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着金纹的横刀将脚边草叶拨开,那刀未收入鞘中,锋锐的刀锋将横生的枝桠生生斩断。
他们靠近之后,沈诉诉不敢再动,只低下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缩在这男子怀中。
他的身体温度很舒服,沈诉诉闭上眼,给自己催眠。
就当这是一个大型暖炉,他不是人……
这男子靠在树干旁,低眸看了沈诉诉的头顶一眼,他双目直视前方,敛息屏气,并未有什么反应。
但沈诉诉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存在感。
她的身子凉极了,在这雨里,就像一大块冷玉贴了上来。
但她的身体柔软,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每一寸玲珑浮凸的曲线。
他略仰着头,面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绯色。
沈诉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死死瞪着他,又羞又恼。
她眼神里传递出的意思分明就是——再胡思乱想,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下一刻,密林里搜寻的黑衣人靠近,沈诉诉刚支棱起来的一点气势荡然无存。
她又慌了起来,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再这样抖下去,连树叶都要被她抖下来。
一道极沉的叹息声在沈诉诉耳边响起,这男子带着热意的手臂一横,扣在沈诉诉腰间。
他生生按住了她,不让她再乱动。
沈诉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本来她的情绪激动至此,身子定然要僵成冰雕,但靠着他,她竟没感到自己有哪里不适。
可恶!更可恶了!等回了长洲县,她一定要把他关起来,天天只给他馒头吃!
搜寻的黑衣人已来到他们躲藏的树前,沈诉诉的身子微微蜷缩着。
方才她扑过来的时候没太在意姿势,现下,浅青的轻软裙摆下,露出一段洁白的脚腕。
她的脚踝微红,蹬着一双石榴宝花纹的淡粉绣鞋,绣鞋没穿好,露着半截莹润似玉的脚跟。
不远处一直在林中扫来扫去的横刀即将落在这只露出的脚上。
沈诉诉怕极了,她的呼吸急促,身体紧绷,生怕自己下一瞬就被发现。
在那横刀即将搜寻过来的时候,抱着她的男子很快反应过来。
他的手沿着她的小腿缓缓往下,没触动一丝可能引起怀疑的草叶。
他的大掌将她的脚虚虚拢着,捧了回来。
这动作几近于狎昵,沈诉诉气得都快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了。
但他拢着她脚踝的手指却屈起,避免更多的肢体接触。
沈诉诉觉得自己快要炸了,她心想,等此事过去,她一定要好好报复回来。
树干后的黑衣人走远,沈诉诉松了一口气。
当她刚放松下来,天公就不作美了。
天上乌云如泼墨,又是一道赤色闪电划破天际。
这闪电生生将他们不远处的一株树木劈断。
紧接而来的便是惊雷声与树木坠地声,纷飞的落叶扑了下来。
突然的惊吓终究还是让沈诉诉大喊出声,从这男子身上弹起来。
与此同时,前方刚过去的黑衣人猛地回过头来,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树后的沈诉诉。
夺命的横刀如期而至,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人见到此次追杀的人。
本来沈诉诉暴露,这男子就这么藏着,他们不一定会发现他。
但他还是在那夺命刀刃落下来的时候,撑起所剩不多的力量,将自己的横刀迎了上去。
这刀身略长的横刀一路跟他战斗到这里,也快撑不住了。
铮然一道刺耳声响掠过沈诉诉耳际。
这男子的横刀被斩断,他手中的半截刀转了个方向,直直朝黑衣人攻击而去。
这次的攻击他没顾得上保护自己,只将沈诉诉拉了回来,旋了个身子,将她护着。
——这本是他的祸事,犯不着连累他人。
半截横刀,解决两位最后的黑衣人性命,他勉强躲过了刀锋,却没能躲过那沉重的刀柄。
为首的黑衣人力大无穷,他与他对战,看似轻松写意,实际上每一道招式都狠辣。
刀柄直直落在他的后脑上,这男子紧锁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只来得及对沈诉诉说:“我叫顾……”
没说完,他就又倒了下去,倒在沈诉诉身侧。
沈诉诉想要尖叫,但发不出声,这回林中除了他们之外是彻底没活人了。
她颤抖着唇,捶着这人后背。
“你叫顾什么?倒是说啊,你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旁边还有两个死人,呜呜呜呜,你快醒过来,我怕!”
