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黎川飞想起上辈子曲秋儿和师兄的背叛, 心里又恨, 口不择言。他万万没想到, 向来好脾气的曲秋儿、逼急了会反手打他巴掌。
曲秋儿手劲并不大,黎川飞却歪着头、神情狼狈。
他为自己一再替曲秋儿找借口感到不值。黎川飞冷笑着,笑意越发地癫狂,他松开曲秋儿,满脸的恨意像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一样。
曲秋儿害怕这样的黎川飞,打了他又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曲秋儿道:“不是这样的,川飞你误会师兄了。”
黎川飞摸着曲秋儿的脸,想着直到这时候,曲秋儿还护着林霖。他反省自己,上辈子林霖将曲秋儿拐跑,他们之间其实早就没什么同门情谊。他把林霖当师兄,林霖未必认他这个师弟,师父已死,何必与他演什么兄友弟恭的客套戏。
黎川飞邪性地与曲秋儿建议道:“秋儿,你说我把林霖杀了怎么样?”
上辈子他就该这么做,杀了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们找借口。
当上辰月楼楼主的黎川飞,骨子里多了股狠劲。辰月楼弟子多是大奸大恶的邪徒,要震慑住他们,只能比他们更邪更恶。曲秋儿跟林霖走后,黎川飞就像只失去铁链挣脱束缚的野狼,他性情本就没有表面那么正派谦和,想法一旦走岔,很容易回归本性,当起邪/教头子来,反而游刃有余。
曲秋儿紧紧攀着黎川飞,像是在人生的岔路口,死拖着不让他往歪路上走。曲秋儿和师兄都知道黎川飞性格偏激,这也是他们什么都不敢跟黎川飞说的原因。
曲秋儿第一次喊了黎川飞全名,她不顾自己受伤的手腕,紧抱着他,急喊道:“黎川飞,不是这样,师兄没有要伤害你,你身上中了毒掌,我们只是在想办法救你。我们没有那么坏,黎川飞……”
想到藏身在深山中的林霖,曲秋儿有些失控,泪水急涌而出。
她的头抵靠在黎川飞肩膀上,泪水一颗颗滴落。
曲秋儿知道黎川飞恨他们不给师父报仇,她没有师兄那么坚强,被黎川飞如针般扎得鲜血淋漓也能面不改色。她伪装出一张薄薄的纸、企图以此来为自己抵御风寒,她原本可以忍,但被黎川飞抓个正着后,破损的纸面就再也糊不起来了。
她也好想师父,师父对她有救命抚养之恩,如果不是师父体贴相护,四年江湖路,她一定走不下去。
于她都已经如此,川飞哥怎么就不明白,师父从襁褓里将师兄养大,师父对师兄而言如师如父,与亲生父子没有差别,最疼最痛的该是师兄。
他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们,连夜收拾东西离开,完全不给人沟通的机会。他到底知不知道,听说他进了辰月楼,他们有多着急、多害怕。
曲秋儿泣不成声,多日来伪装的坚强被击得粉碎。
黎川飞不傻,曲秋儿一解释,他就有了猜测。
黎川飞轻轻抓住曲秋儿的手臂,看她受伤的伤口,偷摸她的脉搏。
黎川飞迟疑些许、缓声哄问曲秋儿道:“救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东西对你有害是不是?”
