怎么都来了!约好的是吗?”裴桑榆又惊又喜。   “今天你们高三毕业啊,老师不在像什么话。”马主任刻意模糊了时间,恍惚间进度条飞速倒退回了那年。   边潇潇笑眼弯弯:“就是,毕业怎么能不一起,想撇开我们偷偷拍情侣照是不是?”   丁子矜嚷嚷:“肯定得一起拍,以后我就指着你们俩跟我孙女说,这对小情侣当年可烦人了。”   裴桑榆听?得直笑,眼底却变得潮湿。   有?这样一群人陪着自己瞎闹,真好。   陈界相当自来熟的冲着周瑾川班上的那帮人大喊:“哎同学,介意一起拍吗?”   “来来来,介意啥啊,快过来。”那边的人纷纷热情招手?,七嘴八舌,热闹得不行。   裴桑榆和周瑾川被他?们推到了正中间,眼眶含泪,却笑着看向正前?方。   而除了几位附中同学和站在边上的半仙和老马,四周那些?不认识的面孔缓慢变换,切换成了当初七班的每一张脸。   “拍了,笑一个!”摄影师半蹲着,大声造着气氛,“都活泼点儿啊,别这么死板。”   “我!们!终!于!毕!业!啦!”   一群人仰起头,笑着闹着,把学士帽高高抛向天际,惊起梧桐树梢里?的大片飞鸟。   下一秒,裴桑榆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手?掌扣住,轻轻往旁边带了下,靠在了男生肩上。   照片定格,女生笑得比今日的阳光更?温柔。   而少?年没?看镜头,只是侧过头,低垂着眼看她,目光是挪不开眼的炙热。   当初附中的那张年级大合影,后来有?人翻起的时候,总有?好奇者问:“周瑾川拿着的手?机上是什么啊?”   因为学生太多,像素不高,人群也密密麻麻,那张陈年的照片仔细观察也看不清楚。   时光一格一格的后退,回到四年前?拍照的那个六月。   周瑾川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抬手?亮起了屏幕,画面里?是他?和裴桑榆当初被报社拍下的一刻,是他?们那时最满意的一张合影。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他?低声庆贺说:“裴桑榆,毕业快乐。”   此刻,裴桑榆回应着他?曾经的独白:“周瑾川,毕业快乐。”   正午的阳光从繁密的梧桐树缝隙里?落下,而周围是一张张喜悦的笑脸,嬉笑怒骂,一切都是青春肆意的模样。   陈界大概说了什么故意惹人的话,被边潇潇追着打,在林荫道上来来回回的跑着。   裴桑榆跟着吵闹声看过去,感叹说:“好像最近一切遗憾都变得圆满,我总是害怕圆满,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打碎,是不是幸福恐惧症啊。”   “乱说什么。”周瑾川冷着表情捏她的脸。   “痛死了。”换来一声娇嗔的咒骂。   正闹着,裴桑榆感觉口袋里?手?机震动。   她笑着拿出来的时候,两?人同时愣了一拍,表情僵住。   是设置的倒计时提醒,上面写着:   距离周瑾川毕业还有?0天。   我该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裴桑榆缓慢地把目光挪回男生脸上,他?的表情变得僵硬,嘴角也绷得平直。   没?来得及出声,旁边有?位学生家长经过,抓着她的袖子问:“哎,你是不是昨天网上那个案子的裴什么来着,你可真会?找男朋友,高攀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了不起哦。”   “嗯,是我。”裴桑榆艰难承认。   “是我高攀。”周瑾川冷淡出声。   家长这才反应过来撞人家枪口上了,敷衍着笑了两?下赶紧走了。   裴桑榆无措的捏着手?机,生怕他?多想,解释说:“这个是之前?…..那次…..我忘记了….”   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受伤:“今天就是我毕业,你陪我参加典礼,拍毕业照,做了这么多事,然?后呢?玲珑巷也留不住你吗?”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毕业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梦想实现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穿上法袍的样子   骄阳:还有?这么多的遗憾   骄阳:再等等   骄阳:至少?再等一年好吗   当时周瑾川借着骄阳的账号,用这样的话,一字一字,把她从活不下去的边缘拉了回来,给了她新的锚点。   于是在后来的时间里?,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痛苦也要撑到周瑾川毕业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是幸福的圆满的她曾经都不敢妄想的模样。   裴桑榆摇了摇头,却不知再如何解释。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艰难出声:“不许。”   从昨晚回玲珑巷,裴桑榆就感受到了他?反反复复的不安,而这一刻,那股慌乱扩大到了极点。   他?的情绪瞬间跌到谷底,整个人都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只是定定看着自己,固执重复:“不许。”   明明在毕业这么值得庆祝的一天,她还是让他?难过了。   六月的天气,裴桑榆握住他?的手?指却感觉冰凉。   她轻声说:“周瑾川,带我去跳伞吧,就现在。”   -   他?们仍然?穿着没?换下的校服,像是某天从附中逃课出来,偷偷跑出去玩耍了半天。   Amy今天碰巧在俱乐部,看他?们俩一副青春的模样,揶揄说:“今天是玩什么情趣啊,穿成这样。”   然?而周瑾川只是沉默着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跳伞是极限运动,需要本人在生死协议上签字,裴桑榆利落签上大名。   