沈诉诉在雨中哭了很久,这男子也没醒过来,她知道他救了她一命。
“你等着,你别想逃,等我回了长洲县,第一个惩罚的就是你。”夜里,沈诉诉骂骂咧咧。
后半夜,雨停了,沈诉诉除了肚子有些饿之外,没感觉到哪里不适。
她睡不着,就守着昏迷的男子,她不离开的原因单纯是旁边还有两个死人,她不敢走。
她无聊得在地上揪草叶,并且编出一百种不同的词汇来骂人。
沈诉诉知道,只要小满和重九没死,他们一定会来找她。
后半夜,有灯笼的暖光在林中摇曳,小满焦急的声音在林中响着。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重九提着灯笼,忧心忡忡道。
“大小姐这病,若那暖炉灭了,她可能撑不了多久。”
“还不是怪你没用,没能将那黑衣人都拦下来,你若是有那被追杀公子半身的功夫,也不至于让小姐自己去逃命!”小满怒道。
她哀叹一声:“不过也怪小姐脾气不好,老爷招来保护她门客都被她气走了。”
重九对找到活着的沈诉诉不抱什么希望,没与小满犟嘴,只闷头往前找。
沈诉诉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连忙清了清嗓子唤道:“小满,重九,我在这里。”
待重九与小满赶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模样狼狈、衣衫不整的沈诉诉与一个昏迷的男子……还有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呆在一起。
小满踮着脚绕过尸体,赶忙将沈诉诉扶了起来。
她一触沈诉诉的手背,有些惊讶,因为她家小姐的体温一向很低。
但现在,她的纤手温如暖玉,竟不像是犯了病。
可是,这里都死了人,她还能被吓得不犯病吗?
“扶我回马车上。”沈诉诉没空说太多,她从小满手里接过续命的暖炉。
她回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子,他的脸色苍白,模样倒是俊俏。
“重九,将他也背上,他得罪了本小姐,我要将他带回长洲县问罪。”沈诉诉气得要死,恶狠狠说道。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甜文,真的是甜文!
第3章
不要脸
重九听话,俯身把顾姓男子背了起来。
他的手触摸到他的后背,借着夜里灯笼的光,沾了满掌的鲜血。
“这——”重九见过江湖风浪,还能保持冷静。
他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倒在地上的这个俊朗男子很可能就是方才被追杀之人。
被那么多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追杀,还可能与官府有关,他的身份不一般。
“大小姐,您真的要将他带回去吗,他可是个大麻烦。”重九劝说道。
“怕什么。”沈诉诉手里拢着小暖炉,在小满的搀扶下往前走。
夜里寒气足,她打了个喷嚏。
“有什么事,我爹会解决,他得罪了本小姐,我还能放过他不成?”
沈诉诉撇了撇嘴,她有自己考量,不论如何,这男子最后关头还是救了她。
“走。”她娇声命令道。
回了原来丢弃在官道上的马车,原先被横刀斩首的白马尸体还倒在地上。
沈诉诉皱眉,绕过地上的血迹,躲回马车里。
重九将那名男子也背了进来,沈诉诉嫌他满身是血,嫌弃地躲在一旁。
“丢这里面来。”沈诉诉咬了咬牙,将自己马车里用来装衣物的大箱笼推了过来。
她让小满将自己箱笼里的衣服都取出来,她的衣服多,要用半人高的大箱子装。
编制箱笼的竹条细密,但透气,若不细看,从外侧看不出箱笼里装了什么。
沈诉诉又闻到满屋子的血腥气,她皱眉,命令道。
“他身上都是血,好脏,罢了,你们给他处理一下伤。”
重九点了点头,小满哆哆嗦嗦地从马车里取出了药箱递给他。
沈诉诉的马车是特别定制的,她自己爱享受,所以这小小的空间里各项布置一应俱全。
重九在马车外间给那男子处理伤口,拉上屏风,小满伺候沈诉诉换了干净的衣裳。
她重新梳了发,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
“小姐,就算老爷管着咱们整个长洲县,但看那批黑衣人的样子,咱们不一定惹得起啊。”
小满一边替沈诉诉梳发,一边劝道。
“我可不管这些。”沈诉诉眨了眨眼,将妆奁里的金钗递给小满,让她给自己带上。
那群黑衣人居然敢对她起杀心,死不足惜,至于外面那满地的尸体,就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了。
重九只会简单的医术,给那男子包扎之后,暂时止住他的伤势恶化。
依照沈诉诉的吩咐,他将他装进了她的箱笼之中。
忙完这一切,天已快亮了,沈诉诉靠在马车里的榻上,睡着了。
她怀里抱着一个鎏金镶祖母绿的暖炉,还觉得身子有些凉。
睡梦里,她朝那男子躲藏的箱笼靠得更近了些。
一夜雨过,清晨的天明净晴朗,不远处被堵塞的官道被挖开。
前方,穿着红色布衣的几名衙役拄着铁锹呼呼喘气,他们忙了几乎一夜才将官道挖开。
“大小姐!”他们依稀见到官道里那辆熟悉的马车。
但下一瞬,他们的目光触及马车旁被平白无故斩首的白马。
这群衙役竟也奇特,见此情况,并未惊慌,只朝后方使了个眼色。
不久之后,有人牵来两匹新的马匹,另外有下人沉默地将马车轮沾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老九,这是怎么了?”为首的一名衙役低声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等大小姐回府里了,你们问老爷去。”重九比了个嘘声,“大小姐在睡觉呢。”
两人交谈的声音放轻,总之,在沈诉诉睡梦间,这一地的狼藉如奇迹般被清理干净。
除了马车的青纱帐上沾上的红色马血,她仿佛没事人一般从弥提寺归来。
沈严等在长洲县外的官道一侧,踮起脚看向前方。
他是一位模样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尽显老态,蓄着朝廷官员中流行的八字胡。
沈严的身材也不好,腆着个肚子,将红色官服撑得紧巴巴的。
不过他一般面上经常带着乐呵呵的微笑,所以他的模样倒有些像弥勒佛,慈祥可掬。
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有沈诉诉这样明艳绝色的女儿。
当然,现在的沈严并没有笑,他看着久久不见人的官道,眉头紧锁,不住念叨着。
“诉诉,诉诉还没回来吗,我可怜的诉诉啊,从小没了娘,还在外面受苦了,雨那么大,天那么黑,她这可怎么熬得住啊!”