林霖性格就是这样,总拿自己当长兄,什么都要管顾。黎川飞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林霖的主意。林霖肯定擅作主张,做了什么自以为对他很好的决定,宁愿藏着掖着也不敢告诉他。
曲秋儿怎么那么蠢,竟然真信了他,那么邪性的东西也敢往自己身体里放。
曲秋儿摇着头,一句不提自己,只与黎川飞道:“师兄不是不想为师父报仇,你身中毒掌,命在旦夕。师兄运功为你逼毒,可是毒性太强反噬到师兄身上,乱了师兄的内力。师兄现在一运动就会被毒息侵扰……师兄每天都在寻方自救,即便想给师父报仇,也早就无能为力。
曲秋儿哭求道:“川飞哥,师父会理解的,只要我们三个人好好的……这也是师父的遗愿。你跟我回去吧,你跟辰月楼的人有牵扯,我们真的很担心。”
曲秋儿和林霖知道黎川飞自责。杀手追来的那日,黎川飞出手迎击,却仍旧没能打过对方,反而是师父为他们断后身死。如果黎川飞知道她和师兄还为了救他……他们怕黎川飞钻死胡同想不开。
他们三人跟着师父相依为命,原本就是一家人。救黎川飞是她和师兄自愿的,他们不求黎川飞感激,也从来不觉得黎川飞拖累。他们不强求黎川飞理解,哪怕黎川飞误会仇恨他们,也是他们不愿告知的错。
但他们害怕黎川飞受伤,对方可是武林盟主,武林正道都听秦广道指挥。黎川飞一个江湖平庸小辈,拿什么去赢对方,无非是赌上心、豁出去命。
师父舍去性命也要护他们周全,这样去复仇,赢了师父也不会开心。如果再因为他们让黎川飞出了什么事,九泉之下,他们拿什么脸去见师父。
黎川飞知道曲秋儿跟进辰月楼是为了带他回去,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仍旧固执、缓声安慰曲秋儿道:“你别怕,我一个人也可以杀了秦广道的……”
黎川飞沉下脸,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你刚刚是想为我解毒?林霖运功逼毒遭受反噬,他都办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能做?”
在某些方面黎川飞仍旧敏锐,哪怕此时曲秋儿的脉象正常,他也要逼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心虚的曲秋儿没有抬头,她将一切推脱给师兄,说道:“是师兄后面想出来的方法,用吸食毒物的蛊虫将你身体里的毒带出来。但是它启用后就必须养在人体里,它对我无碍,只是偶尔会让我有点头疼……”
曲秋儿东拼西凑给了黎川飞一个解释。
其实这是师兄一开始想到的主意,只是动用蛊虫,就必须不断投喂饲养它。蛊虫不能离开宿体,幼体蛊虫离开宿体一段时间就会死,连带着宿体也会因此死去。可是不将它抽离出来,一旦等它长成,它就会试图破体而出,毒性会蔓延宿体全身,等待宿体的也会是同样的命运。
师兄明白这是一命换一命的做法,所以才会冒险选择运功逼毒。
曲秋儿也知道,师兄逼毒失败后,就会动蛊虫的主意。她不愿看着黎川飞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走绝路。他们师徒三人对她情深义重,没有他们,留在新房里的她,可能早就死了。
她趁师兄受反噬疗伤的时候,对着师兄的记录,把蛊虫引到了自己身上。
师兄知道后大骂她一顿,师兄说川飞哥不会领他的情,但如果她因此而死了,川飞哥一定会疯。
他们都知道黎川飞会生气,所以都不敢对他提一句。可是他跑了,还跑到辰月楼那么危险的地方……
黎川飞并没有全信曲秋儿的话,但曲秋儿虽然不会撒谎,却意外抓到了点上。在黎川飞认知里,师兄能点头让曲秋儿做的事,应该不会危及她性命才对。可是‘偶尔头疼’,黎川飞是不太信的。
什么样的毒掌能令他在床卧病两个月?与曲秋儿相比,师兄的谎言精妙,连两个月里给他换了多少副方子都能编得出来。这让他怎么怀疑?
他醒来见他们两人相处亲密,时常躲着他偷偷摸摸在药房里有说有笑。他以为是两个月独处,让他们感情升温。三个人同行,落下的那个人滋味并不好受。有了秘密的他们,好像彻底将他隔离在外,他以为他们怨他天天习武却救不了师父,拖着病体提议要报仇,两人却根本不搭理他。
他以为他们想归隐江湖,以为他们要和和美美成亲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不报仇,他就去报,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抛弃,早就习惯了。
可是现在,曲秋儿却告诉他,他们是因为要救他,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复仇。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黎川飞狠下心来,对曲秋儿道:“我没有求你们救我。”
“我们知道。”曲秋儿立刻回应道。
他们知道的,以黎川飞骄傲的性格,只怕宁愿死也不愿他们这么做。这是强行‘施惠’,黎川飞没有必要因此感谢他们。可是换了谁都会做一样的选择,至亲的人濒死,明明有办法可以救他,怎么能眼睁睁看他死呢?