然?后看向一脸沉郁的男生,轻声说:“周瑾川,我们给对方写一封遗书好不好。”   “你有?毛病是不是?”周瑾川咬牙切齿出声,“不是怕高吗?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裴桑榆只是把纸推过去,执着道:“写吧,认真写。”   在过去的几年里?,周瑾川独自跳过那么多次的伞,没?有?一次比现在更?紧张。   他?不懂裴桑榆想干什么,看着她因为直升机逐渐升高而越发苍白的脸,又觉得心疼,又觉得无奈。   “好,现在我们交换看。”裴桑榆垂着眼,把写好的遗书递给他?。   -   周瑾川:   这是我给你的第二封书信,但这次比上次更?严肃一点,是一封遗书。   所?有?的极限运动都可能有?意外的概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这就是我们生命的终点,我不觉得遗憾。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安全感,总害怕哪天醒来我就不见。   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能证明,我真的不会?再丢下你了。   于是我选择跳伞,跟你一起在我最害怕的万米高空,跳下去。   我想告诉你的是,因为你在身边,哪怕是这样的生理障碍,我也可以克服,那还有?什么是我无法抵抗的呢。   曾经无数次想过了结自己,是不能接受我的世界里?再没?有?你,不能接受你把我慢慢忘记。  我们能重新相遇相爱,这是上天对我的偏爱,给予了第二次恩赐,我怎么可能再次放手?。   我为曾经的逃避给你造成的伤害道歉,也为你时常的不安而感到愧疚,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就让今天成为一个断点吧。   从今后,回头看,皆为烟云。   如果?真的出现意外,我非常乐意跟你一起埋葬在风里?。   而我更?希望的是,安全着陆,我们一起去遥远的未来。   周瑾川,爱会?让人变得勇敢。   我不怕死,也不害怕活下去。   裴桑榆,2025.6.21留   -   裴桑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写这么一封遗书,但我还是认真写了。   你看,我总是拒绝不了你的任何要求,哪怕它荒谬又离谱。   从你回来之后,我再也不去任何会?威胁生命的极限运动,因为害怕。   我好不容易把你等了回来,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没?来得及做,还有?很?多的时间没?有?弥补,我还想跟你有?很?多很?多的以后,我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可是你敏感,脆弱,时常忧虑,时常感伤。   我的确是有?了强烈的应激反应,总是怕一眨眼你就再次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就像是每次找不到你时总会?慌张。   等待是一场漫长的凌迟,不可以再把我留在原地。   就当你爱我胜过一切,所?以稍微对我仁慈一点好吗?   如果?上一次我的话给了你求生的希望和锚点,那么现在你听?好。   现在一切都还不够圆满。   你还没?看到周瑾川结婚。   你还没?看到他?娶裴桑榆。   你还没?看到我们俩七老八十的时候轮椅堆在一块儿等着日落。   你要等到一百岁的时候,听?着周瑾川在你耳边重复十六岁的情话。   “周瑾川永远是坚定的唯你主义者,不用怀疑。”   无论如何,你得等到那一天。   周瑾川,2025.6.21留   -   他?们各自读完了对方的遗书。   她的勇敢,他?的执念,千言无语都在信里?,无需多言。   裴桑榆看着他?拼命想要留下自己的字字句句,眼眶含泪,小声吐槽:“我才不要七十岁就坐轮椅。”   “嗯,你绝对会?是全小区蹦跶最欢的老太太,我拭目以待。”周瑾川没?忍住笑了下。   直升机已经抵达跳伞的高度。舱门打开,盛夏的风炙热难挡,扑面而来。   工作人员检查完装备,帮着倒数。   三。   周瑾川从背后抱住裴桑榆,掌心按住她害怕到颤抖的手?。   二。   脚下是万丈高空,头顶是晴空万里?。   一。   他?们默契偏过头,接了一个短暂而热烈的吻。   然?后纵身一跃,在强烈的失重中飞速的下坠。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世界空旷,五感失灵。   像是濒临断点的走马观花,裴桑榆闭上眼睛就看到十几岁的那年。   潮湿的秋雨,烦闷的午夜,海边的喧闹,隔着过道的聊天,篮球场上投中三分的少?年,空旷走廊里?落在发顶的吻…….   每一帧都是她年少?时不可抑制的悸动。   “不要担心流言,不用害怕圆满。”   “周瑾川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明明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声音落下来的时候,瞬间却让所?有?的嘈杂都静止。   “好,我们一起往前?走吧。去以后,去未来。”裴桑榆轻声说。   哪怕前?路荆棘遍布,风雪漫天。   少?年也会?仗剑相陪,替她种一路花,撑一把伞。   裴桑榆回望过去,闪回的画面总是色调灰淡,晦暗无光。直至那天,他?用无数许愿灯点亮了她的傍晚。   此后白雪落冬,蝉鸣惊夏,都是风吹不灭的明亮。   日暮永远晴朗。   少?年是炽烈不落的骄阳。   ——正文完—— 推荐一个下载小说必备网址: 每天更新,。

文库首页 小说排行 我的书签 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