“什么,你们说什么?给她拉车的马被人砍死了?”
沈严面色变得凝重。
此时,一旁的仆从奔来,对他行礼说道。
“大人,京城那边派了使者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让他们先等着,我等诉诉回来,啊,我的乖女啊,你到底遭了什么罪啊。”
沈严挥了挥手,又开始哀嚎。
不多时,沈诉诉坐着的马车由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出现在沈严的视线里。
“诉诉——”沈严奔了过去,模样有些滑稽。
“老爷,小姐睡着了。”小满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小声说道。
“好好好。”沈严笑眯眯地说道,看到沈诉诉回来,他就放心了。
护送他们回来的衙役迎了上来,低声对沈严说了些什么,应当是报告了官道障碍后的情况。
“竟有此事?”沈严翻身上马,跟着沈诉诉的马车回县里,他眸中露出一点精光,眼珠子转了转。
“都处理了。”他捻了一下自己的胡须。
“大人,为何,此事不上报州里那边吗?”衙役有些惊讶。
沈严盯着沈诉诉马车印在雨后泥地里更深的车辙印记,笑呵呵说道:“我乖女捡了个东西回来。”
“是。”衙役领命退下。
回到沈府,沈诉诉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自以为无人知晓她偷偷带了个人回来,便命人将藏着那男子的箱笼带到自己房间去。
在小满的服侍下,她沐浴净身,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
沐浴之前脱下绣鞋的时候,沈诉诉盯着自己鞋尖上的粉色绣花,又想起一些难堪的记忆。
她将自己的绣鞋蹬开,怒声道:“这鞋扔了。”
小满惊讶:“小姐您不是最喜欢这双鞋吗?”
沈诉诉恼:“丢了,直接烧了,我不要再看到它。”
她一气,情绪起伏过大,又觉得身子发凉,小满赶忙把她搀扶到浴桶里,拿热水给她暖身子。
“是是是,我等会儿就去将它烧了,当着你的面烧,好不好?”小满哄她。
“嗯。”沈诉诉感觉自己面颊有些发红,便将脑袋埋进热水里。
小满识趣地没有询问她到底和那男子发生了什么。
待沈诉诉梳洗完毕,她披上石榴色的外衫,将桁架上的软帛一拽,就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她院里前厅还藏着那躲在箱笼里的男子,她要想想到底该如何报复回来。
不过,伤还是要先给他治的,不然他因伤死了,她报复谁去?
沈诉诉暗自思忖着,院内已有侍女将几个食盒呈了上来。
她们将食盒打开,将保温着的各项菜肴端上,都是春淮楼里沈诉诉喜欢的菜色。
当然,还有她心心念念已久的清蒸鳜鱼,为了这道应季的菜肴,她才撞上了意外的祸事。
“是我爹吧?”沈诉诉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问道。
“是老爷让我们准备的,他说您刚从弥提寺回来,嘴里肯定淡出鸟了。”
侍女面无表情地复述沈严的原话。
“哼,算那老头识相。”沈诉诉轻哼一声。
她回过头,正想着要不要塞个馒头给箱笼里的男子吃,沈严已迈步走进院子里。
“乖女啊!”一见沈诉诉,他就扑了上来,口中不住念叨。
“你昨晚伤了哪里没有?雨那么大,犯病了吗?若是受了什么苦,一定要与我说啊。”
沈诉诉给他舀了一碗笋汤,眨了眨眼,表情闪躲。
她正色道:“没有。”
昨晚的事实在是太过丢人,她不好意思对她爹说。
等那男子伤好了,寻个由头,把他丢监牢里算了……沈诉诉暗中盘算。
“诉诉,你可不要骗爹啊。”沈严接过沈诉诉递过的热汤,又眯起眼笑了。
“嗯嗯嗯。”沈诉诉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敷衍答道。
清蒸鳜鱼是她最喜欢的美食,但今日的她有些心不在焉,只闷头扒着饭。
这一夜过来,她也确实饿惨了。
沈严看了眼放在沈诉诉房间角落的箱笼,笑着问道:“诉诉,那箱笼里,装了什么?”