曲秋儿哭抹着泪,哽咽道:“川飞哥,是我们自己愿意,你不要生气,回来好不好?”
黎川飞心里忍不住苦笑,他在曲秋儿和林霖心里,究竟有多恶劣。这两人不顾危险的救他,还担心他生气,他黎川飞、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堪。
黎川飞抚摸曲秋儿的长发,捧起她的脸、亲吻着她的泪水。
“你喜欢我曲秋儿。”黎川飞断言道。
林霖是个极具责任感的人,他可以因为师父的‘嘱托’舍命相帮于他,但曲秋儿没有必要这么做,即使她这么做了,她也没必要千里迢迢追来,听他一遍又一遍的羞辱。她大可拿出跟林霖一样的说教态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哭成个泪人求他。
曲秋儿喜欢他。
黎川飞觉得堵在心口两辈子的怨气忽然就散了。
那么多年,他最介意的就是曲秋儿不喜欢他。他知道自己趁人之危,也知道曲秋儿守规矩,他担心曲秋儿只是因为失身所以跟着他,上辈子总是小心翼翼地待她……
他跟人说浑话总是避着她,生活尽可能让她过得舒适。他点菜总会挑她爱吃的,每次吃饭、总会下意识给她碗里夹菜。他努力去识字,半吊子的文盲捧着本启蒙书日夜诵读,结果写出来的字依旧很难看……
他怕自己配不上娇滴滴的官小姐。
他上辈子真的想娶她,那么用心,可是她还是跟师兄走了。
明明真的好恨她。
黎川飞找来自己的里衣,撕成碎条,捧着曲秋儿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
黎川飞知道曲秋儿跟他不是同一类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直抗拒着她。
小时候,他娘亲也是这样,她原本是大官的外室,偶然的一次,被他爹迷了眼。她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总是喜欢做些奇怪的江湖英雄梦,可等她们真的踏进来,就会开始害怕后悔。
娘跟爹走了以后,很快就有了他。他自懂事起,几乎每天都在听他娘抱怨。她埋怨爹的江湖朋友,埋怨爹赚不到银子,埋怨爹漂泊在外不回家……
有些话娘不会对爹说,却总抱着年幼的他絮叨。娘怀念着自己以前舒适自在的生活,老是在数曾经有多少富家公子追求喜欢她。他真的好烦,尤其每次看到爹伤痕累累的回来,就恨不得让抱着幻想过日子的娘离开。
有一次,他没管住嘴,顶撞反问娘,既然过不下去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不走,留下来折磨他和爹。
娘打了他一巴掌,红着眼眶,说他是个白眼狼。娘说自己虽然给人当外室,但也是个清白的良家,她觉得爹骗了她,她跟着爹离开把所有路都堵死了,她回不去了。娘说本以为他会理解,娘说本以为他会成为她的依靠。
黎川飞没想到,他娘竟然一直抱着这个心思。他只觉得很可笑,他爹是江湖里的小杂鱼,而他是他爹的种,娘究竟期盼着他为她竖起多大的挡风板,好让她过上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后来,爹被人寻仇,受重伤砍断了腿。
娘也确实走了,不过是跟男人跑的。
他那时候才七岁,一个人山上找药材,到处去给人砍柴找活干。他爹本来可以再多撑几年,但是因为他不会照顾,在急雪的某个冬天,冻死了。
他爹走后,爹江湖上的好友可怜他,主动帮他找到了娘。
可是那时,娘已经给那人生了两个孩子。三年的时间,他多了两个弟弟。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在小院外看到的场景,那人的家境其实并不富裕,但却是个远离江湖、识过字的斯文人。娘跟他有说有笑,身边看顾着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看起来过得很幸福。
黎川飞以前总以为,他娘要的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那时候再看,或许也不全是。
十岁的黎川飞,骄傲且懵懂着,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转身到街头当起了小偷混混。他运气好,没混两天就遇到了师父师兄,可害怕被人抛弃的毛病,令他控制不住的‘争宠’‘吃醋’,总要逼得师父更加关注他。
师父知道黎川飞的情况,没有因此生气,还总拿来开玩笑,将他当个真正的孩童逗弄着,给了黎川飞十足的安全感。
也是这样,曲秋儿才会看到十五岁的那个黎川飞,性格顽劣张扬,在江湖里混出一身少年侠气。
黎川飞一直以为,他是不恨他娘的。
娘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他也过上自己该有的生活。
可是直到看到曲秋儿,直到她抱着他非要跟他们混江湖。他对曲秋儿有多气,对他娘就有多恨。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祸害他们做什么?
