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饼的口味, 她也知道自己下意识地准备了谁的。
是姜家?。
姜肆重生回来?以后去看过姜家?,知道自己的父母兄弟们过得还算好,就下意识地不再去关?注,怕自己触景生情, 也怕自己不能被接受。
毕竟只是一个面貌相似的人,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证明自己。
于姜家?众人而言, 她不过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姜太?傅从前对她并不满意, 从她嫁人以后就慢慢疏远了,母亲和兄弟碍于父亲,很少在明面上对她表示什么。
姜肆一直觉得,兴许家?里并不喜欢她。
父亲对大?哥寄予厚望,对小儿?子满心疼爱,她不过是中间那个颇为叛逆、只会惹人生气的人罢了。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替家?里准备了中秋礼盒。
姜肆垂眸,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礼盒送出去。
中秋当天,她和薛檀他们一起吃饭,心里却总是惦记着那几个礼盒。
或许是她的心不在焉被薛准看到了,到了夜里,薛准抱着她,就提起一件事,说到了深秋的时候,他预备巡行江南。
姜肆虽然?是女?子,却对政事多少有些了解,当即问:“怎么忽然?要去江南?”
江南离京都?远一些,又是文人墨客常聚的地方,文人相聚,总是爱议论时政,不论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政治才?能,亦或者只是单纯针砭时弊,言从口出,说出来?的话被别人听见了,总是会对帝王有所?议论的,所?以帝王们经常会巡视江南,是表示亲近,也是为了警告。
薛准显然?也不是临时起意:“科考刚过没多久,那些学子们都?回了江南,肯定?会说起京都?之中的政策,光靠京中的这?些人说的话,我并不能全然?判断自己的对与错。”
他不想做一个被蒙蔽的君王,更何况:“檀儿?的年纪也大?了,他是太?子,总要带他出去见一见世面,纸上得来?终觉浅,得知此事要躬行,亲自去看一看,或许对他的成长会有所?帮助。”
这?两?样事情同样重要。
姜肆说好。
薛准看她:“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的脸色温柔:“你应该还没有看过江南,江南景色宜人,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姜肆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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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但早就有先例在,薛准是去巡行,又不是去享受生活,基本上算是轻装简行,连跟随的大?臣也不算多。
姜肆是到了船上,才?知道姜家?人也在。
他们不在一条船上,姜家?和大?臣们在一块,姜肆从甲板上绕路去第二层的时候看见另一条船甲板上的姜让时才?意识到。
她当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去找了薛准。
薛准显然?并不意外?:“那天中秋的时候,我看见你在发呆。”
他对姜肆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抬手的动作、蹙起的眉头能表现出来?的自己心中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
中秋节能让姜肆神伤的,也就只有父母兄弟这?些亲人。
姜肆怔住。
薛准说:“我特意把他们安排在另一艘船上,如果你想去见他们,那就去,如果不想见,就待在这?艘船上就可以,没有人会知道的。”
他笑着去拉她的手:“只要你高兴。”
姜肆忐忑。
薛准给了她选择,她却像是无法决定?是否将那几份中秋礼盒送出去时的心境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去见,她害怕遇到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结果,如果不去见,心中又会想念。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曾经薛准的内心有多么的折磨。
想与不想的念头反复拉扯和折磨着自己,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任何的心思去关?注别的事情。
薛准看出来?了她心中的煎熬,却并没有说什么,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去帮姜肆做出她的决定?,他只能给她提供机会。
从京都?到江南,走的是水路,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船停泊在了临江。
姜肆重生回来?以后,一眼见到的就是临江。
如果船停在临江,或许姜肆还会觉得只是凑巧,但他们的车架停到盐官以后,姜肆就并不觉得这?只是凑巧了。
她心里有个猜测,于是问了薛准,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的身份问题总要去解决掉。”薛准说。
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薛准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该怎么做都?已经规划好了,而楚晴的父母就是其中最开始的那一步。
姜肆也并没有任何的异议,楚晴虽然?已经死了,可她死得太?难过,也太?绝望,倘若不替她消解心中的怨气,姜肆自己也会觉得难安。
薛准带着姜肆车架停在盐官县,不出半日的功夫,整个县城就都?知道了帝王车架停留的消息,再不到两?日,就连乡下也知道了。
仍旧是永福客栈。
这?家?客栈是最便?宜的,往日里头冷冷清清,勉强能够养活老板和伙计,但这?两?日尤其的热闹。
盐官大?大?小小的客栈全住满了,连永福客栈都?被挤得满满的,白日里桌椅都?拼在一起,每个人都?在聊皇帝。
今天你说我和皇帝擦肩而过,明天你说我和皇帝在一桌吃过饭,总之人人都?觉得自己和皇帝挨个边儿?。
伙计敛眉听他们胡乱吹牛,手里头擦着柜台,心里默念,人家?皇帝出行又不是一个人,你还能和人家?一桌吃饭?