“嗯?唔——”沈诉诉放下筷子,支支吾吾,勾起一些朦胧的记忆,又有些气了。
“是个男人。”她想了想,直截了当说道。
沈严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男人?!”
“是啊。”沈诉诉理直气壮,“阿爹,怎么了,我不能带吗?”
“可以可以,你要带几个都可以。”沈严倒是宠她,连声应道。
“哦好。”既然露馅,沈诉诉也不装了,她拿着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
“阿爹,你寻个大夫过来给他治治伤,他得罪了我,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舒服就死了。”
“哎呀哎呀——”沈严哀叹,“诉诉啊,他怎么得罪你了,阿爹打他一百大板,好不好?”
“等他活过来再说。”沈诉诉不知为何,又有些恼了。
不久之后,沈严派来的大夫将人从箱笼里挖了出来。
沈严低眸看了眼这顾姓男子模样,面上还是挂着和蔼的笑容。
“这小郎君模样可真好。”他对沈诉诉说。
沈诉诉一愣,扭头瞪了她爹一眼:“哪里模样好了?不过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罢了!”
“哦,他怎么了?”沈严问。
“没……没有怎么!”真问起时,沈诉诉结结巴巴,又答不上来了。
沈严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语重心长说道:“诉诉,还有一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沈诉诉正在心里演练惩罚这男子的各种方法,漫不经心问道。
“京城里派来的礼官,还没有走,这回他们学聪明了,假意离开,骗你回来,阿爹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沈严叹口气说道。
作者有话说:
哦对,插播一个内幕。
文案上说男主失忆了,实际上他本来没失忆的,但是给沈诉诉挡了那一刀砸了脑袋,他才失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章
惩罚你
沈诉诉正看着大夫给那顾姓男子治伤,听见沈严如此说,她的杏眸微眯。
“这可恶的礼官,真是狡猾!”沈诉诉怒道,她起身,准备叫小满过来。
“收拾一下东西,我……我明日再去弥提寺。”她是真的有些慌了。
毕竟皇帝的命令不可违背,她只能避而不见。
“他就在府里等着呢。”沈严低声道。
他背着手,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诉诉啊,其实入宫,并没什么不好,你这病……只有去皇宫里才能寻到医治的药。”
“诉诉,我应该早告诉你了,你若寻不到宫中收藏的秘药,应当……活不过二十五岁。”
“我可怜的诉诉啊!”沈严仰天哀嚎,“怎么就患上了这样的怪病,都怪为父没用,呜呜呜呜!”
沈严还真嚎哭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沈诉诉赶忙拍了拍他的背,皱眉说道。
“阿爹,那宫中险恶,我就这么去了,没准没到二十五岁就被人陷害死了。”
“但京城那边逼得紧,你这名字也不知是如何从江南传到长安的,哎呀。”沈严满面忧愁。
“此事,以后再说。”沈诉诉一想到梦中的场景,就觉得难受。
沈诉诉是知道自己病症的。
在梦中入宫之后,皇帝确实喜欢她,怜惜她的病症,将宫中秘药赏赐下来。
她吃了药,病好了,活过了二十五岁。
但是活到二十五岁和活到三十岁有什么区别吗?
更何况在宫里,她过得并不快乐。
若是留在江南,她还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沈诉诉对自己的病倒是看得很开。
她抱着沈严哄他,跟哄孩子一样,沈严拽起她的袖子抹眼泪,模样有些滑稽。
“上好的香云纱,别给我擦坏了。”沈诉诉将自己的衣袖从沈严手中抽了出来。
“我可怜的诉诉啊,从小没了娘……”沈严又开始念叨。
沈诉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扭过头问府上的大夫。
她问这顾姓男子的伤怎么样了,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的身体底子好,身上这些都是皮外伤,看着可怕,养一阵子就好了。”
沈府里的张大夫将药箱合上,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还是皱眉。
“哦,那就好,能留条命,这么舒服就死了,就便宜他了。”沈诉诉松了一口气。
“他后脑上的伤棘手,应当是受了重物敲击,有血淤积,我方才行针,将淤血给他散了,只是——”
沈诉诉想起昨日夜里他给自己挡的那一击,细眉皱起,脆声问道:“只是什么?”
“这淤血损伤记忆,他醒过来,可能会忘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