曲秋儿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这个念头直到他成为辰月楼楼主,依旧没能彻底抹除。
更何况曲秋儿不爱他,他娘还曾经爱过他爹,曲秋儿却压根不爱他。
黎川飞上辈子不知道解毒的事,如果知道,最后一定会杀上去,从林霖手里把曲秋儿抓回来。他爹被打断腿,还念着要把娘找回来,他但凡能从曲秋儿身上获得一点被喜欢的自信,也不会任由他们走。
黎川飞为曲秋儿包扎好伤口,哄说她道:“秋儿,你跟着我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不要轻易许诺,那跟他爹有什么区别。
可黎川飞就这么做了。他没有让她满意的自信,但这并不妨碍他骗她。他早就不是上辈子那个单纯的黎川飞,成为辰月楼楼主对他最大的影响,就是明白想要什么就应该紧紧抓住。
他可能没办法像上辈子那样、那么爱曲秋儿,但他依旧可以抓住她。
曲秋儿没有否认对黎川飞的喜欢。
来时师兄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师兄担心黎川飞,身体却不允许他长途跋涉。黎川飞身体里还有余毒,但也不是非要曲秋儿追到辰月楼不可。
可她就是想去,她就要死了,死前帮黎川飞清理干净余毒,也在他身边多待一待。
师兄看穿她的心思没有拦她,还特意帮她研制药粉、协助她为黎川飞治伤。
她确实喜欢黎川飞,如果他的承诺,能在她身体无恙时给她就好了。
曲秋儿缩在黎川飞怀里,黎川飞看得出曲秋儿的委屈,怜惜地揉摸她的耳垂。
黎川飞忍不住问曲秋儿道:“曲秋儿,你喜欢我什么呢?”
如果是上辈子,他可能还有点自信。可这辈子,他待曲秋儿并不好,他哪里值得曲秋儿不顾危险地扑上来。
曲秋儿声音闷闷道:“你忘记了。”
黎川飞难得见曲秋儿撒娇,嘴角勾起笑,耐着性子问她道:“忘记什么了?”
曲秋儿埋怨地看了黎川飞一眼,转身在床上摸找黎川飞的玉佩。
她解下玉佩,高举到黎川飞面前。
“你摸。”曲秋儿抓着黎川飞的手,将他指尖放入白玉玉佩的内壁轻轻一扫。曲秋儿道:“我的名字。”
曲秋儿主动抱着黎川飞的脖子,说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她从小一直惦记着他,他却将她彻底忘了。
她与黎川飞道:“十二年前,汾州城上元节,我跟爹娘走失,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是你察觉不对,上来缠着问话,救下了我。你将我送回家,我送你我的满月玉。你向我许诺,只要我有危险都会来救我……我成亲那日你明明都来了、自己却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胖妈不确定今天会不会有下一章,凌晨前不更就没有。以上。
第43章
十二年前, 黎川飞七岁,正是父亲遇难,娘亲跟人跑的时候。
黎川飞记得那年的上元节, 家里第一次没有过节的气氛,但是他那天砍来的柴火, 每捆多卖了三个铜板, 临近深夜、他还遗憾自己没能再多捡一捆。
黎川飞也很希望曲秋儿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但那时他即便进了城,也远在肃州, 他们隔着千山万水, 他怎么能将汾州城县令的宝贝女儿送回家。
黎川飞抓着手中的玉佩, 在曲秋儿看不见的地方,垂下了眸子。
在他这里, 这个玉佩有着另一个故事。
六年前,十三岁的他、随师父师兄在阳安一带活动。
彼时正逢乡试, 阳安城聚集不少学子, 夜里也非常热闹。他晚上出门,给嘴馋的师父打酒,正巧看见街上有个抢包袱的小贼,就随手按倒将其制服。