和他一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少,调侃哄笑,整个大?堂都?很热闹。
没多久,却有个老汉站起来?,手里捧着旱烟袋,得意洋洋:“你们这?算是什么?我跟你们说,我闺女?可是进了皇宫的!在皇上身边伺候呢,天天都?能看见!”
所?有人都?扭头去看他。
住在永福客栈的人能有几个有钱的主儿??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顶多也就吹嘘一下,往年他们那些乡里县里倒还真是有宫里头的人出来?选家?人子,可人家?选人的时候也是看脸的,底下能上去的人少之又少。
他们细细打量老汉,见他穿得也不怎么样,还以为又是一个吹牛的人,都?唏嘘起来?。
老汉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会儿?涨红了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闷声不响,只狠狠嘬了一口烟袋。
倒是伙计看了他一眼,隐约认出来?了——他这?客栈里头来?过的天仙一样的人物还真没几个,他的记忆力也算好,倒记得这?老汉的闺女?好像还真进了宫,过后也没回来?,多半也是伺候在皇帝身边了。
他笑着帮忙打了两?句圆场,也有意给自家?客栈拉点生意:“他还真没说错,那会儿?官家?派人下来?,就在我这?个客栈里头,把他闺女?挑中了带走的。”
一个人这?样说是吹嘘,但另一个人附和,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周围的人诧异地互相看看。
他们不知道进了宫的人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到皇帝身边,能进宫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立马就有人恭贺。
“这?可真是天大?的富贵,老丈人好福气啊!”
“我听说宫里头地砖都?是金铺的,墙壁上都?是明珠呢,就是抠上那么一块,那也够咱们吃上一辈子的!”
“哎呀呀,老丈的闺女?当真是好福气,别的不说,宫里头那些人,就算是宫女?儿?,人家?一个月挣的月俸银子也够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他们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话落在楚父耳朵里,顿时就起了心思。
他还记得女?儿?临走之前说的,宫里头荣华富贵触手可得,倘若她能争气,说不定?还能当个娘娘,那别说月俸了,就是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那么一点,也够他和老婆子盖个新房,再给儿?子娶个媳妇,当一辈子的富翁了。
——这?心思一起,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胸口跟塞了个热窝头似的,直烫到心坎儿?里。
老汉随口应付几句,迅速回了自己的家?里。
楚母正在和儿?子吵架,嗓门大?得半个村都?能听见:“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啊?谁家?孩子跟你似的读书坐不住,家?里的活也不干?隔壁村的二虎念书还被夸呢,回来?还不是跟着他娘下地?你看看你呢?好吃懒做的东西!”
楚方立马撅回去了:“凭什么让我干活?这?不都?是你的活儿?吗?姐走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楚母气得鼻孔直翻天,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偏偏楚父回来?了。
他咳嗽一声,楚母就讪讪地放下了鸡毛掸子,扭头去给他倒水:“你回来?啦?怎么样啊?听着什么消息没有?”
楚父嗯一声:“楚晴那丫头如今在宫里头当差呢,皇上都?来?江南了,她能不跟着吗?等得了空,你去打听打听她在不在。”
他把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些话都?说给楚母听,喜得她直咧牙:“哎呀,我就说这?丫头有造化!有了她,方儿?的束脩就有着落了!”
“哼,妇人之见,别说什么束脩了,咱们往后都?能和杜老爷比一比了!”
从前姜肆刚走的时候他们就在后悔,怎么都?觉得还是拿她去换十两?银子更实在,哪像那会儿?似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没了女?儿?也没了银子,过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差点儿?连儿?子的书都?念不起了。
可如今听说自己将来?可能会有的富贵,瞬间又转变了心意,觉得自己当初颇有魄力,连没影儿?的事都?能赌一赌,说不定?还能挣出比杜老爷更富贵的家?当来?。
楚父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地哼起了不成调儿?的戏。
楚方站在门边,眼睛滴溜溜地转,闹着也要跟楚母一块儿?去打听消息:“我读的书比你们多,见过的世面也多,让我去让我去!”
楚母心情好,也不揍他了,一口答应下来?。
楚方嘻嘻一笑。
他那个笨蛋姐姐,比谁都?蠢,他问她要什么她都?会给的!这?回见到了,他也要问她要一把金子做的小弓!