追来的包袱主人跟他年纪相仿,书院学子打扮,斯文白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包袱主人身边还跟着个书童,两人对他连连道谢。一番交谈,他才知道, 那人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个过了童试的秀才, 包袱里装的正是秀才此次会试的考凭、十分重要。
那秀才拦着他, 非要他留下姓名, 请他回家、给他重谢。他赶着给师父打酒, 被那秀才缠得烦躁,便故意刁难指着秀才随身的玉佩,要其相送。
果不其然,喊着要报恩的秀才很快就沉默下来,他也嗤笑着提酒壶离开。
可是刚走没多久,那秀才又追上来,恭敬地解下玉佩,捧递给他。秀才没有因为他过分的要求给吓到,仍旧是那副感激不尽、迂腐读书人的模样。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觉得那秀才蠢笨,区区一份考凭,只怕还没秀才递上来的玉佩贵重,看那秀才随身佩戴,多半也极喜爱珍视,竟然碍于颜面,真的送给了他。
他打酒得个玉佩回去,拿来说笑给师父师兄听,师父说他运气好,遇到个老实小子,训骂他、让他下回不可再如此行事。
他被师父罚站半宿,如此换来的玉佩更加爱不释手,行动时总带着它,想着给自己多加些好运,多遇几个傻人。
他确实遇到了另一个傻人。
玉佩内壁刻有一个秋字,这些年黎川飞没少把玩抚摸,却一直将它当做玉佩雕刻的一部分,从未往曲秋儿身上想过。
黎川飞觉得这才是对的,如果不是这个玉佩,养在深闺的曲秋儿,怎么会对初次见面的江湖人如此信任,还缠抱着他非要跟他走。
可是黎川飞不甘心,他才刚知道曲秋儿对他有情,现在却告诉他,这份情谊原本并不是给他的。
黎川飞抓着玉佩的手不断收紧,恨不得就此捏碎它。
曲秋儿重视这个玉佩,明知自己要被送到孙一疤面前,还惦记着让人将它赎回来。
而那秀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考过乡试,即便那次不中,将来也未必就此止步。
秀才相貌端正,谈吐风雅、德才兼备,哪怕不是出身富贵大家,应该也是有家学渊源的。观其品性是个君子,也像小时候会送迷失女孩回家的人。
秀才将玉佩戴在身上,又迟疑不愿相送,心里多半记着曲秋儿。如果秀才是个允诺守约的人,没有曲秋儿被逼嫁这回事,等秀才考上功名,持玉佩到县令府上提亲,想必就是戏文常唱的才子佳人传奇。
妒火在黎川飞心头不断灼烧,他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没有如果。
他没有逼着秀才谢他,曲秋儿认错人也与他无关。曲秋儿成亲夜那个秀才并没有来,出现在她面前、掀开她盖头的是他黎川飞。
是他黎川飞,不是别的什么人。
曲秋儿该谢、该动心,也应该对他黎川飞。不过是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哪里比得上和他的四年情谊。
可是曲秋儿将这块玉佩放到他手里,她说因为这个喜欢他。
曲秋儿依旧是个蠢货,认错人很蠢、喜欢给不对人也很蠢。偏偏是这个蠢笨的女人,将他黎川飞玩弄在掌心。
黎川飞想告诉曲秋儿真相,可是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她喜欢的那个秀才将她的玉佩送人了,玉佩并没有他的考凭重。告诉她,她喜欢的人并没有在成亲夜救她,救她的是他黎川飞,要喜欢、要爱,也该对他。
他应该这么做,狠狠打击这个做梦的女人,再让她洗干净眼睛认清现实。
但是黎川飞现在很怀疑,上辈子曲秋儿跟着师兄走,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块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