第53章 第 53 章
第二日, 楚母带着楚方就到了县城里?,她不过是个乡下妇人,一进了县城就发懵, 根本不知道皇帝住在哪里?, 他们又该往哪里?去?。
楚方倒是读了两年书,但他读书就是混日子——骗父母的?,要是他不读, 就得和?身边其余那些小伙伴一样,早早地下地干活去?了,他才不干。
他领着楚母在街上转悠了半天, 还是找不到地方,气得楚母当街拎着楚方的?耳朵就骂他。
楚方脸涨红一片。
他身上还穿着儒袍,摆明了他还是个读书的?儒生, 然而?他娘可不管他是不是很要面?子的?儒生,她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想骂就能?骂,根本不用顾忌是不是有很多人看着,她的?儿子是不是会丢脸。
“我就说你没用!连找个地方都找不到!老子娘花那么多钱送你去?读书是干什么吃的??啊?我养你生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嗓音尖锐, 几乎刺破楚方的?自尊心。
他挨着骂, 脑袋里?轰隆隆的?一片,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自己的?姐姐。
从前楚母也?是这样骂楚晴的?,拎着楚晴的?耳朵站在大门前, 骂得唾沫星子乱飞,骂到周围邻舍都听?不下去?过来劝, 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楚晴天天挨骂、顿顿挨打,楚母有什么不顺心的?, 最后脾气总是会发到楚晴身上。
如今没了姐姐,挨骂的?就成了楚方。
也?因为姐姐可能?给家里?带来富贵,所以衬托之下,楚方就成了那个没什么用的?人。
也?自然就成了挨骂的?人。
楚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尖叫出声:“你骂我干什么!”
他声音实在响亮,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这对母子。
楚方还在尖叫:“就你这样的?,我姐看见你都不带搭理你的?!你还想问她要钱?想屁去?吧!”
楚母追着他就要打。
步子还没跨出去?,就被一个年轻人拦下来了。
对方眉眼清俊,身姿挺拔,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他朝楚母和?楚方笑了笑,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楚方也?不知怎么的?,生出几分莫名的?窘迫,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说:“我们是想去?圣驾所在的?地方,我有个姐姐在宫中?当差,不知这回有没有跟过来。”
姜寐打量他们两眼,便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早起的?时候陛下莫名其妙地给他下了命令,叫他在外?面?等一家三口?。
姜寐不太明白为什么陛下让自己来找这几个人,即使这个时候接到了人,他也?觉得迷惑。
弄不清楚,便偷偷地观察。
他一边领着这三个人往前走,一边小心地探听?消息。
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无非是家里?缺钱,想要找如今在宫里?当“贵人”的?女儿要钱。
他们问的?问题也?大多和?钱有关?。
“小公子,请问宫女们一个月有多少月俸银子?”
“宫里?头是不是吃饭穿衣都不用花钱?那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不是都能?攒下来?”
“京都居住贵不贵?房子什么价格?”
……
诸如此类,姜寐听?得有些厌烦,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听?着听?着,他都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带着他们去?见那个宫女了——这听?着也?太惨了点吧,宫里?头的?宫女虽然有月俸银子,可那些银子大多都是要被嬷嬷、舍人拿走一部分的?,能?自己留下来的?又有多少?
就这样了,还要被家里?逮着要钱。
还未曾见面?,他就对这姑娘生出了无限的?同情。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事。
像楚母他们这样要进去?探望的?人并?不少,但大多都是宫女申请了以后自己归家,鲜少有找到行宫驿站来的?。
如果是从外?面?进来,那就得走流程,先到永巷令那里?确定是不是宫中?家人子的?亲属,确认以后还要通知家人子,让她出来见人。
来之前,陛下和?他交代过,把这一家人安置在边缘些的?地方,他不知道原因,却依旨照做。
紧跟着就自己去?找永巷令,想要让永巷令查一查他们所说的?那个家人子。
但问题出在了永巷令。
石中?意一脸抱歉地看着姜寐:“前些日子不凑巧,永巷漏水,又下了暴雨,上一批刚刚进宫的?家里?人的?名单被水沒了。您说的?那个家人子,是叫楚晴?”
姜寐点头说是。
石中?意想了想,说:“这个人我倒是有印象,先前名单被水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调走了,去?了太子宫,后来补名单的?时候还是永巷派人去?太子宫做的?记录。”
姜寐想问这不是补了记录么,怎么又说没名单?
结果石中?意笑眯眯地说:“唉,没办法,永巷缺钱,之前漏水的?地方修补好了,但新?资料存放的?地方又漏水了……”
他给姜寐出主意:“要不您去?太子宫问一问本人?”
姜寐僵住了。
他出身姜家,论理来说,他父亲是太子的?舅舅,他也?能?腆着脸自称一句是薛檀的?表弟。
但,姜家和?太子宫的?关?系,并?不十分密切,年节往来是正常往来的?,但明面?上,关?系是真的?不大好。
他有些为难。
甚至想直接出门和?那对母子说没找到人就算了。
但他来之前是接了旨的?,这事儿怎么也?得继续办好才是。
姜寐左右为难。
他想了想,先去?找了自己父亲姜让。
这事儿他拿不准。
姜让也?随行,意外?姜寐竟然拿这样一件小事来问自己,但听?他说陛下的?旨令,又觉得很奇怪——陛下闲着没事儿为什么要去?关?注一个家人子的?家人?
再一听?姜寐说人在太子宫,他头一个反应是,陛下是不是有意要给薛檀选太子妃,而?这个家人子就是人选?
想到这里?,姜让也?坐不住了,他们姜家和?太子虽然关?系并?不亲切,但到底是太子的?母家,天然就站在他这一边,太子妃的?人选,他们总要过一眼才是。
姜让立刻带着姜寐前往太子所在的?屋舍。
说明来意以后,太子宫的?舍人便带着他们去?见姜肆。
彼时姜肆正在收拾屋子——薛檀求的?,说自己以往都是住的?宫人们收拾出来的?屋子,还未住过母亲收拾出来的?。
姜肆心中?也?有亏欠,一口?答应下来。
姜让进门,一见她的?侧脸,就有些恍惚。
恰好姜肆也?回头,见到他和?姜寐,也?是一愣。
姜让年纪大了。
姜肆记得,自己死之前还见过姜让,她这个哥哥一向稳重,做什么事情都会思虑周全,也?因为是大哥哥,所以他自觉要担起家中?的?重担。
对于她这个有几分叛逆的?妹妹,姜让时常退让,也?经常劝导。
那天姜让来见她,问她生辰的?时候要不要回姜家去?,母亲很想她。
姜肆拒绝了。
从前她每年的?生辰都是在姜家过,后来她和?父母大吵一架,嫁给了薛准,从那之后,她的?生辰就是和?薛准过的?,姜家刻意没有来往,她也?不奢求。
但好歹是自己的?娘家,姜肆答应送薛檀回去?住一段时间。
后来姜肆被毒死,也?曾庆幸过,还好,还好薛檀回了姜家,不然死的?可能?就不止是她了。
姜让虽然惋惜她不回家,却依旧给她送了生辰礼物,是他自己手?雕的?木像,姜太傅和?姜夫人,姜让、姜肆、姜淮。
一家五口?,亲密地挨在一起。
姜肆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中?酸涩,却没有拒绝。
如今再见到姜让,她第一个反应,是姜让年纪也?大了。
他本来就比薛准和?姜肆年纪都大三岁,连薛准都四十二了,他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他比薛准更?加显得老,姜肆看见他的?鬓角微微泛白,嘴上蓄着和?姜太傅曾经差不多的?小胡子。
甫一对视,彼此都怔愣。
姜让率先清醒,他细细将姜肆打量一遍,问:“姑娘是叫楚晴?”
他的?目光隐含期待,似乎想要听?见不一样的?答案。
但姜肆点头说是。
她撇过头,躲开姜让探究的?眼神。
心想,她果然还是不敢承认。
她可以坦然地告诉许云雾自己是姜肆,但她无法面?对老去?的?家人。
姜寐不知道姜让为什么忽然沉默,他只知道自己找对了人,于是把楚家母子俩找来的?事情和?姜肆说了说,说完再看姜肆,果然见她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姜寐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但说不出和?谁一样。
他下意识地问:“姑娘要去?见一见他们吗?”
姜肆当然要见楚家人,薛准说过,这回来临江,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解决她的?身世问题所以见楚家的?人是必须的?。
但薛准只说让她去?见,却没告诉她要怎么解决。
姜肆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姜让,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去?找楚母。
姜让沉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离得稍远一些,但分明还是跟着的?。
姜寐觉得奇怪:“父亲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姜让点头,转瞬又想起什么,问起楚母和?楚方。
“儿子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姜寐将一路上的?行径说了一遍,“瞧着便不是什么正经人,一心钻到钱眼里?了,这姑娘要真是落到他们手?里?,真真才叫倒霉。”
姜让嗯了一声,又问:“你祖母的?病怎么样了?”
姜夫人年纪大了,六十余岁,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本来这回到江南,她是不打算来的?,但偏偏陛下下旨叫一家人都跟着,他们没办法,便带着姜夫人。
好在一路上有太医照料,没出什么差错。
父子俩闲聊了几句,很快就跟着姜肆到了外?面?。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姜肆已经进去?了。
将将走到房门外?,楚母尖利的?嗓音就响起:“什么?你说你没钱?!”